南海孤雁欣然笑道:“我算不得是外人,东方兄拉我来见见中原第一高手回天剑客,这事与你和东方兄之间并没有关系。”
西门婕气得怔立当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砥中冷漠地道:“乾坤有六隐,海外有三仙,阁下仙乡是何处?”
那青年面色大变,道:“你果然得到大漠鹏城的秘密了,我是南雁。”
石砥中望着这个青年,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怒气,他自进得鹏城之后,得知无数武林中的隐秘,在金鹏秘芨上他晓得当世堪与其匹敌的只有九个高人,南海孤雁便是六隐三仙之一。
他脑中电快地忖道:“若非我进得鹏城,还真认不出这青年的来历,我身为鹏城之主,必须拼斗六隐击败海外三仙,方始能保住鹏城城主之位,蒙古先知博洛塔里虽然建造了神秘的鹏城,并自认天下没有人能进得去,殊不知在六十年前就有一个人进得里面,那人虽然进得里面却无法出来,只得把全副精神用于钻研武技,把博洛塔里遗留下来的金鹏秘芨重新研究,而最后终老死于鹏城,我若非从小懂得阵法变化,恐怕也跟那个老人一样出不来鹏城。”
要知石砥中并非是第一个揭开鹏城之秘的人,远在六十年前,罗浮灭派之后,西凉派崛起江湖之前,中原出现过一个神秘人物——百里狐,他自命天下第—人,连斗海外三仙,血拼各占一方的乾坤六隐,最后被逼人大漠,而死于鹏城里面。
百里狐死时前立下誓咒,只要进得鹏城第二个人便是鹏城之主,但必须要用金鹏秘芨上的武功,击败六隐三仙,替他湔雪六十年前之耻。
石砥中斜睨南海孤雁一眼,道:“阁下找我回天剑客,不知有何见教?”
南海孤雁幼禀其师之狂妄,自进人中原还未逢真正敌手,他虽然和天龙大帝较量过身手,却深知天龙大帝之武功还不能和自己相对抗,眼下堪与自己匹敌的恐怕只有回天剑客石砥中了。
他哈哈一阵狂笑,道:“在下一生中只有两件最喜爱的东西,一是神兵利器,二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传闻你得了千古神器——金墨鹏剑,在下斗胆,请阁下把剑借在下一观如何?”
西门婕气得神色大变,怒骂道:“无耻!”
南海孤雁目光在西门婕脸上淡淡扫过,突然一阵狂笑,他眼角斜睨着东方玉,笑道:“东方玉,这女子还真不错,怪不得把你弄得神魂颠倒,口口声声念着她呢!”
东方玉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西门婕神情尴尬,气得通体惊颤,竟从那双泛泪的眼睛里,闪现一股冷寒的杀意,紧紧盯着南海孤雁。
石砥中见南海孤雁对陌生女子如此无礼,登时一股怒火燃烧起来,他深深替东方玉难过,只因为爱情的失意而自甘坠落……
“哼!”石砥中向前斜跨一步,冷冷地道:“阁下说话得留点分寸。”
南海孤雁与那冷煞的目光交错,暗中不由大惊,倒退了一步,他急忙避开目光闪躲对方的眼神,电忖道:“他的目光好冷,怎么我会畏惧他的目光……哼!我南雁何曾怕过谁,谅他回天剑客也没有多大道行……”
他冷冷地道:“我命你把剑交出来,你听到没有?”
石砥中眉罩杀气,怒喝道:“你作梦!”
“嘿!”南海孤雁突然低喝一声,脸上骤地泛现阴毒的笑容,他的目光朝东方玉一瞥,道:“东方兄,在峨嵋山时,我与天龙大帝动手尚且占了先机,这小子与天龙大帝相较想必还差一截。”
东方玉面现惊异之色,道:“什么,你与我父亲动过手了?”
南海孤雁从没有想到天龙大帝竟会是东方玉的父亲,他和东方玉在关洛道上邂逅,两人俱未透露自己身分,所以南海孤雁尚不知他就是天龙大帝之子。
南海孤雁愣了一愣,道:“下次遇上令尊我会向他请罪,不过我师父一招之辱总得讨回来……”
东方玉虽有些不悦,但不愿此时此地和南海孤雁翻脸,他鼻中透出一声冷哼,目光朝石砥中一瞥,道:“这事以后再谈,眼下之事要紧。”
南海孤雁颔首笑道:“极是,极是,回天剑客不顾江湖道义,抢走东方兄未婚妻之事,我南海孤雁必替你讨回这个面子。”
“你胡说什么?”
石砥中骤然听见南海孤雁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来,登时大怒,他这时愤怒异常,实在无法再忍受对方无理取闹,身形往前疾跃,喝道:“阁下不明是非,休怪在下得罪了。”
语声方毕,南海孤雁身边的东方玉忽然默不吭声闪身扑来,他满脸狰狞,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厉声道:“石砥中,婕妹一日不回到我身边,我一日不放过你。”
西门婕蓦地抬头,冷冷地道:“我永远不会再爱你。”
她在海心山时,东方玉因疗伤而和她日久生情,那缕情感至今尚未褪色,但东方玉因为得不到她全部的爱,竟变得丧心病狂,把人性丑陋的面目都显现出来,西门婕看得心神皆伤,没料到东方玉会是个这样的人,她着实伤透了心……
东方玉斜掌一立,喝道:“我既然得不到你,我们就玉石俱焚吧!”
说罢厉笑大声,他飞身向前,斜举右掌,缓缓往石砥中胸前推了过来,顿时一股掌风进激而出。
他这时心中的愤怒有似燎原之火,不断延烧着,直使他血脉贲张,把全身的功力都蓄发于这一掌之上。
石砥中目注东方玉这一掌来势,凝聚于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敛,满面凝重之色,他冷哼一声,身形倏退三尺,丹田真气运到左臂,劲道蓄于掌心之中。
刹那间,他须发齐竖,浑身衣袍鼓起,含蓄于掌心中的那股真力,对准东方玉袭来的掌劲迎了上去。
倏地,南海孤雁大喝道:“石砥中,你可敢伤害东方玉?”
这声暴喝离距石砥中身前不足七尺,是以喝声一发,石砥中微微分神不禁收回二成功力,而分神注视南海孤雁的一举—动,但是这时双方掌势已发难收,进激撞向对方。
“砰!”东方玉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倒退三步,他只觉胸前气血起伏,半条手臂都被对方掌劲震得抬不起来,心里大惊,脑中电忖道:“我这次本以为石砥中将不是我的对手,哪知我纵然练好千古神掌‘天雷掌法’,还是无法和他一争长短,看来我东方玉当真是赢不了他了。”
意念未了,南海孤雁身躯骤地往前一跃,目光在东方玉脸上—扫,见他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南海孤雁长吁口气,回身怒视石砥中,喝道:“你还好没有伤着他,否则我就要你血溅七尺……”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一句话,只觉得东方玉气度不凡,和自己深为投机,内心非常欣赏这个朋友。
“呃!”哪知南海孤雁话声方逝,东方玉突然低吟一声,脸色骤地苍白,哇地喷出一道血箭,身形摇摇晃晃,几乎要扑倒地上。
南海孤雁和东方玉相距仅隔数步之远,东方玉这一口血雨洒落,倒溅得南海孤雁满身是血,他勃然色变,登时一股怒火白脸上泛现出来,恨恨地望着石砥中。
西门婕也未曾料到东方玉会被石砥中这一掌击得身负严重内伤,她虽极为痛恨东方玉今日的行为,但藏于心底的那一丝爱意,使她始终关怀着东方玉。
她全身微微一颤:“砥中,你打伤他了!”
石砥中利用浑厚的掌劲震伤东方玉之后,陡然觉得有一股悔意涌上心头,他对东方玉虽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恶意,这次若不是东方玉一意孤行,他是不会和他动手的,因为石砥中心里多少还顾念着东方萍的情面。
他深深叹口气,冷漠地道:“刚才他若静下心来阻遏翻涌的气血就不会受伤了,他被我震伤之后,还想要妄动真力,准备和我再作一拼,才使得伤势发作,这只能怪他自己……”
他此时心境悲凉,不禁对任何事情都看得非常淡薄,纵是西门婕曾经在他心底烙下爱痕,他也无法再使那冰冻的心再炽热起来。
南海孤雁目光停留在石砥中的脸上,突然心头剧烈震荡了一下,只见石砥中那冷漠的脸庞上突然泛出一股令人骇惧的神色。
当他的视线缓缓又瞥向面色苍白的东方玉,登时一股愤恨的杀气掠过南海孤雁的脸上,厉声道:“石砥中,你也接我一掌试试!”
他一扬单掌,身形移处,迎面就是一掌劈去。
石砥中低哼一声,双膝微蹲,右臂急挥,霍地迎了过去,这一掌他存心试探南海孤雁的功力,掌上用足了六成劲道,挟势激射而去。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南海孤雁身形微挫,脚跟后退半步,右掌向上一翻,猛地向前疾跨一步,又是一掌劈出。
掌劲相交,立即又是一合,在这一分一合之间里,南海孤雁连劈三掌,石砥中也硬接了三掌。
“啪!啪!啪!”一连三声巨响,直将整个夜空都震得几乎要坍塌下来,回荡的掌风气劲旋激,波浪形的气流旋激成涡,震得周遭树枝上的叶子,片片落下,斜飘卷去。
西门婕看得暗暗心惊,惶悚地忖道:“像这样的硬劈硬接,就是百练精钢也会被击成碎片,真不晓得砥中何以值得和南海孤雁拼命!”
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落叶,已瞥见东方玉摇晃着身躯,重重喘着气向她走来,双方相距六尺之远,突然煞住身势,以奇异的目光望着她。
双方齐都心头一震,互相对望。
俩人心中这时同样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痛苦,脸上同时表露出一种极为悲伤的神情,在目光里渐渐流下谅解对方的泪水……
东方玉轻轻呼唤着:“婕妹!”
西门婕凄凉地道:“你赶快坐下疗伤。”
她不愿再勾起心中的感伤,急忙把目光移至场中互相对峙的俩人,当她将头缓缓移动的时候,两行眼泪已滑落至面颊上,夜风轻拂,有种冰凉的感觉……
东方玉望着西门婕那种哀伤欲绝的样子,心头突然激动起来,他方待举步走上前去,喉间气血陡地涌出,一丝血渍自嘴角淌了下来,他心中大骇,急忙盘膝坐在地上运功压制住那向上喷涌的气血。
“嘿!”南海孤雁此时脸色苍白,望向沉着如恒的石砥中,他重重喘着气;低喝道:“石砥中,我南雁今天非要杀死你不可!”
石砥中见这青年争强之心,并不亚于自己,而那身功力若非自己实难有人能够接下这浑厚的三掌,他深吸口气,劲气倏地贯满全身,衣袍随之鼓起。
他冷冷地道:“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
南海孤雁怒吼道:“不信你就试试!”
他深吸口气,大步跨前,暴喝一声,自背上缓缓拔出一柄璀璨的长剑,斜指石砥中。
石砥中嘴角一抿,脸上顿时弥漫起一股杀意,他肩头微耸,肩后墨剑便已握在手中,神剑平胸斜指穹空,注视着南海孤雁那准备发动的剑势。
南海孤雁低喝一声,手中长剑斜洒而出,剑尖颤动带起片片寒光,一连幻成七个剑花,剑气弥空,长剑方始斜削而来。
石砥中没有料到对方这诡异莫测的剑式,有似惊虹闪烁,乍闪即至,斜削自己的肩头。这种快捷的剑法,绝不亚于当今各派镇山剑法。
石砥中冷哼道:“好一招‘摘星掷月’!”
他脚下轻移,闪退一步,剑式斜劈,直往对方剑刃上击去。
谁知对方身形突地斜倾,剑式微闪,一点寒光陡然跳起,竟往他“臂儒穴”上射到,快捷凌厉。
南海孤雁这一式来得迅捷无比,变招之际,宛如羚羊挂角,飞鸿探爪,没有丝毫痕迹可寻,剑光微闪,剑刃便已逼到石砥中手肘之上。
石砥中心头一沉,左肩急耸一剑倏刺而出,直往对方剑柄上划去。
他这一剑乃是金鹏秘芨里的绝技“金蛇吐信”,剑气尖锐如锥,“叮”地一声,击在对方剑柄之上,将对方剑刃击起五寸火花弹跃而逝。
南海孤雁惊啊一声,剑刃一撤一颤,霎时剑波泛起,光影片片,罩住石砥中胸前七处大穴。
“嘿!”石砥中手握神剑突然往外一划,空中闪过一大片光弧,南海孤雁疾袭而来的七缕剑气顿时被挡拒在数尺之外。
“叮当!”南海孤雁立时只觉手中长剑一轻,只见长剑被对方的神剑绞得断为数截,手中仅余下剑柄。
他脸色大变,道:“你……”
石砥中淡淡笑道:“这只是一个小教训,若不是你退得快,这一剑准要你的命。”
南海孤雁厉喝道:“石砥中,你在招式上未必能赢得了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找到一柄神剑,让你败在我的剑下……”
说完,回身就往黑夜中奔去。
东方玉双目圆睁道:“南雁!”
南海孤雁非常泄气地道:“东方兄,我们再会了!”
东方玉目注南海孤雁离去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西门婕的身前,轻声道:“我暂时把你交给石砥中,等我有一天能打败他的时候,我再把你接回我的身边,婕妹……”
石砥中听得心头剧震,急道:“东方兄,你乃聪明人,当知其中误会,我不会和你争夺西门婕,我的心中只有萍萍……”
他悲戚地一笑,身形陡然斜飞而起好似一只大鸟,往夜空扑去。转眼之间,没入黑夜里。
冰冷的夜,刮起阵阵寒风……
东方玉愣愣地站在昏暗的月光下,痴望着西门婕弯弯的眉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西门婕泪痕满面,衣袂轻轻飘起,心头泛现万千愁绪,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月斜星疏穹空无语,两人沉默地站在黑暗里……
晨曦自层层薄云后,闪露出淡淡曙光,朝阳尚未升起,这是一个宁静的黎明。
石砥中踏着清晨的露珠,缓缓走出长巷,将那平铺整齐的麻石地抛在身后,就像黎明也将黑暗抛于身后一样……
湿濡的靴子上沾着几根草屑,石砥中迎着沁凉的晨风,舒畅地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左侧的一条小河道而去。
晨光洒落在他身上,一条挺直的人影斜落于地,他背上背着长剑,剑柄泛着闪烁的金光……
剑穗晃动,流苏摇颤,石砥中一个箭步便跃向河中的那块大石上,修长的人影立时倒影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随着颤动的波光而摇晃……
俯望潺潺流水,他的目光荡漾,那连绵不断的浪花,一个个起来,又一个个逝去了,仿佛启示他生命的真谛……
“往者已矣,逝者已去!”他感慨地道:“这就是人生,正如昨日我又见到西门婕,而今日我却孤独地站在河中的大石上,谁又能预知我们下次再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呢!”
他凄凉地放声狂笑,那河中的倒影,随着荡起摇晃的波纹,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消逝无踪。
石砥中望着水面倒映的身影,黯然摇头轻叹道:“这些恼人的事情,我去想它作什么?在我仅余的生命里,我应当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
他身形有如一只大鸟,轻轻一点地面,跃身飞上河岸,他的靴子方落地面,已沾上一片水渍。
清凉的晨风拂在面上有些沁人的寒意,他轻轻嗅着晨间青草散发出来幽馥的香味,洗净了他心中郁藏的那股浊闷……
“唏唏曦……”一连串的马嘶冲破了晨间的静谧传了过来,石砥中正待移动身躯向前行去,骤闻一阵熟悉的长嘶声,不禁一愕,他凝神聆听了一会,不由道:“这不是大红的声音吗!是它……”
他有如发现异宝般,迫不及等向前跃去,但这时晨雾未褪,远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根本无法看清那汗血宝马的踪影。
石砥中急忙扬起一指,撮指在唇上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尖锐的口哨声立时响遍漠野,远远传了出去。
“哒哒哒……”急骤的蹄声在薄雾缭绕中清脆地透了过来,接着在那雾影里响起一声高亢的马嘶,愈来愈清晰。
淡淡的云雾中渐渐透出一点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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