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鹏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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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鹏程奇-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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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大殿门槛外面的石阶上。

“雁自南来,翅分东西头向北!”

这高亢激昂的高唱突然自殿外传了过来,丝丝缕缕梵唱有如一道箭矢似地射进了每人的耳鼓,震得场中各人面上同时泛起惊异之色,俱都望着殿外。

东方刚和七绝神君同时面色一变,脸上立时掠过一阵阴影,在两人脑海里疾快地浮现一件六十年前发生的往事,他俩骇然望着殿外,嘴唇掀动,同时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殿外突然荡起一声清笑,只见一个身着蓝布长衫的少年,双手抱着公孙牛缓缓走了进来。

公孙牛满嘴鲜血,胸前起伏喘息沉重,那少年在他身上连点几处穴道,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

公孙牛急喘着道:“小恩人,这些你不能放过一个!”

那少年微然笑道:“我救你可不是替你们峨嵋找场子,只不过适逢期会,在这里会会几位故友而已。”

东方刚脸色凝重,上前道:“这位小兄台是打哪里来的?”他心惊这个少年功力奇绝,能在悄无声息中救了公孙牛,此人年纪轻轻便身怀绝学,这怎不令他暗吃一惊呢?那少年傲然道:“我不是前头已经说明了吗!你难道没有听见?”

七绝神君惊惧地道:“你是南海孤雁?”少年恭肃地道:“家师已然作古,我是南海弧雁的第二代传人。”

东方刚心头一阵激动,颤声道:“令师一代奇人,遽然仙逝着实令人惋惜,东方刚想不到海外一别,竟成永诀,只是六十年前那件往事已然过去,难道令师临终前还会为此耿耿于怀吗?”那少年面色一冷,道:“那是一场名誉之会,关于当年那件事我不想追问,谨希望南海孤雁重返中原……”

东方刚勃然色变道:“令师败于老夫之手,曾发誓从此不履中原,这次你现身神州,与当年誓约径相背违。”

那少年冷笑道:“说得是不错,家师虽败但时时未忘图雪前耻,这次我进中原,正是要向天龙大帝找回那一招之失。”

东方刚愤怒地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轻笑道:“我是南海孤雁的传人,仍用南海孤雁之名。”

东方刚在六十年前力斗南海孤雁,血战三昼夜方始赢了一招,当时双方都是血气之争,南海孤雁一招挫败之后,便发誓在未能思出击败东方刚那一招之前,绝不复履中原-步,哪知当南海孤雁终于思出破解那一招时,他已没有能力再重斗天龙大帝了。

东方刚这时心境虽老,却是雄心未灭,他哈哈一声大笑,道:“好!老夫就是天龙大帝,你尽可出手。”

南海弧雁不等他说完,便冷哼一声,笑道:“我早知你就是天龙大帝,你纵是不说出来,我也要斗斗你,否则我远来峨嵋做什么?”说完,他身形突然往前一欺,单掌轻轻一拂,便有一股掌风射了出来,哪知他掌势才递进一半,便突然收招而退,冷漠地抿唇而笑。

东方刚一愣道:“你怎么不动手了?”

南海孤雁嘴角微晒,道:“我俩相斗非千招以上不能分出胜负,现在时间宝贵,我想你用那招‘天女散花’,我也用‘神火焚珠’再试试如何?”

东方刚大怒道:“小子,你是存心报复。”

南悔孤雁哈哈一笑,道:“小子不敢,只是家师临死之前,遗命晚辈必须以这一招胜你,师命难违,只得从权得罪了。”

东方刚以天龙大帝之尊,自然不愿和一个后生晚辈动手,但南海孤雁的传人以咄咄逼人之势,使得这个老江湖实在难以下台。

他气极笑道:“很好,我就看看南海孤雁到底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他气得发须飘拂,双目寒光一涌,盘膝坐在地上,深深吸口气,双目缓缓低垂下去,不多时,从东方刚鼻孔里飞出两股淡淡的薄雾,由淡而浓,逐渐飘散……

东方萍看得一惊,道:“爹,你用三昧真火纯气成雾……”

此言一出全殿皆惊,俱都面现惊色地望着东方刚,这种内功最高的境界,没有数十年性命交修是很难办到的,殿里的高手俱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南海孤雁淡淡一笑,朝东方萍道:“你不要替令尊担心,六十年前他能胜得家师一招,六十年后也许还能赢过在下,对他的名誉丝毫无损。”

这少年也真是狂人,他颔首微笑,双手不断紧紧揉搓着,此时东方刚晒气成雾所散发出的丝丝白气,已骤然逝去,连一点痕迹都不可寻。

东方刚站了起来,大喝道:“你接着!”

南海孤雁含笑仰首望天,只见这空中成串着流下颗颗晶莹的冰珠,紧紧相连滚落下来。

这一手当真是骇人欲绝,东方刚非但化气成雾,还将之变为颗颗般大的冰珠,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功一时震慑住全场。

南海弧雁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敛,大喝一声,紧紧合什双掌,倏地合了一个童子捧莲之式,迎着流泻而落的冰珠捧接过去。

“嘶!”冰球一落入合什的双掌之中,立时冒起一股白气,并传来一阵叮咚叮咚的落珠之声,恍如那些浑圆的冰珠激落在银盘里似的。

那些冰珠甫落,南海孤雁的掌心立时幻起一蓬水雾,恍如煮沸的水液,不多时,合什的双掌里盈满了沸腾的水液,掌中的水滚滚沸腾,但却没有一滴水流下来。

南海孤雁双目圆睁,道:“这一招你输了。”

只见他双掌一分,那掌中沸腾的水液骤然逝散而去,竟然点滴无存,这种逼力焚水的神技,立时震慑全场,那些峨嵋僧人同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东方刚脸上掠过一丝黯然神色,他望着殿里的神龛怔怔地出了一会神,方始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把三昧真人练得出神入化,老夫深为故友能有你这么一位传人而高兴,这一场算你赢了,令师当年的誓约从此毁去。”

南海孤雁傲然大声叫道:“这一场晚辈侥幸胜了,却不如理想……”

“哼!”东方萍见爹爹数十年盛誉毁于一旦,她的心里不禁十分难过,她本不知南海孤雁是何许人!这时看那少年如此狂傲,顿对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她冷哼一声,黛眉深锁,怒喝道:“你狂什么?这一场你认为真的赢了吗?”南海孤雁一怔道:“这是有目共睹,我以体内聚炼精火焚逝掌中冰珠,这本是内家最难练的一着功夫,怎么……”

他人本来就长的很潇洒,这一说起话来,唇红齿白,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笑容,看来他对东方萍倒没有存丝毫敌意。

东方萍冷冷地道:“我说你输了。”

此语一出立时使场中众人便是一愣,东方刚到底是武林第一高手,虽然自知这一招在功力上胜过对方,但在技巧上却失了先机,他深具名家宗师的风度,见爱女如此强词夺理,不由十分不悦。

他暗叹一声:轻道:“萍萍,爹爹输得心服,你不要多说了。”

南海孤雁甫来中原,尚未遭遇过真正的敌手,他见东方萍口口声声说他输了,一股少年争胜之心顿时压抑不住,他向前跨了两步道:“你说我输在什么地方?”东方萍轻轻卷起罗袖,道:“你以‘肌吸肤收’之法,把水吸进汗毛孔中,认为便可瞒过我的耳目吗?……你若不服,我这就让你现出原形来。”

她皓腕往前轻轻-舒,骄起两指住南海孤雁的右掌心挟去,只见她手掌才出,在双指之间便有一缕劲风袭出,电疾地射向南海孤雁的腕脉上。

南海孤雁没有料到东方萍会有这么高的功夫,只觉腕脉一麻,自掌心便有-滴滴水珠流了下来。

他脸色大变,厉喝道:“贱丫头,你施得可是白龙派的残魂指?”东方萍身形急晃扑了过来,斜掌向前一劈,道:“你敢骂我!”

由于心情非常恶劣,她手下丝毫没有留情,掌势甫动,澎湃激旋的掌风已如风雷迸发推了过去,直往南海孤雁的前胸撞到。

南海弧雁身形一闪,暴退数尺,道:“在我踏入中原之前,我以为除了天龙大帝是我敌手之外,就算回天剑客石砥中了!现在我得重新估计,把你也列入能与我匹敌的对手,适才我体力消耗甚巨,我俩改天再较量较量吧!”

说完身形一闪,便扑出了殿外,转眼之间,身影已消逝在静寂的山林,地上仅留下一滩水迹。

七绝神君轻轻叹道:“南海孤雁重进中原,事情就不好办了,可能数十年前那几件事又要重新波及江湖各门派。”

东方刚脸上肌肉抽动,道:“南海孤雁我倒不担心,最令人堪忧的是神水飞龙和神火怪剑,这两人复仇之心最烈,武功也是最强,既然南海孤雁传人已经现身了,那他俩不久当可赶来。”

七绝神君皱了皱眉头,唱道:“粉面银牙白玉儿,卧青草地,望明月……大帝是否尚记得这句歌谣?”东方刚闻声脸色骤变,道:“神君,你是说玉面笛圣了?”七绝神君摇摇头道:“没有,不过自从大漠鹏城初现之后,江湖上已起一阵新的变动,这些人早在六十年前就想得到金鹏神剑与墨剑两宗东西,现在石砥中身怀金鹏墨剑,这些人闻风之后定会赶来中原查看究竟。”

东方刚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在他心里却涌起无限的感情,他拉着东方萍向殿外行去。

虚无禅师几次欲言又止,望着这些离去的高手竟不敢再加以拦阻,公孙牛虽然愤愤不平,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铁青脸怒视那些逝去的人影。

“当!”峨嵋山上又响起荡人心弦的钟声,清越的钟声冲破了山林的宁静,那袅袅余音拖着曳长的尾声逐渐逝去。

“重来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犹忆新,人间恨事知多少?天涯难遣离别情!”

多么萧条啊!曾以诗篇歌颂过的江畔!多么凄凉啊!曾以微笑映过的江水!斜照夕阳,清冷的晚风徐徐拂过林梢,轻拂过石砥中的脸上,他踏着蹒跚的步子,怀着满腔愁怨,重回这埋藏着他欢乐的长江边。

青青细柳摇曳着,茸茸小草柔软地铺满地上,浪止梦远,江边惟有寻梦者的叹息,幽幽传向彼岸……

“寻不回的记忆,就当成是一个梦幻吧!”

他时常这样安慰自己,他也极力想忘掉另一个恶梦,但是他澎湃的心情却挣脱理性的束缚……

于是、他追寻过去种种,回忆梦幻似的往昔,他将感情投射于江水的愁怨发泄于浪涛,将思念遥寄远方……

他永远记得各大门派高手在长江岸边群起攻击他,尤其在他跌落江里的一刹那,他清晰地记得那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东方萍的声音,是多么熟悉的呼唤,如今又在他耳际响起。

他望着微波荡漾的江水,脑海中泛起无尽酌往事。

石砥中凝视着波心的漩涡,喃喃道:“江湖就是一个大漩涡,只要踏错一步,便会被卷进那无底的江水里……这次若不是夏辰星父子救了我,恐怕我早就喂了鱼了……哎!他们父子的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轻轻叹了口气,双目泛现泪影,望着浩浩江水,满心凄凉,惆帐与傍惶……

“重来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犹忆新;人间恨事知多少?天涯难遣离别情!”

袅袅余音如浪涛拍岸似的回荡在他的耳际,石砥中听得心里一阵难过,重重叠叠的思念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落寞地一声长叹,回身望了一个黝黑的少年一眼,这是他恩人的儿子黑铁。

他苦涩地笑道:“黑铁,你爹回来了没有?”这黑铁身躯魁梧,一双黑瞳闪出茫然的神色,他约有十五、六岁,望着石砥中摇头笑道:“石大叔,我爹还没回来!”

石砥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对一个孩子说出自己心灵的痛苦吗?他没有办法开口。

黑铁呆立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道:“石大叔,你吟的这首诗真好听,就是凄凉了些……”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人间冷暖,也不晓得心灵上的那种痛苦,他哪知道这是石砥中悲怆心境的写照,在这首诗里,谁又知道石砥中掉过多少相思的泪水……

石砥中苦笑道:“你能知道凄凉的感觉就不错!”

黑铁愣愣地道:“石大叔,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石砥中恍如触电似的,全身一阵剧震,这孩子虽说没念过多少书,但却非常聪明,有着超越常人的观察力,石砥中级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道:“你说我有什么心事?”黑铁想了想道:“你好像在怀念一个人,并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石砥中喃喃道:“女人,不错,她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女人!”他的心好似被针尖戳了一下似的,他觉得心里淌着血,一种无言的纠缠,深深缠绕着他……东方萍的身影如电光石火般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也倒映在水面上。

黑铁睁大眼睛道:“她是谁?你是不是很喜欢她?”石砥中痛苦地一思忖道:“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怎能告诉他呢!虽然我很想找一个人发泄我心头的创伤,但是,我怎能使一个孩子的心灵蒙上阴影呢……”

他急忙转变话题,道:“黑铁,我那天教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黑铁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把脑袋一拍,道:“石大叔,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呢!那天你教我那招‘老树盘根’,小三子、李小武……他们都打不赢我了,通通向我举手投降……”

到底还是个孩子,当有了一样新本领便喜欢在同年龄的朋友面前炫耀。

石砥中闻言双眉紧紧一蹙,道:“黑铁,我教你功夫是让你作防身之用,不是要你去和人家打架,要知武学之道,首在于修身立德,而非恃技斗强逞雄,否则难以练得登堂人室……”

黑铁见石砥中生气的样子,不禁急道:“石大叔,我以后不敢了!”

石砥中面色稍缓,轻叹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黑铁嘴里满口答应,身子却动也没动一下,他茫然望着石砥中,嘴角掀动了半天,才惶恐地道:“大叔,古圣贤有曰:‘学以致用’我们学了武技而不去用,那岂不是和圣贤遗教相违悖?”石砥中诧异地望着黑铁,一时倒被问住了,他发觉这孩子的思想早已超越他的年龄,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沉痛地道:“我不是不要你用,而是要用在值得用的地方,假如若有人要制你于死地,那么你当然奋起抵抗,否则你必死在对方手里,不过玩刀者必伤于刃,你还是要深以为戒。”

黑铁沉思了半晌,好像是听懂了,他含笑道:“我晓得了,大叔,我心里有种感觉……”

“感觉?”石砥中愣愣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的!他这时心灵感觉到空虚,是飘渺的也是痛苦的,他诧异地看着黝黑脸庞的黑铁,自从落江获救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纯朴的孩子说这么多话,哪知黑铁每句话都深深触动他心里的创痕……

石砥中轻叹道:“你说你的感觉如何?”黑铁嗫嚅道:“这些天来,我察觉大叔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从不谈自己的往事,总是沉默地徘徊在江边,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事情,只是你不想说出来也不愿别人去提起它,我也知道你即将要离开我们了……”

最后那一句话低微得几乎使人听不清楚,但却非常的感伤,这孩子说到这里,目中已潸然滴下了泪水,他急忙把目光转开,不敢望向石砥中,缓缓低下了头。

石砥中十分感动,电快地忖道:“这孩敦厚诚挚,虽与我仅有短暂时日相处,却已建立深厚的感情,这种诚挚的情感在我心里,将永远留下甜密的回忆……哎!珍贵的友谊……”

他的脸上有种离别的伤愁,苦笑道:“黑铁,暂时的别离并不是永诀,这对我们友谊是没有丝毫损害的,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江湖和你们父子重聚在这个令我难忘的地方。”

黑铁瞪大眼晴,诧异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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