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就非同寻常,于是各自依言暗暗行动。
那知不运气倒也罢了,这一运气,所有在场阖人,都感觉到本身气机竟然若断若续武功
力气已全失!
要知今日坐在厅上之人,无一不是当世高手,居然会被人家在不知不觉之中,暗施手
脚,把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怎不惊楞失色,面面相觑?
邙山鬼叟本来惨白的脸上,此刻更白得丝毫不带血色,惊怒交迸,霍然站立,厉声叫
道:
“丁兄,这是何种药物,竟有如此历害?”
丁百阳淡淡一笑,道:
“这是中了阎王滕毒,一身真气,悉数消散,诸位道兄,此刻功力全失,已和常人无异
了。”
在场群豪全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听过到阎王腾之名,这种藤蔓,据说只有川滇交界阖
深山中才有,土人用来医治哮喘气逆,只须摘上一片叶子,含在口中,立可平复,因其能消
气也。
根性猛有毒,练武之人,如果误服少许,真气消散,功力全失,而且无药可解。
半边老尼性如烈火,猛力一拍桌子,怒吼道:
“阎伯修好卑鄙的手段!”
华山半边老尼,功力何等深厚,如在平时,这猛力一掌,怕不把桌子击成粉碎,但此时
除了“砰”的一声,连桌面都丝毫无损。
丁百阳嘿然道:
“大师倒不可错怪了阎伯修,这该说诸位道兄是拜赤城山主丁百阳之赐才对!”
独眼乌龙正在耽心午时已过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堡主启关而出,这一听到与会群豪居然
都中了阎玉藤毒,功力全失,心中不禁大感意外。
参仙娄老怪双目圆睁,道:
“丁兄此话怎说?啊,你……你是甚么人?”
丁百阳凌历目光,扫过全场,大笑道:
“老夫是谁?哈哈,问得好,问得好!”
他右手徐徐抹过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这一揭,全场登时大骇!
独眼乌龙炯炯左眼,射出异样光采,激动的道:
“是堡主!”
不错,丁百阳这一揭下人皮面具,一张色如重枣,修眉凤目的脸庞,立时变成脸如淡
金,鹰鼻雕眼!他,当然就是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怕修,一面大声道:
“哈哈,诸位不必惊奇,三月之前丁百阳和老夫在黄山绝顶,曾作了一场豪赌……”参
仙娄老怪道:
“你们如何赌法?”双龙堡主得意一笑,道:
“武林盟主!当时他曾提到只要击败老夫,从此天下就只有他一人称尊了,老夫听得深
为奇怪,问他此话怎说?他就以阎王藤相示,说出不分敌我,都要他们服下此藤,但丁百阳
武功虽高,仍然败在老夫“双龙玄功”之下,于是老夫就要他服下此藤,以保天年。”
点苍灵鹫老人愤然哼道:
“一丘之貉”邙山鬼叟点点头道:
“于是你一面叫佟天禄率领四娇八杰,佯作上武当寻仇,一面却要兄弟和尚老哥等人,
驰授武当,好让黑自两道,推你担任盟主,你就请咱们吃了阎王藤?”
双龙堡主阴笑道:
“正是如此!”
邙山鬼叟冷笑道:
“高明,高明,可惜一城三山之中,还有茅山牛鼻子和阴山殷如玉,没有吃到你的阎王
藤,功亏一贯吧?”
双龙堡主微微一哂道:
“这个不劳罗老哥费心,伏景清、殷如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阴魔尚师古道:
“你又施了甚么阴谋?”
双龙堡主回头道:
“老夫也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少林明镜大师年逾八旬,修养功深,虽然真气尽散,仍是毫不动气,口
诵佛号,缓缓的道:
“堡主要想雄霸武林,不凭本身真实武学,却仗阎王藤暗施手脚,老衲等固然失去武
功,也不能使天下英雄,闻风景从。”
双龙堡主哈哈大笑道:
“老禅师说得有理,试想今日在场之人,已是当世一流高手,此刻老夫只要一声令下,
把你们悉数就戮,江湖上还有谁敢不从?哈哈,老夫两年之前,早向江湖同道:
“郑重宣布‘和双龙堡为敌者死’,诸位算是自食其果而已!”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那陆婉儿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一下塞到公孙燕手中,低低声
道:
“公孙师姐,你快吞下去。”
公孙燕低头一瞧,只见婉儿塞给自己的是一颗紫色药丸,不禁朝婉儿点点头笑道:
“是紫雪丹?”
婉儿道:
“是我跟娘讨来,原是给你毕大哥疗伤的,一直放在我身边,现在还是用上了,你快服
下去吧。”
公孙燕瞧了铁拐婆婆一眼,暗想:今日之局只有自己和婉儿、玲儿三人,还不知能否抵
挡得住?如果自己把这粒紫雪丹让给了婆婆,只怕更是白饶。
心中想着,也就不好多说,迅速纳入口中。
她这一举动,却依然瞒不过双堡主,只见他目光斜瞥,微笑道。
“女娃儿,除了仙丹,只怕天下还无药可解阎王藤的。”
婉儿双腮一鼓,气道:
“你管不着!”
双龙堡主此刻踌躇满志,那会把她们这两个小女孩,放在眼里,是以也并不理会,霍然
转身,吩咐道:“六杰何在?”
双龙六杰轰应一声,步代整齐的走下三步,躬身道:
“师傅有何吩咐?”
双龙堡主抬手道:
“你们就恭送这些武林前辈上路吧!”
“住口!”坐在较为下首一席的一掌震乾坤欧阳洛虎然起立,大喝一声道:
“阎怕修,这个毋须你爪牙费心,在场之人不是一代宗师,也是一派一帮之主,生死之
事,想来还不致看得甚重,但一生浮名,倒不容任何人羞辱,形势既已如此,兄弟之意,贫
得大可自己了断……”
他果然不愧身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说来甚是豪壮!
双龙堡主大笑道:
“欧阳老哥说得固然有理,只是诸位武功已失,要想自己结束生命,又谈何容易?不
信,你试试一掌震乾坤的掌力,能否震得碎自己天灵?哈哈,不如由老夫门下代劳,也省得
你们一番气力。”
说到这里,袍袖一挥,双龙六杰如狼似虎的跨步上前,朝群豪奔去!
倏地一声长笑,划空而来,但见一条高大人影,快如闪电,凌空泻落!
双龙六杰被这声长笑骇得一怔,足下也不期略为一停!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身形才落,双龙六杰忽然同时“呃”了一声,往后栽倒!
众人举目瞧去,只见厅前已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发飞扬,面露狞笑,双手箕张的道
人!
“茅山毒指来了!”场中群豪心头暗暗叫着!
茅山毒指已咕咕怪笑道:
“阎伯修你用‘散花针’杀了我通天观三十六名道士,山人杀你六个门下,不算多
吧?”
双龙堡主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凌厉,喝道:
“伏景清,在劫难逃,你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话声未落,又有两道人影,倏然飞堕,那是一个玉面朱唇,身穿蓝衫,腰佩古剑的少
年,和一个面貌娟秀的青衣少女!
婉儿一眼瞧到蓝衫少年,慌忙推了公孙燕一把,叫道:
“啊,珠儿师姐,毕大哥来啦!”
这两人,正是赶上茅山通天观去的毕玉麟和段珠儿,他们和茅山毒指同来,到达双龙
堡,茅山毒指一腔怒火,再也忍耐不住,就抢先飞来,珠儿轻功较差,是以落后了一步。
段珠儿才一落地,不禁尖哼道:
“双龙堡主,你真了不起,我和毕大哥,不是也送上门来了吗?”
双龙堡主瞧到毕玉麟也同时赶到,不由神色一怔,接着含笑道:
“小兄弟来得好快,令堂正在后院,快先去见过令堂,这里之事,和小兄弟无关。”
他故意提起毕母,正是暗示尔母尚在双龙堡,你还是少管是非的好。
毕玉麟还没开口,珠儿抢着哼道:
“毕大哥的父亲,囚在那里?哼,你认为巧施连环计,毕大哥,伏老前辈和我师傅都会
上你的当?”她想到双龙堡主假冒师傅的散花针,不禁柳眉挑动,心头怒发,倏地跨前一
步,接着说道:
“你这恶贼,居然敢假冒我师傅的散花针害人,姑娘就要你尝尝阴山神针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倏举,掌心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筒,奇快无比,朝双龙堡主胸前
送去!
毕玉麟瞧她举起五殃针筒,不由心头大惊,他固自己还要向双龙堡主问间父亲下落,这
就叫道:
“珠儿不可……”
他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嘣”的一声,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寒铁飞针,闪烁生光,闪电打
进双龙堡主前胸!
“五殃神针”,号称阴山之宝,乃是无坚不摧的万年寒铁所制,威力之强,亦为江湖上
所有暗器最霸道的一种。
双龙堡主居然不躲不闪,坦然直受!
不!只见他身子一抖,一大蓬七十二支“五殃针”悉数堕落地上!双龙堡主雕目一抬,
嘿然冷笑道:
“小女娃,‘五殃神针’岂能伤得老夫?”
珠儿平日把“五殃神针”当作护身至宝,此时明明看到一大蓬飞针悉数打中双龙堡主前
胸,但被他轻轻一抖,悉数震落,一时只当他护身功夫厉害,不禁惊骇得朝后连退了两步!
只听一个冷峭尖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珠儿不必害怕,阴山‘五殃神针’,无坚不穿,
这老贼身上穿着的,可能是你们段家的‘紫鲛衫’!”
大家抬目瞧去,只见又有一行人,从大门口笔直走了进来!
当前一个,是头梳宫髻,身穿淡青衣裙的女子,一张艳光照人的粉脸,隐隐透着一股寒
气!在场之人,全都认识,她,正是名列“三山”的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紧随在殷仙子身
后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容色娇丽的少女,那是弃邪归正,从黄钟别府逃出来的吟香,她
如今已拜在殷仙子门下,是以随侍师傅而来。
殷仙子师徒身后,还跟着四人,那是“武威世家”的段大娘、段三姑和段成德、段成
业。
珠儿瞧到师傅和娘同来,心中大喜,急忙迎了过去接连叫道:
“师傅,娘,啊!三姑、四叔、五叔都来了!”
茅山毒指朝殷仙子稽首道:
“仙子果然是信人,如期赶到!
散花仙子殷如玉冷冷一笑,道:
“伏道长是否还怀疑淬毒‘散花针’出自阴山派之手?”
茅山毒指哈哈大笑道:
“山人要是怀疑仙子,也不会奉邀仙子到北山来了。”
那段三姑手上握着一支沉重铁拐,三脚两步,跨到双龙堡主面前,脸上隐泛怒容,厉声
道:“你身上穿的,果然是咱们段家的‘紫鲛衫’?那么咱们二哥呢?是不是被你害了?”
她口中的二哥,当然是指霹雳剑客段成弼。
毕玉麟听得恍然大悟,自己父亲当年和大师伯相约比剑,一去不返,十三年来,两人同
时失踪。
如果大师伯身上的“紫鲛衫”真在双龙堡主手,那么就证明大师伯霹雳剑客和自己父亲
同是被双龙堡主劫持无疑。
想到这里,两道眼神,紧盯着双龙堡主,心头感到无比激动。
双龙堡主目中神色,微微一变,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朝段大娘抱抱拳道:
“老夫和你们段家庄,并无过节可言,四位且请到堡中后院奉茶,待老夫把此间料理完
了,再作详谈如何?”
他这一抱拳,无意之间,露出右手,姆指宛如刀削,只剩下了四个指头。
段大娘瞧得心头猛然一震,因为二叔段成弼,幼时练武,不慎被刀削落大姆指,以致右
手无法使剑,后来拜在括苍异叟宗皓门下就是左手使剑,反使“括苍剑法”,使人无法防
范,赢得霹雳剑客美号。
段大娘再证以殷仙子之言,“五殃神针”无坚不穿,只有身穿“紫鲛衫”的人,可以无
损。
那么眼前这为害武林的大魔头双龙堡主,难道就是自己的二叔?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
阵颤抖,冲口问道:
“你……你就是二……叔?”
要知那时候的人,伦常观念,看得极重,家庭中有“长嫂为母”之言,双龙堡主九爪神
龙阎伯修虽是野心极大,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被段大娘这么一同,一时不禁全身一震,眼
中金光,忽然收敛,立时拱手道:
“大嫂既知小弟身份,就快请到后堂稍坐。”
段三姑睁大眼睛,惊喜的道:
“你真是二哥?”双龙堡主不再回答,猛地身子丁转,伸手又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脸
罩,双目金大光炽,朝四周回顾一圈,纵声大笑道:
“武林之中,诸位几时听见过有九爪神龙阎伯修其人:但霹雳剑客段成弼,诸位想必还
并不陌生?哈哈,老夫何人,你们该明白了吧?”
这一变化,不仅与会群豪,全都大感到意外,谁也没想到双龙堡主,会是失踪多年的霹
雳剑客段成弼!
就是连身为双龙堡副堡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也丝毫不知底蕴,站在边上,眼怔怔瞧着
堡主一变再变,感到目瞪口呆!
段成弼鹰鼻隼眼,双颧瘦削,两道眼神,金光如电,脸上似笑非笑,生相极是阴沉!
毕玉麟眼看双龙堡主阎伯修,就是自己大师伯段成弼,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麻,急急问
道:“你既是我大师伯,那么家父呢?”
他说话之时,心头激动,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段成弼目光阴沉,口中故意意味深长地咭咭两声怪笑,阴侧恻说道:
“不错,你父就在堡中!”
毕玉麟听说父亲果在堡中,心神稍定,剑眉扬动,切齿怒道:
“你不念同门之谊,果然把家父囚禁双龙堡,此刻把家父放出来,万事甘休。”
段成弼阴笑道:
“小娃儿,老夫就是瞧在同门份上,才优待了他十二年……”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毕玉麟听他言有未尽,而且底下的话,大有十二年之后,就不再优待之意,心中又急又
怒,一手摸着屠龙剑柄喝道:
“后来呢?”
段成弼冷冷的道:
“后来你已亲眼目睹,他自震银针而死……”
毕玉麟只觉头上“轰”的一声!天哪,原来那位传自己天门派道统,又不肯承认自己是
他徒儿的老人,就是自己父亲!
他回想当日情形,自己父亲所以不肯明说,敢情是怕双龙堡主对自己下手,因此教了自
己一套言语,把双龙堡主引上朝真洞,也明知双龙堡主取到那册假的“洞元记内篇”,就会
把启己推入石室,就让自己在里面修习武功,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木然站着,心头
悲愤已极,眼中忍不住热泪满眶,沿颊而下,蓦地剑眉一竖,大喝一声,道:
“恶贼,你害死我父亲,我和你拼了!”
“铮”屠龙剑寒光吞吐,掣电出鞘!段成弼身形不动,冷哼道:
“站住,尔父自震银针而死,与老夫何干,老夫厚殓隆葬,也对得起他了,死者已矣,
难道你忘了尔母亲也在双龙堡么?”毕玉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竖握屠龙剑,尽管心头激
动,但果然被他一语慑住,蓦地,有人娇喝一声道:
“毕大哥,由我来对付老贼,,你快去救伯母!”喝声未落,“铮”的一声,从右边席
上,飞起一条娇小青影,匹练如虹,凌空飞落,喝道:
“老贼,血债血还,你拿命来吧!”
刷刷刷,一片剑光,闪电朝段成弼刺到!
段成弼没想到这青衣少女,就是坐在丐帮铁拐婆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