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
说话之间,两人转过一座山头,忽然天边乌云密布,渐渐黑了下来,毕玉麟知道瞬间就
有一场大雨,慌忙要珠儿加紧脚步,跑了不到五里,大雨果然倾盆而下!
这一带,都是石岩,除了些小树,可没有躲雨之处,心下一急,只好展开轻身功夫,向
前急奔!
又大又密的雨点,直是往两人身上打来!
两人一路狂奔,越过两重山头,才见前面有一棵大树,急急窜到树下,毕玉麟见她全身
已经湿透,正想开口。
段珠儿是一位大姑娘家,本来就衣服穿得不多,又是紧窄窄的裹着身子,此时被大雨一
淋,更显得凹凸分明,峰峦毕露,看去极不雅观。珠儿瞧到毕玉麟往自己望来,又羞又急,
背转身子,直急得要哭!大声道:“我不来啦,你欺侮我!”
毕玉麟被她没头没脑的嚷着,不由一楞,走近一步,低声道,“妹子,你干么生这大的
气,我几时欺侮你来了?”
段珠儿依然背着身子,不肯转过脸来,急得跺脚道:“你还说没欺侮我?干么要这样盯
着我瞧?”
毕玉麟往她身上一瞧,不禁恍然大悟,慌忙脱下自己长衫,拧去雨水,给她披在身上,
一面俯下身去,拧着身上衣衫,段珠儿理了理秀发,也慢慢的在长衫里面,拧着雨水,卟哧
笑出声来,回头道:“毕大哥,淋淋雨也挺好玩的。”
毕玉麟瞧她稚气十足,一会儿发急,一会儿又笑将起来,不禁摇摇头,道:“你说好
玩,你就去淋吧!”
段珠儿小嘴一呀,道:“淋就淋,反正衣服也不会再湿了!”
说着,真个往雨中跑去。
毕玉麟叫道:“珠妹,你快回来!”
段珠儿嫣然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叫我回来的呀!”
毕玉麟知道她刁钻淘气,只好自顾自拧着衣服。
过了一阵,雨渐渐停了,对面山峰,挂上一条白色长龙,到处都是淙淙水声!
远山新斋,云开日出,黛色欲滴,使人耳目清新,心神为之一爽!
段珠儿拉了一毕玉麟的手,穿山过涧,高兴得直是叫好!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从后崖那边,传来一片铿锵之声!空山迥响,逸词悠然,清趣娱
耳!
段珠儿的母亲段大娘,不但武功家传,而且知书识礼,平日也教她弹琴下棋。这时侧耳
一听,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忙道:“毕大哥,你可曾听到琴声。”
毕玉麟笑道:“我们人山已深,那会有什么琴声,方才下了这阵大雨,许是山泉流水的
声音。”
段珠儿倾听了一阵,果然只是淙淙水声,那有什么琴韵?心中方自怀疑,自己耳朵听
错。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传来悠扬琴声!这会连毕玉麟也听到了,这声音虽然极轻极远,但
顿挫悠扬,分明有人操琴,决不是山涧泉水之声!他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哦”道:
“殷姑姑不是要你找天琴子老前辈吗?这琴声……”
段珠儿不等他说完,就接口道:“毕大哥,准是天琴子老前辈,我们快去!”
两人辨别这阵山风,是从正北风吹来,当下便双双纵起,循声寻去。
那琴声因风吹起,若断若续,听来自然不十分真切,两人施展轻功,连纵带跃的循着琴
声追踪。接连过了好几处危岩绝涧,仍未到达,计算路程,少说也向北跑了一二十里,心头
不由渐生疑念。
及至留神静心一听,那琴声又发自身后来路,才知方才太以性急,只顾跑路,原来走过
了头!
这事情就好办了,即使自己两人方才跑了二十里路,那么这琴声就在二十里范围之内。
比茫无头绪地在三百多里的群山之间找七星岩,自然容易得多了。
两人回身缓缓走着,准备听清楚方向再找。果然这一会,不须山风吹送,可听清楚了,
那不是有人操琴,还是什么?
只不过那声音,煞是作怪,忽前忽后,似近似远,几乎不可捉摸,听去明明就在附近,
却又远在天边,两人尽是纵高跃低,反覆找寻,兀是找它不到!
这一段山势,到处都是断崖绝壁,寸草不生,异常险陡。段珠儿已经走得渐感不耐,噘
着小嘴,恨得牙痒痒地!
不,她跑得珠汗涔涔,娇喘吁吁,两条腿,实在提不起了!她找了一块大石,气鼓鼓的
坐下,一面脱下披在身上的长衫,掠了掠鬓发,拍着石头,娇声说道:“毕大哥,我们歇一
歇吧,这鬼声音,分明是捉弄我们!”
毕玉麟接过长衫,穿到身上,挨着珠儿坐下,还没开口!
只听那铿锵琴声,突然急骤起来,密如珠落玉盘,清脆之中,隐隐还夹杂着金铁齐呜之
声!
霎那之间,恍若万丈瀑布,澎湃直泻!又如怒潮狂卷,风嘶海啸,汹涌而来!
声音高昂得震撼人心,连四周群山,也同时响应!但就在急骤高昂之中,豁然而止,剩
下满夭余韵,随风缭绕!
毕玉麟、段珠儿内功不弱,也感到心头狂跳,血脉加速,过了好一会,才算镇静下来。
毕玉麟一跃而起,目光注视北面一处山凹,低喝一声:“珠妹快来!”
话声一落,立即往山凹跑去。
段珠儿方才只听到那阵高昂琴声,洋洋盈耳,似乎来自半空、浩瀚无垠,根本无法辨别
来自何处?此时一见毕玉麟似有发现,也连忙飞步跟踪追去。
那北面山凹,两面高峰插天,中间是一个广壑。壑低云气俱蒙,其深无际!
岩壁上下,满生丛草藤蔓,阴深幽暗,异常险峻,危岩天壑,静荡荡的,根本是一处亘
古没有人迹的死地,那像高人隐居所在?
毕玉麟脸上惊疑不止,自己分明听到琴声发自谷中,何以身临其地,竟是这么一座危
壑,方悔起身迟了一步,此时已无余响可迹!
段珠儿眼看毕玉麟望着广壑发呆,不由嫣然笑道:“毕大哥,我们下去瞧瞧!”
毕玉麟要想阻止,已是不及,她话声一落,右掌倏张,盘珠剑呛然弹出,脚下一点,身
子轻飘飘地落到岩上,用剑拨开没膝丛草,左手援着藤蔓,缓缓往下落去。
毕玉麟知她性拗不易劝说,一面怕她又有闪失,也只好抽出屠龙剑,卷起长衫下摆,吸
气轻身,跟着往岩壁上跃落!
这当真是非常冒险之举,沿着陡削岩壁上一点缝隙,手攀藤蔓,往下追去,也根本不知
道下临无际云气溟蒙的下面,究有多少丈深?到底是干壑,还是水涧?但是他们下去了!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了!渐渐投入云气迷蒙之处,眼前一片晦螟!
差幸两人手上是两柄神物利器,屠龙剑发出青蒙蒙的光华,盘珠剑也吐出银白珠光,照
得一两丈之内,织微毕露!
两人提气疾落,约莫落到七八十丈光景,忽然脚踏实地。
先前还当已到壑底,但仔细一瞧,原来自己两人,落身之处,却是一座突出在岩壁之间
的岩石,往下瞧去,依然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段珠儿还待觅路往下走去,只听毕玉麟忽然发出一声轻“噫”,拉了自己一下衣角,蹑
手蹑脚的往突出的岩石边缘走去,口中叫道:“珠妹快来!”
毕玉麟已经走到突出的危岩边上,口中低声叫着!
段珠儿怔得一怔,连忙放轻脚步,跟着走去!
这座突出的危岩,到了边缘,略呈圆形,而且石质光滑,稍一大意,就得滑落下去,即
使普通会武之人,那里还敢过去?
毕玉麟、段珠儿,仗着一身轻功,还是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走到边上,已可看到这危
岩外面,赫然列着北斗形状七个碗口大小的深穴,穴中隐隐有光!
两个俯身仔细一瞧,只见那穴口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二十来丈,里面是一个极广山洞!
药炉鼎灶,石床石凳,陈列井然!
正对七个石穴下面,是一张琴案,案上放着色呈纣碧的七弦古琴,敢情就是方才自己两
人听到的琴声!
这间山腹石室,布置简单,却饶有古趣,分明是遁世高人隐居之处!
只见石室四周,并无门户,不知住在里面的人,如何进去!
啊!这石室中空荡荡的,方才操琴的那个人呢?
段珠儿惊喜的叫道:“毕大哥,这就是七星岩了!”但她话声甫落,只听身后有人冷冷
的接口道:“不错,这里正是七星岩。”
毕玉麟、段珠儿同时一惊,急急转过身去!只见离自己两人身后,五尺光景,站着一个
身材矮小,相貌奇丑的黑衣女子,她右手拿着一把蓝汪汪的短剑,左手却握着一管黝黑铁
筒,对准自己两人,目射奇光,厉声喝道:“站住!你们在我‘五殃神针’射程之下,如敢
稍动,莫怪我出手歹毒!”
毕玉麟、段珠儿站在滑不留足的岩石边缘,别说和人家动手过招,只要脚下稍不留神,
就得滑下深渊,粉身碎骨,情况实在太以不利!
段珠儿出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段家庄,平日里娇纵已惯,师傅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更
是从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此时虽然身临险地,但给奇丑少女这么一喝,不由哼道:“五
殃神针,乃是阴山派的东西,用不着你来炫耀。”她说话声中,左手向前一摊,冷冷的道:
“姑娘也告诉你,你也一样在姑娘神针的范围内。”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散花仙子殷如玉因嫌“五殃神针”太以毒辣,尤其以她的身份,不
好凭藉机簧喷筒来取胜,是以弃置针筒,改用本身真气发针,另取一个名称,叫做“散花神
针”。
但她也深恐珠儿年轻识浅,万一传了她“五殃神针”,一时气愤,滥杀无辜,是以只教
她使用“散花神针”,并没传她阴山至宝的“五殃针筒。”她此时左手掌心,确实也握了一
把“散花神针”。
那奇丑少女听得一怔,脸色转厉,大喝道:“小狗男女,你们窥探七星岩,究是奉了何
人指使?你不要以为手上同样准备了暗器,总也听说过‘五殃神针’的厉害,我只要轻按机
扣,你们别想逃得出命去!”
段珠儿不屑的道:“你才是小狗女,丑丫头,你总该知道‘五殃神针’是阴山镇山之
宝,告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幌着阴山派的招牌唬人,姑娘就不信你手上的真是‘五殃
神针’!”
奇丑少女听她叫自己丑丫头,这火可就大了,猛地左手针筒一扬,厉笑道:“你美,你
是小狐狸!哼,我这管‘五殃神针’虽是师傅仿制的,但杀你小狐狸,却绰绰有余!”
段珠儿披嘴道:“仿造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唬人,丑丫头,你就试试!”
毕玉麟自从奇丑少女现身之后,就被段珠儿抢着说话,而且双方言词,越说越僵,大有
立时动手的可能!
他想到这里既是七星岩,自然就是天琴子的隐居之所,那么这奇丑少女,可能是天琴子
的弟子无疑,双方师门,定有渊源,她们两人,却不问问对方师承来历,就拌起嘴来,宁不
可笑?想到这里赶紧返剑入鞘,手拉过段珠儿,笑道:“珠妹,你难道忘了到九岭山七星岩
来,所为何事?”
段珠儿一手紧扣着“散花神针”,给他问得微微一怔,立时会过意来;但依然倔强的
道:“无论如何,我们远来是客,你不瞧她没来没由的就开口骂人,还拿着不过仿造的一筒
烂铁针,就敢目空一切?”
奇丑少女见毕玉麟把珠儿拦住,本来脸色稍霁,一听珠儿自称是客,不禁撇嘴道:“不
害羞,谁把你当作客人,寻上七星岩来的,没一个是好人,无非想觊觎我师傅的万年温玉罢
了!”
段珠儿接口哼道:“谁不是好人?谁要觊觎你师傅的东西?告诉你,我是来讨还师傅的
东西的。”
两人针锋相对,全都不肯在嘴上吃亏。
毕玉麟心头大急,皱眉道:“珠妹,你别再说了,让我问问她。”
说着便含笑向奇丑少女道:“姑娘不可误会……”
他话没说完,奇丑少女道:“我没有误会,是你们找上七星岩来的。”
段珠儿抢着道:“不是你误会,难道误会的是我们?”
毕玉麟顿脚道:“珠妹,你别再说了行不行?”
段珠儿被他喝得眼圈一红,好像受了无限委屈,愤愤的道:“只准她骂我们,就不准我
骂她?”
奇丑少女道:“我没骂。”
段珠儿听得更气,手指括着脸皮,道:“你不是骂我们小狗男女?还说不骂?你想讨好
他?哼,不去照照镜子?”
奇丑少女一张丑脸,骤然通红,短剑一指,喝道:“你……你……”
毕玉麟直是皱眉,剑眉一剔,大声喝道:“姑娘如果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门下,小可兄妹
是奉阴山散花仙子殷姑姑之命,拜谒天琴子老前辈来的。如果姑娘不是天琴子老前辈门下,
我们既非觊觎什么万年玉,双方无怨无仇,毋须干戈相向,小可兄妹立即告辞!”他这一番
话,说得声音嚎亮,果然把两位姑娘喝了下去!
那奇丑少女听得怔了下,依然冷冷的道:“你们自称奉阴山殷仙子之命而来,有何为
凭?”
段珠儿盛气的道:“有我师傅的盘珠剑为凭。”
奇丑少女将信将疑地瞥了珠儿一眼,问道:“剑呢?”
段珠儿冷笑一声,右手向外一伸,“呛”的一声,那支本来握在手上的细长长剑,突然
自动收转,纤纤玉掌上,只剩了一个核桃大的铁球。她故意卖弄,手掌再次一摊,又是
“锵”的一声,从铁球中激射出一缕银练,细长长剑,立时挣得笔直,一面冷哼道:“这盘
珠剑可不是我自己仿造的吧?”
她言中带刺,两道目光瞟着奇丑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这会奇丑少女并没再和她计较!不!她瞧到盘珠剑,忽然脸露喜色,但这只不过一瞬之
事,她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突然流下两行清泪,丢下长剑,扑的往石上跪下,口中喃喃的
道:“师傅,师傅,殷师叔真的派她门下弟子来了,师傅,这已经八年了,我……我到那里
呢?”
说得好像越说越伤心,不顾两人在侧,竟然在哭起来!
毕玉麟、段珠儿两人,被其哭得莫明其妙,只好怔怔的站在她身边,奇丑少女哭了一
阵,才拭着眼泪,站起身来,向段珠儿施礼道:“妹子,你怎不早说是殷师叔门下?对不
起,我方才言语上多多冒犯,你不要见怪才好。”
段珠儿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见人家向自己道歉了,慌忙收起盘珠剑,把“散花神
针”也一下塞入身边革囊,红着脸道:“姐姐,方才都怪我不好,到了七星岩,就该问问清
楚才对!”
奇丑少女笑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因为……因为前天就有一个女的,在七星岩前说
什么是华山派门下,奉命求见师傅,要借万年温玉,为了万年温玉,不知有多少人心存觊
觎,甚至师傅也因此送命……”
她说到这里,不禁又流下泪来。
段珠儿失惊道:“天琴子老前辈已经故世了?”
奇丑少女含泪点头道:“师傅去世,已经整整八年了!”接着瞧了两人一眼,又道:
“两位不是外人,快请到洞里再详谈吧!”
边说边往后退,走到一丛矮小灌木业中,俯身搬开一盘老藤纠结的藤蔓。她伸手往石壁
上一推,那方石壁,竟然应手而启,露出一个尺来高黑黝黝的洞穴。
毕玉麟暗暗哦了一声,难怪方才从小穴中瞧去,看不到进出门户,原来竟然如此隐蔽。
奇丑少女移开石洞,首先钻了进去,段珠儿觉得好玩,一头钻了进去,毕玉麟也相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