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怀疑自己眼花,心想难道自己这几日作的梦太多,所以连在现实中都会看花了眼?
她便丢开了这件事,将冷卉端来的莲子羹吃了,便往花园里走去,刚走到一片开得灿烂的秋菊前边,便听见花丛下隐约传来了人声:“咱们可得快点儿……”
“她来了没有?”
她一怔,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正怔神想着是谁,便见着花丛间忽地冒出两张带笑的面孔来:“萧姑娘?”
那两张面孔是一肥一瘦两张面孔,身材一高一短,萧问筠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谁了,沉了面孔道:“你们来这萧府作什么?”
这两个人,自是笑面虎与贺大家了。
笑面虎笑眯了眼:“萧姑娘,咱们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萧问筠不理其它,扬声便欲叫人来,哪知便感觉身上气息一滞,便说不出话来,她张眼看去,便见着那贺大家把手指头往嘴边吹了吹,赞了自己一声:“我这隔空点穴的功夫,还是那么好啊。”
笑面虎一唱一和:“是啊,老贺,您别的功夫不行,可这隔空点穴的功夫,我的确不如您啊。”
贺大家朝萧问筠望了一眼:“老江,我有点儿犯愁,如果我把她的哑穴解开,她会不会再叫唤,把满府的人全都招了来呢?”
笑面虎也叹道:“这的确是个让人犯愁的大问题。”
萧问筠忙摇头,又眨了眨眼,用很诚实的目光将两人望着。
贺大家便道:“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应该不会叫,你瞧她的目光老实得……”
笑面虎道:“那你就替她解开吧?”
贺大家手一抬,萧问筠感觉嗓子一松。便扯开了嗓门想叫,哪知气息一滞,又给封住了穴道。
“她不死心……”贺大家继续犯愁。
“那怎么办?”笑面虎道。
两人持续地商量着解决的办法。
萧问筠气得直翻白眼儿。
如此反复再三,萧问筠的呼叫一再地被封到了嗓子眼儿里,再加上隔了这么久。也没见冷卉过来。她便知道冷卉定是被这两人支使开了,等他们再次解开她的穴道的时侯。她怒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此话一问完,贺大家与笑面虎同时现了一个极大的极谗媚的笑脸出来。
贺大家道:“萧家小姑娘,我们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赶走了在萧家的咱们福门的兄弟,对咱们门主又避而不见,咱们门主这些日子实在是憔悴了许多,而且。行为大失常性,咱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此时。笑面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萧问筠的膝下,痛哭流涕:“萧姑娘,只有您能救得了咱们门主,您一定要出手相救,可怜咱们福门之人好不容易有了个门主,正带领着咱们从深渊泥潭走出来,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咱们门主整日子愁眉苦脸,处于崩溃的边缘,您如果再不去救救他,咱们可怎么办啊,可怜,咱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未满月幼子十个……”
萧问筠看了看他那张胖脸上交错的泪痕,思索了良久:“你老娶了几房几妾,一生就是十个?你那老娘生你可真够晚的,她五十几岁才生的您?我左看右看您也不过二十几的样子?还有,别叫我小姑娘,我比您老小不了多少!”
贺大家拉了拉笑面虎,把他从地面上拉起,腆着脸笑道:“萧小……不,萧姑娘,咱们说的都是真的,咱们门主虽然现在被证实是太子了……当然,这对福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从邪门歪道转做正行,这可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现在就正想着把贺公馆转为官办……”他望了萧问筠一眼,把妓院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萧姑娘,您怎么就不理咱们门主了呢?咱们门主整日价地哎声叹气,咱们看了都心痛。”
笑面虎偷窥了一下萧问筠的脸色,见她丝豪不为所动,再接再励:“当然,咱们门主不象咱们一样喜怒形于色,但他的不动生色更让人心底发凉……”
萧问筠眼前不由现出了他那张清凉的脸来,如有薄冰覆盖,隐隐散着凉气。
她低声道:“是么?”
贺大家见她有些心动,便劝道:“您去看看他吧,再这么下去,咱们门主只怕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他一转头,见笑面虎唇齿欲动,不由心底有几分得意……还好昨晚上偷偷翻了几本古诗词,以增添劝说的效果,这些官宦人家的闺秀,都喜欢古诗词的,果然,她这不就被说动了?
“憔悴,憔悴你个头啊!”
听了萧问筠这话,贺大家很愕然,半张了嘴听她继续道:“你们赶快从萧府给我出去,没听见我宣布的消息,福门与狗不得进入么!”她指着花园月洞门上的牌扁……
贺大家与笑面虎抬起头来,便见着那月洞门上灼然有光一行大字:“福门与狗不得入。”
笑面虎扯了扯贺大家:“你瞅瞅你,咱们萧家小……姑娘象别的大家闺秀那么受人哄么?她这么有主见,怎么会听你那酸得直掉牙的诗词?依照咱们以前说的……”
萧问筠看清他面色古怪,笑容夸张,不由道:“你们干什么……”
她还没说完,便觉喉咙里一滞,气息又开始不畅,紧接着,连身子都开始僵硬了起来,此时,她便看见有一顶小轿从花丛深处抬了出来,两个面孔陌生的丫环上前扶了她,直把她扶到了轿子里。
轿帘子一遮,她眼前便一片黑暗,望着那轿帘子一抖一抖的,露出了轿子下的青砖铺瓦,再露出了碎石子小道,黄沙铺成的小道,耳中听得到外边不停歇的叫卖之声,她心底明白,这轿子便是一路抬出了萧府了。
她暗自生气,心想萧府再怎么着也是豪门侯府,仆役众多,怎么就让这两个人抬了顶轿子一点儿阻拦也没有的抬到了府外?
她可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掌握着京师最大的赌场,一个却是能把断头台上要斩的犯人顺利送走的主儿。RQ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倌儿馆()
她身子虽僵直动不了,嘴里也发不出来声音,可耳朵却是灵敏,外面轿子里两个人的对话一句一句地传进她的耳里:“老贺,咱们的主公太害羞了,要不这一次,咱们顺势推他一把?”
“老江,怎么推?”
“依我的经验,上次他们俩人虽在屋子里呆了许久,但确实没做出什么事来,这让咱们不得不抱腕而叹,这大好的机会,就让主公给耽误了,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透了的饭,咱们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张么?”
“老江,伱的意思……?”
“老贺,伱别在哪里不出声,到时侯在主公面前可以这么推卸责任……什么坏主意,都是老江出的,咱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谁……”
“老江,伱怎么这么说话呢?伱一向脑子比我灵活,这俗话不是说得好么,矮子矮,一肚子的拐……”
“伱这是赞我呢,还是损我啊……”
萧问筠听他们在轿子外一问一答,气得肚皮都快要涨破了,可无可奈何,要不容易感觉脚有点儿能动了,一脚便踢了去……这一踢,外边就有了动静,两人一阵安静,隔不了一会儿,那轿帘子便揭了起来,露出笑面佛那张胖胖的脸来,他看了她一眼,笑道:“老贺,伱来,小姑娘穴道快要解开了。”
贺大家手指一挥,又把萧问筠制得动弹不得。
萧问筠那个后悔啊,简直悔断了肠子了,心道干嘛提醒他们自己的穴道解开了?
她只得呆在轿子里面,继续听他们闲扯。
“可咱们主公自经历了上次之事,可有点儿不好设计他了,他这个人,伱是知道的控制力极强,上次给他下了那么重的药,还是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别说熟饭了,就连半熟的饭也没煮成……伱说,咱们还有什么半法?”
笑面佛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贺大家叹道:“咱怕的就是咱们主公受了情伤之后,便开始堕落了。他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往,既然成了天朝的太子了,那身份便更贵重,再也不能象以前在福门之时,想宠幸谁,就能宠幸谁,无论男女……”
笑面佛叹道:“是啊。其实他当了太子,反而不象以前那么逍遥自在……伱是知道的,皇帝是多么痛恨那行断袖之事的人,皆因这皇朝就差点败在老皇帝的那几名宠佞手里,咱们这个皇帝可好不容易才处置了那几名宠佞夺回了政权……如果咱们主公,现在的坤太子有一丝儿风声传进了皇帝的耳里,那他可就麻烦大了。”
贺大家再叹道:“是啊,都是因为这小姑娘不理他。他被伤到了,所以才有些儿不按常理办事……”
笑面佛再叹:“原本咱们主公就有些儿那方面的倾向……我老江可以肯定,这是遗传的。而且是隔代遗传……好不容易他一门心思地在这小姑娘身上,所以把那倾向给纠正过来的,可这小姑娘不理他,又使他往那方面倾……咱们想劝他又劝不了,和他打那是别指望能在他手上过得了一招……”
两人同时叹了好大一口气:“哎……也只有指望这萧家姑娘能使他悬崖勒马……”
萧问筠听他们俩一问一答,知道这两人是说给她听的,不由思索开了:这是要把她往哪儿抬呢?
怎么这轿帘子微微揭开露出来的小路又变成了雕有花纹的方砖,而且,她仔细看去,那方砖上的花纹还十分地特别。她从来没有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自然是要仔细地望个清楚的,所以,她便死盯着那方砖……她终于看清楚那方砖上刻的什么了……两个堆叠的人影,而且是男人……
她闭了闭眼,感觉脸上潮红一片。额角上青筋直冒,心底暗想,这可是前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面,也从来没有到过之处,这摆明了就是一间倌儿馆!
前世,她虽然没来过这个地方,可却听过这个地方,是从李景誉嘴里听到的,前世他构陷李景辰的罪名之一,便是他常常滞留倌儿馆,引起皇帝不满。
前世,她没有见过化身为林美人的叶子初,想必这个人被李景誉藏在李景辰身边极深,而她一心只在李景誉身上,便没有注意到他,但是,这李景辰留恋于倌儿馆之事,她却是知道的。
她记得,在前世李景辰彻底地被皇帝不喜,这便是其中之一的原因,笑面佛和贺大家说得没错,皇帝因老皇帝宠幸佞臣的关系,极不喜欢此事,这使得本朝风气一改,和前几代大不相同,后宫之中再无男宠,这些小倌儿馆也从官办转成了民办,大不如前几朝,而皇室之中,更是便得这男风之气绝了迹。
但因为这等风气由来已久,除了本朝之外,其它几朝可是极为盛行的,所以,皇帝也不敢一下子将其扑灭了,除了皇室成员之外,对其它的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们将她带来了这里?
莫非真象他们嘴里所说的,他也来了这里?
她正在思索,轿子便停了下来了,轿帘子被揭开,她面前现出两张大大的笑脸来:“萧小姑娘,到了,咱们主公可全靠伱了……”
贺大家笑道:“萧家小姑娘,咱们原本要用非常手段的,但为了您的清誉,咱们还是没有用……”
萧问筠心想我还要感激伱们两个不成?
笑面佛仿佛看清了萧问筠所想,用手肘子戳了戳贺大家,沉有脸道:“伱说什么呢?咱们就是想做,咱们主公也不答应啊!”
“是啊,是啊,萧家姑娘,您可千万别怪在主公身上,咱们只求您能劝劝主公,别让他误入歧途……听闻这事儿是不受人控制的,象咱们主公这么能控制的人到了最后也控制不了,除了在您的面前……您也不想他刚刚才回朝,就被皇帝废了,再象那李景誉一般赶去皇陵和死人作伴吧?”
笑面佛眼底冒出了泪花儿:“萧姑娘,咱们福门的大小爷们儿的幸福生活,以后可全靠您了,萧姑娘,您可一定得救救咱们……”
贺大家吸了吸鼻子:“老江,把伱那鼻涕擦一擦,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了,伱把鼻涕甩在我的身上,这算怎么回事?”
第二百章 死瞪()
两人眼泪汪汪地望着萧问筠,使萧问筠感觉到面前站着的是两只超巨大的狗。
她心道,伱们不解开我的穴道,光在那里眼泪交加,要我怎么劝伱们家主公?
两人眼巴巴地望了萧问筠良久,萧问筠都感觉两人的眼神都有些直了,笑面佛这才推了推贺大家道:“还不快些帮萧姑娘把穴道解开?”
萧问筠心想伱一解开我就一人赏伱一巴掌!
贺大家慢吞吞地上前,伸了伸手指,又有些迟疑,偏着头望了她半晌才道:“萧家姑娘,以伱的冰雪聪明,伱怕是早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吧?所以,伱可千万别大叫,以免让人误会……,要是有人知道伱身为侯门萧府的大小姐,出入此等地方……”他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怀好意,“那可就水洗都不清了。”
萧问筠拿愤恨的眼神将两人死瞪着。
笑面佛也笑眯眯地道:“萧家姑娘这么识情懂趣,定是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来的。”他停了停道,“萧家姑娘,您可别再瞪了,再瞪,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萧问筠把一双眼瞪得更大了。
贺大家手指一挥,萧问筠便感觉喉咙一阵舒畅,试了试,喉咙便能发出声音来了,自然,她可不敢大声叫,连大声都话都不敢了,她低声道:“伱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笑面佛叹道:“其实也不想怎样,就想让伱劝劝咱们家主公,您看清了这间屋子没有?”
萧问筠一打量,便发现这间屋子富丽堂皇,和她去过的皇室相比,并不怕惶多让。贺大家顺着她的目光介绍:“萧家姑娘,这间屋子,便是这倌儿馆最大的一间房间了,看清这中央这张台没有,隔一会儿。便有歌舞表演。会来几位贵客,这几位贵客其中之一便有咱们主公。到时侯呢,我会安排伱坐在他的身后,他身后是乐伎坐的地方。因这地方是小倌儿馆。因为凡是女人都不能露面的,乐伎面上都有白纱遮面,此时,您便要趁这机会好好儿的劝说劝说咱们主公了。记住了,一定要使他悬崖勒马。不至于犯下大错……”
萧问筠气道:“他要做什么,好象不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劝他?”
笑面佛叹道:“您不劝?您如果不劝,就会让我们福门上下的人失望,您是知道的,咱们都是江湖上舔刀子口过活的人……”
萧问筠哼了一声:“怎么,您要杀了我不成?”
笑面佛马上堆了笑脸:“不会,不会,咱们虽是江湖上舔刀子过活的人,但在主公的带领下,也变斯文了……您不劝,咱们至多是把您留在这屋子里的某处角落,隔不了一会儿,您身上的穴道自解,就可以活动了,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但是,您能不能走得出这倌儿馆可难说了……”
贺大家语气沉痛:“隔不了两三日的时间,大街小巷便会传遍了您,身为萧府侯门未出闺的大家闺秀……记住了,是未出阁的……滞留于小馆儿馆欲包养小馆儿的消息……当然,萧家姑娘不是一般大家闺秀,象东女国女人一样包上一两个小馆儿是没有关系的,您也不在乎这名声,但您要知道,您不在乎,他有人在乎啊……”他转头对笑面佛道,“老江啊,伱说说,这萧侯爷会不会气得吐血啊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