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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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 第6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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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电影创作来说,他就是绕了一个圈,重新回到原点,但对于表演来说,这个圈是怎么绕的,在绕圈过程中,心态产生了什么变化,这都是至关重要的。我的意思是,你更加倾向于通过音乐来传达?还是通过表演?”

    蓝礼确实是在思考,离开了“地心引力”剧组以后就开始思考,真正地投入了全新角色之中。

    无疑,这是蓝礼所有表演经历之中最特别的一个角色:因为,勒维恩…戴维斯是一个没有变化的角色。

    即使是“活埋”和“地心引力”这样被困在一天的时间里的绝境求生电影,角色也产生了一个心理起伏、心态变化的激烈过程;其他作品就更是如此了,在故事的发展脉络之中,角色的状态是持续变化的,这也呈现出了一个曲线,串联起演员的表演脉络。

    就好像在“太平洋战争”的第九集故事里,尤金先是遇到了婴儿而后遇到了濒死的尸体,这是一个转折点,心态的转折点。

    但“醉乡民谣”却不是,勒维恩始终处于同一个状态,反反复复地在原地打转,兜兜转转还是在原地停留,从电影开始到电影结束,他的心态、情绪、状态仅仅只是产生了微微的起伏,却没有真正地改变,犹如困兽一般。

    而科恩兄弟希望呈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对于演员来说,这是一个严峻挑战。可以简单地认为,没有表演拐杖。

    什么叫做表演拐杖?

    其实就是情绪爆发点,又或者是表演借力点,愤怒、痛苦、幸福、喜悦、悲伤,任何一个情绪的激烈起伏都可以成为爆发点,“抗癌的我”之中的癌症,“爱疯了”之中的离别,“超脱”之中的死亡,诸如此类。

    对于学院来说,他们最喜欢也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爆发时刻。每一年颁奖典礼之上,四大表演奖项的提名瞬间,剪辑的永远是这样的时刻,将演员的“表演力量”完整而突出地呈现出来。

    客观来说,这也是普罗大众最为喜欢的,因为可以“看到”演技,就如同狗血一般,可以清楚地看到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带来震慑和惊叹。

    但对于演员来说,如果一味地追求表演拐杖,渐渐就会走入桎梏之中,陷入表演的窠臼,不仅无法突破,反而会慢慢退步。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就是最著名的一个代表。

    人们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莱昂纳多努力了如此多年,始终无法赢得学院的青睐?即使是后来他在第八十八届奥斯卡之上成功登顶,也更多是因为竞争对手终究还是缺少对抗的能力和资本。

    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则是两点。

    第一,莱昂纳多的表演必须有“拐杖”,“不一样的天空”里的智障,“边缘日记”里的叛逆,“全蚀狂爱”里的癫狂,“飞行家”里的精神分裂,“无间行者”的卧底……每一个角色都或多或少拥有一股暴戾而外放的张扬,包括“荒野猎人”的绝境复仇者,都是如此。

    缺少了拐杖之后,他似乎就不会演戏了,“泰坦尼克号”、“逍遥法外”、“盗梦空间”、“了不起的盖茨比”等作品之中,他的表演就彻底被吞噬了,角色魅力来自于演员的个人魅力,而表演则完全消失在了故事和角色之中。

    第二,正是因为太过依赖于拐杖,莱昂纳多的表现就陷入了套路化,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紧皱眉头的表情更是成为了角色的标志,这也使得所有角色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缺少新意,更加缺少深度。

    唯一的突破是在“被解救的姜戈”里,莱昂纳多确实迸发出了一丝邪气。但可惜的是,昆汀…塔伦蒂诺不是以调/教演员见长的导演,没有能够发扬光大。

    2015年凭借着“荒野猎人”成功登顶奥斯卡影帝之后,莱昂纳多就渐渐转向了幕后,开始成为了制作人,演员作品则迟迟没有动静。

    年少成名的詹妮弗…劳伦斯,某种意义来说也有着相似的困扰。

    对于观众来说,这样的表演是具有爆发力的,因为他们可以“看到”表演的时刻;但对于演员来说,这样的表演是缺少变化和深度的,因为情绪的爆发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特性。

    最简单直观的例子就是,科林…费斯在2009年和2010年,前后凭借着“单身男子”和“国王的演讲”收获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前者的表演是内敛的,科林不断在往内收、往下压,却勾勒出了暗潮汹涌的壮阔;后者的表演是外放的,科林需要在细腻的层面之上更多释放出来,将角色的挫折和艰难呈现出来。

    撇开奥斯卡小金人的归属不说,业内人士都更加喜欢前者,而普通观众则更加喜欢后者。

    蓝礼自己也不例外。

    上一世作为影迷的时候,只是单纯喜欢电影、喜欢表演,自然更加喜欢那些能够理解的外放式演出;但这一世开始学习表演之后,由浅入深的转变过程,渐渐就体现在了对于表演的理解和阅读之上,慢慢地可以更加深刻地品味出表演的味道来。

    事实上,拥有拐杖,表演是相对轻松的,因为演员知道爆发点和借力点的所在;而抛弃拐杖,表演则是无比困难的,因为演员对于角色、对于故事、乃至于对于创作者的灵感和概念都必须有着深刻的了解,同时演技基本功的要求也无比严苛。

    类似于勒维恩…戴维斯的角色,在欧洲电影之中非常普遍,比如说“将来的事”,比如说“九三年夏天”。蓝礼印象颇为深刻的是一部法国和加拿大合作的作品,叫做“约翰之子”。

    讲述了一名三十五岁的男子,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说他只是一/夜/情的意外结果,但某一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告诉他,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决定前往加拿大参加葬礼,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是去世的那一个,而是电话通知他的那一位男士。

    看似狗血而戏剧的故事,导演以一种非常内敛而平淡的方式呈现了出来,欲语还休、娓娓道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重量全部都落在了男主角的身上,通过眼神和气场将那种唏嘘、落寞、苦涩、疏离、亲切和忐忑完全展现了出来,举重若轻的方式却在观影结束之后带来了袅袅余韵。

    这也恰恰是欧洲电影最为擅长的,将所有惊涛骇浪都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看似波澜不惊,但举手投足的动作、眉眼交错的眼神却道尽了所有的故事,真正地将反思和余韵的空间留给观众。

    现在,勒维恩…戴维斯和“约翰之子”的角色有些相似。

    在短短数天时间里,经历了一些故事,生活状态看似没有变化,但心态和情感却终究还是与众不同了,其中的沧海桑田和天崩地裂,只有自己能够理解。这就是一个完全没有表演拐杖的角色,只能依托于演员对故事的理解,还有表演功底的诠释。

    电影开始时,哀伤而阴郁,苦涩而沉闷;电影转折时,依旧如此;电影结束时,还是如此。

    同样的状态,仅仅只是微风轻拂而过,漾起了丝丝涟漪,但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从头到尾都维持着,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因为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特性,因为这就是那个浪潮的特征。

    在短短七天之内,科恩兄弟截取了勒维恩生活的一个片段,就是如此状态,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时来运转的希望,苦闷之中开始,苦闷之中结束。于是,蓝礼就迎来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真正没有表演拐杖的角色。

    这是一次突破良机。

1146 深入交流() 
    在“醉乡民谣”的故事片段之中,勒维恩…戴维斯的生活状态没有任何改变,似乎转了一个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地。但,细细分析之后,真的是如此吗?

    在这短短一周时间里,勒维恩得知了自己即将成为一个父亲,却不得不筹钱处理掉这个孩子,因为怀孕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妻子,也因为他根本没有精力和能力抚养这个孩子。

    勒维恩遇到了一群怀抱梦想进入民谣圈子的年轻人,他们选择了向市场妥协,更加年轻也更加商业,而他们取得了成功,他依旧没有。他羡慕,但却拒绝成为他们。

    勒维恩孤注一掷地前往了芝加哥,希望能够寻找到自己的伯乐,但失败了。回来之后,他选择成为一名船员,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却因为姐姐丢掉了他的船员证,而不得不放弃,损失了一大堆现金之后,他又回到了煤气灯酒吧。

    他在打转,他一直在原地打转,苦苦求生、苦苦坚持、苦苦挣扎,却始终找不到出口,于是,绕了一圈,他还是再次回到了民谣之中。

    为什么勒维恩的民谣总是苦涩的?因为这就是他的人生。

    理解和进入勒维恩的窘境状态,对于演员来说,这不容易,却不是核心难题,真正的困难部分在于这些戏剧转折所带来的冲突和波澜,一点一点地改变着勒维恩的心态。

    如果没有任何变化,角色就将变得麻木而愚蠢起来,没有波澜也没有起伏,仅仅只是一个平平的直线,所有故事的戏剧化都消失在了表演之中,观众自然无法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尤其是当科恩兄弟截取了一个原地绕圈的时代片段之后,缺少表演变化之后,很容易就失去观众的耐心。

    当结尾到来时,看似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勒维恩终究还是不同了。

    蓝礼忍不住开始思考,上一世,奥斯卡…伊萨克的表演是否缺少了层次和变化,这才丢失掉了更多细腻的质感,但脑海之中的记忆却有些模糊了,现在再次回想起来,“醉乡民谣”更多还是留下了一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和概念,细节却彻底丢失了。

    某种意义来说,这也说明了部分问题。奥斯卡…伊萨克的表演无疑是出色的,蓝礼个人非常喜欢;但却缺少了余韵和深度,尾劲不足,影响了角色的延伸,也影响了故事的回味。

    在缺少拐杖的情况下,到底应该如何呈现出勒维恩这个角色?更为准确来说,到底应该如何呈现出置身于民谣浪潮之下的勒维恩,在短短七天之内的挣扎?虽然一周时间不足以让勒维恩的个人状态和心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些零星的涟漪又应该如何呈现如何挖掘?

    蓝礼需要时间和空间,脱离瑞恩…斯通的故事,进入勒维恩…戴维斯的世界,但可惜的是,这也恰恰是他现在最缺少的。

    无疑,这是一个有趣的剧本,也是一个有趣的角色。

    表面看起来,表演似乎没有太多挑战性,毕竟,故事没有探讨什么人性,也没有讨论什么哲学,至少比起“地心引力”的深刻来说,“醉乡民谣”似乎就是一道爽口的香草冰淇淋,没有太多难度;但静下心来,深入思考之后,就可以见见地发现其中的困难。

    远远超出想象的困难。

    因为时间的欠缺,蓝礼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过去这几天时间里,他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倾听着“醉乡民谣”的原声带,一遍又一遍。

    没有时间思考剧本,也没有时间探索角色,而是一点一点放松自己,以音乐为桥梁,真正地倾听那些旋律背后的灵魂和生命,也真正地窥探那些乐符背后的时代和历史,进入六十年代的民谣世界,进入科恩兄弟笔下重新塑造的那个世界。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蓝礼愿意寻找真正的老人和专家,经历过那个年代浪潮的普通人,坐下来促膝长谈,深入了解六十年代的民谣风潮,从历史到轶事,从传闻到事实;并且更进一步地了解六十年代的那些民谣歌手,那些成名的、不成名的歌手们,在整个时代潮流之中寻找到他们的身影。

    可惜的是,蓝礼没有时间。

    所以,蓝礼通过了更加直接的方式,提出了一系列问题,是在询问身为导演和制作人的科恩兄弟,是在询问同一部作品里的合作演员们,同时也是在询问他自己,然后等待着解答,等待着头脑风暴,等待着思想碰撞,给予他更多表演灵感。

    “勒维恩…戴维斯不是一个符号,在时代浪潮之中,他仅仅只是一滴水滴,微不足道,可能就是一个失败者的符号,但在勒维恩…戴维斯的人生之中,他却不仅如此,他就是整个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变化和动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如何呈现的?”

    “通过音乐?还是通过表演?亦或者是,通过镜头的捕捉和情节的铺垫?尤其是开篇和结尾,勒维恩表演了同样的曲目,这两次表演是否有所区别?编曲也有所区别?还是演绎方式有所区别?”

    进入表演世界之中,蓝礼依旧是那个蓝礼,却又不再是那个蓝礼,专注的视线甚至掺杂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尖锐,平稳的声音在简单的话语里透露出更多的深意,轻而易举就引发了一系列连锁思考。

    慢慢地,那些错综复杂、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渐渐收拢了起来,专注而炙热地落在了蓝礼和科恩兄弟的身上,纷纷扰扰的杂乱思绪缓缓消失,伴随着蓝礼的话语开始进入“醉乡民谣”的世界之中,不知不觉,嘈杂声就平复了下来。

    面对蓝礼的提问,乔尔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伊桑切入了话题,“哦,怎么说?我以为,表演和音乐都融为一体的,彼此之间是不可分割的。”

    “哈,抱歉。”蓝礼轻笑了起来,“的确是这样,我想,我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他认真想了想,进一步解释到,“在我看来,原声带里的每一首歌都可以寻找到历史长河之中相对应的原型人物,它们与创作者是紧密结合的。”

    “换而言之,这首歌是在什么环境之下、什么背景之下、由什么人创作出来的,又代表了什么样的时代浪潮、以及如何的发展方向,这与整个故事是相辅相成的,它们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些歌曲,而是整个时代背景的缩影,也是每一个人物的写照。”

    蓝礼依旧淡然地安坐在椅子上,但那双眼睛之中却迸发出了专注的神采,彻底忽略了周围所有的视线和眼神,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与导演展开一场头脑风暴,也只剩下他与剧本、与角色展开一场灵魂对话。

    “这也意味着,每一首歌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叙事意义,它讲述的是故事,也是角色,更进一步,歌手在演绎歌曲过程中,绝对不仅仅是唱歌而已。所以,我的问题是,这是不是意味着,歌曲的再创作和再编曲,以及歌手的再演绎,是否应该做出相对应的调整?甚至将角色的理解也融入其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歌曲的编曲风格以及演绎方式都将截然不同;更进一步,在现场表演过程中,方式也将有所不同。我记得,你们之前提过,所有的曲目都将在拍摄现场进行演出,而不是录音室配音,对吧?”

    最后,蓝礼的视线落在了乔尔的身上,正式回应了乔尔刚才的问题。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可以看得出来,蓝礼不是在胡诌,而是认认真真思考过了;并且,比大多数人都思考得更加深刻、更加玄奥,也更加全面。

    脑海之中不由就浮现出了业内传闻,蓝礼是一位演员,蓝礼是一位歌手,蓝礼是一位音乐创作人,在“蓝礼…霍尔”这个名字之前,还可以添加诸多称号,这就是名利场最为擅长的,但归根结底,蓝礼是一位艺术家。至少,他正在以艺术家的姿态进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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