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伸出之间,像个孩子一般,幻想着自己踮起脚尖,就可以摘下星星来。
在意识到之前,嘴角的笑容就上扬起来。
收回视线,收回手指,侧过头看着蓝礼的侧脸,“不要告诉我,你同时还是一位天文学家?”
“呵。不是。”蓝礼低低地笑着,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喉咙深处翻滚着,“只是小时候喜欢看一下杂书,了解一些皮毛罢了。如果你再继续询问的话,我立刻就要露出马脚了。”
贵族教育是一个庞大而繁杂的系统。有人好奇,为什么贵族们看起来整天无所事事却又无比繁忙?为什么贵族们的业余生活似乎什么无比空闲却又充实得不行?
读书,对于贵族来说是无比重要的。
除了艺术、哲学、名著以及打发时间的小说之外,贵族们或多或少都会阅读一些自然科学的书籍。诸如生物、物理、化学、天文等等。简单举例,每一位学习绘画的学生,必须学习生物学、解剖学、人体学等相关学科,甚至必须亲自解剖尸体,了解人体的骨骼架构。
一名真正的贵族,从基础教育开始到顺利出师,往往需要十年到十五年的时间,而在这之后,还有一个漫长的沉淀过程。数世纪之前,贵族少女在十六岁时会举办盛大的成年礼,一方面是年龄到了,另一方面则是学成出师。这是双重含义。
蓝礼没有客套谦虚。对于天文,他确实是仅仅了解一些皮毛而已;在自己擅长的项目之外,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化学,仅仅只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化学反应和化学实验,充满了恶作剧的乐趣。
“即使是了解皮毛,这也非常难得,告诉我,这管用吗?”鲁妮笑盈盈地说道,眼底闪烁着一丝戏谑。
没头没尾地,突然就来一句“管用吗”,但蓝礼却一下就听懂了:搭讪利器。通过天文学的小小交谈,自然地拉近彼此距离,成功搭讪。
蓝礼不由莞尔,收回了视线,看了鲁妮一眼,“我不太确定,应该由你来回答。管用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然后蓝礼就看到鲁妮扬起了眉尾,那英气逼人的眉毛毫不示弱地迎向了他的视线,然后就听到鲁妮的回答,“差了一点火候。”
蓝礼轻轻收了收下颌,认真地回答到,“我会继续努力的。”
鲁妮也一本正经地颌首表示了赞同,然后给出了意见,“你知道,真正的高手,绝对不会那么老实的。你应该走到女人的背后,自然而亲切地抬起手,将星座的轮廓描绘出来,呈现在女人的视线之中,然后,你知道……”
后面的话语化作了一团咕噜声,在喉咙里翻滚着,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鲁妮耸了耸肩,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生涩,尤其是在蓝礼那灼热而专注的视线之下,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视线,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漫天星辰倒映在那深褐色的瞳孔之中,晕出一层浅浅的笑意、浅浅的温暖、浅浅的光晕,徐徐荡漾,即使是悬挂在天际边的银河也黯然失色;视线余光似乎可以捕捉到嘴角那一抹戏谑调侃的微笑,淡淡的,轻轻的,仿佛初夏午后在蓝天之上散落开来的鱼鳞云一般,慵懒而惬意。
鲁妮的脸颊顿时就染上了两团红晕,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故作镇定,僵硬脸孔,假装毫不在意,清了清嗓子,开口继续说道,“你的方法还是太过稚嫩了,嗯,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支离破碎的话语,鲁妮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瞎说什么,内心深处暗暗握了握拳,懊恼不已。
“呵呵。”蓝礼的喉咙深处响起闷闷的笑声,微微有些沙哑,似乎染上了浓厚的夜色,不是墨黑色,而是藏蓝色,细腻柔和得犹如天鹅绒。
鲁妮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了咬牙关,低声嘟囔了一句,“该死的。”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发出邀请吗?”蓝礼的声音传来,鲁妮吓得直接张开了眼睛,“没有!绝对没有!”但说出口之后,鲁妮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方寸大乱,再次闭上眼睛,无奈而郁闷,可是嘴角的笑容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你是故意的吧?”鲁妮终于反应了过来,察觉到了蓝礼的恶作剧,她不由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又好气又好笑,想着想着,自己也不由自主轻笑了起来。
蓝礼无辜地摊开双手,“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我应该走到你的背后,向你展示一下飞马座的轮廓?”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鲁妮睁开眼睛,翻了一个白眼,斜眼看着蓝礼,“哈!哈!”干笑了两声,“非常好笑。”鲁妮调整了一下姿势,挺起胸膛,抬起下巴,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样,“我只是再给予一些建议,来自淑女的建议,你知道,帮助你更加了解女性,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你可以用得上。”
蓝礼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眉尾轻轻一扬,“你确定?”
907 星空之下()
“你确定?”
没有多余的话语,蓝礼仅仅只是一句反问,再简单不过了;而鲁妮的话语就卡在了喉咙口,试图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反驳根本站不住脚,认真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语,随即就意识到了其中的矛盾和错误,不由哑然失笑。
那些套路、那些策略,必须因人而异。对于某些人来说,那是油嘴滑舌;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则是风/流/倜/傥;对于某些人来说,又是玩世不恭。显然,不适合蓝礼。
脑补一下,一贯绅士得体、礼仪到位的蓝礼,风格突变,满嘴甜言蜜语,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又是口花花,又是身体接触,那场面真是……鲁妮自己都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真是油腻,太油腻了!
抬起眼睛,鲁妮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蓝礼的目光,眼底深处涌动的戏谑和调侃,在漫天星辰之中带着一丝玩味。鲁妮的脸颊微微一烫,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闪躲,落落大方地迎向了蓝礼的打量,“真正的绅士,应该懂得见好就收。”
然后,鲁妮就看到蓝礼的嘴角和眼底都满溢出了灿烂的笑容,整个世界刹那间明亮起来,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眉宇之间闪烁着一抹欢快和雀跃,那儒雅的气质沾染了些许青春活力,变得惊心动魄起来。
不过,蓝礼没有回答,而是礼貌地点点头,表示了歉意,又或者说,表示了同意。而后,转过头,再次看向了星空,两个人的话语就这样没头没尾地中断了下来,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和生涩。
鲁妮微微愣了愣,随后也转过头,再次看向了天空,风声送来了蓝礼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我不是绅士。至少,我希望我不是。”
下意识地,鲁妮就轻笑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蓝礼的优雅气质无疑是最为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但转过头却看到了蓝礼的侧脸,微笑依旧,眼睑之下的阴影却勾勒出一抹哀伤和苦涩,仅仅只是一闪而逝,那抹脆弱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然后,鲁妮的话语就停留在了舌尖。
重新细细品味一遍蓝礼的话语。
忽然,鲁妮就想起了关于蓝礼家世背景的猜测,那些善意的、恶意的、八卦的揣测,从来不曾得到过证实,人人都好奇着:这个优雅、沉稳、博学的男人,到底出身如何;年仅二十二岁,却拥有一股属于岁月沉淀和打磨之后的气质,那绅士的仪态完美得无可挑剔。
鲁妮…玛拉,她自己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家族名媛。来自家族的压力,来自姓氏的束缚,来自阶级的桎梏,无处不在,否则,当初她也不会逃往洛杉矶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之后,这才愿意重新回到纽约。
现在,鲁妮在蓝礼的身上,嗅到了相似的气息。
于是,鲁妮收回了视线,嘴角上扬了起来,“你是,但你也不是。”
他是一名绅士,真正的绅士;但他不是背负着家世重量的傀儡,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闯出了一片天地。所以,他是,他也不是。
蓝礼没有回答。鲁妮也没有继续开口。沉默,在两个人之间缓缓蔓延,静静地倾听安静之中的嘈杂,静静地欣赏夜空之上的璀璨。有时候,宁静也可以很美好。
悠扬的旋律在脑海里轻轻回荡飘动着,犹如空旷山谷里的清幽回音,浅浅的淡淡的震动却在灵魂深处留下了一片共鸣,透着一丝清冷,带着一缕温暖,哀伤而苦涩。
这是红地毯之上,间或滑过思绪的那一阙旋律,依旧是那两个相同的八拍,仿佛唱诗班的吟唱般,仿佛吟游诗人的高歌般,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着。
“若他们说,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它正闪烁,不断闪烁……”
蓝礼轻声哼唱着,轻轻地,温柔的嗓音宛若拂面杨柳风一般,在鼻翼和指尖穿行萦绕,勾勒出淡淡的悲伤,如同涟漪一般泛了开来。那近乎呢喃细语的声音,在喉咙深处响动着,似乎可以窥见蝴蝶扇动翅膀的轨迹。
多少人曾经放下前行的脚步,静静地欣赏头顶之上的那一片苍穹;多少人曾经停下生活的繁忙,注意到漫天星辰之中划过天际的那一颗星辰。亿万繁星之下,一道光芒的熄灭,有人在乎吗?千万生命之中,一缕灵魂的沉寂,又有人在乎吗?匆匆生活之中,一个梦想的消亡,还有人在乎吗?
“是的,我在乎。”耳边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嗓音,打破了蓝礼的思绪,猛地转过头,此时才回想起来,他不是一个人。
鲁妮依旧仰着头,沐浴在浩瀚星光之下,那张白皙柔嫩的脸庞之上,闪烁着坚毅的光辉。她转过头,坦然地迎向了蓝礼的视线,轻声说道,“你知道,缺少了任何一道星光,这片夜空就不是曾经的夜空了,缺一不可。所以,是的,我在乎。”
两道视线在夜色之中轻轻一个触碰,而后默契十足地轻轻闪开,嘴角的笑容同时上扬起来,双双转过头,往前远方那个静静闪烁的“ollyood”标志牌。
鲁妮轻笑了起来,笑声在耳边汩汩作响,“今晚,我们还遵守两天规则吗?”
“当然,当然。”蓝礼耸起了肩膀,表示了肯定,“我们之前就沟通过了,我是一个严肃的’时间书呆子’。”
“而我认真地讨厌时间书呆子。”鲁妮也点头表示附议,“看来,我们还是达成了共识。我喜欢这样,和聪明人沟通总是轻松的。”
“所以,这依旧不是约会,你专门走出来,不是因为跟踪我?”
“不是。那么,你站在这里,也不会故意等着我?”
“不不,不。巧合,纯粹是巧合。”
“巧合,是的,我也认为是巧合。”鲁妮握了握拳头,以肯定的姿态表示了同意,然后这才想了起来,“对了,恭喜。”
“谢谢。”没有客套,蓝礼坦然地接受了恭贺。
鲁妮左右打量了一番,“我没有看到你的奖杯。你知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赢得自己的小金人之后,爱不释手、拒绝放手。”鲁妮抿了抿嘴角,“即使是梅丽尔…斯特里普也不能例外。”
“在经纪人那里。”蓝礼却没有大惊小怪,坦然地说道,“太沉了,也太麻烦了。”稍稍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欣赏一下夜色。如果随身携带着小金人,这听起来就太……装/逼了。”
蓝礼的用词让鲁妮哧哧地笑了起来,可是蓝礼却耸耸肩,“就好像意大利或者法国电影一样。紧紧地抱着自己终身的最高荣誉,然后从这里一跃而下,生命就在巅峰终止。我对这样富有哲理的结局没有兴趣。”
那嘲讽戏谑的语气,着实是让人开怀大笑。好不容易,笑声才渐渐平复了起来,看着夜色之中的蓝礼,整个人似乎消融在了浓郁的墨色之中,感觉如何?”鲁妮好奇地询问到,“我是说,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
“嗯……”蓝礼沉吟了片刻,认真想了想,“我也终究不能免俗?”一个自我调侃的反问,成功地让鲁妮噗嗤一下轻笑出声,蓝礼的嘴角也上扬了起来,“我是认真的。如果我真的不在乎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伦敦了,我也不会站在好莱坞的镁光灯之下。所以,内心深处,我还是在乎的,我还是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我还是试图赢得自己的证明。”
置身于名利场,又有谁是真正的清高呢?就如同贵族的上流社会一般,又有谁是真正置身事外呢?
“我们谁不是呢?”鲁妮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笑声平复了下来,但笑容却依旧停留在嘴角,落在了眼底,“但,你是一名演员,不是一名明星。”
演员和明星,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内心的坚持,内心的追求,内心的信仰,这才是真正定义自己的存在。
蓝礼不置可否。以前,追逐梦想的道路十分单纯,只是埋头不断冲刺着、前进着、拼搏着;但渐渐地,事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现在,收获了奥斯卡小金人之后,梦想似乎已经实现了,可是,真的实现了吗?他真的就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了吗?他真的已经触摸到演技的全新境界了吗?他的梦想,真正的梦想,成功了吗?在好莱坞的名利场之中,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前进?
只有真正实现了目标之后,才知道自己又面临着全新的问题。今晚之后,呈现在蓝礼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即使两世为人,他也不曾了解甚至不曾知晓的世界,现在,他必须依靠自己的信念,继续迈开脚步。
蓝礼没有继续将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而提问到,“所以,今晚你还是感觉到无法呼吸吗?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准备,站上这片舞台,展现自己的才华,追逐自己的梦想。”
去年的西雅图,蓝礼和鲁妮的交谈,至今历历在目。转眼,一年就过去了,两个人的事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我不知道。至少今晚我可以呼吸了,但还是有些困难,所以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我不太确定是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还是因为赢得了提名,哈。看来,我和你一样,终究还是不能免俗。但是,我想这就是名利场了,每个人都需要面对自己的机遇和挑战。下一步,我的任务就是弄清楚脑海里的新想法。”
“生存还是死亡(o…be,or…o…o…be),这是一个问题。”
908 邀请信函()
站在大门口旁,透过宽大的方格窗棂,整个花园尽收眼底,汩汩流淌的大理石喷泉,正在演奏竖琴的天使雕像手臂之上停留着两只黄雀,叽叽喳喳地放声高歌;青葱欲滴的宽阔草坪,园丁正在专注地修理杂草,夏天到来之后,草坪就肆意野蛮地开始茁壮成长;老旧的青石板车道之上,青苔和杂草倔强地在缝隙之中寻找着生存空间。
别墅终究不是庄园。小小的花园一目了然,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清晰地收入眼底,一眼就可以看到临街的马路。即使是在房价相对便宜的贝斯沃特,但这里依旧是伦敦,全球房价最顶尖的城市之一。
一幢别墅,对于落魄贵族来说已经是极致。
留在伦敦,之于上流社会的贵族,这是尊严,这是骄傲,这是底线。哪怕是一间小小的公寓,没有专门的更衣室,没有浴室和卫生间的分隔,没有小小的花园,但,“总是比住在乡下好的”,至少,他们可以出席各式各样的晚宴和活动,他们可以留在焦点的视线之中。
幸运的是,霍尔家依旧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