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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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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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阮良娣对视一眼,笑道:“沅茜,你胆色过人,到了这会儿,还敢赌上一赌。我不妨告诉你,今日阮姐姐殿中燃的香,是豆蔻和罗。甜腻馥郁,哪里是什么清心的檀香一类!你即便不通香道,也断不会把这两类香闻错。”

    纨素道:“她根本就没进过阮姐姐内殿,自然不知是什么类型的香!”

    阮良娣说:“她一直只是个殿外听传的三等侍婢,并非我心腹,自然不能进撷英殿内殿服侍。之前所说,我叫她犯宫规私盗珍玩,也是子虚乌有!不过是被人收买,要诬陷我罢了!”

    转身朝皇后叩首道:“母后,求母后为硕人主持公道!东宫良娣,岂能让人动则构陷,想冤就冤!此事决不能就此算了。”

    金嬷嬷见皇后已微微颔首,忙不迭的跪下,禀道:“且慢。沅茜已经说了她不擅香道,而且她这几日伤风,闻错了香又如何。这东宫珍玩至今还有二十件下落不明呢!为什么别人的陈设没出问题,单单撷英殿的丢了呢?”

    我吁出一口闷气,这个刁奴,当真可恶。转向皇后道:“母后,今日殿内,宫中掌事们都在,内侍省的司饰亦在此。不若请她辩一辩,看这位自称今日在内殿服侍的沅茜身上,是否有豆蔻和罗的味道!同时请人去撷英殿香炉中看看所焚香料余烬是什么香,东宫家令寺今日的用香记录上是否也是豆蔻和罗。”

    皇后颔首,唤道:“邓司饰,你擅制香,独步宫中。你且按良媛所说,仔细分辩后报上来。”

    坤宁殿内下首掌事内侍和女史们的座次里走出一位年过半百的女官来,朝殿内端正一礼,转头带人去了撷英殿。

    沅茜此时已经全然崩溃的样子伏在地上,口中道:“婢子错了。请娘娘饶命,请良娣赎罪,求太子妃救命啊!”

    武尚华眼中厉色一闪,金嬷嬷立即上前,不知拿什么东西将沅茜堵住了嘴。沅茜犹自挣扎,祈求的眼睛直直盯着武尚华,口中“呜呜唔唔”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求救之声。

    武尚华见了,顿时将头别开,不去看她的眼睛。

    阮良娣依旧跪在大殿中央,此时开始自顾自的揉着膝盖。

    其他人唯恐惹火烧身,俱都低头饮茶,避开了彼此的目光交错和试探打量。

    一盏茶功夫后,邓司饰回来了。朗声禀道:“皇后娘娘,婢官已经查过,撷英殿内殿今日所用之香,确实是豆蔻和罗无疑。”她趋前在沅茜身边细细嗅了两下,禀道:“此婢身上,并无豆蔻和罗之香。”

    皇后点头道:“辛苦了。在本宫身边赐座。”邓司饰依礼谢过,半侧着身子坐在了皇后下首。

    武尚华冷笑道:“那什么豆蔻香,多半沾上了,此时又散了。邓司饰闻不出,也正常。”

    我笑着行至皇后座下,“邓司饰,我身上可有什么香么?”

    邓司饰已然笑道:“良媛身上的,正是豆蔻和罗。此香余味浓郁独特,婢官不用用力分辩,已能闻到。”

    我转身,朝武尚华静静的笑了。

    皇后已开口道:“硕人,还不起身?”

    阮良娣道:“臣媳冤屈得以洗脱,臣媳谢母后明察。可这构陷之人,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扰乱宫规。又该当何罪?”说着伏地叩首,起身时额头已经青紫。

    皇后沉吟不语。

    金嬷嬷跪倒禀道:“老奴刚刚想起来,这沅茜曾与人抱怨,阮良娣御下严苛,她早怀恨在心,定要伺机报复,叫她知道奴婢们也是不能轻贱的。”

    武尚华与武尚贤亦双双跪倒皇后座前,口中道:“我二人受奸婢蒙蔽,险些错怪好人,日后定当引以为戒。娘娘莫生气。”

    好一招李代桃僵、金蝉脱壳!

    我与纨素正要开口,殿外传来渐次的行礼问安声:“太子金安!”

    晟曜来了。

    着太子明黄常服,束着一顶白玉冠,俊朗的脸上喜怒不辨,迈步走了进来。皇后笑道:“曜儿来了。正好,今日东宫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儿。你看如何处置更稳妥呢?”遂命叶尚仪将事情向晟曜简单说了一遍。

    晟曜在皇后下首坐了,待叶尚仪说完,放下手中茶盏,目光在武尚华兄妹身上停了下来。口气淡淡的道:“今日之事,孤王来坤宁殿之前就听说了大概。这会儿细细听了,才知竟如此精彩。太子妃整日殚精竭虑的,真是辛苦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一波未平() 
武尚华顿时直起身子不悦的道:“殿下一来,就一心向着阮硕人么?”

    晟曜冷笑一声,没有做声。见阮良娣额头青紫一片,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额角,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敛去凌厉,柔声吩咐道:“扶良娣起来,送回撷英殿治伤。”

    阮良娣一滞,顿时明白晟曜并不想深究武尚华兄妹构陷之罪。她胸口起伏不定,脸上红白交加,好一会儿才在桑柔的扶持下站起身。大抵是跪的久了,起身时候趔趄了一下,晟曜抢上前扶住她。却在她站稳后便推开了他的扶在胳膊上的手。

    颤声道:“殿下既有其他更为关心之事,硕人就不必殿下如此关心了。”

    晟曜面无表情的袖回手,低声道:“虎贲将军在前线对敌,孤王总不能在后方就此办了他一双嫡孙。你先回去,晚间来看你。”

    阮良娣几乎银牙咬碎,才收回落在武尚华兄妹身上充满恨意的目光,努力敛去锋芒,带着明显的酸楚,轻声对晟曜道:“不必了。殿下国事为重,自然十分忙碌、不得闲暇。”转身朝皇后施礼告退,头也不回的带着侍女出了坤宁殿。

    皇后见了叹息一声,吩咐道:“今日之事,太子妃是为奸婢蒙蔽,管束东宫心切所致。但失察之罪不可不罚。着太子妃于雨花阁内眷抄佛经十卷,静心明性,修养德行。武大人当记此回教训,今后谨言慎行,不可听了太子妃的言语便不分轻重、不辨事理。”

    武尚华与武尚贤对视一眼,叩首领了皇后懿旨。

    皇后看了看殿内众人,微微摇头,言道:“胡司珍玩忽职守,攀扯贵主,此风不可长。着贬为宫婢,罚俸三年,杖刑五十,以儆效尤。若其余二十件珍玩十日内无法找回,则着内侍省掖庭局按律处死。”

    胡司珍顿时收了满脸倨傲,跪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道:“皇后娘娘饶命。太子妃救命啊!”武尚华只将头垂得很低,不敢理会。

    皇后看一眼叶尚仪,“至于这个叫沅茜的,不用本宫亲自吩咐了吧?”

    叶尚仪屈膝行礼,应道:“是,婢官省得。此婢背主害主,其心可诛,死罪难逃。来人,拖去掖庭局行杖刑,慢慢儿打,不死不休!”

    沅茜已经放弃挣扎,面如死灰的被内侍们拖了出去。只一双睁得突出的眼睛一直盯着武尚华,口中喃喃低语。

    我与纨素互望片刻,俱都无言苦笑。

    见无论当事人心服与否,此事皆算已了,殿内诸人便都站起身,打算拜别皇后、太子。

    邓司饰亦起身行礼,却看着晟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是皇后笑道:“有话就说,你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哪里需要这么着?”

    邓司饰便朝晟曜施礼道:“殿下,可否借您香囊一观?”

    晟曜微微点头,随侍身侧的小安子便趋前将香囊解下,奉给了邓司饰。邓司饰接过,放于鼻端轻嗅。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本欲与纨素携手离开,见此情状便顿住了脚步。走在后面的其他人也放慢了步子,眼角余光关注着邓司饰。

    邓司饰面色宁和,说出的话却叫人震惊!

    “殿下,此香囊内香料不宜贴身佩戴。若婢官估的没错,当中混有可让猛兽烈禽发狂的药物!”

    什么?

    我不由快步到了晟曜身边,与他一起看着邓司饰,不敢置信的道:“邓司饰,此话当真?”

    邓司饰屈膝一礼,沉稳的道:“婢官不敢妄言。若殿下和良媛心存疑虑,请允许婢官拆开香囊,取出香料细细分辨指认给二位。”

    我不假思索的道:“好。”

    邓司饰看向皇后,见皇后也颔首,便唤人取了一柄小巧的金剪刀来,就在皇后凤座前的桌案上,将我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得意之作——五瓣梅香囊细细拆开。

    待香料悉数倒在邓司饰铺垫着的帕子上,我的心也跟着渐渐揪了起来。这香囊出自我手,香料也是徽音殿侍女经手,若有这样的要命的香料在内,我才真是百口莫辩。这样想着,额上已经渗出汗来。

    邓司饰用小银勺将香料扒开,分出小小的十几撮。一一点着说了名目,抬头看了看晟曜不动声色的脸,接着道:“婢官左手边的这些倒也罢了,只是些寻常的提神香料。可靠这边的几撮分别是西边藩国来的桉树粉、马鞭草粉,最厉害的是这一味海狸香,产自极北极寒之地。药性十分霸道,等闲用上一点儿,便可叫畜生发狂伤人。”

    晟曜探究的目光在邓司饰和我身上扫视一遍,与皇后对视一眼,没有做声。然而武尚华的声音已经从他身后传来:“来人,速速查清此毒物香囊出自何人之手,又是受何人指使要戕害太子,即刻捉拿至掖庭局拷问!”

    她身侧一众侍从齐声应诺。

    闻之,让人遍体生寒。

    我沉声道:“不用查了,这个香囊,是我亲手缝制。”

    武尚华咬牙冷笑:“难怪!本宫就说怎么殿下日日佩戴,从不离身。原来是他的心尖儿送的。殊不知,这香囊却是要他送命的东西。”她居高临下的欣赏着我发白的脸色,肃声道:“好妹妹,你居心叵测,与宫外何人勾结,还不从实招来!”

    我强自应道:“并不曾与人勾结,小莞也绝无害人之心。太子妃莫要臆测妄断。”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这些来之不易的罕见香料?”武尚华施施然在一侧桌案后坐了下来,端方威仪的发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身后一众侍从簇拥,云鬓高耸,宝光粲然,一时有几分怀疑这香囊的事情又是她的手笔。可略一细想便打消了这个猜测:以她对晟曜的痴心,绝不会设计使晟曜身陷险境。

    何况,邓司饰明显是母后的心腹,适才发觉香囊有异,也是因为今日凑巧座次与晟曜相近的缘故。更不用说这香囊当日由我亲手为晟曜系上后,经手之人总在徽音殿和裕德殿罢了。武尚华自大婚当日便与晟曜争吵冷战,裕德殿的人又怎会让琅华殿的人近身。

    可若不是她,又是谁?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波又起() 
此计甚毒:晟曜提防谁也不会提防我,所以便轻易得手了。

    正在沉吟之中,武尚华已喝道:“将曲氏拿下!细细审问,务必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她身后侍从宫人中走出两名劲装打扮的婢女来,虎步生风——多半就是皇后曾提及的武婢了。两人响亮的应了声“是”,须臾之间便近身扭住了我的双臂。

    “且慢。太子妃,此事无须如此着急便要拿人,弄清楚再说。何况,这香囊也没对孤王有什么影响。”晟曜出言阻止道。

    武尚华“腾”的一下站起来,鹅蛋脸涨得通红,蛾眉倒竖,“没什么影响?殿下难道忘了秋猎之事?”

    皇后关切而惶急的问道:“秋猎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尚华因晟曜护着我,此时只顾怒视着晟曜,武尚贤见机立即上前一步,躬身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秋猎之时,便有猛虎、野狼接二连三、只攻击殿下一人。”

    皇后显然十分后怕,“曜儿,可有受伤?秋猎归宫,你怎么什么也没跟母后说啊!”

    晟曜安抚道:“母后,区区几只猛兽,伤不了儿臣,何况当日还有五哥相助。我们只当是多了几只送上门来的猎物罢了。怎会当个事儿的还去惊动您?”

    皇后担忧道:“上次有人相助,那下次呢?切不可大意了。”

    武尚贤亦道:“殿下将此香囊日日佩戴,他日若亲征前线,扎营之地多有野物出没,或两军对阵之时惊了战马,都是要命的大事!”

    武尚华不待他说完,便已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本宫来教你们吗?”

    那两名之前已扭住我的武婢便用力将我双臂反剪至身后,抬腿在我膝弯踹了一脚。我顿时重重的跪倒在地,发间一根羊脂玉如意簪滑落在地,“叮”的一声,断成几截。

    殿内响起几声惊呼,先前殿内的人有大半还未出殿门,此时便都看了过来。

    纨素和翠浓此时已抢身过来,然而比她们更快的,是我身边的晟曜。一掌挥去,其中一名武婢便跌坐在地,我身上的桎梏顿时松了。“大胆,东宫良媛,也是你们能动的!”

    另一名武婢见状不妙,讪讪的看一眼武尚华,拿开了按在我肩头的手。

    武尚华气急败坏:“殿下,你不要不识好人心。此女用心险恶,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一门心思护着,难道要做个牡丹花下的风流鬼么!”

    晟曜冷哼一声,“太子妃管好自己即可。孤王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武尚华气极反笑:“殿下,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曲小莞今日死定了!”反手抽出武婢腰间横刀,径直向我刺来。

    我耳边回响着她理直气壮的“你我夫妻一体”这句话,突然心灰意冷——她说的并不错。一时竟忘了闪避,眼见利刃寒光已至、脸上一凉!

    一个明黄身影挡在了我身前。

    “啊”的一声尖叫,武尚华被晟曜推开。收势不及,朝后倒去,却被武尚贤抢上前扶住了。

    “晟曜,你这个混蛋!”武尚华抬手指着晟曜,哭出声来。

    皇后恼道:“太子妃慎言!”

    晟曜冷笑:“她何曾识得这个慎字!日日喊打喊杀罢了。如今香料之事尚未查清,就要提刀杀人、借机排除异己。哪有一点懿德懿范,根本就是德不配位!闹得东宫不得安宁、灾殃频频。”

    武尚贤扶着武尚华跪了下来,语气却强硬无比:“殿下言重了!妹妹尚年幼,一心为殿下安危着想,难免急了些。不过,这害人的人好端端的,救人的人却被殿下责骂。天下间可有这个道理?”

    晟曜收敛了情绪,侧身将我扶起,轻声问道:“还好吧?”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无事。”

    然而立在我左侧的皇后却低呼道:“你的脸——”

    我下意识抚上左脸颊,温热湿润的触感。心中一沉,缓缓放下手来垂眸瞧去,素白纤长的指腹上,尽是殷红。适才武尚华的刀太快,晟曜拦的及时,刀锋却还是从我左脸颊上滑了过去。

    晟曜已经转身托起我的脸细瞧,握住我手安慰道:“不要紧。”

    我素来爱惜容貌,此时心中早已变得冰凉一片。

    还有晟曜,内室香闺中两两相对时,他总爱托住我下颌、在腮边印下一吻,柔声赞道:“素若兰绽玉雪,艳若霞映澄塘,神若月射寒江。小莞貌美如斯,叫人如何能不动心!”

    如今我伤了容颜,他可会宠爱如故?

    犹自发怔,武尚华已经起身朝皇后厉声道:“母后,华儿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曲氏包藏祸心,罪证昭昭。您还要不管不问么?倘若这样也还要包容曲氏,真叫他们得手害了殿下,可怎么好啊!”

    皇后脸色一白,吩咐道:“着掖庭局速速查清此事,在此之前,曲氏先行由宗正寺內监看管。”

    纨素此时扶住我,低声道:“不能进宗正寺內监,那里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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