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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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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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我状似不上心般,笑道:“小莞若有姐姐一半会哄人的本事,自然就可以了。不如,姐姐教教我?”见阮良娣果然柳眉扬起,赶紧躲开两步到了纨素身后,探出头朝旁边努了努嘴,笑道:“庄重啊姐姐!如今东宫里除了太子妃,你这位良娣可是首位。”

    阮良娣回头看了眼四周,见一大半的姬妾尚未离去,好些人更是着意看着这边。便悻悻然收回要拧我脸蛋的手,“且放过你吧。”

    三人又说笑几句,我让着她二人也坐了抬辇先回了毓德宫。

    翠浓上前俯身为我套上木屐,又把粉缎滚金萱草纹样绣鞋上头缀着的绒花球儿理了理,方起身道:“好了。”我点点头,带着佟嬷嬷几个慢慢顺着宫道朝回走。如意挑着灯笼在前,加上宫道两边铜座琉璃瓦灯罩里的光亮,映着地上厚厚的白雪,十分亮堂。

    此时雪住了,但天色已晚,宫道上比来时落得更厚的积雪,要明日早起才有小内侍清扫出道来。木屐踩上去便陷进雪里几分,不一会儿绣鞋便被浸湿了。

    被夹道里的冷风一吹,便觉寒从脚起,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翠浓伸手将我头上银紫色缎面观音兜系得更紧了些,又觉出我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冰凉,忍不住低声嘟哝道:“良媛发善心不坐抬辇,这会儿冻病了可怎么好?”

    那兜帽系紧了,边上一圈儿风毛便挨在脸上,我顿觉痒痒的,立时拿帕子捂住口鼻,打了老大一个喷嚏出来。

    佟嬷嬷几个便急了,一叠声的说“册封在即,若是病倒了,可不是好兆头。”正说着、担心着,后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却是太子仪仗过来了。

    我轻饬道:“噤声。”带着几人侧身而立在路旁拐角的阴影里,等着那十二人的抬辇过去。

    今日席上皇后所说,已叫我对晟曜的怨怼去了大半。倒是他,虽然对我处处留心,却明显依旧是心结未解,尚未转圜过来。我一时也不知还要如何剖白说明自己的心意,想着天长日久的,他自然会明白过来。

    我咬着唇,心底甜意苦涩一起涌了上来:到那时,我要让他为我在他这里所受的委屈……

    这会儿路上遇见,还是不做声的好。如今他是储君,除却威帝,便是大齐最尊贵的人。在这毓德宫之外、宫墙之内,若我没忍住当众拌嘴或是别扭闹起来,可真不好收拾了。

    尽管他是抚琴弄箫的风月王爷、还是赫赫君威的明日帝王,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个我心之所系的闺中郎君。

    可旁人眼中,却非如此。

    正垂眸盯着脚下白得十分晃眼的雪,那抬辇却停住了。厚重的帷帘里似乎有人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抬辇便正落在了我身边。晟曜淡淡的声音传来:“上来。”

    我一时愣住,翠浓在旁边轻轻扯了我一下。我看了眼周围,近卫、宫人林立。没法子,低头应了声:“是。”便在翠浓的搀扶下登上了宽大的明黄步辇。

    辇内温暖如春。

    晟曜正沉着一张脸斜倚在一旁,腿上搭着件黑貂毛皮大氅,手上抱了个手炉。见我进来,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便将眸光移了开去。伸手将面前正在看的册子翻了一页。

    我不由腹诽。叫人过来,又这样。

    既然如此,方才便权当没看见我,岂不更好?说起来,这帷帘遮的密密实实,我们一行人又避在阴影里,他怎么就瞧见了。一边不自在的漫无边际乱想着,一边挪了挪跪坐着的腿,将打湿了的脚朝后缩了缩——辇内铺着柔软的白狐皮,适才进辇来,我的木屐便已经在上面留了两个水印子。

    他又将册子朝后翻了一页。

    我垂着头,用眼角余光瞧过去,他都是用右手翻动的书页。左手腕上的伤也不知恢复的如何了?辇内这么暖和还用了手炉,不记得他畏寒啊!身上那件明黄冬裳常服是秋猎前家令寺就进上的,那日在徽音殿试着刚刚好,如今似乎大了点。

    视线悄悄再往上移动少许:下巴上有一溜儿青色胡茬,嘴唇好像有些干。

    我忽然怔住了——他墨玉般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他不是正在看折子吗?

    他眸底渐渐兴起一丝玩味,唇角微翘,便要说什么。岂料辇内太过暖和,冷热交替间我一时不防,竟又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猝不及防的,让他也呆了一瞬。

    一时之间,我尴尬极了,拿帕子捂住口鼻,小声分辩道:“不是有意的。”

    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继而是在胸中沉闷的笑,后来握手成拳抵在口边不停的笑,末了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深觉丢脸极了,昔年闺中教养是把对着人打喷嚏视作严重失仪的。见他笑得促狭,脸上羞得发烫,又有些气急发恼的道:“叫殿下笑话了。小莞自己走回去吧。”说着便直起身子去掀帷帘。

    冷不防被他一手握住了脚腕。因失去平衡,人也一下斜卧在了白狐皮上。

    他唇边依旧噙着一丝笑意,将折子放进一边的书柜暗格里。伸手将我脚上木屐脱下来,又将已经湿透的绣鞋除了去。我支起身子,用力要将脚缩回来。他手上力道却让人挣脱不得,到底被他将足衣也褪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章 春() 
温热的手掌覆上冰凉的双足,一股暖意混合着酥麻便从足底蔓延开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抬眸看他,他亦盯住我看了一瞬,乌黑眼眸中似有火苗跳动。

    不过须臾之间,他将唇角笑意敛去,别开了眼睛。

    我心中顿时一沉,如浸冰雪。

    却又很快发现他左手大拇指正在我脚面上无意识的摩挲,与他素日把玩心爱玉器的动作一般无二。不由自主软软的喊了一声:“殿下。”

    他微微一怔,身子绷紧了少许。旋即松开手,朝后挪开一些距离。

    然而睨我一眼,又抬手把自己搭着的黑貂皮大氅揭起,盖在了我脚上。清淡的答了一声:“何事?”一边把手炉也放进了大氅里。

    我拥住貂皮坐起来,问道:“殿下何时才能收回锁闭徽音殿的命令?”

    他眉尾一跳,答道:“那要看你何时才能让人放心。”

    “我怎么让人不放心了?”我不由添了一丝恼意,“你知道被幽禁有多难受吗?”

    我张大眼睛嗔怒的看着他,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最难受的是看不到你的样子,听不到你的声音,触不到你的温柔。

    他忽然揽住我的腰肢,迫我靠近他,低叱道:“不要总是提醒我!”

    “提醒什么?”

    他松开手,侧过头去。额角隐隐青筋显现,似乎在抑制什么情绪。“没什么。”

    我心中一软,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额角,“为什么不信我,你心里到底怎样呢?你这样,小莞并不好受的。”

    他突然拉下我的手用力握在掌中,目光沉凝,语声低促:“顾明琰,不要提醒我锁闭了徽音殿,那是在提醒我一直以来对你用强权、武力相迫的卑劣。你本是他未过门青梅竹马的妻子,却终究叫我得了你。可即便这样,即便我也瞧不起自己的卑劣,我也绝不会放手!”

    这话里蕴含着种种意思和情绪,如惊涛拍岸般将我定住了。

    尚不知作何反应,蓦然一股大力将我按倒,眼前一暗,是晟曜炙热的唇压了下来。他身体的重量压制着我,唇舌交缠间,吻得十分霸道,不容细微抗拒、不容躲闪退缩。一阵阵眩晕中,我原本抵在他胸口的双手反将他衣襟紧紧抓住了。

    此时步辇晃动一下后停了下来,有内侍尖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传来:“殿下,裕德殿到了。”

    晟曜身子一僵,突然低头在我唇上重重咬了一下。见我嘤咛一声,线条优美的喉结滑动数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好好在我身边,我自然会解了禁令。”我犹自喘息着说不出话,只见他随手理了理衣衫,掀开帷帘下了抬辇。

    隔着厚重的纬帘,他的声音听上去那样混沌不明,正吩咐宫人:“送良媛回徽音殿。”

    外头有内侍应下了,步辇便又缓缓移动。我将帷帘轻轻挑开一角,却只见着他矗立在裕德殿外的背影。

    ——————————

    步辇停下时,翠浓早拿了干净鞋袜等着。我换好后下了辇,正是徽音殿外殿门处,殿外守卫并未撤走。而殿内诸人已经得了我晋封的消息,点亮了满殿的灯笼。晕黄的光亮在寒夜里摇摆出一片喜意来。

    我不由轻笑:“你们也太心急了些。三日后才册封,如今点这么些灯笼做什么?生怕没有人眼热了来找徽音殿的麻烦么?”

    蔻儿在旁边心直口快道:“总有那么些人,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谦和而改变自己害人的念头啊!既然那样,徽音殿的灯笼点了多少盏、婢子们是不是得意忘形,其实都是一样的。反正是招人嫉恨了,要小心谨慎的防着明枪暗箭,那何不干脆让自己亮堂一点?”

    我低声清斥道:“你倒越说越厉害了,都快赶上阮良娣言语的顺心肆意了。”

    看着蔻儿饱满红润的脸颊和满含无辜的眼睛,我到底放柔声音道:“你说的原也不错。可徽音殿禁制未解,你这许多的灯笼,映着把守殿门的守卫,格外显眼,岂不惹人笑话?”

    话音未落,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传来:“谁敢笑话曲良媛?那人一定会把自己笑成其他人眼中的笑话!”

    我寻声望去——只见徽音殿一侧宫墙根儿下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一眼望去便觉体态风流。

    不过一件寻常样子的丁香色冬裳,却由内而外的透出魅惑之感。待她走近前来,殿门处的灯笼晃动不已,明暗不定的光晕照在这款款而行的女子脸上。我不由张大了眼睛:这女子整个人柔若春水,堪称绝色。

    饱满柔嫩如蔷薇花儿一般的嘴唇张开,声音低哑却透着一丝勾人魂魄的甜意,边行礼边笑道:“拾萃阁应氏淳春见过良媛!”

    应淳春?

    我询问的目光扫向如意。如意便附耳小声道:“这就是荆州太守在昭君故里为殿下觅得的那位美人,如今在拾萃阁里跟管惠英她们一起住着。殿下尚未纳了她。”

    我略颔首,转向她道:“天寒地冻,难为你有心了。只是这笑话不笑话的,就到此为止吧!”

    应淳春展颜一笑,人如其名,立时叫人感觉春回大地、百花怒放一般,道:“春儿虽然资质愚鲁,却也知道良媛是殿下心中第一人。自然对那些敢不敬良媛的人骂的过了些。还请良媛原谅则个。”

    我笑道:“多谢。今日天色已晚,早些回拾萃阁吧。”

    应淳春曲身行礼,道:“春儿背井离乡,初入东宫举目无亲,不免心中惶惶。还要请良媛多加照拂。”她慢慢直起柔若无骨的身子,直视着我,接着道:“多加提携。”

    我清淡一笑:“淳春容色夺目,何需他人提携。”

    “春儿不敢,春儿只知道即便是天香国色的牡丹,花开也需待东风。”

    我笑道:“你可看见这团团围住徽音殿的看守卫士们了?”她微微一怔。不等她答话,我转身朝殿门内走去,口中道:“徽音殿尚且是春风不度,又如何能度他人?”

    她在身后静默一瞬,忽的笑道:“良媛莫要敷衍我。今日殿下从慈安宫出来时就已经传令,徽音殿卫士只有看护之责,再不复禁闭之用,徽音殿上下尽可自由出入。良媛岂会不知?”

第二百一十一章 缘故() 
晟曜,你这个冤家!明明已经解了禁令,适才在步辇之中却还诓我要“以观后效、再作打算”?

    我压制住初初听见这个消息的惊喜,缓缓转身,笑吟吟的道:“既如此,多谢淳春告知此事。东宫内姹紫嫣红,淳春原本就艳冠群芳,如今且待春日吧。”

    应淳春眉眼间波光潋滟,款款施礼:“谢良媛谬赞,春儿不敢与良媛比肩。若能得您照拂一二,春儿日后必定结草衔环、知恩图报。今日就先别过了。”

    蔻儿立在我身后,看着她在雪地中远去的背影,忽的“啐”了一口,嘟着唇道:“这么妖娆,简直是烟视媚行!她说的话可信吗?”

    翠浓一边扶着我过了徽音殿殿门高高的门槛,一边轻声问道:“良媛真要帮她?”

    我放下略微提起的裙裾,上面还留着赴宴慈安宫前、在梅园中跪在冰雪之上留下的浅淡印迹。两个月的幽禁、武尚华的打压、管惠英的欺凌已叫我明白,有些事,我并没有任性的资格。

    应淳春这般惊人美貌,若我对其不加理会,她必定转投武尚华身边。与其那样,不如收归我用。

    我自然不愿把这样的女子送到晟曜身边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晟曜宠幸。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她的起居用度,保她不被其他姬妾排挤,还是做得到的。

    这宫墙巍峨,深陷其中的我若依旧如往日般半点机心也不用,已是行不通的了。

    当即低语回道:“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三日后,礼部会同家令寺,在徽音殿行良媛册封礼。宣旨,授册、印。

    礼毕后,我带着佟嬷嬷依次去往慈安宫、永宁宫向太后、皇后行礼。

    太后端坐,看着我依例行了肃拜大礼。道:“你可知哀家为何要做主册封你为良媛?”

    我思索片刻,答道:“因为小莞得太后喜欢吧。太后喜欢的,自然不会错嘛。”

    太后不由笑了,道:“你这小滑头,避重就轻。这奉承起哀家来,倒是顺溜的很!”

    我叩首,笑道:“小莞愚钝,还请娘娘训示。”

    太后道:“哀家觉得你识大体、知进退,擅丹青、有格局,自然是喜欢的。可即便是你讨了哀家的喜爱,由昭训升为承徽也便罢了。擢拔为良媛,其实还是为了太子。曜儿生性仁善,这点随了他母后。可帝王之家,光有仁善是坐不稳江山的。所以哀家力主择了性情刚烈的将门武氏为东宫妃。”

    太后叹口气,道:“可曜儿幼时就不得皇帝看重,他母后又有好几年沉浸于大皇子之殇、无暇他顾。曜儿虽是在绮罗堆里长大的,却一直缺少陪伴。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曜儿一贯就觉得自己总是不被重视、不被爱的那一个。如今成婚,华儿又是这种性情,比哀家原以为的更要跋扈几分。事到如今,哀家对曜儿,心中亏欠、力求能在东宫侧妃上补偿一二。”

    我看着太后花白的头发,心中喟叹:她是爱孙儿的祖母,可她也是晟氏皇族地位最高的长者——更重江山。

    太后轻声道:“有一次在御花园,哀家遇着曜儿,那时还是个粉琢玉雕般的小毛头。奶声奶气的问我:‘皇祖母,曜儿好乖的。可是父皇、母后都不喜欢曜儿。曜儿心好痛。是曜儿不够好,所以不配得到他们的爱怜陪伴吗?’哀家看着他无辜的眼睛,当时好一会儿无言以对,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他们当然喜欢曜儿。’”

    “‘可是,他们都有更喜欢的那一个,父皇最喜欢太子哥哥,母后更喜欢大皇兄。’曜儿当时还懂事的安慰哀家,‘算了,皇祖母,曜儿已经习惯了。不过,总有人会最喜欢曜儿的对不对?’”太后微微笑着道:“哀家当然说对了。可是心却为这孩子疼的紧。”

    我记起今年正月里与晟曜围炉共语,他曾说过“无妨,孤王早就习惯不是最被重视的那一个。”

    太后俯视我,正色道:“所以,端午兵祸那日,华儿为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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