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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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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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别过头不敢再看,只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忍着。

    这一针一针,仿佛都扎在了心尖上。

    我对晟曜的心思原本是那样的笃定,笃定他宠我欢喜我。可眼下却连一分把握也没有了。原本想等过几日他气消了,一定要把他在意的这些事情再与他分说的明明白白,教他更明白我的心意。

    急切的想要解释、想要和好如初的心情,那样强烈。

    可他拂袖而去,当即封殿,连半分余地也未留给我。

    在我高烧数日、他也未来徽音殿之后,一颗心便有些凉,更有些自怜自艾的意味在里面了。

    翠浓把之前太医留下的药煎了来,我也不愿再喝。执拗的推开翠浓的手,嘶哑的声音自嘲道:“就让我这样罢!这药原本就苦的很。”

    翠浓百般劝说,我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晟曜这样不可理喻,哥哥的情形我又得不到丝毫消息,一颗心都苦兮兮了,哪里愿意再去喝这苦涩的药汁子。

    翠浓没有法子,见我整个人都烧迷糊了,人事不省。只得请了佟嬷嬷这种积年的老人来,连着蔻儿和映红,硬生生撬开牙关,将药汁灌了进去。如此折腾了七、八天,热度终于退了下去。

    我见佟嬷嬷一如往日,感念她没有因我失势而拜高踩低的。倒也肯听她几句劝,先把身子将养好了,再谈其他。映红日日挖空心思在膳房里倒腾,指着厨娘们将赤芙以前留下的药膳方子试了个遍,呈上来的吃食我也愿意尝上几筷子。

    就这样,在极其难受的心境之中,人竟也渐渐好转了。

    佟嬷嬷这日在跟前,我倚在大迎枕上试探的问道:“如今徽音殿锁闭,不能去给母后问安,也不知她身子可还好?”

    佟嬷嬷了然的目光看过来,笑道:“老奴也不得进出徽音殿,如何知晓皇后娘娘近况呢?”

    她见我黯然低头,又连忙笑道:“不过,老奴在永宁宫当差的一个旧识通过守门卫士递了东西进来,老奴与她隔着门缝聊过几句。皇后娘娘对昭训很是关心,亦问过太子殿下两次将您幽禁的缘故。只是都被殿下不痛不痒的挡了回来。皇后娘娘既然依旧关注着您,身子当是无恙的。”

    我勉力一笑:“母后待我一向极好,叫她挂心,实在是小莞的不是。若有殿下解了幽禁的那一日,自然也是得母后庇护的缘故。嬷嬷既然能递出消息去,当代小莞向母后先致谢意。”

    佟嬷嬷郑重颔首:“那是自然,老奴省得。便是您不说,只要有机会,老奴也是要为您筹谋一二的。”说着十分自然的以爱惜护卫的姿态为我掖了掖被角。

    我微垂着眼眸笑了。

    佟嬷嬷是皇后赐予的,俸禄归属均在永宁宫。我对她并无格外恩典,亦无多年相伴的情分。但观她对我的样子,倒是真心维护的。只是,我尚且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当年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只觉得人家待自己好都是应该的。

    后来遭逢变故,又在皇家这些年,早就明白:哪有无缘无故的好!

    若不为利,便总关情!

    我侧了侧身子,默不作声的打量佟安冬:虽说已是嬷嬷了,可比有些宫室的姑姑也大不了多少,瞧着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只是行事持重罢了。圆髻一丝不乱,日常爱用青金石宝花头的金簪,耳上亦是青金耳珰。

    我一时琢磨不出缘故,便要放下此事。此时佟安冬吹凉了手上养心安神的甘麦大枣汤,扭身过来喂我。正是日影西斜时分,一缕光线便从轩窗斜射进来,恰好照在她面上:肤色很白,略微狭长的眼睛,眸色偏黄。

    倒和定妃的眸色相似。

    我伸手接过汤盏,也不用调羹,一饮而尽。一边拿帕子在唇边按了按,一边不经意的问道:“母后安好我就放心了。不知定妃娘娘近况如何?”

    不知为何,她接汤盏的手晃了晃,随即笑道:“宫里哪还有定妃娘娘。五皇子叛出京都,他母亲自然是跟着儿子的。陛下为这事儿,可真是大动肝火呢。要礼部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被太后拦下了。可宫里现在也不敢称定妃娘娘了。有时候只拿五皇子生母的说辞混着。”

    我朝后靠在大迎枕上,“定妃娘娘——,还是称呼她布依公主吧。当年布依公主带入关的两万厥族铁骑,如今还剩下多少?”

    佟安冬迅疾的抬头扫视我一眼,笑道:“昭训怎么想着问这个?”

    我神色不变,“说到五皇子叛出京都,就这么自然而然想到了两万铁骑啊。”我直视着她,笑道:“若想不到,才奇怪吧。”

    佟安冬笑着称是,“当年两万铁骑被陛下打散后收编在三大营里。这许多年过去,除去自然损耗的,私自逃回北地的,原先总也还有一万五千人的样子吧。成功让五皇子带了出京的总有万人之数。老奴也是听人说的,准不准的,却是不知道了。”

    “万余人么?”我故意言道:“五皇子向来与殿下亲厚,何必为了陛下些许言语,做出这日后必定后悔莫及的事情来。他与废太子素来不和,如今却带兵投奔废太子所在的豫州,又能得什么好?”

    

第二百章 若不为利、便总关情(下)() 
“不,昭训,您错了。厥族男儿哪里能将他人的轻视、误解视若无物,何况还是自己的至亲。那样的伤人之语,换了哪个都受不了的。老奴倒认为五皇子此举,才是个有血性的!”佟安冬忽然发出了铿锵之语。

    我心中顿时笃定了:佟安冬,是厥族人。或者说,至少是有厥族血统的。

    她与定妃和五皇子,必定存在某种关联,还极有可能是十分亲近的关系——否则,威帝当日说五皇子的话何等隐秘,观猎台上不过寥寥数人。佟安冬如何能得知?除了是定妃或者五皇子告知外,不作他想!

    这样一来,她自来我身边后,反倒是是这段时日待我更为殷勤真切,也就解释的通了——定妃与五皇子多半念着我当日为他们说话的好,佟安冬便也爱屋及乌了。

    再想得远些,正月里樊双成和谢安若来萧王府那回,原本是要派遣佟嬷嬷和湛露一同先去花榭安置茶点、清退闲杂人等的,她却不知去处。等到后来庆格尔泰从大书房跑去了内院花园子里,佟嬷嬷却也一同出现了。

    是了,大书房连通银安殿,外院侍卫众多、守卫森严,内院角门边上的园子却是容易逃走的多。那这为庆格尔泰指路之人,多半也是她。

    深宫之中,果然是盘根错节。身边之人,各有出处。

    好在人心蜿蜒,却总有暖意。

    她愿意念着我的好,我又何必计较太过。合旳一时是一时吧!

    因此婉言道:“那但愿五皇子和布衣公主求仁得仁吧。只是不要伤了与太子殿下之间兄弟的情分才好。”

    佟嬷嬷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我躺在迎枕上,微阖双目,心中依旧感慨不已:布衣公主这一生,最爱的和最恨的,偏偏都是同一人。

    但愿自己不会步上她的后尘!

    只是,晟曜是何时从何得知我是顾明琰的呢?

    我之前早也说过,我是顾府旧人。即便知道我就是顾明琰,当年假托为婢,他也不至于生了这样大的气。看来,他在意的,始终还是我与昌若的事情。偏又是个一根筋,压根不听我的解释。也不体恤我当时尚在病中,简直蛮横粗暴。

    我气恼的将头埋进了枕头。

    被幽闭的日子,十分难捱。

    可就这样一天天的怨着、盼着、失望着,竟也到了冬月里。

    天气已经寒的厉害。

    徽音殿上下的用度供给倒是没什么变化。

    只是这一日日的看着黄叶飘零,万物萧索,又不得与外界通消息,心中越来越压抑。渐渐的便整日也不愿说一句话。

    这日晚间戌时,翠浓正要摁熄烛火了歇息。忽然听见外间传来映红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翠浓,昭训可是歇下了?纨素夫人过来了!”

    我本就没睡着,听了这话立时起身,散着头发迎了出去。

    纨素只身而来,披着件薄绸披风,戴着兜帽,正盈盈立在外间灯下。见了我出来,一手掀开了兜帽,拉住我的手迎着烛火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落泪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被幽禁?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我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了,方才说道:“既知道我是被幽禁的,为何你这会子还要冒险跑了来看我?万一被人发现,殿下必定不喜,岂不是平白连累了你?”

    纨素接过我递过去的帕子拭干眼泪,勉强笑道:“我不怕连累,只怕不能顺利趁侍卫交接时候进到徽音殿。”说完将手边一个包袱推了过来,“给姐姐做了几件冬衣。”

    我微笑着接过,“多谢,你有心了。”

    纨素略平复了些,问道:“你与殿下,到底是有什么事?我方才看殿内用度陈设倒是一如既往,可为何要将你锁闭在徽音殿,连我们想来探望都不许?”

    我垂下眼眸,半晌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有些事他误会了我。”

    “那姐姐还不快跟殿下说清楚?这么拖着,我看,殿下和你两个,都不好受。”

    我苦笑一下,“我根本见不到他。如何解释?”我想了想,“纨素,你可知晓顾家大公子的消息?之前听说他受了重伤,现如今怎样了?”

    纨素见我十分着急,连忙安抚的握住我的手:“莫急,顾公子原先十分凶险,后来听说熬了过来,慢慢在好转了。”

    “阿弥陀佛!”我不由自主的念了句佛号。

    心中大石落下,对纨素道:“你早些走吧,回去云梦斋路上注意安全。”

    纨素劝道:“姐姐,到底还是要先想法子解了幽禁才是。不然时间一长,再浓的情分也要淡了!”

    我深吸一口气,“若是这样容易变淡的情分,要来作甚?”

    “姐姐,殿下这些日子的样子,也不怎么好。你们还是早日和好如初的好!本来五皇子、谢家几家起兵反叛大齐,他就已经够难为的了。豫州周边的江州、衡州已经叫叛军夺了去,听说不日就要西进攻打京都了。”纨素忧心忡忡的劝道。

    我蓦然一惊:“怎么会?他们竟然如此势大么?”

    纨素摇了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知,但局势紧张确是明明白白的。”她转头看了看外面,站起身来:“适才通融我进来的卫士要交班了,我必须得走了——姐姐千万保重自个儿。”

    我点点头,送她出去,却见还有一名女子正站在殿门之外。

    竟是连如意!

    见了我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嘤嘤哭泣:“昭训,婢子可算回来了。”

    纨素见我犹自发怔,道:“你这婢女倒是个忠心的,听说在宫门外徘徊了好几日,却因无有腰牌而不得入。可巧遇上我派出宫去外祖府上办事的内侍,那内侍认得她,这才带了她回宫!”

    我伸手托起如意,道:“回来就好。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不过,你是怎么逃脱的?”

    如意顿时泪如雨下:“婢子被他们一路带去了豫州境内,所幸有一次他们在一处市集上休整打尖儿,被婢子寻着机会逃了出来。典卖了手上昭训之前赏赐的镯子,充作盘缠。好不容易,总算回来了,总算再见着昭训了!婢子原好害怕再见不到您了呢。”

    

第二百零一章 先入为主() 
我微微笑道:“好在还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奔波在外必定疲累,歇息去吧。”

    如意仰着脸,脸上的泪珠被殿外廊下的灯笼映着,分外明显,哽咽着道:“是。”

    因着好些内侍是从萧王府带入毓德宫的,如意原先在萧王府里人脉熟、消息灵的本事倒是也留了下来。自她回来后,徽音殿得了些林林总总的消息:

    比如威帝曾在定妃走后,在她旧日居所含章殿里枯坐一宿。

    再比如姚华棠近日出入,戴上了一副羊脂玉面具。不仅堪堪遮住那道可怖的伤痕,还平添一股神秘风流意味。他与人来往应酬,行事倒方便许多。只是五皇子原配郑氏突然病故,谢家已为谢安若和五皇子举行了婚礼。五皇子的厥族骑兵剽悍擅杀,又连下新野、房陵和上庸三地,直逼京都。这之后,姚华棠整个人便犀利桀骜起来。

    我听如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笔不由一顿,落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郑氏突然病故?

    五皇子和谢家如今正是必须相互借重的时机,联姻无疑会是结成联盟最好最快的法子。郑氏的病故,总让人想要揣测事实真相是否真的如此。但不管真相如何,都让人寒心!

    我低头看着书案上的纸张,已是不能用了。搁下笔,伸手将纸张揭起,揉成一团掷在地上。掷出的纸团将地上原先丢弃的几团纸张撞了出去,打着转儿停在了一双玫瑰红缀银色芍药的绣鞋旁。

    绣鞋的主人开口道:“妹妹好兴致。”——是阮良娣。

    我微微一笑。身边翠浓和如意去端了一把嵌金云纹圈椅来请阮良娣坐下了。

    我在映红端来的水里净了手,向阮良娣道:“姐姐如何来了?”

    心底有一点点期盼——或许是晟曜要她来?

    然而,阮良娣道:“怎么,姐姐来不得么?”她示意侍女们都退了出去,上下打量我许久,忽然问道:“你既然逃去了心爱之人身边,为何又回来?”

    我惊讶的抬头看向阮良娣,沉吟片刻,道:“姐姐这话,小莞却不懂。姐姐若是因为不忿前些日子小莞得殿下日夜相伴,故而要小莞认下什么欲加之罪,不妨明言。”

    阮良娣倒愣了一瞬,顿时反唇相讥:“曲小莞,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啊,我可是背着殿下来看你的。欲加之罪?我阮硕人犯得着吗?你都被幽闭于徽音殿了,哪里还需要我再做些什么!”

    我原本疑心她因为对晟曜用情至深,所以对我一直亦敌亦友,此时是存了故意试探嘲笑的心思。但此时听她的意思,倒是我多心了。一时便不再做声,只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又掌心向上略抬起手来,示意她用茶。

    阮良娣呼出一口气,依旧薄怒:“你真是!”精致的眸子在我身上打了几个转,口气温和了下来,道:“怎么瘦成这样?”

    我低下头,笑了笑,没有做声。

    “好了好了,我方才不该说话激你,是我的不是。本来是想趁殿下不在毓德宫偷偷来看看你如何了。却还惹得你不快,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阮良娣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撇了撇茶叶,却一口也未喝又放下,道:“我说曲小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日在卫王府,我明明听见你对卫王妃说过,殿下不是你心爱之人!如今我不过提一句,你作甚么这么大的反应?即便你为爱而逃离东宫,我也并不会看低你。这会儿甩脸子给谁看呢!”

    这些天来我早就不太愿意张口讲话,如今被阮硕人言语相激,却是脱口而出,道:“你胡说,我几时在双成那里说过这样的话来?”

    我忽然顿住,那日双成说“能嫁与心爱之人,实在是幸事。姐姐不也一样么”,而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

    因为觉得自己是被晟曜纳入府中的,所以不是“嫁”,所以当时自己说的是——“我和双成是不一样的。”

    而阮良娣却以为我的意思是说晟曜不是我心爱之人!

    我不由缓缓摇头,嗤笑一声。

    阮良娣走过来,叹口气,道:“你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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