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良娣陪着萧王去了乐道堂,我自回多福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章 秋雨(上)()
进得房中,湛露早备下热水和干净衣物。赤芙与我除下外衫后发觉小衣已被冷汗湿透。碍着湛露在房中不便多问。待到换好轻便干净的衣物,湛露去外间忙碌时,方才急急拉了我问道:“可见着谢公子了?”
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轻点头,“昌若哥哥说我父母兄姐目前尚好,他会设法照顾。”
赤芙低低念了声佛号,神情松快不少。
我瞧见不免挂心,赤芙总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惊鸿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的好,不然白白担心不说,只怕她难免会在外人面前露了形迹。
伸手按了按她的膝盖,问道:“那一跤跌到了何处?给我看看。”
赤芙不由笑道,“不妨事的,原本还怕不能支开她们呢,婢子这一跤摔的天遂人愿,可是值当呢,整个的也是机缘凑巧。”她这样一讲,我倒被她呕笑了。
湛露用托盘端了碗冰糖银耳羹进来,边递与我边道,“刚刚连娣儿听乐道堂洒扫的丫头闲话,阮良娣在乐道堂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对堇夫人发作了起来,王爷也劝不住,如今正不可开交呢。”
我慢慢搅动碗里的银耳,“叶姐姐回来了么?只是不知道又是哪里惹着了阮良娣。”舀了勺银耳送入口中,点头道:“煮的绵软甜稠,真是费了心思了。湛露和赤芙也用些吧。正当时令的,降降秋燥。”
湛露收了托盘,玩笑道,“都备着呢,不止我们,连娣儿和蔻儿她们都有。夫人打量着湛露是那般小气的人么。”说罢不以为然的接了句,“那位阮良娣若是隔段时日不寻人晦气倒才真是奇了。不过今日的动静倒真是大了点。往常再无理取闹,都会避开王爷的面的。”
我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且留个心吧。看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提防的。”
中午时候多福轩刚摆完午饭,乐道堂那边便遣了小安子过来传话:天降大雨,合家晚宴和赏月就免了。
湛露给小安子塞了个荷包,打发他笑嘻嘻的去了,转身向我道:“这可真是少见,往年即便是天气不好,王爷也必要合家晚宴的。尤其各院的无宠的侍妾可都盼着呢,一年到头的也就能让王爷见上这么几回。”
我搁下手上乌木镶银的筷子,用了连娣儿递过来的漱口水,方缓缓对湛露道,“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么?”
湛露摇头道:“小安子也不晓得,只知道是堇夫人回府后去了乐道堂跟王爷回了会子话,阮良娣就当场闹起来了。”
我笑笑的看着连娣儿,连娣儿也会意的笑笑,放下手中的事情出去了。
过不多会儿,就见连娣儿打了油纸伞袅袅婷婷的回来了,蔻儿去接了进来,到底年纪小,不等连娣儿立稳已经迫不及待问道,“连姐姐,可问到了么?”
连娣儿温婉笑笑,拿帕子擦了擦鬓边发上的水珠儿,沉稳向我施礼道:“婢子去了乐道堂,听表兄讲堇夫人近午方回,回府后径直去了乐道堂面见王爷。”
赤芙与湛露这时也进房来了,连娣儿微顿一顿,续道,“堇夫人禀明王爷的话着实骇人,却是堇夫人在宝华寺撞见阮良娣身边的大侍女惊鸿与人私奔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一章 秋雨(下)()
湛露闻言道:“若说就是一个丫头跟人跑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各府里都有的事情。只是总是不光彩的,没的让人看萧王府的笑话,连带的王爷脸上无光。难怪会免了阖府晚宴。”
连娣儿点头道:“王爷自然要下令知情的人都不得外传此事,府中众人皆不得谈论提及,只是宝华寺里的情形很多人都看见了,想来纸是包不住火了。何况这种事情阮良娣如何肯依,贴身的陪嫁丫头就这么去了,还摊上这么个腌臜事儿,即使大家不往她的妇德闺训上想,以后各王府有位份的夫人们见了面,话里话外带上一两句的,她如何受得了,所以才同堇夫人当场闹了起来。阮良娣咬定堇夫人是血口喷人,掳了人不说,还给人安上这种罪名。偏生堇夫人又言之凿凿。闹了好一阵子,惹得王爷发了脾气才停住,现下已经遣人送两位夫人各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我颔首道:“这倒是,阮良娣一向自视甚高,这种事儿她若不想方设法的撇干净了也就不是她了。蔻儿,帮你连姐姐把雨水擦擦,换身衣服吧,回头着凉了也不是好玩的。这样大的雨,难为你跑这一趟。”
连娣儿脸上红了红,忽地跪了下来,抬头正色道:“莞夫人怎的这样客气,真是折煞我们做下人的了。何况夫人一听说婢子的娘亲有咳嗽宿疾,便立马打发人送了内造的丸药。夫人待婢子的这份心意连娣儿不敢或忘。”
“多大点事儿呢,便行这样大礼数。蔻儿快掺了她起来。”我淡淡一笑,柔声道:“我孤身入府,只有赤芙相伴,更无娘家倚靠,难得你们对我尽心尽力一味赤诚的,这种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愿意尽的心意罢了。实在不用挂在嘴边,如此倒没个开交了。快下去歇着吧,我也有些乏了。”
看湛露带了连娣儿和蔻儿退出房去了,我垂眼思量,看来昌若哥哥不曾伤了惊鸿的性命,如此就好,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也许离了阮良娣对惊鸿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何况王府外海阔天空。只是无端牵连了堇夫人被阮良娣怨怼,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也不知道昌若哥哥是怎样让惊鸿做了与人私奔的样子出来;更无从得知他是如何布局,竟堪堪让堇夫人撞见。先前只知他儒雅温文饱读诗书,原来也极具机变之才,竟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还连消带打了阮良娣和菫夫人——在他以为,那两位应是与我争宠的吧。
窗外的雨连成一线,打在芭蕉叶上唦唦作响。是谁无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我半躺在明窗前的凉榻上,渐渐平复了对惊鸿的愧疚之心,微阖了眼。恍惚中感觉有人走近将一条软毯搭在我身上。我慵懒的换个姿势,道:“赤芙,你也去歇会子吧,早上起得早。”
“孤王来得可真是时候,正赶上赏玩这海棠秋雨图!”
萧王!我惊觉坐起身,软毯滑落下来,本就着家常衣服,如今更是钗横环滑,一派暧昧的气息萦绕凉塌周边。
“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妾这个样子如何见人呢。”一边说着一边拿脚去探榻边的鞋子,不想却被萧王一把将脚握住不放。我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却再挣脱不得,顿时绯红满面,脸上直如开水一般烫了。只好侧转了身子不看他,双手紧紧扭着软毯。
萧王见我如此,不由笑道:“才说海棠斜卧,衬着轩窗外的雨景让人赏心悦目,现下又添了小女儿情状,倒更是诱人了。孤王若不一亲芳泽,真是暴殄天物了。”说着便俯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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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潇潇()
我心中着实矛盾,思绪百转,不自觉圆睁了双目。萧王看见扑哧笑了出来,捏捏我鼻头,亲昵道:“傻妮子。你不知道应该含羞带怯、闭上眼睛么?像你这般瞪大眼睛,直教一点情致也无了。倒是可爱有趣的紧。”说着拉我起来,温热的嘴唇在我额头轻轻一印。
我微微歪着头,轻笑道,“小莞确实是不知道,殿下恕罪可好?”
萧王嘴角噙了笑意,携了我至窗前,看那雨越发急了,落在芭蕉叶上的雨滴四溅开来,晶莹透明,空气中是清新湿润的味道。静静立在窗前良久,萧王忽然幽幽的道:“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我倏地转头看他——他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心中不是不震动的。旋即抿唇笑道:“是君思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萧王展臂揽我入怀,喉音低沉道:“孤就是喜欢你的小聪明。”
我闷闷的差点透不过气来,推开他臂膀,嗔道:“是呢,小莞当然比不上阮姐姐满腹经纶啦。小莞就是只有点小聪明嘛!”
萧王展颜笑道:“嗯,孤还很喜欢你的小心眼儿。”
我冲萧王粲然一笑,也不理他,自去唤湛露拿茶水点心来。萧王在身后道:“湛露多拿些来,孤王饿得厉害!”
我转身奇道:“这可奇了,堂堂王爷在自己府里倒不曾用饭么?这会子已是申时正了。”
萧王面露无奈之色,在花厅左边的桌边坐下,边揉眉毛边道:“原本是与硕硕一起用午膳的。只是堇仪过来说话,两人不太和睦吵得厉害。”
抬头看我道,“你有空去开解开解硕硕,她气性大,只怕是晚膳也不吃的,偏偏素日里身子就弱。”
我听了叫住湛露,道:“让小厨房把蟹黄包热热的送上来,好歹是个正经吃食。”
湛露答应着去了。萧王道:“还是小莞贴心。”又揽住我道,“孤陪你过中秋好不好,虽然没有月色可赏,一起听听雨声也是好的。”
我推开萧王嗔怪道:“殿下也该早点说,打算就这么饿到晚膳时候么?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些。话说回来,阮姐姐那里小莞可不敢去劝什么的,又不清楚前头的缘故,若是说错了话,反招的阮姐姐不喜,岂非小莞的罪过了。还是劳殿下大驾去看看阮姐姐吧,保管多大的气性儿也尽消了呢。”
萧王刮下我的鼻子,笑道:“就这么心急火燎的把孤往外推么?”
我跺脚不依,道:“殿下就爱拿人取笑,心里明明记挂着阮姐姐,偏要拿小莞作伐子,小莞可不依的。”
萧王爱怜的道:“小莞休要多心,说要陪你过中秋并无他意,只是想陪着你罢了。”
我轻轻点头道:“小莞明白的。不过殿下还是去看看阮姐姐的好。”忽地噗嗤笑道,“殿下若以为小莞是在吃醋,待会儿吃蟹黄包时,大不了不用醋碟儿就是啦。”
萧王大笑,眼睛弯成一线,道:“如此可不敢惹小莞不高兴了,不然待会儿不给醋碟儿就算了,万一跟孤争起包子来,可就麻烦大了!倒让侍从们有了下酒的话题。”
我故作正色道:“如此就请用了点心,快快移步庆颐馆吧!说不定阮姐姐已是倚门望穿秋水了,真要那样,殿下的罪过可就大啦!”
萧王被我的话逗乐,朗声大笑,湛露进来看见,对我报以会心一笑,似含有欣慰之意。看来湛露与萧王之间不止是得脸的婢女与主子,更有一层亲厚。湛露待萧王之心倒是真心爱护的。
萧王用了点心茶水便被我催着去庆颐堂,他整理了衣袍,抬脚却故意做了一步三盼的样子来。我只倚在花厅门洞里抿着嘴儿笑,并不出言留他,由着他自去了不提。
连娣儿过来绞着帕子欲言又止,我扭头看见便招招手要她近旁来,轻声问她何事。
她有些忐忑的道:“先前奴婢去乐道堂找表兄打听,这阮良娣和菫夫人闹起来的缘由,给我表兄递消息的是槐魁,婢子方记起他原是阮良娣陪房的远亲。”
我发会子征,摇了摇手,道:“不妨事,你且留心吧。别叫人知道咱们知晓了他们的关系。”连娣儿有些不安的退下了。
我拣起一个蟹黄包浅浅尝了一口,赤芙不解道:“小姐何不留王爷用晚膳?”
我拿帕子按了按唇,不紧不慢道:“取消中秋晚宴的信儿一出,只怕萧王府今天已成了怨妇府,今晚萧王留宿之地必然是千夫所指,我何必让阖府的姬妾都对我怨声载道的。既是阮良娣种的因,自然要由她亲自承担这果!”
赤芙道:“原来如此。真难为小姐心思缜密了。”
我闻言冷笑道:“心思缜密么,只怕还比不上人家的有心谋算。如若我今天争宠之心稍盛,便着了那位的道儿了。萧王对她极为怜惜,今天在乐道堂与菫夫人相对本就落了下风,脸面无光之后自然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如果这时候我在萧王跟前说上一两句对她不利的话来,萧王多少便会对我生了厌恶之心。需知生在深宫长在大内的人,其实对富于机心、背后挑拨之人难以亲近。”
赤芙应道:“那可有意思了,生于皇家,怕是没有心眼子也活不得现在的,倒对这些厌恶起来。”
我沉默半响,落寞一笑,道:“若不是念及父母亲族,真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天天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屈意承欢也就罢了,还要日日谋算。何况,即便这样也未必能善了。”
赤芙停了手上的活计,抬头看住我道:“小姐今日怎地说出这样心灰意冷的话来,倒似大小姐的性子了。小姐最是个遇挫不折的人呐!”
我静静在榻上躺了下来,侧头看窗外的雨渐次小了些,懒懒的道:“遇挫不折么?谁知道呢,许是这雨让人心乱了吧。你且歇会子,晚膳也不用叫我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注: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等句语出清人小品秋灯琐忆,作者蒋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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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风寒()
其实,我心中明镜一般,乱了心的不是雨,而是昌若。今日一见让我彻彻底底的明白,萧王府将是我今后安身立命之所在了,无处可逃——昌若并无一丝一毫带我离开的想法。我能不能离开是一回事、他愿不愿带我离开又是一回事了。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执着于感情的小心眼的普通女子,当最后一点点奢望也失去的时候,便失了依托般空空落落,还真是枉费了爹娘多年的苦心培养。这样想着,便对自己也生了厌恶之心来。
这一晚并无好眠,在榻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半梦半醒、似睡非睡的,只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过竹叶的声音。一会儿是惊鸿鄙夷的神色近在眼前,一会儿是昌若若有所失的眼神让人心有不忍,然而又不是昌若哥哥却是萧王畅快的笑着,他身边人的身影很像昌若,我刚过去轻轻拉了他的袍袖,转过脸来的却是居高临下的阮良娣,冷冷的注视着在雨中淋湿的狼狈的我。
突然惊醒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窗外兀自黑黝黝的。自觉浑身火烧火燎,便唤赤芙,却发觉声音粗噶低哑。赤芙蹟着鞋进来,见我躺在窗下的凉塌上,顿时急了,“小祖宗,你怎么在这里睡着,还开着窗?这又是风又是雨的,着凉了可怎么办!”
若在往常,我定是嬉笑着安慰几句,免得赤芙因为担心而唠叨个不停。可现下只觉浑身无力,昏昏沉沉,便由得她去了。
赤芙见我异样,伸手抚我额头,一探之下变了神色,惊道:“这么烫手!可了不得。”
说着将我从凉塌上扶起,一边唤了外间上夜的蔻儿进来。蔻儿见我如此,到底年纪小,直要哭出来。被赤芙喝住,要她去打了水进来,用毛巾敷在我额头,又拿了厚的棉被裹住身子。
湛露大概得了消息也急急奔来,见如斯情状,不由责备道,“好好的这是为何,夫人年纪轻不在意,赤芙蔻儿却也太不当心了些。这种天气怎么能由着夫人睡在凉榻上?回头王爷知道又该着急了。”
我忍着难受,勉力劝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要她们进来。”头挨着软枕头却似要裂开一般,感觉内里发冷、皮肤却是滚烫,倒像是井水镇过的西瓜外面裹了热糖浆一般,冷热分明,偏偏都在自己身上,不由暗暗苦笑。
湛露看见,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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