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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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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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只看两人有没有这个造化吧!”我挥挥手让赤芙将画收起来,却忽然顿住了。

    赤芙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题跋上赫然写着:满堂花醉三千客。

    我沉吟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么?这位姚学士,好大的气魄!”

    忽然有击掌声响起来。

    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突兀。

    我扭头看去,不由睁大了双眼——墨棣!

    是的,是墨棣,而非姚华棠。

    竟出现在内室!

    墨棣随意挥手点在了赤芙身上,赤芙顿时软倒下去,伏在了桌上。

    我张口欲呼,却被他欺身而上,捂住了嘴。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若不叫人,我就松开。否则麻烦的可是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迟疑着点了头。

    他缓缓移开覆在我脸上的大手,安抚的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你无需害怕。能吟出‘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女子,想来也是胆色过人的!”

    “你来做什么?”

    他脸上忽然出现了红云,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我来,是,向你说声抱歉。”

    我嗤笑道:“我没听错吧!我以为你惯会索人性命!”

    “上次在大昭寺,是我想得偏激了。后来听了明心上人的话,才晓得自己错了。就连我师父,后来也斥责我鲁莽了。”

    他似乎不习惯一下子说这么多解释的话,脸上已经是极不自然的表情。

    我思及他在宫中相助的事情,到底心软了下来,只依旧绷着脸道:“什么生辰礼?我可不敢当。只要你日后别再要取我性命,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还不快走!若让人瞧见,我可又要被你害了!”

    他忽然笑了,如同风过竹林般,清冽俊逸。“你放心。”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放什么心?

    然而不等我问他,墨棣接着道:“你哥哥的事情,我会帮你们。”他看了我一眼,方开口续道:“权当作我送你的生辰礼。”

    说完深深看我一眼,转身朝门外离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如初。我几乎以为方才的事情是我在梦中所见。

    然而赤芙依旧伏在桌子上,提醒着我墨棣的确来过!

    我怔忪片刻,忽然警醒过来,伸手将赤芙摇晃醒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历法(上)() 
赤芙迷糊着抬头,奇道:“咦,婢子怎么睡着了?刚才屋里是谁在击掌来着?”

    我想着赤芙藏不住事的性子,只得状似平静的说道:“是我。我见这画的题跋写的很好,忍不住击掌叫绝。你困得厉害,去床上睡吧。”

    赤芙点头,挣扎着起身,去外面喊了翠浓进来陪着我,才自去歇息了。

    我叫翠浓把“四美图”收了起来,却想起刚刚墨棣说他会相助哥哥的请功之事。

    也就是说,刚刚我与赤芙在内室说的话,包括对不住昌若和钟情萧王之类的私密言语,都叫他听了去!

    我心中懊恼,不觉脱口而出,道:“简直阴魂不散么!”

    一旁的翠浓没有听清,问道:“昭训说什么?”

    见我面带郁色的摇头,便笑道:“可是闷的慌?不如婢子让庄子上的婆子带我们出去走走!这几日不是学骑马,就是在屋里陪王爷下棋、品画,婢子都替您觉得闷!”

    我抬头见翠浓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希冀的光,不由扑哧笑了:“是你闷了吧!”想着萧王多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与其坐在屋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透透气。

    便唤蔻儿帮着换了身简便的装扮,又叫小丫头拿了幂离来戴上。

    翠浓早已经吩咐守门的婆子去给杜一鸣传了话。

    此时杜一鸣已经带着几个才留头的小子候在院门外。

    见我带着蔻儿和翠浓出来了,不由微微伸长脖子看向我们身后。

    待看见我身后跟着的只有蔻儿和翠浓,他眼中的失望显而易见,即便隔着幂离,我也瞧得清清楚楚。

    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昨日在马场他瞧着湛露的不同眼神来——不由暗暗赞他好眼光!也不说破,施施然走了出去。

    倒是蔻儿见他一脸失落,便问他道:“杜管事作甚么看见我和翠浓姐姐便耷拉了脸?我们长得让您讨嫌么?还是你原本在等着什么人?”

    翠浓估计对杜一鸣的心事心知肚明,见蔻儿直愣愣的问杜一鸣,便只在旁边含笑扶住了我,并不插话。

    蔻儿见我没有做声,更是由着性子将杜一鸣好一顿排揎。

    我原本就是想看看杜一鸣对湛露是不是我揣测的那样,如今见他这样一个素日在萧王面前都百伶百俐的人,反因心事被蔻儿喝破而面红耳赤、毫无招架之力的,便知道自己想的没错了。

    只是他瞧上湛露,湛露又是旧情难了的情形,只怕他不能轻易就遂了心愿。

    既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遂不叫蔻儿再为难他,淡淡吩咐道:“有劳杜管事了。”说着朝翠浓微微颔首。

    翠浓会意,朝杜一鸣笑道:“庄子里可有哪里值得逛一逛的?杜管事带着我们走走看看就是。”

    杜一鸣回过神,便是平时伶牙俐齿的模样:“有的。昭训找小的带路就对了。小的对庄子再熟悉没有了。庄子后面的山上有许多松鼠,活泼好玩,附近的小娘子都喜欢,也不怕人。小的带您瞧瞧,也是个野趣儿。”

    说着便要在前面引路。

    我见他说的有趣,心中便也有些雀跃。微微颔首,带着一脸欣喜的蔻儿和故作端方的翠浓走了出去。

    “真的有松鼠啊!”

    “快,快,它要跑了”

    “把它给我,给我!别伤了它!”

    整个树林里都是蔻儿清甜的声音。

    惹得附近的农人三三两两的聚拢来,只碍于我的身份不敢离得太近,带着些善意的笑容在林子边上看着。这边蔻儿和翠浓在几个小厮的帮忙下,围追堵截、隳突乎东西,竟真叫他们抓住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蔻儿喜不自胜的从小厮手中接过来,朝我献宝一般跑了过来,乐道:“昭训快看,这真的是老鼠吗?明明像兔子!看这两耳朵竖的!”

    话音未落,那小松鼠竖起大尾巴在她脸上一扫。

    蔻儿一时不妨迷了眼,不由自主“哎哟”一声,手上就松了力道。

    那小松鼠便挣脱了,一溜烟儿爬上最近的一棵水杉,只看见临近水杉的几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梢枝叶晃动数下,那松鼠却是瞧不见了。

    周围的人因事出突然,也来不及帮手。有几个胆子大的跟着道:“姑娘手劲小了,叫它跑了!不然那皮毛倒是个好物儿呢。”

    蔻儿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沮丧不已:“这小东西真是不识抬举。我既抓了它,自然会好好照顾它。有人喂养,不比在林子里风吹日晒、三餐不定的好多了么!”

    翠浓笑她,道:“这原本就是个野物儿,能知道你说的这些!你可真是魔怔了,为了只兔子——啊不对,是为了只老鼠!”

    蔻儿脸本就圆,此时更是将眼睛瞪得溜圆,委屈道:“我原本想着可以给雪奴儿找个伴儿的!”

    我笑道:“你还真是魔怔了。雪奴儿是猫,这松鼠非它族类,如何作伴!”我伸手抚上身边的树干,树皮像瘦骨嶙峋的老人的手,又缓缓道:“何况,你不让它自由自在,岂非违背自然之道?”

    蔻儿撅嘴嘟哝:“保管不出几日就将它驯服了。”

    我笑道:“胡闹。它跟雪奴儿又不一样,一个已经代代相传驯化了,一个还是野性自在。什么事情都要讲个顺势而为,不可勉强为之伤了自然之道。就比如这春来播种,若是不顺应天时,农人们事倍功半不说,庄稼出苗可就差了。”

    林子边上的农人们听了,纷纷道:“昭训说的太对了。我们向来按天时行事,照着节气做事,不敢晚上一点儿。饶是如此,去年和前年庄稼出苗差,连带着收成也差。”

    我想起来庄子的路上,在车里朝外看的时候,农人们已经在播种了。

    而这几日明明还冷的厉害。这种子播下去了,天气却不够暖和,能顺利出苗的自然不多了。

    遂看了杜一鸣一眼,问道:“农人们都是听你的安排吧?怎么不是照着历法节气来的么?”

    杜一鸣抬头看了我一眼,很快掩去了诧异之色,低头恭敬道:“回昭训的话,自然是按着历法节气来的。可历法这几年越发不好用了。小的们想来想去也没法子啊!”

    我安抚道:“听说朝中司农卿樊叔略樊大人,因历法推演不准、农户屯田种植大受影响,甫一上任,连吃住都搬去了太史令刘焯的府上。年前也对之前通用的元嘉历做了些订正。想来今年会好些了!”

    杜一鸣摇头道:“难说。”

    我淡淡笑道:“什么意思?”

    杜一鸣朝山林下的农田努了努嘴,“今年就是照太史局订正后的历法挑的下种时间。可您也看到了,这天气还是寒得厉害。只怕还是和去年一样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历法(下)() 
翠浓听了,停下和蔻儿的小声嬉闹,问道:“杜管事的意思,今年照着历法里惊蛰的节气下种,可惊蛰过了天气依然寒冷,又和前几年一样不利于出苗么?那看来这订正后的历法照旧是不准的了!”

    杜一鸣皱了皱眉,闷声道:“可不是!”

    这时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农人大着胆子扬声道:“曲昭训,快让王爷想想办法吧。这太史局的老爷们也不知是怎么了,历法都搞不准,受苦的可是老百姓。我们这些人跟着王爷,即便年成不好,总也能温饱不愁。可外头的普通农户,这几年下来真是苦不堪言了!”

    周围的其他农人也都纷纷附和。

    在他们眼中,曲昭训娴静含笑着略点了点头,应下了他们的请求。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心中早已思潮翻滚,左手心仿佛还隐隐作痛。

    那是父亲要我与姐姐记诵过云楼藏书的日子里,一日正念到历法推演,晦涩难懂。我当时年纪小,难免犯懒不用心,惹得父亲出言教训。

    我犹自顶嘴道:“爹爹,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么!您要我和姐姐读出一个状元才,不也还是闺阁女儿么?日日读这些,好没意思。今年春天都快过去了,我都还没能出去折花扑蝶呢!”

    父亲斥道:“我顾家养女儿,从来就要德才双修,方能从容自立于世。寻常女子会的,你们要拔尖儿,寻常女子不会的,你们也要会。如此才不负我顾氏门楣。何况,顾家女儿和顾家子弟都是顾氏血脉,我向来对你们一视同仁,你倒先自轻自贱起来!”

    说完不由分说拿戒尺在我左手击打了三下。

    父亲素来宠溺我,何曾让我吃过这样的苦头,当时便委屈的眼泪直掉。本来父亲还要罚我,还是袁夫子说情才作罢。

    过了几日父亲见了我,依旧肃着一张脸,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手心还疼吗?”

    我撅着嘴不做声。

    父亲当时生气又无奈,道:“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你身为女子,为父给不了你荫封,可这些书却可以一直陪护你。让你虽身在闺阁,却能心游四海。大道理我不说了,可你总知道连贩夫走卒都说技多不压身吧!多学些东西,有什么不好?”

    言犹在耳,我与父亲之间如今却隔了万水千山。

    我回神笑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历法本就是以人力顺应自然,一时力有不逮、有些出入也正常。太史局应该会尽快调整了。我跟王爷也说说此事就是。”

    杜一鸣领着众人朝我施礼道谢。

    我浅浅一笑,带着翠浓和蔻儿穿过树林下了山。

    心中却对历法之事已经有了主意。

    酉时一刻的时候,萧王回来了。

    我服侍他净了手,问道:“王爷和姚学士谈的如何了?”

    他伸手在我鼻头刮了下,笑道如同春日暖阳,“如你所料。”一边和我在饭桌边坐下,一边道:“他早先就听人提过谢府小姐的美名,那日庆格尔泰闹事,又有了惊鸿一瞥。如今这些日子下来,竟是害了相思病!”

    我想起姚华棠素日倜傥,自负才情,如今却被谢安若那丫头吃得死死的,不免有些好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了。只看谢家愿不愿意姚谢两府结为秦晋之好了。”

    萧王亦道:“事在人为。我明日回京,有几件事情要回去安排下。”

    我敏感的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这样就如同寻常夫妻之间的相处,于我而言温情而珍贵。

    遂马上接口道:“我与王爷一同回去。”

    萧王拿起筷子夹了些炭炙鹿肉放入口中,细细嚼了咽下。方道:“我想了想,你若喜欢这里,不如在这里等我回来。何必在路上颠簸这一趟。我带着人骑马回京,也能快些。”

    我寻思着若要推算现行历法的不精准之处,确实需要静心推演,萧王回京,我正好全心做此事。等他回来,再将推演校准后的历法给他,由他呈献给威帝。若真能奏效,不仅解了黎民之苦,萧王在朝堂上也会更有人望。

    遂含笑道:“知道王爷嫌弃妾身坐马车走得慢。有朝一日妾身学好了马术,只怕王爷还嫌快呢!”

    伸手拿汤勺舀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放在他手边,婉声道:“妾身在这里等着王爷。”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萧王一去便是五日。

    他回京第二日的时候,我已经将元嘉历细细推敲了一遍。大概知道历法标注的节气和实际天气渐渐不相吻合的缘由。

    正着手推演、校准的时候,赤芙轻声在旁边提醒:“小姐如此行事,不担心叫人生疑、因此获罪么?”

    我拿着算筹的手便一顿。

    赤芙所说的罪名我亦知晓。一是“私历”,二是“私习天文”:其一是学习观测天文和按照天象预测吉凶的方法;其二是收藏天文图书和观测天文的仪器。

    大抵因为西晋时候玄学与天文学的结合,有了许多动摇天子之说的清谈。这让皇族如何能忍。因此从前朝起,便以律法禁止私习天文了。“诸玄象器物,天文图书,谶书,兵书,七曜历,太一,雷公式,私家不得有,违者徒二年。若将传用,言涉不顺者,自从造‘袄言’之法。‘私习天文者’,谓非自有图书,转相习学者,亦得二年徒坐。”

    我一边摆弄算筹,一边道:“不是没有担心,只是眼见农人被不准的历法误导,心有不忍罢了。若此事成了,百姓便能少些饥荒。何况,总想着做些什么,能帮一帮王爷。”

    赤芙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帮我将烛火减去灯花,又移得近了些。

    过云楼藏书里有一本玄学杂谈的书,记载着一个叫张子信的人曾隐居在海岛住了许多年,用自己造的叫浑仪的器物实测。发现太阳的运动是不均匀的。“日行在春分后则迟,秋分后则速”。对太阳运动的迟速状况和二十四节气时太阳实际运动速度与平均运动速度的差值,即日行“入气差”也有详细记载。

    现行历法不准,多半是对“入气差”未多作考量。

    我提笔在纸上飞快的默写,时而将运算的数值记在纸上。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也能送他一件礼物了。

    自从在公主府遇见,是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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