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炉烧的很旺,十分暖和,将这笑声带来的寒意驱散了些。
“还有吗?”
映红一愣,摇头道:“就是这些。不过后来王爷吩咐婢子的爹爹安排人给叶氏家中送去了她留下的一封书信。听说,叶氏的家人对叶氏在王府里送了命这件事情本来很是不满,对王爷也颇多怨怼之词,但看了叶氏遗书,倒对派去的人又态度好了起来。”
我沉吟一会儿,方对映红道:“你下去吧,午膳你看着料理就是。我信得过你。”
映红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待反应过来又欣喜的对我叩头道:“谢昭训明鉴。婢子肯定当好差。”
我轻轻敲着手炉盖子,笑道:“不过,以后可不许再有隐瞒不报的事情!”
映红如释重负的行礼,带着一丝欣喜退了出去。
赤芙从外面进来,瞟了一眼映红的背影,问道:“昭训真的放心?”
我拾起书卷,低头找到适才打断的地方看了起来。
口中道:“诚如她所说,自入了多福轩,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实打实的对我不利之事。而这次的隐瞒是因为对堇夫人的愧疚。可赤芙啊,她会愧疚,是因为她心底留有的纯良。这原是她身上可贵的地方,我并不忍心叫她赶出去、又因为此事改了性子。敲打一番也就是了。”
赤芙蹙眉想了想,道:“也是。最不济也还要看她爹爹的面子不是。只要王爷对您一直这么好,便谁也不会对您轻举妄动的。”
我的目光凝滞在一处:一直这么好。一直又是多久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元夜()
我的目光凝滞在一处:一直这么好。一直又是多久呢?
“晟曜,我要你最心爱的人永远活在担心失去你的惴惴不安之中!”
手中的书忽然“啪”一声掉在了桌上——惊醒了我的自怨自艾。
不对,刚刚映红不是说了么,堇夫人就是要我担心,要我惶惶不可终日。
她服毒后硬要见我一面,却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我怎么能恰好中了她的算计拨弄!
赤芙见我失手将书落在桌上,遂递过一盏茶水来,笑道:“小姐可是念书念的乏了?歇息会子便是。”
我含了口热茶在嘴里,缓缓咽了下去。
攻心为上,还真是防不胜防。
叶堇仪算是是机关算尽了,可恨,却又可怜可叹。
她这边动作多多,与她一起被关的朱盈娘,似乎很安静,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光景。
遂唤过湛露来温声问道:“叶氏在府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朱盈娘那里可还好?”
湛露立即明白过来,正色道:“昭训放心,婢子一直盯着呢。朱氏被关后的前两日一直冲看守的人哭泣求饶,要么就是咒骂您与阮良娣多管闲事。可她得知叶氏自尽的消息后,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这几日倒没什么动静。不过,婢子适才刚听大书房的杨先生说,陛下昨日在病中都下旨削了她父亲朱承的官职,连散官也不是了,直接革职为民。”
看来是萧王拿朱氏和柳相勾结的事情做文章了。若不是这件事情冒出来打压了柳相、使其自顾不暇,礼部尚书一职也不会叫萧王轻轻松松就拿在了手里,顺利将纨素的大伯徐既济官复原职,又把侯晓岚提升到了侍郎的位置上。
“那可有朝中其他人的消息,比如柳相爷?”
湛露摇头道:“杨先生没有提起。”
我垂眸思量,威帝是不信柳相有取而代之之心,因此只罚了朱承呢,还是先隐忍不发,伺机而动?
一时半会也没个结果,遂放下了。
可不管如何,朱承这个小人被赶出了朝堂。
我心中畅快极了!
不由笑问湛露:“总听你说杨先生,你和他很熟呢!”
湛露微微一愣,解释道:“他和婢子是老乡,性子太犟,把他的老师顶撞的吐血,因此走不了举荐入仕的路子。可他满腹才学,原是准备下场科考、凭着真才实学自己奔个前程的,奈何这几年朝廷的科考越来越不像样子,取进士也都是看关系,他便也灰了心。只托身在王府,一心一意的辅佐王爷了。”
我颔首道:“倒是个挚子心肠、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湛露抿嘴一笑:“昭训若无其他吩咐,婢子先去准备明日的事情了。说起来,这还是您在府里过的第一个上元节呢。”
我也笑了:“你们就爱个热闹,除夕那几日还没闹够么。去罢去罢!”
第二日的上元夜,真的很热闹。
一大早萧王就过来多福轩要我陪着他去了乐道堂,赌书泼茶,依窗听风,耳鬓厮磨。
在书房里消磨了整日,方回多福轩一起用了晚膳。
我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问他道:“今日宫里和府里都没有大宴吗?”
“宫里父皇身子已经大好,可心情不好,因此免了大宴。”说完拿勺子舀起一个元宵送入口中,又立马吐在了碗里:“好烫!”
我赶紧递过去杯凉水让他含了,不由笑道:“没见你用膳时候这么着急过的。”
萧王扬眉笑道:“孤王今日在多福轩过节,就我和你。”
我貌似平静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却发现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用过晚膳,萧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斜睨着我,伸手从我手中一点一点徐徐的抽走了帕子,低头看我道:“蒙上眼睛可好?”
见我不解的望着他,挑了挑眉尾,“不敢么?”
我不由笑了:“王爷,妾身是个小女子,激将法对王爷这样的大丈夫要更管用些,对妾身么,不过尔尔了。”
温和缱倦的神色从他眼底弥漫至微微上翘的嘴角、眼角,温柔的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丝帕。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晕黄。
他伸手牵住我的手,我抿唇微笑,跟着他一步一步的朝前移步。
有寒意扑面而来,似乎是走出了屋子。
他牵住我的手轻轻在手背上摩挲几下,嗓音低哑:“跟着我。”
“嗯。”我安静应着。
脚下有忽上忽下、坡度不大的斜坡,间或迈过四、五级台阶,大约是走在回廊上。
再行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眼前忽然光亮大胜,似乎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桔红光晕。空气里也有着若有若无的花木清香。
萧王温热的唇挨着我耳后说道:“到了。”
眼上的丝帕忽然一松。
我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光亮,遂微微闭了眼。
过了片刻方睁眼看去,只觉得一片光华耀眼:与正房后边抱厦相接的回廊之中,屋子廊下和再顾亭里都悬挂着方形大绢灯;游廊檐下,则是各色各样的小型绢灯,六角、扇面、双喜、石榴等形状各异,灯下都垂着红丝穗子,正被园子里的风吹的微微扬起;在假山奇石中还临时竖着许多灯杆儿,挂着红纱提线灯。
与天边皓月齐齐争辉,倒映在西北角的池水里,波光潋滟。
我惊喜的回头,萧王正嘴角含笑瞧着我。
忽然几个婆子跑出来,去园子里点燃了烟火。
顿时火树银花,跟园子里牡丹、蜡梅等摆盆一动一静、相映成趣,只觉得花团锦簇、目不暇接。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此情此景,堪称如诗如画。
萧王从后面环抱住我,在我耳垂上落下一个吻:“喜欢吗?”
我自然是欢喜的。
“喜欢,喜欢王爷的这份用心。”我柔婉低语。
“除夕那日放烟火,人多吵闹,叶氏又对你拉扯不清,想来没有好好看。如今在这园子里,漫天烟火只为你一个人,满园花灯也只为你一个人,可好?”
我眼波流转的娇嗔:“不好。”
“不好么?”他语调微扬,脸上是有些挫败的神气。
“是,再好的风景,再好的时光,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总要两两相望,才不负韶华。王爷说是不是呢?”
他明白过来,便笑了。
眸子倒比满园灯火还明亮。
两人携手拾级而上,入了再顾亭。
亭子六柱重檐,三面环水,此时在亭子里从临水面望出去:天边皓月,园里明灯,上下交辉,鲜花烟火,池水荡漾,满目旖旎。
我忽然想起当日初初入府,见再顾亭的匾额是新换的,曾问过湛露缘故和再顾二字的缘由,却不甚了了。
便扭头问萧王。
他微微怔住了。
(此段不收银子)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三国志蜀志马谡传:“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裴松之注引襄阳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池春水()
须臾揽我入怀,低头轻语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小莞你学富五车,难道不知道这个典故?”
我清脆的笑出了声,长长的“哦”了一声,“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王爷这是嫌小莞貌丑了,小莞原也不是学富五车的,王爷快离了小莞,去寻佳人罢!”
他不由失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发:“你这促狭妮子,好好的意思,硬是被你曲解成这样。”
我眼角微挑睨他一眼,“讨厌啊,头发都被你揉散了!”
“那怕什么,横竖此处只有你和我。”
他一边絮絮低语,一边将我抵在亭内柱子上,伸指抬起我的下颌,垂下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眼前似乎有很多盏华灯闪烁,间或有烟花飞天,不知不觉的眩晕中,人也软软的依偎在了他温暖宽厚的怀里。
十指相交,颈项互偎的上元夜,一朵知情识趣的云朵飘过来,遮住了有些明亮的圆月。
我亦伸手抚上了他熠熠生辉的俊眼修眉。
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摇碎了满天星光。
之后的几日,萧王都在多福轩与我消磨时光。
有一日忽然问我:“再过几日是你生辰吧!你想要什么?”
我奇道:“王爷怎么知道妾身的生辰?”
心中暗道不妙,难道长公主说了什么?
转念又摇头,长公主不会。皇家姐弟,再亲厚也不会贸然将自己庇护罪臣家眷之事说出去。
果然萧王淡淡一笑,慢条斯理的道:“问了赤芙那丫头啊。”
我想了想,笑道:“王爷,难道妾身说什么您都能替妾身弄来么?”
“嗯,都可以答应你。”
我歪着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咬唇笑道:“妾身幼时,曾听人说王者祥瑞有麟凤五灵。‘麟信而应礼,麟之足不践生草、不履生虫、言麟性仁厚,含仁怀义。王者至仁则见,太平之符也。’‘凤鸟鸿前麟后、蛇颈鱼尾、鹳额鸳腮、龙纹龟背、燕颌鸡啄。五色具备,飞时百鸟相随,非练实不食、非礼泉不饮。有王出,则凤凰见,见则天下安宁。’”
我忍着笑,瞟了他一眼:“如今妾身跟了王爷,便想看看这麟和凤,不知道王爷能让天降祥瑞,为王爷贺盛名、为妾身贺生辰么?”
萧王哑然失笑,伸手轻轻在我额角一敲:“孤王发现你近来越来越顽皮了。”
我亦含笑在心底嘟哝:你不明白么,女子只有在真心宠着自己、且能让自己心生欢喜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啊!
萧王故意露出懊恼的神情:“麟凤祥瑞只在典籍里有记载。上古时候许是真有的。到了后来,听说前朝倒是有过,可并没有多少人亲见。这事实如何,还真不好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根本是人为弄出些只鳞片抓、似是而非的花样,好拿着祥瑞之说做文章,以便聚拢民心呢?”
我抚掌笑道:“王爷好赖皮。您这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
其实心里明白,萧王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萧王皱眉道:“真是好酸!”
我咯咯一笑,顽皮心大起,故作委屈状:“既如此,妾身退而求其次好了。”
接着清脆婉转的一一历数道:“火龟、飞龙、白虎、白狼、赤雁、白鸠、火鼠、商羊、应声虫等物事呢?”
萧王朗声而笑,展臂揽过我坐在他膝上,笑道:“谁让你想这样的鬼点子,倒越发说的上瘾了!”
我眼角斜挑,故意嗔怪道:“王爷,您要食言而肥了吗?明明是您说什么都可以为妾身弄来啊!”
他笑道:“你怎么不说庆云、景星、白鹿这些实实在在出现过的祥瑞?明明就是存心戏弄本王!不过即便你说了庆云什么的,本王也没法子,想来也没人有法子弄得到。再换一个就是,这一次一定没问题。”
我伸手轻拽他衣领,得意细语:“谁说没人有法子弄得到?妾身就有法子。”
然而随即觉得太过得意忘形,遂马上转了话头,笑道:“妾身就设法体恤王爷,不让王爷太过为难吧。嗯,我要一套骑装好了,还要您教我骑马。我在宫里时听定妃娘娘说过,若是心里不痛快了,去跑上一圈就畅快了!”
萧王眉梢眼角皆染了笑意:“这有何难,孤王带你去庄子上住几日,再去跑几回马,想来以你的聪明,很快就能自己骑的。只一样,不许松了缰绳跑太快,只许慢慢跑。”
我重重点头应下,“是,妾身一定告诉马儿跑慢些。”见萧王如释重负,又慢吞吞的说道:“至于马儿听不听妾身的,就不知道了呢!”
萧王故意发横道:“又戏弄本王,看来不给你点儿厉害,你就不知道怕啊!”说完便伸手挠我痒痒。
偏我最不禁痒,顿时笑作一团,只好弯着腰拿手隔开他的手,口中不住求饶。
见没有用,便从他膝上跳到地上,准备跑开去。却不妨被他一把拉了回来,重新又跌倒在他的臂弯里。
然而四目相抵不过一瞬,他便居高临下的俯身吻了下来。
一缕头发落在我领口处,在颈项处带起一阵酥痒。
月白色团龙常服上的金线龙身五爪栩栩如生,绣线繁复层叠,挨在我耳后有些粗粝的感觉。
我微微扭了扭头,却被萧王拿手禁锢住,唇齿之间的辗转愈发霸道起来。
好容易得了空隙,连忙推开他跳下地跑开了。
站在门边伸手掀了帘子,回头望着他抿嘴儿笑。
萧王并不起身,只挑眉一笑,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你这会儿敢出去么?先去菱花镜前面看看才好。”
我见他说的煞有其事,疑心是方才胡闹时候发髻松散了。遂依言走去镜前揭了镜袱,细细瞧去:钗横鬓乱,衣襟斜散,头上簪着的一朵粉芍药不知掉去了哪里,只余两片花瓣尚在鬓角,唇上红肿了一大片,眼梢眉角之间也尽是春色。
这样子出去,谁都知道刚才他与我做了些什么,只怕还会更多浮想联翩。
顿时脸上发起烫来。
扭头见他笑吟吟的望着我,不免娇声恼他:“就你爱欺负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任性()
他愈发得意:“是,孤王就爱欺负你!”
日子就在这样似口中噙蜜的时光中滑了过去。
转眼便到了我的生辰前一日。
萧王吩咐了管事早早去了京郊一处庄子打扫准备。
这天天气阴冷,我便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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