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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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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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刚刚掀开车帘,就看见樊玉汝转身离去的背影。

    我素来轻车简从,常用的马车上未曾带王府徽号或者标识。因此他并不知马车上坐着什么人。见我们已经听了他的话检查马车、无性命之忧后便即刻离去。

    施恩不望报。

    看来倒是个真性情的人物。

    佟妈妈见他已经离去便打算放下车帘,然而眼见着樊玉汝突然朝道路对面的一家大酒楼折了过去,手上动作就顿了一下。

    我心中好奇,便稍稍撩起另一边窗户的挑线帘子朝酒楼看去。

    酒楼前,一名头戴金冠的锦衣男子正朝一名农人打扮的中年汉子挥起手中的马鞭。旁边围着十来个闲汉指指点点。

    那汉子看样子已经挨了好多下,脸上、身上数道血痕交错,却不敢还手,跪在街旁,伸出两手护着头。鞭子抽在他身上,带起一阵抽搐,身子便匍匐到了泥泞中。

    樊玉汝走了过去,开口唤道:“王爷。”

    那锦衣男子回过头来,一张丰神秀逸的脸,却因愤怒而有些扭曲——卫王!

    樊玉汝站到了卫王和那中年汉子之间,缓缓拱手为礼:“王爷息怒,玉汝昨日得了一壶上好的蓬莱春酒,王爷可愿与我同往,一壶清酒、一树绿梅共赏?”

    卫王握着马鞭的手依然停在空中。

    我心中暗道糟糕!樊玉汝太过鲁莽,好心救人却将自己置于马鞭之下。卫王一向骄纵、我行我素惯了,即便知道他是司农卿的儿子,这会子性子上来,只怕那鞭子也要不管不顾的落在樊玉汝身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朝堂风向() 
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卫王略有些扭曲的表情竟一丝丝的变化了,恢复成了素日里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扬在半空中的手带着马鞭放了下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樊玉汝笑了下,随手将那黑色的马鞭丢给了一旁的侍从。

    又伸手虚扶樊玉汝一把,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几日不见,玉汝气色上佳。那蓬莱春酒你是从何处得来?家中绿梅已经开了么?与我一同坐马车可好?”说着抬袖示意路旁的马车驶近前来。

    樊玉汝浅淡一笑,躬身让卫王先上了马车。回头看那适才救下的中年汉子一眼,衣袖微动,也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由卫王府的侍卫们前后簇拥着朝彰化门方向去了。

    这时围观的人中有好心的才敢上前将那中年汉子扶了起来,又问他缘故。

    那汉子人高马大,此时倒一脸委屈:“我家中娘子烧菜少了些卤料,喊我出来买些回去。因等着用的,我就跑了几步,不想一脚踏在水坑里,溅起的泥水有几点沾到了那位衣角上。”

    旁边一个点心铺子的伙计站在外面看热闹,此时说道:“你算运气好的。你冲撞的可是卫王。我们隔壁酒楼的葱烧海参是京中一绝,很多贵人慕名来吃,卫王就是常来的。酒楼里的跑堂贾猴儿不知怎么的惹着了这位,挨打后卧床半年不算,后来还卷着铺盖回了老家。”

    也有旁的人就劝那农人模样的汉子去医馆看看,又关切问他可带的有银钱付医费。

    那汉子被人扶着在路边坐下了,此时憨笑道:“适才那位帮我解围的公子给了几块碎银子!足够了,只怕还有多的。”一副因祸得福的语气。

    我想起樊玉汝之前转身时的动作,原来是将银子掩在衣袖中悄悄递给农人的缘故。没有对受惠者摆出一付趾高气扬的嘴脸,哪怕身份上是云泥之别、贵贱分明。

    而请卫王先上车后才赠银给这人,多半是不想卫王看见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

    这个樊玉汝长得端方持重,行事倒是面面俱到,方式又不拘一格、颇为灵活!

    旁边的众人听了那汉子的话,便哄笑道:“那你娘子该夸你了,晚上肯定要好好慰劳你。虽说挨了鞭子,却挣了银子!你该不是故意朝人王爷身上踢过去的泥点子吧?”

    那汉子便红了脸,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瞧你们说的!哪里能用这种法子挣银子。若不是那位公子后来帮我解围,还不知有没有命在呢。说起来,也没能跟人公子说声谢的,还又给了我银子。真是个好人!”

    旁边的人就议论纷纷的:“他们高人一等,从来不把咱们当人看!”

    “倒也不是,也有好人,比如刚才解围救人的公子。”

    我轻轻放下了马车窗户上的帘子。

    大齐很多权贵皆是如此,手中握有权柄,一言使人死,一言使人生,便以为他人真的卑贱如蝼蚁。

    其实,佛也说众生平等。

    何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时佟妈妈在外面掀开门帘,笑道:“昭训,府里的马车来了。我让两辆车贴着停在一处,侍卫们围在四周挡着,您换到那辆新马车上去吧!”

    我含笑颔首:“妈妈考虑的很周到。”

    萧王府新派来的马车是一辆白铜翟羽饰的清油车,轮画朱牙,青红锦帷。

    即便没有打上王府徽号,侍卫和车夫也未扬声呼喝,可京中百姓见多识广,纷纷闪避一旁。

    比之前的速度倒是快上许多。

    车轮辘辘声中,我默默推测萧王可会接下公主的请托,而礼部尚书一职他又是否志在必得?

    “礼部虽然明面上不及兵部、吏部、户部与人利益攸关,可向来清贵,朝廷左相大部分都曾担任过礼部尚书。徐既济因淑妃被贬谪、连降三级的事情,本王刚回京那几日,大书房的杨丰跟我提过。我当时便想着要找人接手了礼部,后来几日忙于应付陈季仑参我滞留佛寺、有伤风化,又逢着年节上,倒把这件事给放在了脑后。”萧王听我说了纨素伯父降级、礼部尚书一职空缺的事情后,挑了挑英挺的眉毛,微微有些懊恼。

    他在人前甚少有这样略带些孩子气的神情,此时却在多福轩里流露出来,我不由柔婉一笑:“这会儿提起来也不迟。今日去了永嘉皇姐府上拜年,公主近日因为嗣子的事情与驸马闹得不可开交,驸马那头还夹杂着淑妃的意思。”

    “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皇姐自己怎么说?”

    “皇姐说要请礼部郎中侯晓岚向父皇上陈情折子,为六生说话。”我抬眸看萧王一眼,“皇姐还说,若是王爷这里有法子,还请着人相帮一二。”

    萧王几乎是立刻就笑了起来:“自然要相帮的。不说别的,就冲皇姐是孤王与你的冰人,那也是要不遗余力的。关键是,怎么帮,才能让皇姐得偿所愿。”

    我抿唇笑了,仿佛在唇角绽出一朵花,花瓣是温柔而水润的。

    萧王搁在桌上的左手蜷成拳,大拇指在食指侧面轻轻摩挲几下,我知道这是他反复掂量心爱把玩件或者沉吟时的习惯性动作。

    然而,萧王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这礼部尚书的人选实在让人头疼,我思来想去,能为我所用的几位都不合适,要么履历不合适没有在礼部待过,要么资历太浅,离正三品还差着一大截儿。”

    我笑道:“现放着纨素妹妹的伯父徐侍郎呢,何不设法保他官复原职?”

    “之前他向来中立。自被淑妃迁怒贬官后,倒有些与我亲近的意思。只是,都说修身齐国平天下,这位徐大人如此治家不严,才能上总是有些欠缺,当不得储相的重担。”

    我侧头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上次庆功宴上,兵部尚书蒋毓泓对你颇多责难。如果无任何回应,倒叫人以为王爷不敢直面他们。如今他们要贬谪的,若是王爷能够保他官复原职,叫百官们知晓王爷的手腕和态度,也能免了他们对投靠您后会被淑妃、蒋家打压的后顾之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锋暗藏() 
萧王颔首:“若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人选,这倒也是个保底的法子。”

    我觑他一眼,轻快的笑出声:“到底是纨素妹妹的大伯父,王爷如此说,虽然纨素妹妹未必愿意怪您,可若真的不怪您,似乎又是她的不是。”

    萧王反应极快,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遂将纨素和她大伯母的心结说了。

    徐既济对纨素的亲厚和在乎程度,只怕不足以成为他投靠萧王和事事听命于萧王的缘由。既然不能以亲情牵绊,萧王真要长久用他,就应该另想其他能够牵制他、教他不得不效忠于他的法子。

    淑妃的打压,是他目前朝萧王一脉靠拢的原因。可等萧王扶他官复原职之后呢?人心易变,他解了燃眉之忧,可还会一如既往?

    萧王心领神会的笑了,“本王明白了。看来今后的徐尚书还需要一位眼观六路的帮手才好。”

    我心中倏忽一跳:侯晓岚正是合适的人选。

    听哥哥的意思,他出自父亲门下,昔年颇得赞赏看重。那么太子、柳相和淑妃、蒋毓泓等人眼中,他既然打上了顾氏门生的出身烙印,便不会将他引为自己一方的核心人物。这样的人,除非有背叛顾氏的投诚举动,才会被另外的大官宦看中,可心里也会自然而然的对其生出抵触和防范之心。

    若因人品在口碑、舆论上有了缺陷,则终究成不了大器。

    因此,对侯晓岚等顾氏旧人,最好的出路,莫过于旧主回归,重握权柄,自己也随之水涨船高,一展宏图。

    更何况,听哥哥的意思,此人是个心思纯良的。因此当年父亲才要年纪尚轻、为人爽直的他在庶务上多历练历练,一直职位不高。

    在顾氏获罪后,反倒是这个缘故使他得以留在了礼部,躲过了一劫。

    这就更好了。

    更何况于萧王也是得用的。

    于是向萧王提醒道:“王爷觉得皇姐提到的侯晓岚侯大人如何?可当得起这个眼观六路的帮手?”

    “礼部郎中侯晓岚么?此人我有印象,人品倒是不错。只是以他现在属官的身份,似乎难以牵制一位尚书。”

    “王爷可想过,若是徐大人能够复任尚书位,现在的礼部侍郎位可就空了出来。既然要用侯大人,何妨提一提他的位置呢?如此对皇姐那里也有了交待。他办起六生的事情来也会更尽心。”

    我见他听的饶有兴致,便续道:“本来府里惠夫人的父亲管临渊也在礼部,可朱盈娘和惠夫人二人十分亲近,妾身听闻朱氏和管氏两府里也素来同进退。王爷既然要用朱盈娘的事情推及朱氏,以此大做文章还击柳相,便不宜与管临渊走的太近。”

    萧王低头沉吟片刻,抬头轻声“嗯”了一声,“只能如此了。既然侯晓岚也是皇姐看重的,便用他来盘活礼部这盘棋吧。”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我,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只是,本王原本不想你太过劳心”

    我不及细想,反在他蕴了千言万语的目光里心不受控制般跳的越来越快。

    好容易平复了些,方徐徐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人选既有了,这礼部的折子怎么写王爷心中可有打算?王爷觉得若用此次长公主府嗣子之争,为您和太子、十一皇子之间也造些对您有利的舆论的话,可有法子?”

    萧王眼中原本已含了些内帷里的暧昧挑弄,此时顿时不见,带了些许郑重听我继续说了下去。

    “妾身以为,淑妃此次用立嫡立长咬住皇姐,实在殊为不智。十一皇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淑妃娘娘此举,与画地为牢无异!可对太子和您而言,若您为了六生建议嗣子不应立嫡立长,或者坚持应立嫡立长,对您似乎都有些妨碍。”

    萧王颔首:“孤王是嫡子,却非嫡长子。”

    “所以,礼部的折子怎么个写法,王爷也要先给他们定一个章程才好。若总在嫡长宗法上打转,对您并非有利。”

    萧王听了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盯着烛光陷入了沉思。

    我默不作声的起身坐到了茶桌前,从容取了四、五朵清晨摘下的白梅花放在杯中,调兑了少许蜂蜜,用梅花瓣上收的雪水煮沸浸泡。这法子源于百花镜,清热生津、除烦理气,又再简单不过。

    安静的将水温刚好入口的梅花饮放在了他的手边。

    萧王回过神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唇齿留香,仿佛置身梅林,清净无碍。”

    我亦含笑。

    他眼中忽然漫过恍然的清明之色:“若在嫡长上绕圈子,焉知淑妃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或者说,即便她糊涂了,那蒋毓泓和身边的谋士们却不会如此冲动。他们是笃定本王与永嘉素来亲近,必会介入此事。本王若在此时建议长公主府嗣子不应立嫡长,则十一皇子有朝一日染指太子位时,也无立场去指责他非嫡非长了。

    若是本王默不作声,六生的兄长得立,那么立嫡以长不以贤、嫡长大过天的舆论一起,太子之位便更稳固了。即便他如今被禁足,本王和身边的大臣们却也不好再做些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我不免心惊:原本以为只是淑妃逞一时之气,却原来九曲回肠、暗藏刀锋!

    我素来以才智自负,此时不免懊恼,暗暗后怕起来。

    许久才想起问萧王一句:“那您准备如何应对?”

    萧王从容笑道:“就让礼部以皇家血统亲疏来陈情吧,当可让皇姐随了心意。也好避开蒋毓泓的陷阱。”

    我伸手扶额,长长吁出一口气:“这些事情太绕,妾身忽然觉得脑仁都疼了。难为王爷日日都要琢磨这些!”

    萧王突然伸指拉下我的手端详起来。我初时以为他又使坏,然而随着他目光看去,手背上一块淤青赫然在目。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着了?”

    我轻轻“咦”了一声,抽回手在灯下细细看了看,口中道:“回府路上马车出了点儿问题,当时差点儿从座位上摔下来,多半是那时弄的。”

    萧王很有些紧张的追问:“马车怎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叶氏() 
我不在意的一笑:“今日在朱雀大街上,司农卿府上的樊公子忽然拦住了我们,说我们马车的车辕有问题,要我们停下来检查,以免出事。车夫看了后发现两根车辕真的都断了。亏得听了樊公子的,不然可不止这点儿擦伤了。”

    我说着说着忽然慢了下来,有些狐疑的看了萧王一眼,转身唤了湛露当着萧王的面吩咐道:“你悄悄儿的去庆颐馆,将今日我马车的事情说给阮良娣听,我记得她明日一早要去王尚书家里走动。”

    我扭头看萧王一眼,又嘱咐湛露道:“记得提醒阮良娣着人检查下她明日的车驾。”

    湛露领命而去。

    萧王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

    “还不清楚。看阮良娣那边什么情况再说吧。之前着急把皇姐的话带给王爷倒没心思在意,可刚刚说起马车的事情,妾身忽然记起佟妈妈白日里说是马车两根车辕都断了,这却让人有些不放心了。若是使用的自然磨损所致,如何会两根车辕一起出问题,还都这么齐整的?”

    萧王听了,眼中厉色一言而过,端起面前搁着的梅花饮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嗒”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我低头细细思量:马车的事情多半是人为。到底谁想害我?

    一炷香的功夫后,湛露回来了,脸上隐有怒色。

    朝萧王和我施了一礼,又叫其他人退了出去,方语气惶急的道:“阮良娣的马车车辕也断了,两根都是,外面瞧着完好如初的,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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