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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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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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觉得,之前蒋毓泓与谢家不是闹得很僵么,为了清理兵部里谢家遗留的势力,甚至将谢家大公子下了狱,为何如今又肯让与谢家是姻亲的霍长风出头得这些好处?”

    “原来你在琢磨这个,你别忘了,谢家一直是太子的人。谢家二公子从小是东宫伴读,后来领的是东宫舍人一职。淑妃既然要与太子守望相助,蒋毓泓自然会暂时与谢家握手言和。霍长风么,不过是太子与淑妃两方都认可的人选而已。”

    我想起当日萧王出征前说过的话:太子原本推举了卫王领军,后来是威帝属意萧王。

    那当日太子在副帅人选上肯定不会再放手。

    原来,从那时候起,太子一脉就已经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北征军将帅中了。

    只怕图的就是今日争功之用。

    只是,不知道谢家在其中起了多大作用。是主动为太子谋划呢还是被动接受?

    想得越明白,心中就越发不安:谢家是太子一脉,那就意味着,我与昌若迟早有一天会各为其主,正面敌对而立。

    若真有那一日,我将如何自处?

    我心烦意乱的将帘子撩开一角望出去,道旁的几棵杨树枯枝横斜,直指天际。在灰蒙蒙天空中划出晦涩不明的线条来。

    ……

    次日清早,我是被后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昨日夜里思量许久睡得较平日晚多了,这会儿就有些不情愿睁开眼。

    然而透亮的阳光打在窗棂上,穿过缃色的帷帐,固执的落在我的眼帘上,耳边又传来外间侍女们蹑手蹑脚走动的声音,人便慢慢清醒了过来。

    赤芙听见内室的动静便进来看我,轻轻撩起帐子一角,见我懒怠动弹不由抿嘴笑道:“小姐又赖床呢!”

    我还未及答言,“喵呜”一声,雪奴儿忽然从撩开的帷帐缝中蹿了上来。我赶紧拿被子蒙住了头——这小家伙有一次拿舌头舔了我的脸,很是扎人的。

    这回蒙住了脸,抓着被子露在外面的手上却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是雪奴儿又在舔人了。

    无奈之下,只好坐起身来,嗔道:“赤芙一定是故意的。是为了让雪奴儿来闹腾我起身吧?”

    赤芙扭头朝外看一眼,轻声笑道:“小姐不早些起来,怎么看信呢?”

    信?

    我转瞬明白过来,“哥哥的?”

    赤芙弯着眼睛笑:“是呢。昨日打发龚二家的一大早将棉衣给向川送了过去,嘱咐他尽早给大公子。向川今日便来回话交差,还带来了大公子的信。”

    我喜道:“快拿来给我!”一边迅疾的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榻。雪奴儿差点被被角打到,幽怨的看我一眼,悄无声息的也跳下地来,挨在我脚边磨蹭着。

    赤芙急道:“小姐慢着点儿,也不怕受凉。这睡得暖烘烘的热身子遇凉可不是玩的。”一面急忙拿了件缎绣海棠纹的品红袄裙给我穿上。

    我伸手将长发从领口中拨出来,口中不停:“向川怎么说,哥哥身边无人照顾,这年节打算怎么过呢?”

    赤芙眼角有些润湿:“公子没说什么,只叫向川好好照顾小姐,他如今被霍长风统领留在身边听用,当无大碍。”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札递了过来。

    我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拆开封口看了起来。

    “琰娣如晤:自逢巨变,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别后萦思,愁肠日转。父母亲族海天在望,不尽依依。冬寒逼人,善自珍重。兄珝手肃。”

    哥哥的信并不长,然而满纸牵挂叮咛。不知不觉间泪水滑了下来,浸湿在品红袄褙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迹。有几滴泪水挂在袖口的雪白风毛上,闪烁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怨怼悲凉。

    我翻过哥哥的信笺,底下的厚厚一叠竟然是父亲的手书。

    是这几年来父亲与哥哥的书信往来。

    我一页页的仔细读过,贪婪的汲取着薄薄信笺中家人的消息和日常诸事细节。

    赤芙在旁伴着落泪,忽然惊觉我一直赤足立在地上。连忙将足衣拿来与我套上,又放了个铜质鎏金的脚炉过来。

    虽然地砖用的是温润的粉色玛瑙石,双足也早已冰冷麻木。脚炉的温热传来,倒带起一阵麻痒。仿佛手中家书一般,将我对父母的牵挂略微开解了些,却依旧是隔靴搔痒一般尤嫌不足。

    冷的久了,遇着热源,便总想多一些,再多一些。

    心底有一些愿望,一些早已存在、蛰伏已久的愿望,一点一点的拱破藩篱慢慢萌出,充盈心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一章 喜上眉梢() 
我要父母亲族重返京城,而不是这样天各一方、消息阻塞,即便偶有信件往来知道父母身子还算康健,可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遥遥相望不相亲,顾氏宗族更是声名扫地、一败涂地。

    当日科场舞弊案牵连甚广,可具体的情形我作为闺中幼女却并不知晓。也不知哥哥可有更多头绪?

    记起之前向川带来的昌若传递的消息时候说过,哥哥曾舍身为霍长风挡箭。战事激烈时候,普通士卒拼死救下将帅,这应该是可以得到擢升的军功。从普通军户开始,步步为营、渐次擢升,为顾氏复兴徐徐图之么?

    不知哥哥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沉思良久,忽闻后窗外又是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

    赤芙见我凝神侧耳听着,便抽身过去将窗子打开一扇,一股清冷寒香扑进屋子里来。赤芙探头看了看,回首笑道:“是几只花喜鹊,在梅树上跳来跳去的。”

    我将家书仔细收进匣子锁好,回眸望向窗外:和煦清浅阳光里,几树红梅开得正好,两三只喜鹊正在枝丫间腾挪跳跃,想是在啄食梅花花蕊和花瓣上的露水。

    不由浅浅一笑:“倒是个好兆头。”

    喜鹊跳梅,喜上眉梢么。

    用过早膳,正在小书房看书,青卓来了。

    穿着件缕金百蝶穿花桃红锻窄裉袄,也不等一旁侍立的翠浓伸手打起绛珠帘,自己一掀帘子人便已小步跑到了我书案跟前,喜气洋洋的唤道:“姐姐!”

    珠帘在她身后哗啦啦一阵响,摇曳个不停。

    我放下手中的经艺宏括石印本,笑道:“妹妹一来,我这里满室生春呢。”

    青卓挨着书案,嘻笑道:“姐姐又打趣我!不过要我说,外头这么好的冬日暖阳,姐姐居然还坐在屋里看这劳什子。”说着探头看了眼书名,“还是这么晦涩的,姐姐看这些做什么?”

    这书内含易经、书经、诗经、春秋、礼记摘要,又有天文、地理、诗经、八股文等内容,的确不甚有趣。

    我也只是想了解下科考的内容都是些什么,也好理一理科考舞弊案的头绪,才请映红找晋安管事帮我寻来的这本。

    这会儿青卓来了,肯定是不用看了。

    转头看一眼窗外的阳光,心中一片暖融,兴手取过书案上的田黄石镇纸将书页压住,玩笑道:“我准备矫妆去考个探花郎啊。”

    青卓撇了撇嘴巴,“女扮男装考上探花郎又如何,还不是要闷在府里,大门不能出、二门迈不得。”

    说着渐渐舒展了皱成一团的小脸:“我家里遣人送来了年礼。我给姐姐也拿来一些。姐姐可要看看去?”

    我笑道:“知道你是散财童子,我这厢先谢过了。自然要去看看的。”

    青卓高兴起来,兴冲冲的拉着我去了倒座房。

    饶是知道青卓族里富庶,还是被这五花八门的年礼唬了一跳。

    后罩房西梢间里的架子上已经被青卓拿来的年礼堆的满满当当。

    貂皮、鹿茸、阿胶、海带、胶东参之类的自不必说,竟然还有烧饼、扒鸡、糖酥煎饼、罗汉饼、高粱饴和葡萄干之类的吃食,并平阴干玫瑰和章丘的明水香稻、龙山小米等特产。

    一旁立着的侍女芸儿手上还拿着两个软翅蝴蝶大风筝,笑道:“给昭训春日里放着玩。”

    我扭头看一眼青卓,笑道:“这可是把家都搬来了呢。”

    青卓跑去架子上好一通翻找,喜道:“找到了。”手中举了一个草编器件儿跑过来递到我手中。

    是相互依偎着的一对大雁,栩栩如生。

    我见了着实喜欢,在手上把玩良久才交给翠浓:“搁到我妆台旁的案几上去。”

    青卓笑吟吟的在阳光里转了个圈:“姐姐,你可会剪窗花?”

    我微微摇头,笑道:“青卓可以教我。”

    青卓乐得拍手:“总算有一样是我会而姐姐不会的了。翠浓,快些叫小丫头准备红纸和剪刀、刻刀、蜡盘来!”

    丫头们见我们高兴,也爱凑个趣儿,又是马上过年节的时候,大家心里难免松懈些,便都围了过来看我与青卓在院子里剪窗花。

    青卓拿起剪刀在红纸上比划几下,又将红色单面纸翻来覆去的折叠起来,白皙的小手极为灵活的拿着剪刀左右开合。

    待她放下剪刀,得意的抬眼看我们:“狮子滚绣球哦!”说着双手一震,将折叠在一起的红纸抖开,果真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胖乎乎的爪下按着一个绣球。

    院子里的丫头们便都轰然叫好。她们中间自然也有会剪窗花的,但这种时候,谁会不开眼去和主子们抢风头呢。

    只你一言我一语的夸青卓剪的好,于是气氛越发热闹了。

    青卓又剪出一个和合二仙、一个喜鹊登梅和一个燕穿桃柳来。

    我瞧着那个喜鹊登梅的花样比另外几个多些轻灵之态,又暗暗合了早上的心事,便笑着要学这个。

    青卓抬起小脸,近午的阳光照过来,将她脸蛋上的微细绒毛也镀了一层晕黄的光,阳光落在她眼睛上,她不由微微眯弯了眼睛,口中还不忘调侃我:“就知道姐姐喜欢这个。满府里这么些人,王爷只宠幸姐姐和阮良娣,姐姐自然喜上眉梢了!不急不急,一会儿青卓剪个双喜字给姐姐,不是更应景么!”

    我羞急便伸手呵她痒痒,青卓一边躲一边叫:“了不得了不得,昭训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昭训的什么心事呢?说来听听啊!”

    我停下动作回头望去,一身清雅装扮的纨素正被丫鬟从左边抄手游廊上引了进来。

    我笑道:“和青卓闹着玩呢,我还说下午去你那里呢,你来了正好,中午就在多福轩一起用膳。”

    一旁映红听了便行了一礼,领命去小厨房安排了。

    纨素盈盈一福,和婉一笑:“纨素就是估摸着饭点儿来的呢。谁叫多福轩小厨房的厨子手艺好,又有些好药膳方子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零二章 喜上眉梢(下)() 
我心中微微有些不妥贴的感觉:上次在宫里盘桓了一个多月,回来萧王府时候赤芙总担心我中了碳毒后身子没恢复好,兼且当日心事萦绕人也憔悴不堪。赤芙便总念叨担心着,我就默了几张药膳方子给她让她安心的。多福轩小厨房的厨子一直照着做了。如今从大昭寺回来,也许是心事略定的缘故,原先支离消瘦的脸蛋慢慢的丰润回来,显得骨肉匀停,赤芙便总说是药膳之功,是顾府有底蕴才有这些好方子。

    心念微转,方子可以托词是公主府的赠予,想来倒也无妨。

    遂笑道:“你们听听,这东西还是太医院副使的外孙女呢,哪里会缺了方子,倒惦记上了我的!”

    一通玩笑下来,青卓又手把手的教了两遍,我与纨素剪的喜鹊登梅已经像模像样了。

    赤芙笑嘻嘻的拿了回屋,贴在了窗棂上。

    我们三人进屋里看了,又被青卓打趣:“姐姐不如贴上和合二仙呢,才更显得你与王爷和合美满啊!”

    纨素便道:“说起来,最近几日王爷似乎对昭训很是奇怪,我们旁人看了更是奇怪,昭训可要为我们解惑呢?”

    我心中暗叹,青卓是个迟钝的,估计还没看出这些天萧王待我的异样来,可纨素却是个有心又心思通透的。萧王对我的冷落自然被她看在眼里了。

    当下不好多说什么,只笑道:“我也不是学堂里的夫子,作甚么传道、授业、解惑呢!”

    见青卓不甚了了的听我们说话,便把话题岔开道:“说起来,年节前你可要回去盛副使府上送些节礼呢?”

    纨素将帕子塞在袖子里,伸指将窗花上不平展的地方按了按,温婉道:“一大早就去了,可是没见着外祖父。说是被王爷叫了去。”

    “王爷?”

    纨素道:“是,就是我们府上的王爷。”

    “没听说他哪里不舒服要找太医呢?难道是皇后身体有恙?可昨日宫宴上见着皇后娘娘气色尚佳呀!”我见映红在门口微微点头,知道午膳安置好了,便引着纨素和青卓朝西次间走。

    “外祖母说外祖父见过王爷派来的人,进内室知会她的时候并没换上官服,可见不是进宫去,只提了句要去的地方,好像是淳化门附近的三槐胡同。详细的她就没多问了。”

    淳化门么?萧王赠与我的宅子就在淳化门附近。听如意说萧王昨日至今并未回府,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要找盛副使。

    说话间已到了西次间,肉香扑鼻。映红笑道:“婢子跟厨房的高婆子商量了,今日午膳主菜是涮羊肉。婢子原本说涮羊肉不甚稀罕,又有膻味,可关婆子拍胸脯说保管昭训和两位夫人喜欢。婢子盯着做的,底汤做的倒考究,是用烤鸭、生鸡片、蘑菇、虾米、干贝、丸子和驴肉许多材料一起熬出来的汤。用白酱油、酱豆腐,韭菜末和糖蒜拌酱调味,配菜就是黄瓜条、酸菜和粉丝。”

    映红一路说一路引着我们坐在了桌前,“若是不好,婢子就找高婆子算账去,谁让她夸海口来着呢!”

    纨素朝我笑道:“你这个丫鬟好伶俐的口齿。放心吧,我正稀罕这个。前些时下雪的时候,我便想着这一味了,可火锅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偏你们又都去了大昭寺。”

    映红见我们坐定了,便拿了筷子准备帮我们涮肉,青卓摆摆手让她下去,一面道:“我们自己涮着吃才尽兴呢。”一面把手腕上的四个镯子取了。又嚷嚷着让拿凉凉的米酒来。

    我与纨素见了都笑得不行。

    “瞧你这样子,哪里像是郡守府上出来的小姐,倒像草原上的野丫头,专好大酒大肉的!”纨素打趣道。

    青卓一边鼓着腮吹凉羊肉,一边回嘴:“嗯嗯,知道你斯文秀气。所以你一准儿没我吃的酣畅淋漓!草原好啊,‘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无拘无束的迎风驰骋,想想就觉得自在无边!”

    我将她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去,伸指在她额头轻点一下:“说的倒像你去过似的,可惜你是嫁给了王爷,不需要和亲给厥族,且收收心吧。”

    青卓顾不上说话,只笑嘻嘻的将吹凉的肉片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来,“妙极、妙级”,又抿了一口米酒,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白皙娇嫩的脸上红扑扑的。

    我便小声向纨素打趣道:“你觉不觉得青卓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雪奴儿吃小银鱼的模样!”

    青卓听了不依,倾过身子要挠我痒痒,我扭身便躲。不料青卓本来坐的不甚稳当,竟是连人带椅子倒了过来。椅背角磕在我的椅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还好人被映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屋里众人一时皆怔在了那里,然而不过一瞬,便哄堂大笑起来。笑得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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