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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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缘-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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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有些为难。

    孔氏便道:“我知道府里阮良娣位分最尊,可她那个性子,我才不想去自讨没趣呢。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我堂兄任京官时候是谢老爷子的属下,得了他老人家的推荐才能外放回故里做一方大员。如今谢府办酒,我堂兄离得远,自然希望我能代他去道贺的。何况,谢府三小姐的帖子都已送到了我手上。我如何能不去嘛!”

    “谢三小姐?”

    “是啊,我两人幼时曾一起拜在太府卿苏府邓氏夫人面前学棋。我去了青州也一直有书信来往。自我来了萧王府,这两年还没能见上一面呢。也不知她如今模样比小时候如何了。”

    我不由笑了,谢三小姐,闺名安若。那是个古怪的伶俐孩子。

    “曲姐姐,您笑起来真好看。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呢。”孔氏赶紧道。

    我无奈:“瞧这天气,明日肯定一样落雨,湿滑难行。你何必自己去。也可以备好你的私房礼着回事处的人与府里的贺礼一起送过去就是。”

    孔氏连连摇头道:“谢府怎么会在意这点东西。要紧的是人要去尽心意,热闹一番。”

    见无法推脱,我只得道:“那你多带些有力气的婆子护着你。”

    孔氏高兴极了,起身告辞道:“多谢昭训姐姐。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便回去准备。”

    我笑着将她送至门口,叮嘱丫头们好好跟着。

    她扬头粲然一笑,扶着举着油纸大伞的小丫头的肩款款去了。

    雨愈发急了。

    落在铺地青砖上便开出一朵朵小水花来。

    院子一角的铜质大缸里也积满了水,不停溢出来。

    赤芙过来给我披上一件夹棉披风,劝道:“在廊下站久了仔细雨气扑身着凉。今日可冷的厉害。”

    “是啊,你都知道天寒雨大。可是就有那么些人能对谢家风雨无阻呢。眼见谢家屹立不倒,我是既欣慰又黯然的。昔年顾谢两家可是不分伯仲。”

    我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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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芳心莫乱投() 
翌日,雨果然越下越大。

    墨色的云层层叠叠涌动着,铺满天际。天色暗的仿佛要垂下来与地面合在一起。

    我执了针线,却停住好一会儿没动了。也不知怎的脑子里乱的很,似乎很多事情走马灯一般,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赤芙进来了,见屋里光线实在暗了些,遂点了蜡烛,又挪到我跟前来。

    我勉力一笑,在绣绷上走了几针。

    却不小心扎了手,一粒殷红的血珠在指尖冒了出来。

    我将针线丢在一旁,拿帕子按住指头,有些发恼地道:“屋里暗得很,倒是扎了手。今日不做了。”

    赤芙将针线收拾了,“婢子知道小姐心里苦。”

    我愕然看着赤芙。然而她很快转身进梢间放绷子去了。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我喃喃自语道,“难道如此明显么?”

    抬头见廊外大雨连成线,直直的落下来。

    我心中真实的情绪也喷薄而出。

    是,我在想昌若的加冠礼会在谢府哪个地方举行?大宾是谁、赞者又是谁,昌若梳了什么样的顶发,缁布冠、进贤冠和爵弁是新制的还是谢氏族里传承的?大宾给他取了什么字?他可有些许紧张

    我想知道每一个细节,我想亲眼看着他加冠,我想陪在他身边经历这样重要的时刻

    可是,我早已不是那个能够站在他身旁的我。

    他的冠礼之后,谢府也会为他聘一位高门世家的好女儿为妻

    我霍然站起身来。

    却看见菱花镜里自己宛转思慕的神情,还有发上插的一支累丝珊瑚绞股金钗。

    钗是礼部册封时候皇家之赐。

    心口有一处慢慢凝成结,牵动着胸中气息也酸胀呆滞起来。怔忪中,抬腕拿帕子轻拭了下鼻端,终是缓缓坐了下来。

    早已经回不去了。

    这日之后我都恹恹的,膳食用得也少。赤芙见了也无法,只能盯着小厨房尽量做些我素日爱吃的。

    然而我还是日渐消瘦,新制的冬衣腰围多出一截来。

    孔青卓自那日去谢府受了风寒,折腾近一个月才好,再来多福轩时见了我,竟如获至宝的缠着要瘦身的方子。

    我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脸蛋儿,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少年不识情滋味,

    爱试风流。

    爱试风流,

    无端吃尽苦与愁。

    回头诉说情滋味,

    欲说还羞。

    欲说还羞,

    却道芳心莫乱投。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

    若不识情滋味,便不会如此摧人心肝惹人消瘦了。

    然而孔氏依旧不依不饶的问我用了什么法子,说也要像我这样风姿楚楚、我见犹怜。

    实在被她磨缠不过,便哄她道:“你把每日吃的四喜丸子、狮子头、粉蒸肉、糖醋小排都换成素炒菜心,再日日踢一百下毽子就好。”

    她听了倒真信了,总算丢开了。

    我便问她:“风寒可好全了?那日让你不要冒雨前去你又不听人劝的。”

    孔氏乐道:“幸亏去了呢。虽说雨下的那样大,可是去的人可一点儿不少,热闹极了。连太子都亲临了。满城的勋贵之家,少说到了一半,没到场的也都送了贺礼。我看啊,谢武侯府上还是那么人脉深广。之前蒋尚书的手段我也听说了,他多半也没想到谢老爷辞去尚书一职后,谢府还能如此。不然也不会贸然下手了。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妹妹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外头可要当心祸从口出呢。蒋尚书是淑妃娘娘的父亲,太后娘娘的亲妹夫。”我平静的言道。

    “是,青卓听姐姐的。”孔氏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了,那天安若送我一副暖玉棋子,我改日拿来与姐姐把玩。”

    我正要开口,湛露进来禀道:“晋安管事亲自送了王爷的家书来。”

    “家书?是给我的么?”

    湛露含笑道:“自然是给昭训的。晋安管事说是和给兵部的折子一起送回京里来的。一共三封。皇后娘娘和阮良娣的他已经分别遣人送去了。”说着双手递过一份信札来。

    我看孔氏一眼,因不知萧王在信中都说些什么,便不太想在她面前拆开。万一她在外也口无遮拦就麻烦了。

    可这妮子不通人情,见我看她,反而睁大眼睛道:“我好羡慕姐姐。王爷都要不记得我是谁了吧。姐姐快拆信啊,看看王爷都说什么了。”

    我眼波微转向湛露。

    湛露立即明白过来,“瞧婢子这记性。婢子因为不知青卓夫人在此,倒只顾得拿信过来,忘了给夫人上些点心。夫人爱吃什么?告诉婢子好去准备。”

    孔氏依然没领会过来,并不推辞了告退,反而笑道:“我爱吃豌豆黄,还有”倒和湛露一五一十的说起平日里爱吃些什么来。

    见这情形,我干脆将信拆开了。

    刚劲有力的字体便跃入眼帘:“两度得大内书,不见卿托锦书来,望眼欲穿。得母后手书,言卿之事,忧惶一时顿解,欲似死而更生。今日已后,但遇不如意,便即刻报我。若少有疾患,即一一具报。忆卿欲死。所幸战局已定,不日归京。”

    我将信合上,一时心乱如麻。

    这寥寥数语显然是在战场上草草写就,用词简明。

    然而,我如何面对饱含其中的千言万语。

    “姐姐,王爷说什么了?”孔氏过来摇着我胳膊,娇俏的问道。

    我露出一个笑容:“王爷说战局已定,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青卓眼中顿时如同烟花绽放般的溢满了喜悦。“太好了,王爷要回来了。”

    湛露也笑道:“王爷可算要回来了。听晋安说,这一次出征可真是不容易。王爷和战地守将们想了许多法子,折损不少人马,陆续收回了灵武、张掖和武威。”

    青卓便道:“王爷真是英勇无匹。”

    “那是自然的了。”湛露点头道,“可厥族居然在败退后又收拾了人马,攻下了朔方作为据点死守。王爷攻城的时候,又有一个厥族的年轻将领从后夹击。王爷腹背受敌,很是艰难才杀出一条血路奔回大营,正遇着霍统领率兵驰援。两人会合后,掉头杀了个回马枪。厥族军本就措手不及,再被配备新兵刃的大齐骑兵冲击砍杀,死伤过半。他们的可汗一点兵发现三十万大军只剩下十几万兵士,遂赶紧撤回了王庭,又遣使者求和。”

    “王爷可曾受伤?”青卓担心的问道,手指将帕子拧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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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我不杀伯仁() 
湛露仔细想了想,“那倒没有听说。王爷如今是一战成名了,厥族人对他闻风丧胆,浑唤作‘银袍金甲萧霸王’。”

    青卓以手抚胸,“王爷平安就好。什么萧霸王,王爷又不姓萧。”

    我听了湛露话中死伤过半的字眼,又记起父亲的告诫:过云楼所藏兵器考工记若公之于世,易多造杀孽。切记慎之慎之。

    心中不由迟疑起来,自己到底是否做对了?

    一时不觉,手中的信落在了地上。

    青卓探头看见,笑道:“姐姐快收起来,妹妹不小心看到了呢。”

    忽的又拿袖子掩住脸,嗔道:“这哪里是家书,分明是情书么!‘忆卿欲死’,好肉麻。姐姐,王爷可是想你想得要死呢!”

    我面上一热,赶紧俯身将信捡了起来。

    然而心中依旧对战场上死难之人愧疚不已。若是没有横刀之法,许多人不至于丢了性命。

    即使他们是异族,可佛有云:众生平等。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已经违背了我顾氏一族将此类书籍秘藏不宣的初衷。

    我心中压抑难捱,也顾不得孔氏还在跟前,转头对湛露道:“我想去佛寺住一段时日。为这一战中的殒命之人诵经超度。为王爷积德祈福。”

    湛露听了有些迟疑:“已经是腊月里了。王爷过些时日也要回来了。”

    我牵动嘴角一笑:“府中诸事有良娣,有堇夫人。你便留在府中看顾多福轩吧,有事遣人去报我便是。若是王爷回来,也早些送信,我好回府迎接王爷。”

    湛露应下了,又问:“那婢子便去安排。知会宝华寺将斋舍早作打扫?”

    宝华寺!我想起上次与昌若在宝华寺的匆匆一见。

    下意识的不愿旧地触景生情,即刻出言道:“不,不去宝华寺。”

    见湛露和青卓都因我的断然有些讶异,遂道:“宝华寺是皇家寺庙。为亡灵超度,还是换一个地方较好。”

    青卓眼睛一亮:“青卓也要跟姐姐一起去。去大昭寺吧!那里的主持明心禅师佛法精深,常常对信众开讲解惑,很有修行的。且大昭寺建在太武峰下,寺后五峰屏立,松竹翠郁,岩壑幽美,是个斋戒静心的好地方。”

    我本欲拒绝,然而看她神往之情溢于言表,便有些心软。转念一想,就如之前赤芙所说毕竟是女眷外出,如今府中有人作伴也好。

    遂问道:“山上清寒不比府里,你也愿意去么?”

    青卓点头笑道:“能与姐姐作伴,自然是愿意的。闷在府里有什么意思!”

    我便对湛露道:“你亲自跑一趟,跟堇夫人、纨素夫人那里都知会一声。若愿意一同前往,也好一并安排了。”

    虽然明知堇夫人主持中馈走不开,也未必愿意与我同行府外,然而若不提前言语,只怕她九曲回肠又生嫌隙。

    而纨素一向是个安静不好动的性子,这吃斋茹素、外出跋涉的事情,倒不好我亲自去邀她。若是那样,她即便起初不想去也会为了迁就我而去。反为不美。

    我立起身来,对孔青卓笑道:“我要去看看阮良娣,妹妹可也要一起呢?”

    孔氏撅了嘴巴道:“昭训姐姐又逗我呢!她那里我是有多远躲多远的。我这便回去吩咐丫头们准备出门的东西去。”

    我便由着她告辞而去,自带着如意去了庆颐馆。

    硕人正倚在榻上就着丫头手里的茶盏吃丸药。见我去了倒也高兴,忙叫桑柔上了热茶。

    我见她那丸药有龙眼大小,晴柔净了手揉搓成了黄豆大的小粒,又拿调的稀薄的麦芽糖裹了方送入口中,拿温水咽了下去。

    便笑道:“如此麻烦,不如喝汤药来的省事。”

    硕人挑眉笑道:“汤药那股子味道我可受不得。还是罢了。你这会子怎么跑来了?”

    “想与牵香堂西厢的孔氏青卓一起去大昭寺住上一段时日。特意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硕人看我一眼,伸手拈了一粒糖莲子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了方才道:“我说你素日里像是有心事的,果不其然呢。什么事情在府里理不清了,竟要借着佛门清净地才能安心?”

    “听说北边这一战伤亡很大,想去寺里做些功课超度一二。”

    硕人听了微微颔首:“多带些常用的东西去,外边不比府里样样齐全。”

    我垂下眼眸,端了茶盏。

    细细探究自己的心,硕人说的似乎也没错,我的确也有借着佛门清净地安静一段时日的意思。有些事情缠绕心间没个结果,不如暂且放下。

    接到家书的第三日,我与青卓带着几名丫鬟和王府侍卫去了大昭寺。

    萧王府的人已经提前过来打点好,我们到时寺里的知客僧已经在山门等候。

    赤芙扶了我下车,我抬头看去,大昭寺的屋宇随山势渐次升高,重重飞檐掩映在绵延起伏的苍茫竹海间,肃穆清雅,颇得灵趣。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心中一步一祈愿。

    愿无辜生灵往生极乐;愿大齐太平无灾祸,民众安乐温饱;

    愿我父母亲族安康,早日回复旧日光景;

    愿顾氏过云楼考工记横刀之法不妄生杀孽;

    愿昌若诸事顺心,所愿得偿;

    愿王爷,愿王爷

    愿我顾明琰

    我忽然无语为继。

    垂眸看去,长长的月华裙裙裾拖曳在台阶上垂落散开,上面散绣着层层叠叠的白色木芙蓉,花开无声,仿佛一地无人可诉的心事。

    到了客舍,知客僧便行礼告退。

    我见客舍干净整洁,中堂是一个小佛堂,微微颔首。

    与青卓分别在东、西厢住下了。

    翠浓便去归置带来的东西。

    赤芙与我梳洗过,稍作歇息。便去了钗环,换上素净的缁衣。

    蔻儿过来奉上热茶,见了我便道:“昭训这些日子本就消瘦,穿上这样宽大的衣服更显得弱不禁风了。偏生山上风大呢。”

    “蔻儿是个不通的,姐姐这明明是娇怯不胜衣,肌肤若冰雪,看去如姑射仙子、恍若乘风归去的样貌。难道没念过‘乘风仙子下瑶台,为取芬芳广袖开,香溢横流身沁透,东篱月色暗袭来’么。”孔青卓立在门口,俏生生的笑道。

    我淡淡一笑,“妹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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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怀琰公子(上)() 
青卓便过来凑在我身前笑道:“好姐姐,与我一同去后山走走如何?人家好久没有出来透透气,整天的闷在屋里。”

    我见她眉眼弯弯,实在不忍说她,便打趣道:“原来王府委屈了妹妹。”

    青卓就扭得像绞股糖似的不依,闹腾好一会儿方又道:“我刚刚来的时候见后山竹林青翠欲滴,姐姐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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