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纪姑娘的伤已经大好了吧,上回楚世子非说是我将你撞下马的,将我臊得都没脸做人了,亏得后头没事儿,只是他看到我依然是横眉冷目的,可是少见他为个人这般着急的。”王四娘笑道。
纪澄淡淡的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我乃沈家的亲戚吧。”纪澄一句话就把王四娘的挑拨给堵了回去。
王四娘灿烂一笑,“哦,这样啊,我还以为纪家又要出一桩传奇呢,上回是齐公子三日三夜跪雪求亲,下回可不知道还会怎么热闹呢,可真叫人羡艳啊,怎么你们纪家的女子如此有能耐啊?”
纪澄眼皮一耷,怕是沈萃做的丑事儿被王四娘知晓了,这会儿话中带刺地鄙视纪澄呢。
不过纪澄也算是可以了,王四娘眼里何曾能看入过她这样的小人物,但现在纪澄俨然是王四娘的眼中刺,也算是另类的本事了。
“再能耐又哪里比得上王家的姑娘。”纪澄四两拨千斤地回了一句。统共三个王姑娘,就有两个进宫做了娘娘,可不是能耐么?
说起来王家进宫的那两个娘娘,纪澄原本以为王悦娘该有所行动了,可这都一、两个月过去了,半点儿动静儿都没有,这让纪澄对王悦娘的能耐可再次开始怀疑了。
不过才将过了两日,就听得宫里头传来了一个大消息,王悦娘有身孕了。
建平帝可是开心坏了,这等年纪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播种成功,侧面也就烘托了他的男人能力。皇帝也是男人,尤其是老男人,在这等事情上虚荣心绝对不会小。况且,本身建平帝的儿子就不多,至今也就两个,小孩子夭折的几率太高,多生点儿就不担心这江山没人传承了。
王悦娘这一怀孕可谓是窜天了,这不直接从王嫔就变成了王昭容,比生了二皇子的黄昭仪也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孕期里的女人即使没心病也能作出天了,何况还是王悦娘那样满心都是病的。才被把住喜脉没两日,王悦娘就喊肚子疼,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最后一位五斗米道的张天师进宫,做了一场法事,说也奇怪,王昭容的肚子立即就安分了。
不过王悦娘肚子里那块肉安分了,有人可就不能安分了。说是这位小龙子命格儿太尊贵,乃是玉帝之子下凡历劫,这福分太大了,须得有亲人去道观里替小龙子修行祈福。
这亲人的资格最终就落在了王四娘的头上。
道观那是什么地方,哪怕是代发修行,那也算是半个出家人。而且这一去到底还出不出得来还成问题。而王四娘这都十七岁了,等王悦娘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就十八岁了,年纪这样耽误下去将来身份就掉价了。
王四娘完全料不到王悦娘会跟她来这么一招,这样钝刀子割肉的招数可不是王悦娘那样的蠢货能想出来的。
说实话这什么“修行祈福”都是屁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但你若是不去,万一王悦娘肚子里那块肉真出了问题,那王四娘罪过就大了。这样的局王四娘根本就没法儿破,说是王悦娘整治她吧,可王悦娘为何会整治她这位姐姐?
当时王四娘知道消息时,愤怒得恨不能跑到宫里对她那昏聩的皇帝姐夫大吼,王悦娘进宫前是个什么样的烂货。可是王四娘也知道那样不可取,折损了王悦娘,王家也会跟着倒霉,王淑妃年纪大了,斗不过黄昭仪,王家现在还得靠王悦娘呢。王家倒了,王四娘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四娘离京前照例进宫去“谢恩”,同王悦娘姐妹情深地见了一面。
屏开宫人之后,两姐妹脸上虚假的笑容自然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悦娘疲倦地用手绢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自从有了身子之后成日就想睡,姐姐若是没什么话说就请回吧。”
“娘娘,我们之间非要如此么?外头大家都在看我们王家的笑话。我知道娘娘心里不好受,可害你的人是沈家不是我。”王四娘柔声道。
王悦娘道:“不都是多亏姐姐给我出的主意么?”
王四娘道:“我根本不知道沈家的人会那么嚣张。”
王悦娘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替它做什么。不过说来也好笑,当初是姐姐给我出主意收拾沈萃和纪澄的,你知道这回给我出主意的是谁?”
王悦娘的眼睛眯了眯,只听王悦娘道:“是纪澄,你说这天地轮回,因果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王四娘吃惊地道:“你和她?”
王悦娘撇撇嘴,“她现在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指哪儿咬哪儿。姐姐为了她没少伤脑筋吧?真没想到楚镇居然看上了她而没看上你。”王悦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家想得到宗室的支持,万一将来建平帝大行,朝中文武百官的态度虽然重要,可立储的事毕竟是皇家的事,若是宗室里有人支持大皇子,那大皇子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其实按理说大皇子居长,黄昭仪的儿子对大皇子不该有什么危险,但不安的地方就在建平帝没有立后。若是建平帝有心立二皇子,只要给黄昭仪封后,二皇子就变成了嫡子,那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
所以王家急于得到宗室支持,就打起了楚镇亲事的主意来。可哪里知道王家去试探南郡王妃却没得到回应,在南苑时楚镇更是直接为了纪澄而下王四娘的面子。要不然王四娘怎么会自贬身份地同纪澄撕起来?
王四娘虽然明知王悦娘这是挑拨自己去对付纪澄,想借刀杀人,王悦娘肯定也是恨纪澄的,可是王四娘也恨毒了纪澄,哪怕是明知被利用,她也想收拾纪澄出口气。
至于纪澄这会儿在干什么?她可是快有大喜讯了。
何夫人和何凝开春就要回西边去了,何凝的亲事也说定了,是周家的一个侄儿,算是亲上加亲。
而何夫人的二公子也就是何诚这两日也到了京城,专程来接何夫人和何凝的,当然相看未来的媳妇也是顺道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二:一夜之间人气暴跌,宝宝很忧伤,求安慰。
纪澄:长舌妇就是这种下场。
沈二:长舌夫,不是长舌妇,你不懂长舌的好处。
纪澄:编造谣言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么?
沈二:老大怎么hold住你这种妖精?我是割肉喂鹰,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112章 花月圆
那日从靖安侯府回来之后没两日,何夫人就来拜访了沈家的老祖宗,纪兰因为还在家庙里静修,不方便见客,所以并没露面。
何夫人再天真也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事瞒着,不然哪怕是在养病,关系到纪澄的亲事,沈老夫人也不至于不让她去见见纪兰。
说起来何夫人也是和沈家有亲的,平日两家也有走动,何夫人便直言道:“老夫人,觉得这事可有什么不妥?我是喜爱澄丫头的品性。”这话外的意思就是,若纪澄的品性不好,这事就不能成。
老太太笑道:“澄丫头的品行没得说,年前我们府里弘哥儿落水,都是全靠她救命才活过来的。她自己都快被溺死了,双手却一直把弘哥儿往上托。”
何夫人点点头,才华横溢,心地良善,这样的人自然再好不过了。
“那,你老人家若也看好这件事,既然澄丫头的姑母身子不适,那这件事又该向谁去说呢?”何夫人问道。
老太太想了想,“能让你看上是澄丫头的福气。做人儿媳妇的可不就盼着上头婆母好伺候么。”
何夫人没想到老太太说话如此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还得让小辈自己看看。至于澄丫头的事情,我让人给她父亲去封信。”老太太道。
何夫人笑道:“那好,我可是放心了。”
老太太道:“哦,怎么这么说?”
“说实话,澄丫头生得太好了,又是那样的出身,我是真怕自己看走眼的。但今日老太太居然肯为她担这个险,可见她是真好。”何夫人道。
老太太心叹,这何夫人其实才是个真聪慧的,虽然看起来天真,但那是真聪慧。当初老太太本来是为了三老爷相中了眼前这位何夫人的,奈何那冤孽偏偏中了纪兰的毒。
那何夫人的心的确通透,原本纪兰不便出面肯定是受罚了,她也不点破。按说这般情形下老太太就算对纪澄没什么恶感也不该这般替纪澄说好话,而何夫人上门来试探,老太太若不喜欢纪澄就可以推托让何夫人自己去找纪澄的父亲,但她却在里面承了头,足见是真心觉得纪澄很好。
既然双方都看好这门亲事,那就只等着小辈的相看对了眼,何夫人再请了媒人去提亲,那这桩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正月里小辈要互相相看,那可是再方便不过的了。因为大秦的习俗是,上元节的灯一直从正月十二燃到十八,这七日里平日那些个规矩可就松泛了许多。
年轻的公子和姑娘家在外头赏灯、游河,哪怕男男女女并肩走也没人会说什么,一年就这么几天最惬意见舒意的日子。出门前长辈的只吩咐一句,别往那灯暗的地方去,怕看了不该看的长针眼。
年轻姑娘还好一点儿,专有那妇人就借着这几日会情郎,还有在大街上看对眼的,直接就往那桥洞下钻。天明后,各自拍手回家,只当那春宵如花露般被阳光一照就散去了。
这样的日子,各家姑娘自然要呼朋引伴,早早就约好去哪里赏灯,又去哪里游河。
正月十一这日,沈芫来约纪澄次日出门赏灯,因着十二这天宣德门楼前的鳌山灯就要亮灯了,届时简直就是京师黎民的狂欢会。
纪澄听了沈芫的邀约却有些为难,脸红红地道:“我明日要陪老祖宗。”
沈芫眯了眯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道:“难道我听说的是真的?”
纪澄倒是很光棍地点了点头。
“呀,那可真是要给你道喜了。”沈芫笑着拉起纪澄的手。
纪澄嗔笑道:“还没相看呢,再说了没换庚帖都作数的。”
“就你这品貌,相看不相看结果都一样。”沈芫道。
沈芫这是有口无心,纪澄却是听出来了,男方相看她是挑挑拣拣,而纪澄却只有被挑拣的份儿,只要对方应允,她这里自然没有不允的。
纪澄的心微微被刺了一下,不过转瞬就又笑话自己是贪心不足,已经求仁得仁了,再奢求就容易惹祸了。
送走沈芫之后,纪澄就让柳叶儿和榆钱儿将自己的衣裳翻出来,一套一套的挑选明日要穿的,要戴的首饰也是精心搭配的。既然要做,纪澄自然要做到最好,以期她将来的夫婿可以对她一见钟情,嫁到人家家里头,有夫婿护着自己,日子要好过得许多。
沈芫从纪澄的小跨院离开回屋,正好遇到卢媛,“你这是去哪里啊?”
“我去看弘哥儿,他嚷着让我明日带他去看花灯,我刚才同姨母说了,她答应了。”卢媛道。自从那日纪澄和卢媛一道去看了弘哥儿之后,卢媛这又开始往常衡院跑了。
沈芫点了点头。
“芫姐姐你刚才去邀澄姐姐了么?她怎么说?”卢媛顺口问道。
“她明日有事儿,不跟咱们一道儿。”沈芫道。
卢媛立即捂嘴笑道,“看来那事儿是真的咯?”
“嗯。”沈芫笑着应了一声。
其实卢媛那日被蕊雪的一番话弄得心里也有些别扭,今日一听纪澄是真要说亲了,那颗心顿时就放亮了,脚步更加轻快地往常衡院去了。
弘哥儿一直就盼着卢媛呢,一看见她就匆匆迎上去,“媛姑姑,我祖母怎么说?”
卢媛笑道:“姨母说,只要你乖乖听话,在外头不乱跑,就同意我带你出去。”
弘哥儿立即欢呼了起来,“澄姐姐也要去是不是?”其实这才是弘哥儿最开心的,他想着纪澄肯定能带他玩儿很多好玩儿的。
卢媛笑道:“你澄姐姐有事儿去不了。”
“为什么?”弘哥儿肩膀立时据耷拉了下去。
卢媛道:“因为你澄姐姐要说亲了,明日要去相看男家。”
对于相看弘哥儿还有懵懵懂懂的,但是说亲这个词他是听得懂的,说亲就意味着纪澄要嫁人了,弘哥儿当时连眼神都黯然了下去,“她这么着急嫁人做什么,等我长大了,我娶她。”
童言童语逗得卢媛哈哈大笑,“那还是算了吧,不过你将来可以娶你澄姐姐的女儿。”
纪澄要说亲的事儿,就这么在沈府私底下就都传开了。
传到沈御耳朵里时,已经是当天夜里,他刚从外头应酬了回府,蕊雪伺候他喝了解酒汤,又替他换鞋宽衣,状似闲聊地道:“弘哥儿听媛姑娘说明日要带他去花灯节,原本挺高兴的,可一听说澄姑娘明日要去相看男家所以不能陪他去花灯节,那肩膀立即就耷拉了下去。”
沈御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来。原本酒至半酣,又逢佳节应该有点儿别的兴致的,但这会儿已然全无。
沈御有些烦躁地起身站到窗边,这种想抓到手里的东西却突然溜走的感觉,令人惆怅烦躁得想打一架。
对于纪澄,沈御本来除夕那日和沈彻聊完天之后就放弃了这个人选的,毕竟还是弘哥儿最重要。所以那日在常衡院遇到纪澄时,沈御的态度也是疏离冷淡的,只怪那日他多此一举地跟着纪澄和弘哥儿去了园子里。
至今纪澄在冰面上像一叶蝴蝶般滑舞的样子沈御都还记得,甚至连她裙子飞舞起来的角度他都还记得。
这姑娘,弹弓玩得极好,骑术连他麾下骑兵营的那些兵卒估计都只能望其项背,现在这一手滑冰的技术更是出神入化,和她表面上给人的那种温文端雅完全不同。
但沈御是知道的,能把这些东西玩得那么精湛绝对是真心喜欢而且下了苦功的。
纪澄在沈御的心里绕成了一团谜,谜底没有解开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沈御肩上的担子太重,娶妻绝不能仅仅只是因为喜欢。
所以沈御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日,哪知道纪澄明日就要去相看男方,紧接着就要定亲了。沈御和沈芫一样,从没觉得纪澄的相看会失败。
纪澄身在局中,倒是紧张得有些睡不着觉,当然她的另一重紧张就来自于沈彻的。纪澄相信自己要定亲的消息沈彻肯定知道,不说别的,南桂肯定会告诉他。
纪澄没主动找沈彻,却一直在等着看他的反应,纪澄双手合十地放在胸前,祈求佛祖保佑。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消息,纪澄只但愿沈彻能一直保持沉默,这就说明他默许了。
若沈彻这样上道,纪澄想着那她将来一定和他精诚合作,绝不使绊子。因为这就说明,沈彻的确是将她放在合作者的位置的,即使不是合作者,那对自己有能耐的下属也必须有该有的尊重。她可不是一辈子卖给他的。
可若是沈彻出手破坏这件事,纪澄想到这儿,眼睛里就寒光一闪,她虽然受制于沈彻,但同样的也知道了沈彻在乎的是什么。
他要国泰民安,要黎明百姓安居乐业,因为沈彻本就是楚氏皇朝的亲戚,是为了他们楚姓皇朝在做事儿。但是纪澄可不是宗室贵戚。若是沈彻要逼得她走投无路,一切道德底线纪澄都不在乎去践踏的,因为她所求的是好好儿活着、体面的活着。
要不然当初祝吉军那件事情之后,纪澄也不会胆大包天地开始打私犯军械的主意。那时候她心里是十分愤怒的,觉得天下何其不公,祝吉军那样的人还有那么多人包庇,连她姑母都畏难而迟迟不肯施以援手。这样的朝廷凭什么叫纪澄为他甘心卖命?她当时就一个想法,天下乱了才好,弄死那批官官相护的贪官污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