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公平，”关少扬握紧拳头，“我答应你。怎么交换？”
“等我安置好言汐，再来拜访——言汐！别乱动——摔下去怎么办？过来！”
衣服梭梭的磨擦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少扬迟疑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好好对他。”
两人都明白“他”是指谁。
“……废话！”
少扬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怔了许久，一回头看见肖远和裘欢睁大眼睛盯着自己，故作轻松的道：“少白的——尸体已经运过来了……”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绝望的表情，只能转过身体作掩饰。
裘欢不顾他的伤心，几步踏上楼梯追问：“少白的尸体在杨靖那里？为什么？他既然有少白的尸体，那苍紫的下落他也应该知道点吧！”
“就是他——”肖远兴奋起来，双颊发红，“言汐都怀疑是他雇用苍紫——”
“不会！”裘欢打断肖远的猜测，“如果杨靖为了得到言汐策划了少白的死，两年前就可以用少白和苍紫要胁关少扬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肖远顿时有气没力，焉了脑袋。
关少扬回过头紧紧盯着裘欢，“你——”
“你有没有问他苍紫的下落？”裘欢捉着他的衣摆，“他有没有说苍紫在哪里现在是死是活？”
握着他的手，关少扬一如既往的温柔，“你紧张了？为什么？苍紫的死活，跟裘欢有关系么？”
裘欢身子一凛，笑骂：“当然跟我有关！他要是死了——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关少扬别有用意的哦了声，“奇怪。为什么你会认为苍紫可能已经死了呢？”
裘欢怔了怔，侧头望他：“大西洋上你啥都没找到，两年来你用尽一切手段也没找到他一点踪迹。苍紫已死可能性难道还不够大吗？”
“死了……”关少扬疑惑的推开裘欢独自上楼回房间，“苍紫也死了吗……怎么可能……”
裘欢松口气，望到肖远盯着自个儿一动不动。
“看啥？”裘欢瞪了他一眼。
肖远逼近他，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如果你是苍橙……接不接我的生意？”
“神经病你哪根毛细管搭牢了发颠？”裘欢一脚踹过去，斜眼望他，“你想杀谁？”
“当然是杨靖啊！”肖远自言自语，“你帮我杀了他，多少钱我都付！”掏出天梵音的怀表，“你不是喜欢这块怀表吗？我送给你！不管你用啥办法——”
清脆利落的一记耳刮子。
裘欢痛得直往手心吹气，“面皮那么厚！疼死我啦！”
“你打我？！”肖远不可思议的捂紧脸。
“杨靖死了你就能得到言汐吗？白痴！没出息的混球！”裘欢怒骂，“这种伎俩你唬谁？”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又是一脚踢了上去。裘欢怒骂：“这种小儿科的情杀你以为江湖一流的杀手橙会接吗？你少做梦了！真想得到言汐，怎么讲都要用点计谋，比如说——”
“啊？！”肖远认真的竖起耳朵。
“比如你嫁祸杨靖！”
“怎么嫁祸？”
“很简单。”裘欢冷笑，“你去找苍橙杀了你，之前呢就把一切布置成是杨靖买凶杀害情敌让言汐恨他入骨，自然就会离开他罗！”
那么精彩的阴谋，那么天才的计划，裘欢得意洋洋的瞅着肖远，猛得身体一寒，一股冷气从脚底往心口直冲！
肖远脸孔惨白，“可、可我不就死了吗？这个、这个……”
“那就让他把你弄成植物人！”裘欢不耐烦的挥手，“相信言汐出于内疚一定会日夜守着你照顾你。这样满意了吧？”
“植物人——”这下肖远面孔泛青，“是一辈子醒不了的那种还是有希望康复的那种——裘欢，裘欢？！”
刚才还在，一会儿哪里去了？
肖远呆了半天悟到一件事：裘欢是不是在寻他开心？（现在才反应过来，够迟钝的！）
裘欢奔进关少扬的房里。稳了稳絮乱的气息。
“裘欢。”关少扬手里拿着一串银色的链子，细细长长。
旧相识。
裘欢扫了眼那条链子：没错。就是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关少扬拿出来现的那条。说是从上面取下的紫水晶镶嵌在少白的匕首上，他还说，他要亲手用那把匕首刺进凶手的胸膛！
“过来。”关少扬淡淡的唤他，顺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真像是在招呼家里养的猫猫狗狗。
裘欢为此不满，厥厥嘴，还是乖乖坐在他的身边。
“裘欢……”少扬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抱住了他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
因为他这样温柔多情的动作，裘欢有些无措：“怎么啦？”
“你很聪明。”
裘欢嘻嘻一笑，“那是！”
“如果苍紫死了……”少扬伏在裘欢的肩头低问，“又是谁杀了他？”
下意识的抱紧少扬的腰，裘欢迟疑，“……不知道。”
“裘欢哪……”少扬低低的笑，看着他的眼睛，“有时候你还真可爱！”咬允他的唇瓣，“和少白一样可爱……”
“我比他可爱——”裘欢抗议，瞬间没了气势，焉焉的埋怨，“当然，在你眼里谁也比不上少白的。”
“其实少白他……”少扬笑了笑，“不是我的亲弟弟。”
裘欢并不惊讶。
“你知道？”少扬倒有点讶异。
“言汐说你们的血型不一样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裘欢耸耸肩，“怎么说都是亲兄弟，血型不同太古怪。”
少扬呵呵的笑起来，搂紧裘欢舔舔他的鼻尖，“他是我继母带来的孩子。我父亲……爱我继母爱得要死要活。少白是她的儿子，当然是爱屋及乌，竟然对外声称少白是他的私生子！”没办法的摇摇头，“那年我十四岁，少白才两岁多一点，抱着我的大腿叫‘GUOGUO、GUOGUO’，奶声奶气，可爱极了。而且很好玩！让我欺负了还傻傻的往我怀里钻。软软的身体，干净的笑容，那时候我连睡觉都要抱着他才能睡安稳呢！”
裘欢静静的听他诉说。他知道这个男人必须要向人倾吐心里的压抑，不然谁也说不准他见到少白的尸骨时能不能承受得住绝望与痛苦的双重袭击。
“后来才知道，少白从出生起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继母之所以嫁给我父亲，其实是为了救少白。毕竟以我家的财力与权势，比起她平庸的前夫强上何止千百倍。当我听说少白有病，活不过20岁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快气疯了！”
“我对自己发誓，我要治好少白的病。我绝不会让他死在我前头！所以我下定决心考医大……很久以后才明白，那时候起，我已经潜意识的把少白据为己有了。他是我的，我认定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陪我走完人生的……lover！”
不知咋搞的，裘欢鼻子泛酸。
“可我不敢告诉少白自己的心意。”少扬独自沉浸在回忆的潮水中，时起时落。“但是他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神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一天天长大的少白，聪明的少白。”
“有天夜里他的心脏病发作了。连他妈妈他都不理，只是不停的喊我的名字。他捉着我的手哭，说他不想死，他还想陪我……陪我到老到死。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停了，继母在父亲怀里担心的啜泣，父亲忙着安慰她。只有我明白，那些话是少白对我感情的回复。他爱我，像我爱他一样爱我——”声音蓦然消逝，少扬紧紧抱着裘欢流泪，没有哭的声音，只有泪水不停的滑落，弄湿了裘欢的肩
13．
裘欢默默的让他哭。
一个男人，一个向来坚强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能够安心的在他怀里哭，或许，也已经说明了什么。
疲惫和悲伤开始在少扬的体内兴奋作浪，渐渐的他陷入昏沉的睡眠，迷糊中还不忘将苍紫的项链紧紧攥在手心。裘欢小心的从他双臂箍制中抽出身，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在关少扬身上转悠。
他裘欢为什么要冒险赴约？
为啥要忍这家伙不知节制的侵犯？
关少扬握成拳状的手里露出小半截细长的链子。
心跳忽的停滞，随后止不住的碰碰乱蹦。裘欢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往外伸。触到关少扬的手背，顿了顿，小心的板开他的手指，少扬的手臂动了动，裘欢心头一惊，蓦地收回手，盯着关少扬，片刻，毫无动静，松了口气，终于，摸到了带着体温的项链。
运气真不错！裘欢裂嘴一笑。
原来垂挂紫水晶的地方，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质底坐。如果水晶还在，吊坠整体的形状应该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裘欢不时的瞄着关少扬的动静，心里虽然有点慌，但手指却灵动得惊人。刚刚用边缘薄锐的指甲挑开底坐，心里忽然升起股异样的感觉。
关少扬曾说他取下水晶镶嵌在少白的匕首上，以他的本事难道就没发觉其中的奥秘吗？不、不可能——裘欢心头大寒，闪电般的缩回手。
来不及了。
手腕火烙一样的疼。
关少扬张开眼眸，寒意侵骨：“怎么？继续呀！”眉稍嘴角尽是冰冷与嘲弄，一把夺过链条，在裘欢的面前晃荡，轻描淡写的笑，“游戏结束。你出局了——苍橙！”
裘欢没有丝毫惊恐，吐吐舌头笑得像只偷腥不成的猫：“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翻身坐起，一手扣紧裘欢的腰，关少扬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得意之情：“你太聪明。有句话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
“哼！”裘欢侧头冷笑，“怎么讲？”
“还记得我们在海上Zuo爱时，我曾告诉过你苍橙犯下的几个案子吗？”
裘欢蹙眉，点头。
“我重新作了调查。”关少扬挑了挑眉，“因为你，让我对它们产生了新的怀疑。”
“臂如——”
“臂如，印加民主党领导人坐在新买的敞蓬车中被路边的钢丝割断喉咙！但是你忘了，不管是敞蓬车还是跑车，都有挡风玻璃！”
裘欢默然，不错。挡风玻璃足以挡住前方的凶器而不让驾驶员受损。
“所以，一定有人故意引诱死者在驾驶中站起身，才直接导致他身首异处。”关少扬搂紧裘欢，“因此，唯一一个目击者的证词肯定有问题。”
“嗯哼？”裘欢低笑，“你去查过那个目击证人了？”
“可惜没找到。”少扬无限惋惜的感叹，“然后我又想起，死在一块银元手上的香港青帮老大！”
“他又怎么啦？”裘欢扑闪眼睛，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啃几口！
“第一个发觉他已经死亡的，是他一夜春霄的枕边人。而最有机会把银元放在死者胸口的人，除了这个情人还能有谁？”少扬的手不知不觉用上了七分强力按在裘欢第十三根脊梁骨上。“同理，想要找机会揪断这根脊骨，只能在床第之间。随后我调阅所有已知证实是苍橙所犯的案卷，结果发现，每个案子中都会出现一个神秘未知的人物，然而我再怎么动用关系调查他们，全部无功而返。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
裘欢面色宁静，洗耳恭听。
“印加民主党领导人案中的证人、香港青帮老大的情人，以及所有案件中隐藏的第三者，就是苍橙！”微微一笑，“也就是你，裘欢！”
裘欢吐吐舌头，笑容可掬的拍手：“你比我想象中得更聪明耶！”
少扬忍不住逮着他的舌头，差点被他咬断手指。捏捏裘欢的脸，笑骂：“好尖锐的牙齿！”
“哪里！”裘欢格格的笑，“可我还是不明白，我的表演天衣无缝啊！”
“今天以前，我几乎被你骗过。”少扬咬了口裘欢的鼻尖，“小东西活色生香，谁能抗拒？如果不是我留了一手——”扬了扬苍紫留下的项链，“我早就发现水晶底座有夹层。”少扬从已经打开的底坐里取出一块半片指甲大小的晶体，“我请高手鉴定过，可惜无功而返。明知是一张存了重大秘密的磁碟，却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入不了门。”
裘欢盯着那枚晶体，眉目间闪过悲伤，咬了咬渐白的嘴唇微笑，“别人打不开它，但是苍紫的弟弟苍橙肯定有办法，是不是？”
“没错！”少扬将晶体递给裘欢，“我要知道真相。”
耸耸肩，裘欢苦笑：“通常真相都比较残忍。”
“我抵得住。”少扬神色坚定。
裘欢笑了笑，伸出自个儿的手腕，SWACH的运动腕表让关少扬啊的一声惊叹：“原来如此！”
“我哥哥改造了它。”裘欢打开蓝宝石硬度的表面，拔动指针，当指针在十二点重合时，腕表的侧面弹出一个小小的托盘，就像电脑主机的CDROM一样。放入晶片后，裘欢合拢表盖，不停的点击表侧的按扭。很快，腕表变成了一台微型电脑。
“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和习惯。”裘欢解释，“我们都会把自己接的案子记录在案。包括雇主和价目。”
少扬再冷静，此时的声音也有些抖动，“是谁雇用苍紫杀我的少白？”紧紧盯着裘欢的腕表，眼神几乎凝固。
瞥到少扬急切的表情，裘欢忽然啊的一声惊叫：“糟了！”
“嗯？”少扬心一颤，“什么糟了？”
“你自己不会看呀！”裘欢气急败坏！指着表面上出现的乱码没好气的吼，“乱码，全是乱码！一定是你不小心弄坏了它！现在根本读不出里面的内容！”
果然，表面上浮现出的都是乱七八糟的ASCII码。少扬的身体陡然松跨！离真相那么近，可转瞬间又陷入迷茫！止不住的咬牙恨骂：“不可能！是不是你又骗我！”
“骗你是小狗！”裘欢紧张也不象装出来的，少扬看到他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能不能修复？”只好退而求其次。
“……需要时间。”裘欢专心摆弄腕表，忽然间神色一凛。关少扬一直关注他的面部表情，立刻看出端倪！伸臂把裘欢温柔的按在怀里，“就算你修不好也没关系。”
“嗯？”裘欢有点迷茫，鼻尖一颗晶莹的汗珠，非常有趣的挂在那边欲滴未滴。少扬看着就控制不住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咂咂嘴，“因为杨靖知道真相。他会告诉我一切。”
裘欢瞬间有些迟疑，腕表甩到一边，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
“干吗？”少扬笑笑，“终于想用苍橙的身份认真的跟我谈交易了？”
“屁话！”裘欢瞪了他一眼，“我一直想问你。如果当年少白不是死在苍紫的手上，而是病死在医院或者手术台上。你会不会发狂？”
少扬神色凛冽，冷冷的回答：“哪家医院那么倒霉——别想留活口！”
“然后呢？”裘欢凝视关少扬突然充满暴戾的眼眸。
“然后？”少扬放低了声音，似乎有点失神，突兀的裂嘴笑笑，“没有然后。”
少扬的表情决裂得让裘欢浑身发寒！“你——”倒抽一口冷气！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一刹那裘欢突然明白为为什么言汐说他一点也不恨苍紫，也怪不得肖远言辞闪烁，原来都是因为你关少扬！
“如果你捉到苍紫，你会怎么处置他？”问出这句话，裘欢下意识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以为我会放过杀害少白的凶手吗？”关少扬冷笑。
“当然，”裘欢眼底溢出冷嘲，瞬间又注满温柔，“相信少白的事情，总会有个完满的结局。”
拉住裘欢的手腕，关少扬别有深意的笑：“在此之前，你就乖乖的呆在我身边！”
“你上厕所也要我陪你？”裘欢斜睨少扬。
少扬呵呵轻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眼睛的颜色深沉如夜幕中的大海，“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
14．
一连三天，肖远都听见少扬的房里传来销魂蚀骨的呻吟声、裘欢惨烈非常的尖叫声，还有床第间惊人的耸动声。
有点慌乱：关少扬怎么了？难道为了少白的事故意折磨裘欢吗？虽然那个小鬼有时满气人的，但如果真的玩死了他，肖远也不舍得呀！
他决定干涉一下。
就在那天的清晨，晨雾缭绕，阳光还不曾透过云雾直射大地，少扬的房间终于归于安静。肖远吸了口气准备敲门，港口突然响起绵长的钟声。还没回过神，关少扬碰的一声衣衫不整的就冲了出来。
迎面而过，肖远发觉少扬面色铁青。猛然间回悟：那是杨靖的船来了！少白的尸体送到了！
应该跟着少扬去港口看个究竟，但肖远心里还是挂记着裘欢，衡量了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