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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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本天成-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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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娘一样,即使进了棺材也要被人唾骂千年。”

    南月眼睫毛微微扇动,眼帘下的瞳仁里倒映出这屋子里许多人、事,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

    南清雪却趁得她思考的片刻,猝不及防地撞了她肩膀一下,快步从她身旁擦过,急急地朝门口走去。

    等到南月站稳看到南清雪衣角的时候,内阁的门已经从外面咔哒一声清脆地锁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四面皆楚歌() 
她急忙跑过去看。

    一把锁并不能奈何她什么,南清雪恐怕不知道她特殊的体质不会受任何毒物的侵染。真正使南月感到惊奇的,是接下来萱后的举动。

    脸庞僵硬的母后突然从榻位上站了起来,身旁的如花手脚灵活地扶上去。

    原先那副呆滞的画儿,活了。

    “母后?”南月惊异地看着萱后主仆二人,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她们二人身子好好的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都是南家的女儿,你姐姐和你相比怎么就差这么远。”太后轻慢地嘲笑了一句。

    “哀家祖上是卖熏香起家的。”

    太后慢慢地说,又饮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乌蒙茶,嘲弄道:“这种分量,杀鸡都不够。”

    “不过,南相最近是有所动静了,才会这么快把手伸到哀家身上。”

    “母后你……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太后从凤榻上站起来,声音陡然提高。

    南月从来没在太后脸上见过这种严肃的神情。尽管她知道这个华美妇人的内心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慈祥安然。她是完颜旻的亲娘,这对母子都擅长在波澜无惊的外表下慢慢地侍弄和培养起许多心底的云峰和波涛。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哀家面前发过毒誓。”太后绕到她跟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严明语气问道。

    这不是提醒,是警示。她不记得也得记得。

    “我……记得。”南月虚心地回答,尽管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什么。

    “皇上和你父亲之间,你没得选。”萱后不近人情又动人地笑着,“因为哀家早就替你选好了。”

    “哀家始终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我不相信人心。人心是最容易摇摆不定的东西,哪怕最不经意的细风微尘都能躁动人心继而改变它原本所要追随的方向。所以哀家准备带走一样你最重要的东西,来确保旻儿和皇室的周全。”

    “母后在说什么。”

    南月昂起头,惊惧与疑惑都汇集在晶亮的眸光里。

    她忽然觉得太后像个魔鬼一样飘忽。

    萱后转过身去,一丝不苟的发髻端庄华美地顶在头上,曳地的衣摆垂在身后,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此刻像一只高傲的鹏鸟。南月从她周身的气息和眼睛里的光火看出了一种即将要飞翔的姿态。

    萱后看起来从未如此自由过。

    “哀家早就跟旻儿说过,我不会再帮他,也不会再救他了。北冥和他自己,都要看天地的造化。”

    “在这宫里待得久了整个人如同死灰一般,不腐烂也要木朽。哀家想去看看宫外的阳光。”萱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窗户透进来的隆冬深风里有她要寻找的阳光的因子。

    “母后你要出宫,现在?!”南月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她原来以为除了自己以外,这宫里最不羁不屑的女人是白听影。可是白妃尚且要为了保住母族的安危甘做完颜旻的笼中雀。而太后却可以随时随地放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及自己用青春年华守护了大半辈子的江山,而理由只是为了,为了去看看宫外的阳光?

    许多年后南月知道萱后出宫的真正理由之后才明白,钟氏萱太后才是整座皇宫里把天真保持得最完好的小女孩和最自由不驯的鲲鹏。

    “哀家想一个人了,想了十几年了。”

    “谁?”南月心惊胆战地问道,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理由。

    “你知道吗月儿。我一直都在猜测,醒着梦着都在猜测一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可是我却一直不敢去证实。我想放下一切去完成一个四十岁女人不该有的冲动,直到把自己熬成枯黄的老太婆。”

    “可是事情永远也做不完的。我守着这座皇宫,守着我认为我应该守护的东西,却忘了我为什么要守住这些东西。哀家其实不在乎这片皇宫,这座江山姓甚名谁。哀家为了接近一样东西绕了太大的弯子,到最后发现不如直接去寻找这东西本身。”

    “哀家已经已经有了白头发,白发是让人心志懊丧的东西。”

    “直到哀家见到你,你的眼里有火。”

    “所以是我复燃了母后心里的焰火?”南月眼睛亮晶晶的,像细雨洗过的珠宝。

    “月儿,记得你说过的话。阿星这孩子母后十分喜欢,想带在身边几年。”

    “如果江山和乐百姓太平,母后会让你们重逢的。”

    “母后你说……什么。”南月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和醒着的知觉都在地动山摇。萱后只是挥了挥衣袖,手里不知使了什么计俩,南月的眼前忽然模糊起来,具象而清晰的摆设和人物全都扭曲模化成搅成一锅粥的流动色彩。

    这种大面积橙黄橘绿的色彩像旋涡一样吸走了她的视力。

    南月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想起来她在那个黑咕隆咚的晚上跪在萱后面前说过的话。

    在皇后位一天,必将协助皇帝完颜旻坐稳江山。

    辅佐幼帝长大,保证北冥江山永远姓完颜。

    不落入外戚之手。

    ……

    她想起来了。可是记忆苏醒之后,痛苦也接踵而来。

    “可是——”

    她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做最后的反驳,身体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手指朝向太后离去的方向。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

    这是南月仅剩的意识能支撑起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沉沉的永久的睡意袭来。

    萱后其实还没有移步,她和如花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南月不出意外地倒下。

    “姑娘,这孩子可能要受些苦了。”如花看着南月昏睡之际紧皱的眉头,动容却不动情地说。

    “她还是天真着,”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要她立那誓的时候,就没在意她是不是皇后。这件事,我老太婆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等她明白过来,想也不会怨太后的。”如花安慰道。

    “哀家宁可她怨我恨我。我这一辈子没亏欠过什么人,却要亏欠一个小姑娘了。”

    “太后会赌赢的。”如花笃定地说道。

    “走吧。”萱后最后看了南月一眼。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口终莫辩() 
片刻后,这间屋子又变得如往常一样空荡。

    南月潜在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只是它们只能残留在脑皮层里,再也不能通过任何一种形式表达出来。她死趟在那里,不能发声,不能控诉,不能争辩。

    南月很想抓住太后的衣角,告诉她这是一桩不公平的交易。她还没来得及查明南傲天在阿星身上下的蛊是哪一种。她自从进宫以来就让阿星遭了太多的罪。

    她还有许多许多的难处没有解释。

    这个明明权倾朝野洞明一切母仪天下的女人,怎么可以把她的儿子以及这么大一片皇城都丢给她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孤女。

    以前她或许还有皇后的身份做做威风。

    可是现在连皇后的名分都没有了。每一步都必然是如履薄冰和步履维艰。

    南月在一阵强行袭来的困意里觉得头脑越来越重。靳安殿的所有陈设搅拌成一个五颜六色的飞快旋转的圆圈,像一顶厚重的金锣一样将她罩住,最后那点残留的意识也没了。

    她摊于冰凉地板的怀抱,睡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宫门锁死的那一刻,天阴沉沉地榻了下来。这个月的又一场暴雪来临了。

    南月是被人用一桶雪化的冷水浇醒的。

    她还停留在梦呓的状态里。总觉得一刻钟前,她还在与萱后说话。但昏聩的意识里微微晃动的火苗毫无疑问地显示天已经是晚上了。

    “小姐!”传铃哭得泪眼模糊,看到南月动了一下,竭力想要扑上前去,却被两个护卫架住。

    南月听到传铃的哭喊声,打了一个冷战,极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她的身下是一摊凉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衣服也早已被水浸得湿透。

    南月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宫妃与丫鬟太监都在,一群人影花花绰绰。而完颜旻,似乎是所有人影里最为清晰的一个。

    完颜旻半蹲在靳安殿的地面上,离南月左右不过半尺的距离。

    当南月感受到那个僵如冰石的人脸上的肃杀的寒意时,她清空所有朦胧的意识一下子坐起来,瞬间清醒过来。

    屋子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挤满了人。四大妃嫔都在。各宫的丫鬟,执事的太监也都惊弓之鸟一般候着。一向冷清到被人忘却的靳安殿,此刻沿着宽阔的厅堂边缘整整齐齐站立了一圈精锐护卫。

    发生了什么。

    她的脑子一时还是不能转过来。

    她的脑袋一定是被萱后下了什么东西。雪妃的那点香毒不到她,最后却着了萱后的道。

    她浑身无力,浑浑噩噩,像从一场大劫中刚刚起死回生一般煎熬。

    “母后在哪里?”有一声冰凉的询问在她耳边响起。

    南月正艰深缓慢地回忆着这间屋子里白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听到了那声带着愤怒,带着古井寒冰的严寒,足以冷冻人世间一切温暖的冷静又暴虐的声音。

    她微微转头,动作不是很伶俐,迎上了完颜旻那双冰冷沉定的,却足以将她撕碎的眼神。她能感受到他灰水玉一般的眼珠里有冰层在从最深的地方碎裂,那双眸子释放出的寒意足以将任何一个已经复苏的春天笼罩。

    她将头偏过一个更深的角度,眼睛里还是写满了疑惑与迷离。因为此时她是如此的虚弱,虚弱到连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都不能迅速判断,又哪里有能力去回答这个此刻对她来讲惊世骇俗的问题。

    “母后……?”她重重地摇摇头,甩落头发和脸上过于饱满的雪水。

    “母后……”

    她早上不是还在和太后谈判来着,那个精明诡谲的老女人。她跟她说什么来着。

    “朕再问你一遍,母后在哪里。”完颜旻把这几个字咬出来,南月觉得不止他眼睛里的冰层完全碎裂了。他整个人仿佛都枕着一座厚重的冰山一般逼人千里。

    完颜旻隐忍着最后的耐性,他此刻身体里脑子里的火气一旦爆发整座皇宫恐怕都要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种力量足以将任何猛兽思成碎片,不要说一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宦官。

    周围人寂静着,他们噤若寒蝉。

    完颜旻声气颤抖地死死凝视着南月,一向冰雪般干净的眼睛里泛着可怕又疯狂的银光。

    “母后……”

    南月还是反应不过来,她一向灵敏的脑袋仿佛被古井是千年的寒冰冻坏了一般僵硬不化。她的记忆里就只有萱后朝她端正着微微笑的场景。

    她仿佛在一阵虚幻的光影中看到萱后背后还站着阿星。

    对,阿星……

    想起阿星,想起她最后一抹意识里仅存的对话,想起萱后那种哀伤悲凉的语气和神秘莫测的笑容。想起她说过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和奇奇怪怪的举动。南月终于意识到了一切。

    太后走了。太后带着她的老仆人走了,还带着阿星作为她的软肋。

    南清雪在屋子偏西的地方站着,看到南月仿佛被人打晕一般天旋地转的样子,唇边不由自主地生出细细一阵冷笑。尽管雪妃此时心中还有着另一番恐慌和担忧,南月落魄的样子还是第一时刻让她感到欢喜。

    她刚开始听到靳安殿出事的消息,心中是胜券在握的。一旦太后和如花被发现在靳安殿无端毙命,而身边又只有一个南月,她会有一万种方式替南月坐死谋杀太后的罪名。

    这个理由实在太容易找到了。

    南月被废后故而弑太后以报复完颜旻。

    南月受南傲天指派而祸乱靳安殿。

    ……

    而南清雪的担忧在于,事情和她预料之中的不大一样。

    原本靳安殿应该躺着两具尸首才对。她明明亲眼确认太后和如花都中了毒,如何众人赶来时就只有南月一个人。

    而且看她那样迷乱的症状,似乎又不像是浣神香和乌蒙茶的功效。

    她千算万算,算不到太后和如花不在。而如果太后和如花此时还活着,这件事情就还有着无穷的后患。

    两个死里逃生的人,万一哪一天忽然冒出来指证……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雪暗惊霜() 
不能,无论如何不能。

    那样她就会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

    完颜旻对她,绝不可能像对南月一样纵容。

    当务之急,是要让完颜旻死心塌地地相信这件事是南月干的。父亲那边,只好缓些再做交代。

    南清雪开了口:“母后好端端不见了,而所有值守的侍卫都说,最后来过靳安殿的人是你。屋子里摆着致命的浣神香和乌蒙茶,你说不是你做的,难道是鬼做的吗?”

    南月没有把南清雪说的任何一个字听到耳朵里去,她也没有说出太后失踪之前南清雪也在。

    她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我不知道母后在哪里。”南月顽固地吐出一句话,虚弱地望着完颜旻。她真挚,却依旧高傲。

    这样丝毫没有说服力的解释,他会相信她吗?

    完颜旻冷冷地盯着她。

    “我……没有,不是……我。”南月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声音有气无力。

    “小姐……”已经挣脱得筋疲力尽的传铃看到南月苍白的面孔和冻得发紫的嘴唇早已泣不成声。

    一向神机活现的南月,现在趴在那一摊雪水之上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她从来也没有这样虚弱,这样无力,这样百口莫辩过。

    “带下去,关押在水牢。”

    完颜旻最后的隐忍无声地崩溃了。

    这最后一点耐性的丧失明明白白地写在眼底的失望里。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彻彻底底的厌恶与冷漠。

    她更没想到完颜旻会一掌劈来,直中她胸口要害部位。那掌风是带着内力的,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如同荒原之上裹挟着天崩地裂之势的罡风呼啸而来。

    他对她的怒意与憎恨全都凝结在这一掌之上

    南月听到自己胸口发出石头碎裂一般的声音,即使神志弥留她还是清楚地感知到完颜旻用了至少四层的功力。

    一个九阶剑者的四层功力。如果她是无一点内力傍身的普通人,早就当场殒命了。

    南月无力地闭上眼睛。她明白完颜旻这一掌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仁至义尽。

    “不是我。”

    这是完颜旻从南月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来人,拖入水牢。”

    侍卫们带南月下去之前,她又一次昏厥过去。

    “皇上……”南清雪走到完颜旻跟前想说一两句安抚的言语。

    “滚。”

    完颜旻陷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酷厉和冰冷之中,那双深邃而幽静的眸子里盛着千年冰雪,里面盛开着一场又一场万劫不复的黑夜。火焰在黑夜之中融化、破裂、消散以及沉寂。

    帝王活在与世隔绝的蛮荒世界里,周围再没有什么能唤醒心头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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