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凤本天成- 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父母双臂间,左揽右牵,煞是羡人。传铃知我触人思己,莫不伤感。我以笑对之,作不在意轻松色,然心下潸然。茕独十余载,椿萱无所知。我未怨天,天何怜我。”

    “二月甲午

    师父已闭关半年,无处可追随。此半年来甚是无趣,欲寻父母踪迹,然渺然无蛛丝,甚苦闷,街头把戏不能开怀。改日恐要违逆师意入藏经阁,必寻开启玄灵镜之法,找身世根由。”

    师父?藏经阁?玄灵镜?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么说,她当日进玲珑塔也是为了寻找与这些东西有关的宝物。她进宫看来真的是为寻找身世,南月真的不是南傲天所生?那她又为何会自幼长在南府……

    继续往下翻去,处处可见父母二字。

    “三月壬戌,得空出府。在藏经阁中得古书,其上记载开启无字书秘法,反复试之,天机终得现。此无字书已潜心研究十二载,不成,今日终得头绪,若非溪娘死前夕立誓此生不流泪,几喜极而泣。然书中有价值载料甚少,‘玄灵蒙尘,以凤凰泪濯之,则镜画启’,虽短短数句,已令我心中澎湃万千。万象始于毫末,发于微端,有此提示,我定能找到生身父母。爹爹,娘亲,且耐心待我。”

    完颜旻逐字逐句看下去,心里越来越不能平静。

    “夏,四月癸末

    今日过祠堂,无意听南傲天与大娘争执南清雪入宫一事。不禁大喜,若长姊果真奉召入宫,若逢迎两句,哄得她高兴,或可借机混入宫中,入其宝塔,盗其机密,或可寻得凤凰泪线索。依循而上,则我与父母团聚之期不远矣。甚幸哉!”

    …

    完颜旻一页页翻下去,心头触动越来越深。这沓日志,几乎每页必提父母,思念之情寻觅苦恨充溢字间。她小时候,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即便不是亲生的,南府上下竟连一分温情也舍不得给吗?

    月儿,你的童年比朕更孤苦无依吗?

    完颜旻心里被一种凉暖交织而又远为复杂东西充塞着,要涌到嗓子和胸口间,期间夹杂着想起自己童年的苦涩,对南月惺惺相惜的怜惜,同时为字里行间的哀而不伤产生着一种震动和感怀。

    她素日笑得那样灿烂,心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苦。而自己的幼年,似乎要比她好得多。而自己的心境,有时却不如这字迹里流露的感情豁达。

    急忙往前翻去,想看南月在南府旧事,却发现这是本近期的日志,记载的不过是她进宫前数月所发生的事情。幼时之事,怕是记在别的簿本上。

    完颜旻合上日志,心间澎湃汹涌。

    这世界上,原来存在一个和他那么像的人。这个人,正是他自己的皇后。

第八十七章 错乱() 
朕于这渺渺世间寻一人,但求相知相惜。一直以为这个人远在天涯,甚至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今日才知这人就在咫尺。可是,月儿,你是那个人又如何。朕要自私地招惹你,让你成为一个空有其名的贤后,极可能不久就要守着这荒凉宫殿和朕的牌位,还是该拒你于千里之外,待交易期至,让朕与你今生都成为彼此的匆匆过客。

    完颜旻放下那本日志,站起身来细细环顾着这间小屋子的摆设。烛台是用捡来的竹木削制拼砌而成,护着中间一小束柔弱的灯火。泛黄书页的古朴与几处木件的天然陈旧气息竟毫无违和感。泥塑的软耳小狗,屏风旁修剪别致的铁箭兰,都昭示着屋子主人精致奇巧的心思,完颜旻伸手去触摸每一件细小的物什,忽然觉得这不登台面的一隅陋室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宁感,如同在暴风雨中安眠。

    不知不觉走到那窄小的床边,缓缓养身躺下。她素日,就是在这个位置下榻的吗?

    平生若有一知心人常伴左右,一生居此于世人遗忘的破落处,倒也安然。

    完颜旻躺在那张被他头脚顶满的小床上,思绪在幽晦灯光里飞舞,想了很多很多。

    南月从偏苑出来后,顺着墙根一路摸到后宅。机敏警觉地瞻前顾后,以免撞到哪个喜欢飞短流长的家丁和丫鬟婆子,朝着南清云住处快速移去。

    绕过一溜回廊,在拐角处紧贴着墙壁探出头来,远远地看见祠堂里幽幽暗暗亮着灯火。心下疑惑,这么晚谁还在那儿。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南月打算顺着外墙绕过祠堂直接去找大哥。轻手轻脚探过去,身形在漆黑的夜里如一只灵巧的燕。

    “你疯了吗?”

    等等,是南傲天的声音。南月机敏扭过头来,身子贴于门柱一侧顿住。这么晚,他在和谁说话。

    从窗纸上剪影大致可分辨出是两个人。对面那个……有些不清楚,是大娘?

    凤雁痕的声音恰好传来,验证了南月的猜想。

    “我是疯了,那也是相爷你逼疯的。我凤雁痕这辈子为你做了太多亏心事了,今日报应到了自己的儿女身上。”

    “那不过是你妇人之见,清云娶了杜家小姐,只会于他前路有益。今年秋季就是殿试,以清云的资质,加上我和他未来岳丈的地位,他在朝中很快就能平步青YN月意惊,大哥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你眼里除了权势,还剩下什么?”凤雁痕哀哀地问。

    “你想说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傻气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书生了是吗?哼,本相早已不是了,也从未留恋。那样的人,只能被人横刀夺爱,被未来岳丈退婚,被所谓的手足兄弟耍弄。我南傲天若始终如当日,早就连性命都没有了。又怎会有现在的一切。”

    “你……”凤雁痕无言以对。

    南傲天倒是情绪激烈,怒声斥责道:“夫人今日的位置,相府偌大的庭院,没有本相这些年的打拼。难道是从清风里刮来的。朝堂不是慈善堂,而是腥风野林。但凡活下来的,每一块肉,都是从那些豺狼恶狗嘴里抢来的。还要在有限的时机里狼吞虎咽下肚去,即使这样,嘴角还是要占着鲜活淋淋的血。本相从一介书生走到今日,从来就不会有分毫意念上的动摇和顾忌。”

    一番话听得南月心惊。难怪,难怪南傲天可以从一介书生一朝攀至九重。其心狠手辣朝堂之上无人能及。

    只听得屋内久久的一片沉寂。凤雁痕始终没有再开口。

    “夫人啊,”南傲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清云就是自小跟着你,不与世家公子交往,太不合世俗了。他的性子,若不提早在朝堂里打磨打磨,将来是必定要吃亏的。清云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将他往火坑里推呢。”

    “罢了夫人,早些回房歇息吧。我心意已决,改变不了的。”

    屋内灯光有闪烁,南月忙避开,匆匆到了南清云处,小心扣响了房门。两短下,一长下,叩叩声在静夜里极为清脆。

    这是兄妹两人在幼年时就有的暗号。南月每每一个人害怕,或是在府外淘得了什么好东西,必是要来大哥处吐露炫耀一番的。南清云是真正把她当亲妹**宠着的。两人总能聊到一起去。

    起初南月不说话,南清云只是很宽容地让她抱膝待在自己身边,倒是把自己的心事讲给南月听。时日久了,南月开始对清云露出第一张笑脸。南清云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笑起来甚是可爱。渐渐地,二人开始说话。

    南清云甚至承认,两个妹妹,他是更偏爱南月一些的,尽管这是个异母所出的妹妹。

    门扣了好几下,还是不见动静。南月心里不由焦急起来,敲得更为紧促。

    “哥,大哥。”

    急切敛息的声音轻渺渺飘进屋子,南清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里面,南清云衣衫不整地卧坐在床上,眼前一片恍惚。地上胡乱躺着一只有裂纹的药碗,里面的药汁洒了一半出来,一摊液体的边缘处已经半凝固,勾勒出黄褐色的苦涩轮廓。

    “哥,你开开门,我是月儿。”南月记得几乎想砸门,拳头触门却只能棉花一样落下。

    南清云眼珠动了动,身体还是保持原样。门外的声音清晰起来,难道不是幻觉。

    清云色动。

    “哥……”南月已经没有耐心。

    门却忽然打开来。

    南清云直挺挺站在南月面前,满脸的胡茬,脸上通红如晕。头发半边披散着,眼睛里浑浑噩噩没有神韵。

    南月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大身躯佝偻站着的南清云,这是素日清朗挺拔最爱干净的大哥吗?

    南清云眼神扫了南月两眼,转过身去退回床上,抓着台几上的酒壶,仰头往嘴里倒。南月阻止不及,所幸酒壶早已经干了,干涩地漏出来两滴,滴答入喉。

    “大哥。”南月眼神紧紧地盯着南清云,声音轻轻道。

    南清云不予理会,整个人没了魂魄一样。

第八十八章 阿星() 
南清云背对着南月,举壶的那只手无力垂落,酒壶掉落在地上,摔个稀碎。

    “大哥。”南月小心试探地叫着,上前去。

    男清云木然弓膝于床侧,罩衫也未穿,沉默不语。

    南月小心翼翼但认真地问:“大哥你告诉我,你和橙妃到底什么关系?你们才是一对真鸳鸯是不是。”

    回答南月的只有沉寂,南清云如死人一样,久久无话。

    南月又急又气,只得拿话激他。

    “哥,你以为你这样抱酒买醉就能解决问题吗?南家与杜家的婚事还是要如期进行。你的心上人还是要永生永世待在别人的后宫里,而你还是要娶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妻子,继续听从自己亲生父亲的摆布,围着那群世俗的人打转,成为一个一生活在痛苦回忆里的郁郁寡欢的木头人。”

    “等到时过境迁,你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激浊扬清意气风发的南清云,你可能会成为几个孩子的父亲,担着一生被世俗强加的责任,成为自己最看不上眼的那种庸夫俗子。”

    “哥,你素来是最以清高自诩的人,可是如果你始终一味地被动和软弱,你最终只会陷入真正的世俗纠葛,对着梦境里的自己望洋兴叹。”

    “哥,你是个男人。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姑娘,你自己不去争取,难道要靠困在深宫里的橙妃吗?”

    南清云听到橙妃二字,眼珠暴红,终于吼出来,声音有些嘶哑:“争取!如何争取,皇后娘娘!你告诉我如何争取!你的皇帝夫君他就是天,他是真龙,他可以将所有他爱的不爱的女人全都放在身边,独独是为了她们的父伯叔舅,和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势力。”

    “他们不过都是拿着别人的人生作阶梯和工具。完颜旻,他和父亲有什么区别!他们骨血里都是一样的人!”

    南清云周身冒出野性的火来,与平日那个清朗雅逸、谦谦如玉的南清云迥然二人。

    南月震惊,她一直以为大哥是清平和气与世无争的人,她以为永远那样温润笑着的男子永远不会生气和愤怒。

    原来,越是什么都不会争执什么都不会说的人,心里种下的叛逆与固执才更为深刻。

    南清云注意到南月的表情,也有些不认识刚才的自己,无力地湮声道:“罢了,不是皇上的错,不是爹的错,没有任何人负我。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个被动和软弱的草包,离开了南府,离开了父亲的庇佑,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哥……”南月才被南清云一番话气得不行,此刻却又有些心疼。

    “哥,即便是皇上,是皇家,即便阻挡你们的力量如天地般宏大可畏,可如果你们真的坚若磐石,你有什么不敢去打破,不敢去抗争求取。”

    “哈哈哈,橙……橙妃娘娘,她还是做橙妃娘娘的好。皇上什么都能给她,我……我南清云只是一个连自己命运都决定不了的可怜虫。”

    “哥,我知道你因为橙子顾忌皇上,可你不该把这件事算到皇上头上。”

    “哈哈,皇后嘛,当然是要替皇上说话。我这个哥哥又能算什么?”

    “哥,皇上和你一样受朝臣牵制,受时局限制,很多时候他甚至比你更加身不由己,他肩上背负的是天下。”南月低低地道。

    “天下!你在那日宫宴上都为了他的天下不顾自己死活了。月儿,你想过吗?迟早有一日皇上也会为了天下而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工具和牺牲品。你、我、橙儿,甚至将军府的杜小姐,我们都只是家国天下的棋局上一颗小小的棋子。”

    南月深深摇头,无力地看着南清云:“哥,你若执意逃避固执。妹妹就等着敬新嫂嫂。”

    慢慢地退开,摔门而去。

    剩下南清云怔怔跌坐在床沿。

    她说得不错。

    他南清云就是被动和软弱,他自小心里有只鹰。可那是只从小就在南傲天的冷酷和独断里折了翼的鹰。他素日所有的谦和文雅与世无争,离了南府,离了南傲天,他恐怕只是一个街头讨饭的人。以为什么都能做但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

    人生原来如此地荒芜和可笑啊。

    南清云一步一踱地走到镜子前,他第一次开始看见自己的虚无和渺小,从来没有过的自卑与无力感席卷而来。原来,他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废人啊。

    南月积了一肚子火回到偏苑,在离那扇破门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忽然停下。

    破门前站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小的,单薄瘦弱看不真切的影子。

    阿星,是阿星吗?

    真的是阿星吗?除了阿星,又有谁会大晚上吹着凉风守在她这破破烂烂的门前呢。

    她好不容易回趟府,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她是千方百计盘算着要怎样把他带离南府到她身边的啊。

    南月脚步轻轻地上前去。

    “阿星?”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失真。

    小家伙渐渐地转过头来。

    南月蹲下。

    “是你吗?阿星……”阿星是一年前来到南府的。

    南月想起来她第一次见阿星,是在西市的赌场上,他流浪而来,用身上仅有的一块配饰买了一注,赢了。那帮人却不承认这个看起来脏兮兮孩子的好运,说他使诈。

    南月替他收拾了赌场的老板,他就跟在她身后。

    一直等南月走到南府,觉察到他静默的声息,一转身才发现身后有个孩子。

    南月蹲下来:“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不吭声,只摇头。

    “你没有名字吗?”

    点点头。

    “你家呢?”

    紧紧抿着嘴。

    “你父母呢?”

    再次摇摇头。

    “你也没有父母?”

    点点头。

    “你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我猜你也没有家。你跟我真像,你就做我的弟弟好不好?我叫南月,你呢,你就叫阿星。”

    阿星看着南月亮晶晶的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他黑黢黢的小手攥紧了南月的手。

    “你答应了!”南月眉眼弯弯,释放出惊喜的善意。

    “阿星!阿星!”南月连连叫了两声,开心地搂过阿星小小的身体。一蹲一站,刚刚好是平等的高度。

    眼前身体的主人木木地仰起头,目光汇聚在南月脸上。

    神情许久没有变化。

    忽然一下子搂住南月。

    南月心头一阵柔软,把阿星的小脑袋护在自己身前。

    “阿星。姐姐不在的时候,府里有人欺负你吗?”

    小小的身子陡然颤了一下,但随即很坚决地摇摇头。

    只是把南月搂得更紧些。

    南月把他脑袋移到自己眼前,摸着他肉肉的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