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完颜旻?!喜欢……吗?
她一直都只是觉得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强大和可怕,她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候会不由自主想亲近与靠近他。
可这,难道不是对朋友的反应吗?
喜欢?她喜欢他吗?
喜欢,是什么样一种东西?她不知道啊。
南月只觉脑子里逻辑越来越乱。张口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完颜旻察觉到她的一样,心头一阵莫名的狂喜,欲盖弥彰。他紧紧逼视着她,像要从她眼睛里追问出她心里的答案来。
这个傻丫头,从来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吗?害得他以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真就这样挫败,只能让她作为朋友,而不是其他。
南月被完颜旻滚烫深沉的目光盯得不舒服,索性撂手,推开他:“随你怎么想,住在这里就住在这里,我不付功禄白白睡你那张天底下最舒服的龙塌,这便宜不要白不要。”说着冲完颜旻做张鬼脸,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那张华美宽敞的床榻。
完颜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番举动,眼里流露出不自觉的宠溺。
南月迅速拉了帐帘,在帐子里褪去外衣。气冲冲躺下,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月移,御案上灯芯短了一截,完颜旻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叫回神来。
见南月脑袋从帐帘中歪斜地露出,没好气但又充满好意地关切:“你每日这样耗损,就算内力护体,也会英年早逝,别怪我没提醒你。”
完颜旻当下愣住,目中冰寒,当下笔下墨迹多划出一截。
玩味地隔着数步远的空气和一层薄薄的纱帐问那里面的人:“如果朕真的英年早逝,皇后打算如何?”
第七十五章 南相()
南月被他这话震住,身体僵了一下。
越是玩笑之言越是不可以真的当成玩笑来听。
否则,当未来哪一刻头脑中忽然闪现昔年昔日昔人笑意轻轻无形间吐露的话语,居然一语成谶。厄运实现地猝不及防,令当事人整幅身心都无力承受。
听话人,又该如何笑得出来。
完颜旻将剩下半个字写完,却迟迟等不见回音,手中毛笔落下,青丝随肩膀倾落,优容地转过身来。
帐中剪影一动不动,脊背线条崩得僵直。
帐帘突然被拉开。
“完颜旻,你来。”
南月表情严肃地叫他。
完颜旻浅笑着盯着她看了几秒,似有玩味,索性撂笔,大踏步朝榻边走去。
眼前人只着一身中衣,眼睛里无杂质,认真地可怕。
你靠近些。
少女头发上的清香扑面而来。
“再近些。”
再近已经是很危险的距离。
完颜旻心里轻起涟漪,眯着眼看眼前女人,这是要主动投怀送抱吗?
南月盈盈笑着,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我!一!定!会!把!你!医!好!的!不管你信不信。”
说着把脸从完颜旻肩头移开,回到自己被子里去,裹缩在床榻靠近墙角的内沿,离他远远的,只留出一对大眼乌溜溜瞪着他。
完颜旻听到这几个字,小小吃了一惊,满身气血凉下来,很快归于平静,是种很安稳的平静。
龙塌很宽,如在二人之间隔了一条河流的距离。完颜旻目光深不可读地望着南月,哑然失笑,嘲讽道:“朕不会碰你,你大可不必把自己裹得像美味佳肴一样。”
南月气极,几要忍不住拿枕头扔他。
完颜旻星眸灿烁,替南月拉紧了帐帘。回到御案前去,继续应付那沓花样多于实质的奏折,以及朝臣们在字里行间流露的各种各样明显的未见的心思。
生为帝王,命不由己。
待最后一杆灯芯完全燃尽,完颜旻才合衣入眠。
安静地躺下,睁着眼放空望帐顶。听到身旁人均匀呼吸,轻声出口:“月儿,你太自信了。”
连万年青都医不好的病,她怎么可能……
完颜旻是早已给自己宣判了死刑的人。
如果花蛊毒真的有救,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般压抑,或是这样迂曲地,对她做贼一样动用着所有难以启齿的心思。
完颜旻左手在两床被子中间摸索着,触碰到身旁人的小手,紧紧握住。
南月睡觉极不安分,手又被钳住,不一会儿便下意识蹭过来,拿完颜旻肩头当枕头。
青丝扫到完颜旻颚际。其人不敢动。
他命数未知,只能以这样幼稚可笑的方式囚她在身边,能贪恋的温存,多一刻,便是一刻。
若命中注定不能地久天长,只求在有生之年求一幅红袖添香;若无力拥她入眠到白首,只在短短朝华看她睡颜在侧即可。
城府深晦如完颜旻,唯独在南月身上,保留了最简单而又最飘忽不定的心思。即使是这样简单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依然是未知。
对于菲薄的命途,即使贵如帝王,也从来不敢奢求更多。
而此时的丞相府,主母凤雁痕如同看一个陌生的疯子一样看着南傲天。
妇人风韵犹存,美丽的眼睛里写满质问。
“将清雪送入皇宫不成?而今你又要搭上清云一世的幸福?”
“幸福?他娶得西府将军之女以后必然前途无量。也趁早断了他那点欺君罔上扰乱伦理的心思。橙妃是什么人,皇帝的女人他也敢想!”
南傲天背影孤森,眼里阴沉毒辣,如同被魔障罩住一样的固执不可动摇。
“夫人的眼光还是放长远一些,我今日替清云求娶杜家小姐,既是卖给皇家一个天大的人情,更是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亲家。而今耶律明修已死,水无青戴罪,朝中最有资格把握兵权的就只剩下一个杜远鹏。这样的大好时机如若错过,不是天负我,而是我自己做了愚夫。”
“哈哈哈哈哈,当日我去水府求亲,水无青居然拒绝,宁可把她那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也瞧不上我南家。今日风水流转,本相便要他看看。北冥的朝堂是谁说了算。”
凤雁痕怔怔地看着南傲天。
这便是那年檀桥上温文一笑便勾走她所有心思的谦谦公子如玉书生。
是她违背家族意愿也不惜嫁与为人妇的大师兄。
她没有看错人,即使他当日除万卷诗文外一无所有,她还是认定他有能力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以凤家大小姐的身份,不顾一切助他。甚至忽略了父亲凤阁老在扫视青年南傲天时意味深长而又冰寒凌厉的眼神。
终是她一片痴心,做错了吗?
“相爷前日可还打着与耶律家结亲的算盘。”凤雁痕冷笑,步步后退。
“时移世易,耶律明修也好,杜远鹏也罢,不过都是用来垫脚的棋子。夫人聪明敏慧,当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凤雁痕眸中闪清寒,踉跄道:“相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南傲天冷笑,只是深深看了凤雁痕一眼,阴鸷地道:“夫人是最了解我的,当知道我想要什么。”
说罢拂袖而去,留一袭华美衣裙呆立在厅堂。
次日晨,南月睁眼,手胡乱往旁边霸道一搭,摸到平坦而空空的床铺。知道完颜旻已去上朝。
自己迅速坐起身来。
出了正殿,传铃迎上来,眼睛睁得溜圆:“小姐,你,昨晚……”
“嗯?”南月一头雾水,眼中盛满疑惑。
“小姐和皇上,可是……”传铃一句话没说出,自己脸先红了。
“你胡说什么?”南月见自家丫鬟这样的表情当即明白过来传铃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急忙把她拉到一边去。
御风就在不远处,表面上不管他人闲事,谁不知他耳功了得。
“真的,什么也没有?”传铃被推搡到一边,还是忍不住追问。
“我们只是……”
南月避开御风,拉着传铃到了僻静处,急急忙忙向她澄清。
传铃听到半路,忙捂嘴惊叫:“小姐,皇上血气方刚,你们同床共枕,共处一夜,当真一事也无?”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南月跳脚,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她。
第七十六章 判决()
南月与传铃嬉闹的身影看在御风眼里,这个从小就站立在盛轩宫正殿大门的没有感情的人,心里开始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南月主仆二人的出现,使得盛轩宫不再像一个冰冷而高高在上的凄清宫室,这座冷寂的只有风与月光会造访的地方,开始有了一种更贴近于人的气息。
御风心里是不排斥这种变化的。然而,他心里那层隐隐的担忧,虽未说出口来,却始终不曾放下。
贴身下属的天职,是对主子周遭存在的一切人事予以最公平的判读,凡是带有一点点沙子属性的人,通通不能存在。
然而南月,他看不清,他甚至敏感而细锐地体察到,完颜旻比他更看不清。让御风心存隐忧的不是完颜旻的眼力和心智,而是皇上的“当局者迷”。
一直以来都以一种近似于“影子”状态存在于世上的御风,似乎从来不会思考,也不对任何事物发表评论,但越是寡言的人,心事越是都清晰地锁在了灵魂深处。
护卫统领笔直地站立着,被晨曦拉长了影子。
朝堂上,完颜旻向诸臣昭告,耶律明珠因主动揭发其父生前罪恶并与耶律明修彻底断绝父女关系而被收为义妹,封嘉德明珠郡主,择日与西祁太子结连理,以修两国万世之好,。
相府公子与杜家小姐结缘在先,赐婚,择日成礼。
朝臣有惊异者疑惑者意料之中者,无人敢驳。
赫连拓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怎么会,半路杀出个罪臣之女耶律明珠!
但当他听到蛇渊之秘已解,就知道完颜旻给了他一条无从选择的路。
勾结耶律明修造反的证据将被彻底压下,而代价是赫连拓必须放弃杜宛若,带走一个背后一无所有的“郡主”耶律明珠,这是一场双赢的私了。北冥的实力尚且没有到两军交战的地步,换句话说,双方都还不到撕破脸的程度。
这口气,赫连拓只能咽下,还要当做捡了宝一样欢欣悦纳。
“臣,谢主隆恩。”
赫连拓沉默地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
完颜旻却觉得危机在即,每一场压抑的沉默,从一开始就必然酝酿着杀伤力巨大的爆发。
赫连拓回到驿站,空酒盅在案前摆了一溜。
正式的和亲诏书很快送到,如冷水浇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首府将军之女耶律明珠,嘉敏秀忠,义披罪父之恶,亲手焚骨销髓,断绝恶株,上感其忠勇丹心可表,念丧父之恸,茕独伶仃,孤女无依,特收为义姊,赐号嘉德明珠郡主。择日予西祁太子作妇,修北冥西祁万世之好,边疆永睦,钦此。”
赫连拓一字一句听下去,额头青筋暴起,两只称在地上的手骨节迸现。
颜如玉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笑道:“太子殿下,明珠郡主慧远明德,大义灭亲,远不似其父轻愚鲁莽,不忠不仁。殿下得此女,实在是圣上的恩赏。殿下,接旨吧。”
呵呵,好!
北冥这个哑巴亏,他今日姑且作盲聋咽下。
“臣,接旨。”
边陲之王,再大野心再大地位。到了天朝,还是要老老实实称一声臣。
但火焰种子已经在心里根种。
北冥给他全部的耻辱,他赫连拓终究要还回来,一分不差地还回来。
西府将军府邸。
正厅里一阵噼里啪啦物什破碎的声音传来。被赶出门外的一排丫鬟听得心惊胆战。没一声脆响,可都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我不要远嫁西祁,更不要嫁给那个什么西祁太子。”杜宛若此时绝品一泼妇。提着群琚满屋满室地寻找可以供她发泄出气的器皿摆件。
杜远鹏和杜夫人远远地从正厅赶过来。杜远鹏瘦得像只独脚鸥鹭,杜夫人却是一身富贵丰腴相,走两步路都要喘一喘。
“老爷,你等等我。”
“哎呦夫人等不了了再等就要出人命了,我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和我那宝贝宛儿怕是要一同香消玉殒哟。”
杜远鹏脚底生风,走路不沾地面。
宽大的朝袍罩在细小的身子上如同一个行走的衣架,更像披着人衣的山猴。
“老爷,夫人。”门口的丫头齐刷刷跪倒,都已钗环凌落,横跌竖倒。
杜远鹏看到这番狼狈相立知屋内情况准不妙。
急急忙敲门道:“宛儿我的活祖宗你倒是开开门呐!”
“不开,让我嫁给西祁太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哎呦我的心肝儿这次不是西祁太子!”
杜宛若闻声猛地打开门来,杜远鹏差点没四仰八叉地跌进屋。
“那是谁?”杜宛若平时高高仰起的眉此刻成了倒八字,眉毛下面是哭肿的眼,眼窝里漾着未干的泪珠。嘴也瞥成了和眉毛一样的弧度。
一只流苏金钗眼瞅着就要从松散开的发髻里掉出,扑向大地怀抱。
“这次可是皇亲,是皇后娘娘的亲……”杜夫人身体扭扭摆摆地终于追了上来,银盆似涂满铅粉的脸上出了一层白汗。
“闭嘴。”杜远鹏瞪了自己夫人一眼。
杜夫人即刻掩口无声。
“你们不要骗我,我谁都不嫁。”杜宛若发疯一样吼道。
“你母亲是说,这次你要嫁的,可是皇亲国戚。”
“什么……皇亲国戚……”杜宛若水米不进,眼神有些呆滞,头脑也不大灵光。
“是……”
杜夫人刚要说话,又被杜远鹏打住。
“是皇上的亲皇弟,太后的亲侄子,小郡王钟落。”杜远鹏狠声脱口而出。
杜夫人瞪大了鱼泡似的眼。
“你们……说真的?”杜宛若眼白稍消些,灰黑的瞳仁还过些许魂气,脸上除了震惊就是不相信。
彻彻底底地不相信。
怎么可能?
她只有在梦里才敢想着能嫁给钟落。
“对!可不就是小郡王,你爹能骗你?”杜夫人这时才明白杜老爷的意思,附和到。
啪——
手里正要砸出去却最终掉落于地的茶杯终于挣脱了与手指那点儿微弱的摩擦,毫无怀恋地做了自由落体运动。
杜宛若眼里登时灌满了泪,傻笑一声,人不人鬼不鬼地叫了一声:“落哥哥?!”手里极不自信地抓住杜夫人的手摇晃着。“你们……你们不骗我……”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扯成条状的唾液因长期不食水而显粘稠。
“落哥哥……”杜宛若抱起一只枕头,爱抚地抚摸着,轰然倒地。
“宛儿,宛儿呀!”杜夫人开始极度慌张。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大夫,叫大夫呀。”
底下下人家丁慌作一团。
丫鬟婆子纷纷打水烧火。
杜夫人心疼地拿着挑温湿绵帕搭拭在杜宛若额头上,边擦拭一边伸手抹泪,骂着杜远鹏。
“都是你,让她嫁给什么西祁太子,这下好了。”
“皇上这不是换亲了吗?”
“哼,南相家的儿子,也不是宛儿喜欢的,你强迫她嫁去,她要是再像今日这样,我可怎么活呀。”
一条锦帕甩了老远。
最终扯个弧收回来,捂在自己脸上,呜呜谩骂。
第七十七章 远道()
杜远鹏看着杜宛若渐渐平静下来,也就由着杜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留她母女在屋里卖痴弄佯,自己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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