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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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本天成-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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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决不允许这种事在这皇宫发生第二次。”手上骨节咯咯作响,泛出一片青白色。

    南月知他必是忆起旧事,有意宽慰,但转念自己都下意识推翻刚刚不合逻辑的猜测:“即便是内务府的人想要中饱私囊,但账目总额不变,他们也不能从中捞到什么。”直觉得越发疑惑。

    “不然我这就去趟内务府,让处理账目的管事解释清楚。”

    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完颜旻拦下。

    “你也说了,做这本假帐的人心思缜密,手法娴熟。必是奸滑之辈,要么就是内务府的老油条,你初来乍到对宫中内务不熟,未必拿得下那帮人,反而只会打草惊蛇,放跑了背后的蟑鼠。”

    “背后?你是说……”

    “这宫里哪怕是最小的沙子不慎入水,都有激起千层浪的本钱。后宫与前朝之间,向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么大的漏洞,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你不是说你已将原账本推出,给朕看看。”

    “哦。”南月急忙应声,目光在一众账页里搜索,“我也是顺藤摸瓜推了大体的数额,至于纤枝末节的地方他们究竟改动了多少,我还真是不知。”

    南月翻找出那本她亲手还原的账簿递给完颜旻。

    崭新的账本上笔迹娟秀干净,却透着一般女子写不出的苍劲风骨。那字体温净清秀,看着舒服怡人,完颜旻甚至觉得,字的骨骼间隐约有种……熟悉的味道。

    “你的字可是自己练就?”

    “是我师,……我的教习师傅教的。”南月话语里不着痕迹地打了个结巴。

    “你刚刚说,有大量钱款用于内宫修缮。”

    “对,多数项目用于购买黄杨、红木、香樟甚至紫檀这些珍贵名木”

    南月掰着手指一根根数过来却发现越想越不对劲。托着腮道:“可是我进宫许多天来,并未见到后宫有这样繁复修缮。”

    “你的那些妃子,虽说有几个娇纵跋扈了些,也不像过分奢侈的人,即使是那个送我狐皮氅子的白听影,也没见她这番大兴土木。”

    完颜旻忽觉她甚是可爱,对于后宫诸妃不见吃醋碾压也无刻意讨好,只是给予这样公允的褒贬。

    “你不必将目标放在她们身上,在宫里不经授受堂而皇之大兴土木,任谁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完颜旻风轻云淡给出一句结论。

    “那这些木材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南月听他这样说更觉得离奇。

    “不行,我还是要去一趟内务府。”

    见完颜旻有阻拦之意,忙俏皮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是问一些……嗯,皇后的分内之事。不会惊动他们。”

    望着她轻巧跃出宫门的娇俏背影,完颜旻唇角不露声色处浅抿,连自己也未察觉。

    只是一切被御风看在眼里。

    这个始终不苟言笑的人,一直精察主子心事,今日来竟不知是喜是忧。

    内务府的厅堂简朴雅致,更令南月觉得疑窦重重。

    在等待小厮去叫总管的过程中,不禁小声嘀咕道:“看这室内摆设也不似贪奢之辈。”

    半晌,一个面相谨肃的男人从里面迎出来,深深地打量南月一眼。不慌不忙鞠身行礼。

    “小人周旋,见过皇后娘娘。”

    南月瞧他姿态举止,知道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笑意盈盈对他道:“周总管可是这内务府管理物料收支的掌事?”

    “正是,不知娘娘降躯蔽地,所为何事?”话中态度很是缓慢沉稳。

    “本宫初掌后宫,来看看内务府的日常运作,顺道也向先生讨教一些事情。”说着跟传铃使了个眼色。

    传铃忙捧着一个红布搭着的漆器至那周旋跟前,撩开上面的红布,却是闪闪发光一溜金锞子。

    “谢皇后娘娘赏赐。内务府自当战战兢兢为主子们做事。”周旋的神色举止被南月看在眼里。

    看到金子的瞬间,这位总管眼里并无丝毫艳羡意,接受这份“礼物”,与其说是受赏,更像是止乎敬惧。

    “娘娘,请随我来。”

    南月由他引着进了物料所,见院中确有些珍奇木料,与账本上记载的品种并无差异,但数目明显不对。

    南月也不说破,只当作很喜欢那些木料,用手把了一块紫楠,轻轻嗅上去:“真是香气宜人呢,传铃啊,改明儿本宫也要在椒房殿添置几样家具。”

    又像是恋恋不舍似的仔细察量了好几种其他木材才珊珊离去。

    南月把赏木材的当儿,周旋一直暗中观察她神色变化,皇后娘娘眼角每一分细微笑意他都不敢轻易放过,一丝不苟记在了心里。

    若在往常,周旋必定把南月当作宁馨儿之属贪恋华贵的后宫妇人,但前朝的事不能不让他有所提防。能让首府将军行八拜大礼的女人无缘无故到了内务府来,是祸非福。

    待南月走后,周旋忽然低低地问及当值的小厮:“近日可有什么上面的人物来过。”

    小厮挠头想了想:“没有了爷,哎不对,昨日,皇上身边的御统领来过,提走了近两年的总账。”

    周旋眼底颜色明显一沉,冲那小厮道:“知道了,看好内务府,任何人任何事都等我回来再作处理。”又叮嘱小厮一番后,行色匆匆出了内务府。

    殊不知南月和传铃虽是气定神闲出了内务府大门,此刻却也是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进了盛轩宫。到完颜旻跟前,什么也不及说,郑重地行了后妃大礼:“皇上,请应允臣妾即刻出宫。”

第二十七章 出宫() 
南月从内务府出来的当天晚上,一座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宫外林郊的小路上。

    车内昏黑一片,月光落处隐约可见完颜旻、南月、传铃三人的脸。

    南月主仆二人都着一身轻便男装,驾车的正是御风。

    南月回到盛轩宫便急急忙忙拉着完颜旻出宫,恰是因为在内务府的木材上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急吗?”传铃知道自家小姐向来遇事波澜不惊,此番紧张让她不由地心生疑虑。

    “这若是在前线战场,每一分钟都是十万火急。”南月此刻俨然有心事,眉头轻蹙。

    “现在你可以告诉朕,内务府到底有什么猫腻。”完颜旻出宫来换下了素日的黑色衣衫,此刻是一袭飘逸绝尘的白衣公子装束,语气依旧没有起伏。

    “你说得不错,前朝与后宫,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我怀疑,这次的事件,不止关乎前朝,甚至牵扯到前线。”

    南月回想起刚刚在内务府的一幕,她竭力在周旋面前保持镇静。但在瞥见一棵胡桃木上的落款铭文时,还是吃了一惊。

    “皇上可知,所有木料上都刻有‘演城’两个字。”

    “演城?这当是那些木材的产地,皇家用的正规木料上都会注明树木产地。”完颜旻仔细思索“演城”二字的含义,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南月神色凝重地看着完颜旻,继续道:“我和苏和在练兵场研究爆炸薯蓣的时候就发现,练兵场内所有的兵车用木料上也都写着‘演城’。”

    此时南月与完颜旻都不再说话,二人都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看传铃还是一脸疑惑,南月补充道:“如果有人假用后宫开销,收购木材,密贩军火,而且这批军火不知被送到哪里去,又将用于什么用途,想想都令人胆寒。”

    “可是宫闱之需相比战车军火那么大的耗费,简直是杯水车薪,即便有人别有用心,又怎么能解燃眉之渴呢?”传铃还是想不通。

    南月继续她的猜测:“刚开始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很多地方都解释不清楚,所以才觉得疑云万端。但是,这批木料与军火必定是有十重的联系。我们坐在宫里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演城到皇宫这千里迢迢的路途间,真相被有心人埋了几层。”

    “所以小姐才这么着急出宫,想要一探究竟?”

    “对,更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南月见完颜旻不出声,知道他已经默许了这次出宫,于是更加大胆地分析道:“在后宫修几座亭台楼阁表面看是无法与庞大的军需费用相比,但这恰恰是始作俑者抓住人们的常规认知使的障眼法。”

    “二者所耗财力在数目上确不能相抵。可是,战车兵器,使用的都是普通木头,而皇家的宫宇楼阁,挑选的都是千百年才成一株的名木。一根黄杨的价值,足够造千百盛兵车了。若真是有人神通广大,通过账本上简单的移花接木就可以坐在家里指点江山了”

    完颜旻不动声色盯着南月在马车里看不真切的剪影,他的皇后,似乎总能给他惊喜。

    南月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扣下马车车轼:“对了,还有,按照账本上这种庞大支出,足以用最上乘的材料来打造兵器军火。可是练兵场制地雷的硝石,分明就是渣滓货色,这样的东西造出的军火,能打得过西祁军才怪。”

    完颜旻眼睛微眯,星眸里射出慑人寒光,缓缓吐出几个字:“是朕一直以来只重视宫外,却忽视了眼前。”

    “宫外,是什么?”南月一脸疑惑望着完颜旻。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色极阴沉。

    此时马儿却忽然受惊,车厢几要翻倒,周围一时风声簌簌,有刀剑鸣撞音铿锵传来。

    四人皆知不妙,传铃御风二人立时下车应付,完颜旻携了南月从轿顶杀出。

    原是一批蒙面的黑衣人,四面包围。似是早有埋伏。

    有一人眼尖认出南月脸上的疤痕,手中匕首直狠狠向她逼刺而来。

    完颜旻将南月护在怀里,一脚踢飞他手中匕首,掌间凛冽之气触其腰间,那人登时喷出一口鲜红,猝然倒地。御风与传铃与其余黑衣人厮杀开来,场面混作一团。

    看同伙殒命后,又有几个人咄咄逼紧,完颜旻抵挡之间察觉到这些人无意与自己纠缠,左右剑法都是想避开他,招招针对南月。立时把怀中人搂得更紧些,一个霹雳扫出去,光火四散,一排人闻声倒地。

    最后只余一人见状想要逃跑,被御风一剑抵喉:“说,何人指使?”

    那人却嘴角挤出一注殷红血液,脖子登时垂下。

    御风一惊,向完颜旻道:“主子,是个死士。”

    “喂,你可以把我放下了。”南月对完颜旻钳制住她的举动很不满,自己明明有轻功在身,还不需要他来保护。

    完颜旻闻声回神,面无表情地立刻松手。

    一旁的传铃此刻忽然呻吟一声,南月急忙到传铃身旁,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劲:“你受伤了?”

    等不及诸人再去探究死士身份,南月迅速作出了新的决策:“我出宫的行踪很显然已经暴露,我们以这种速度到演城,就算路上不被人结果,到了那里,真相也早就被人偷天换日了。”

    不容分说地对传铃道:“刚刚那群人很显然要对付的是我一人,传铃,你不能再跟着我走,我们几个人必须分开,一是为了转移目标,保证你们的安全,二者,就算我和皇上出了差错,你们也可以想办法支援。”

    “御风请求把传铃姑娘送回宫去,与两位主子同行。”

    传铃死活不愿,拉着南月:“这怎么行,小姐不会武功,到了演城又没人照顾,一定会吃亏的。”

    完颜旻闻声不禁哑笑,被南月瞪了一眼。

    南月知道以传铃的性子不可能让她回去,直接对御风道:“传铃处处知我心意,她在身边我行事方便点。就这样了御风,传铃教给你照顾,等她伤好了,你们二人同路至演城,她若是少一根头发本宫拿你试问。”

    说罢拉着完颜旻使轻功离去。

    “娘娘……”御风气极,然而两人已瞬间消失在眼前。

    夜行半晌,先行的二人落在一户人家屋顶上休息。南月满腹狐疑地打量完颜旻:“我问你,你刚刚笑得那么不怀好意是什么意思?”

    “朕有吗?”完颜旻即使说谎也是神态自若。

    不过他心情此刻确实很愉悦,身体仰躺在房顶上,缓缓放出一句:“朕只是在想,你家丫鬟真是护你护得紧,朕可从来没见过皇后吃亏的样子。”

    不及南月发作便瞬间弹起身来:“走了,不然明天太阳落山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演城() 
御风带着传铃行路自是要慢些,但完颜旻与南月的轻功都是登峰造极,于两日后到了演城。

    二人见到沿街景致皆有所惊讶,离京城如此之远的一座边陲城池竟豪无破败衰瑟之感。

    四方通衢,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酒楼市面林立,百姓居处屋舍俨然,犬吠鸡鸣,一派怡人宁静和睦气氛,又不缺富庶繁华之相。

    南月只觉一派新鲜好玩,满眼好奇地四处张望。非要拉着完颜旻在各个街铺停留一遍,摆弄各种小玩意儿。

    此刻,手里擒着两串糖葫芦的南月满脸兴奋地对完颜旻道:“这演城倒是个好地方,你觉得呢,彦兄?”

    “你叫朕……我什么?”

    “彦文大哥啊。”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笑得一脸天真烂漫,露出两颗虎牙,继而猝不及防踮起脚尖凑到完颜旻耳边低声道:“难不成你想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姓完颜啊。”

    说完啃着手中糖葫芦只管向前走去。

    “彦文!”完颜旻小声念了出来,细细把玩,不禁折服于她的细心,大跨步跟了上去。

    “那你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南月嗤之以鼻:“我?我当然还是南月了。天底下有几个人知道南丞相家不受待见的庶女叫什么名字。”

    继而又得意地补上一句:“我早就说了吧,我比你自由得多,彦兄。”最后两个字故意拖长了声调。

    完颜旻只当她是久困宫中,猛一出来天性得到释放,也不再多加阻拦,跟着她走了很长一段。无奈南月似乎并没有逛够,始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眼见天色渐晚,完颜旻目视前方,像往常一样疏离淡漠地吐出一句话:“逛够了没有,你别忘了,这地方再好,也藏着深深罪恶。”

    “你见过纯粹干净的地方吗?”南月也不看他,毫不在意地反问道。

    两人是并肩而行,都似在与空气交谈。

    行至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南月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完颜旻:“你见过纯粹干净的人吗?”眸子里似笑非笑,语气却凝重认真,仿佛一定要问他要个答案一般。

    片刻儿眸子又垂下,脸上笑意不减,声调幽幽莫辩:“即便有,那也一定是被另一个不那么干净的人保护着。”声音很轻很轻,低头继续走她的路。

    完颜旻从她单薄身形里捕捉到一瞬落寞。

    你身边一定存在过这样一种人,总是笑容明媚,满腹鬼马灵精,可当她忽然安静下来,整个天下都没有能力心疼她的忧伤。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赶时间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此行目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彦兄,你不要满脑子都是那些无聊正事,错过了大好繁华。”不以为然地答着,眼睛依旧四处张望。

    “还有我从来不浪费时间。”南月眼里半是含笑半是认真地斜睨完颜旻。后者面对这样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走啦兄台,小弟带你去个好地方。”瞬间回复没心没肺的样子,拉着完颜旻就走。

    完颜旻满心的不情愿和习惯性的冷漠,此刻在南月面前通通使不出来,颀长身躯被她紧紧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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