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影十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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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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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松开手臂,对望一眼,双双跃起,进了城,直奔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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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珏正与孙子说话,忽听哗啦一声,暗室屏风碎裂,两个人影闪现面前。

和去年在徐州梦芳园一样,赵幼龙一见这二人,便不禁瑟缩:“他……他们……赫连法师,赫连法师!”

邪昭用巨阙指着赵幼龙:“你!哼,我记得你——”说着,宝剑已经朝他身上招呼过去。赵珏却并不慌乱,先骂了孙子一声“没出息”,从武器架上抄了一把钢刀,来战二人。

当初昭白二人一同袭击“幽冥天子”,双双被击出,可见赵珏的武艺远在二人之上。然而他怎能想到这两个人偶遇无剑,剑术大增?这会儿邪昭还没就位,仅白玉堂一人来接赵珏的招数,也已经游刃有余。看来老奸王单凭这破砍刀是不行的了。他纵跃几下,拎起一把太师椅,先“呼”地一下朝白玉堂掷过去,趁他躲避间,已开了宝剑剑匣,抽出一柄“鱼肠”剑。这回才足以和画影对敌。白玉堂看见宝剑精气,也不敢怠慢,唤道:“猫儿!”

邪昭已经制住了赵幼龙,脸上忽明忽暗。玉堂说了,不可再伤人。不可再伤人……然而人与人不同,否则要剑何用?剑,只有在饮血之后,才能有力量,才能感觉到快意……只觉头脑中声音驳杂,一边想着,一边用剑在赵幼龙脸上晃,这下可把这公子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下地狱是什么滋味。

“猫儿!”

玉堂的声音!纷乱中仿佛忽然找到头绪,脑中各种声音,霎时让位于这一声呼唤。邪昭将手一紧,噗噗噗几下,挑了赵幼龙手脚筋脉,回身相助白玉堂。

白玉堂瞥见他神情中透出些清明,欣喜不已,一边应付奸王,一边叫道:“猫儿!世间有善恶,你手中宝剑便是惩恶扬善的。剑要饮血,也只饮恶人的血!我们擒杀这祖孙俩,是为了更多的人不必流血。赵珏老贼十恶不赦,猫儿,用你的巨阙助我!”

邪昭听着这呼唤,像是黑夜中乍明了一线光。原来他自己就是温暖的,不需要玉堂来温暖他。他的人,他的剑,完全可以温暖别人!剑要饮血,也要让自己的血先热起来!定了定神,飞身攻上。

双剑配合,老奸王怎堪对敌?当初幽冥天子在轿中将他们分别击回,已是八年前。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果真不可估量,接了两招,便觉厉害,那“天海同蓝”一剑,更是如风卷残云,弄得他眼花缭乱,虽然鱼肠在手,却像是被巨阙画影网住了,分不清前后左右,南北西东,只觉周遭剑气纵横,剑网几乎要翻滚起来。这下子方寸已乱,焦急之中连忙变招,抖出剑去,是他自创的一招“龙飞天外”。

看官还记得徐州梦芳园鸾月姑娘的唱词么?“龙飞天外玉呈祥,明月何时入雕梁,三千里路且鹏翔。心荡漾,秋水望穿未迷茫。万顷洪波涤浊浪,九夏芙蓉换霓裳,亦醉亦醒亦轻狂。梦襄阳,香露满楼客满堂。”这首唱词便是襄阳王亲作,其中含着他的政治野心,也含着他自创的一套“洪波剑法”,有“龙飞天外”、“月上雕梁”、“鹏程万里”、“秋水望穿”、“万顷洪波”、“九夏芙蓉”、“霓裳羽衣”、“亦醉亦醒”、“香露迎客”、“襄阳霸业”共十招,现下正是危急时刻,老奸王本想一式一式使出,化解阙影剑,却不料刚使出半招“龙飞天外”,便被“密室白骨”克住,后招难以施展;再使“月上雕梁”,同样输与“黑林幽幽”,没一招能耍全的。看来“襄阳霸业”是彻底无望了。

眼见不敌,只能卖个破绽,欺身一旁,拉过赵幼龙,制动机关。这间暗室处于王府正中心,机关一动,八方墙壁露出十余个豁口,同时转动起来,自有飞蝗暗器射出,除了赵珏制动机关的那处,其余处处都是靶心。二人正应对间,他已抱起赵幼龙逃出。

这时王府亲兵也已出动,将这里团团围住。昭白二人并不商量,同时使出轻功,便如当初跃上白骨潭一样,纵身直上,击开暗箭,直指楼顶。呼啦一声,楼顶被掀了个大洞。他们站在房瓦上,白玉堂脑中灵光一闪,朝下面喊道:

“都别动!赵珏中了白爷爷的毒,想要他活命的,放下你们手中刀剑!”

这些亲兵并不见王爷出来——实际王爷也不可能出来,指不定正在哪间密室里给他那没出息的孙子上药疗伤呢——真以为赵珏着了白玉堂的道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铛铛铛地将兵刃全都掷在地下。

此时王府外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江宁婆婆将捆龙索交给儿子之后,不放心,会同四鼠、欧阳韵怡、公孙策,带着开封府右巡院人马,前来接应。紫衣向师姑禀明实情,也跟着来了。欧阳施法迷昏城中护卫,众人得以顺利攻至王府。

夜色中,紫衫轻灵一动,站到高处,叫道:“赫连鹏!你当初诱骗我随你修道,使我成为不老不死之身,百般凌辱于我。纵然修得法术,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哼!你夺去了我的自由,令我终日为你而活,我对你只有彻骨的恨,恨,恨!今天我身上没有护体紫珠了,你要抓我回去,这便出来吧!你出来,出来!”

一声雷鸣般的狂笑,众人眼前多了一人,正是赫连鹏。

“紫衣,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他哈哈笑着,也站到高处,指着昭白二人,向紫衣道,“你不信道,却来信侠么?你不信我法术的力量,偏偏信任他们手中宝剑?嘿嘿,什么术、道、侠、剑,到头来都是虚无!你以为就凭这两人,能战胜我的咒?哈,没有你的天灵蛇,他展昭也不至于此啊。紫衣,我这就让你看看,最强的还是我!”他说完这句,伸出右手,就要念动咒语。

昭白二人早有准备,弹指间手上已多了一物,两人分向左右拉开,一手执剑,一手执捆龙索,来战赫连鹏。

赫连鹏看见地灵蛇,心中一惊,咒语便没念全。现在两把剑一根索,更是把他弄得手忙脚乱。这捆龙索能自由伸缩,两个人又早已习惯带着它打斗,所以一索在手,威力只增不减。何况地灵蛇是赫连鹏克星,他法术失灵,只能靠武艺硬拼,不多久便支持不住,在阙影剑缝隙之中残喘,比赵珏更为狼狈。

这法王忒也狡猾,看见邪昭额头紫红色印记虽然淡了,却并未消失,知道他还没复原,计上心来。一边闪躲宝剑,一边叫道:“看,开封众鬼魂来啦!”

白玉堂不知他阴谋,手上不停,答道:“哪有什么鬼魂!”邪昭却颤了一下。

“红衣,我的红衣杀手!你杀了开封多少人,剑上沾了多少鲜血?他们不会宽恕你的——不会宽恕你的!你注定是个嗜血者,红衣嗜血者!你如果杀了我,就得回去,永远被禁锢,永远不得自由,失去你的至爱,你的灵魂!你现在是他们手上的工具,工具!懂吗?这种被人操控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白玉堂大怒:“想操控他的是你!猫儿,你别听他的……”

然而邪昭已经脱轨了。他手上渐慢,微微侧头,法王的话无疑打动了他。

“他们把你当做家养的猫,他们把你当做一柄利剑,只为他们效劳。哼,你是你自己的,你的剑也是你自己的。你想杀谁,谁也拦不住!看到下面那么多人了吧?去吧,杀吧,喂你的剑,让它喝个够!”

邪昭大喝一声,撇了捆龙索,挺剑疾风扫下。白玉堂气炸了肺,顾不得拉他,先把捆龙索一套,勒住赫连鹏,啪啪啪一通耳光连着打过,仍不解恨,将索一紧,一剑穿胸。赫连鹏长笑声中,倒在画影剑下,化成一道紫烟,围着紫衣绕了两圈,散了。

欧阳韵怡遥遥望见,只叫了一声“师兄”,眼含遗憾,唏嘘不已。

法王战败,邪昭却成了新的祸害。他杀得起劲,宝剑到处,血肉横飞。一向矜持的巨阙这次彻底地尝到了肆虐的快感,它永远忠实于主人,尽管他已不是南侠,但它仍是他的剑。这个嗜血魔头在王府中狂劈一阵之后,兀自不满足,已经跃上墙头,杀到府外。街巷中顿时一片混乱,传来凄惨的哭叫。那把剑认血不认人,不论老幼妇孺,它总要尝个鲜,饮个遍。

黑云密布,满城阴霾。

白玉堂绝望了。

猫儿,这辈子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曾说过,你的心,你的命,永远永远都是我的,那便拿来吧!

雪色衣衫在风中展开,一剑一索紧跟而上。画影知道,这是主人今生最后一剑了。它凝聚了全部的寒气,准备和巨阙同归于尽。

解剑

 欧阳韵怡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向远方,不再言语。

素玉当然不甘心,摇着她的手:“师父,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紫衣报仇心愿得偿,杀了赵珏,手刃赵幼龙,产下一个女婴。她没有紫珠护体,又伤了元气,没过多久,也去了。我将那女婴接来,抚养她长大,教她武艺……”

“师父!您是说……”

欧阳韵怡微笑着抚她的发:“你娘说过,她一生为情所累,反倒是在最后的日子,从昭白二人身上,悟出些东西,也算得了解脱。她给你取名素玉……”

“可是‘白玉’之意?”素玉接道。

“不是。‘素’乃‘本色、质朴’之意。素玉者,近于璞玉,精于璞玉。昭白二人互引为知己,既非一见钟情,亦非权益强求,其爱暖而不灼,韧而不绵。此情端的是男子之间,倒也罢了,若是男女相恋,则男子心胸须极宽,女子则须力强而心不强,犹如质朴美玉,再加上因缘际会,方能如他二人一般。你娘亲心羡昭白,自省平生之失,尽在力强、心亦强上。她给你取名素玉,望你自修其身,如琢如磨,近于璞玉,精于璞玉,最终得一门良姻,使她瞑目。”

素玉初知身世,心中感慨万千,却又来不及思索,只恍然沉吟道:“素玉……那,白玉堂他,他现在在哪里?”

欧阳韵怡叹道:“……那时,他挺剑刺向展昭,不再叫他‘猫儿’,而是‘展昭——展昭——’大声叫着。我记得非常清楚,展昭在那一刻愣住了,手上陡地凝滞下来。”

“其实展昭中了邪,平心而论,白玉堂已不是他的对手。他去杀他,就是抱定必死决心,要同归于尽的。可是展昭忽然呆住,不再挥剑杀人,也不再接白玉堂的剑招,所以,剑势收不住……画影毫无阻力地刺上了展昭的身子。”

素玉“啊”了一声,俏脸惊得惨白。

欧阳韵怡握了握素玉的手,道:“剑谱最后一页的几行字你总说看不懂,现在……你再看看。”

素玉忙翻到剑谱尾页,上面是参差零落的几个血字:

“有爱无情,非汝也;无爱有情,亦非汝也。”

素玉看了两遍,仍觉不解,抬头望向师父。欧阳韵怡道:“当时,白玉堂眼角几欲迸裂,宝剑自从刺上展昭身子后,便一词一顿地念出了这句话,声音大得几乎所有人都听得清楚。那句‘亦非汝也’更是振聋发聩,念得人心底发颤,念得人肝肠寸断。”说到这里,欧阳韵怡一哽,“……他的意思是,若展昭只念着公理、天下,那样的展昭不是展昭;相反地,若是像邪昭这样,为了儿女私情只想远离庙堂,那,也不再是展昭。”

素玉揪着心,又听师父平静续道:“他一边这么念着,一边痛苦地把剑往前送,一寸一寸,狠到极致,无泪无痛。”

“然而宝剑刺穿展昭身体后,一道紫光陡然从伤口射出,是那紫珠带着画影剑出来……天灵蛇原来自会护主。展昭,安然无恙。”

她刚“吁”了一口气,欧阳韵怡竟又神色黯然:“……展昭恢复过来,脸上紫红焰记也全消失了。他正要说话,却见白玉堂面色苍白,站立不住,连忙去扶……那人跌进他怀里,竟不动了。”

素玉急道:“怎么会呢?展昭又没出剑,莫非……是紫珠伤了他?”

欧阳韵怡摇头:“天地灵蛇都不会自己伤人的。我们奔上前去,见展昭将白玉堂抱住,‘玉堂’,‘玉堂’一声声唤他,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颤抖。可白玉堂就像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素玉脖颈微微瑟缩,仿佛看到了那一幕,轻声问:“他死了吗……”

欧阳韵怡喟然,顿了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素玉如获大赦,双眼放光:“我想见见他!还有展昭!”

然而师父的神色又让她渐渐失望。欧阳韵怡续道:“当时,江宁婆婆和他几位哥哥连忙察视他身体,看那样子,并非外力所伤。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击向展昭时万念俱灰,一寸寸送入宝剑时,伤痛已极,剑刺出后,经脉自闭。”

素玉神情恍惚,抱着师父的膝。这一通故事听下来,早把昭白二人当作亲人一般。良久,低声怨道:“师父,你怎么不救他呢。”

欧阳韵怡叹道:“求死之人,回天乏术啊。我能救活被邪昭杀害的所有人,唯独救不了白玉堂……我们看展昭痛不欲生,泪水将白玉堂的衣衫都浸透了,想劝劝他。他却像发狂了一样,不许任何人靠近……”

“后来,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白玉堂去世的事实。只有展昭,一口咬定他的恋人没有死。他觉得自己中邪后罪孽实在深重,尽管我救活了所有人,他却不能原谅自己。那句‘无爱有情,亦非汝也’一直是他心底的痛。几年后,包拯去世,官家本欲将‘暂借开封府听用’的展昭调回宫中当值,但他不爱宫中官职,坚持退隐,开始在暗中维护一方安宁,不再抛头露面。人们都说,南侠还在,只是隐了。有人便称他隐侠……”

素玉还没听够:“那,后来呢?”

“没有了。我在南侠隐遁前,求他将阙影剑法记下来,以慰后人。他笑道,没什么意义,你要记,便记罢。我照他的身法绘了图,请他批注,他于是给我讲了所有故事,也就有了你图谱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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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韵怡没有讲完的故事,巨阙和画影却知道。

白玉堂去世后,巨阙的主人带着他的心上人,又来到了清水竹园。

他将白玉堂的身子轻轻靠在并生双竹之上,就像是让他在那里小憩。午后。竹林很静,连雀鸟都怕惊扰他们,不再鸣叫。

展昭望着那苍白的面容,也没有作声,只是缓缓地抚着那人的脸,将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深深印在心里。

就在万籁俱寂之时,一个声音忽然清晰地响了起来。

猫儿。

柔声轻唤,却犹如春雷乍鸣。

“玉堂?是你么,你在哪里,在哪里?”展昭在竹林中穿梭,寻觅。暮春草长,柔柔地缠在脚边,芳菲依旧,唯独不见他所期盼的那人。

猫儿,你能听到我吗——你听你的心,你听……

展昭心跳加速,凝神感受着自己胸中每一个声音。白玉堂在他心里,深深地诉说着:

猫儿,我的心碎了。我没有心了。你说过,你的心,你的命,永远永远都是我的。所以,我现在是和你共用一个身体,共用一颗心。这是捆龙索的力量。白玉堂自己活了二十几年wωw奇Qìsuu書còm网,接下来却要和你一起活下去。而且,我不喜欢受伤,所以我不许你再受伤……中毒,中邪,受冤枉,都不许。知道吗?

展昭狂喜,抚着心口道:“我知道。我答应你,玉堂,我答应你。”

白玉堂在他心里笑了。猫儿,你还记得我们的剑法吗?景色正好,我想练剑。

“嗯。我们练剑。”展昭起身,放下巨阙,拿起画影,用白玉堂的招式,在竹林中一剑一剑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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