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弄走,不让我顺心如意!
皇太极道:是惠哥自己做得太不像话,弄得玉儿母子俩,还险些……
海兰珠打断,嗔恼道:我早就知道,你心里还藏着一个玉儿!
皇太极道:不是为了玉儿。今天即使换了是贵妃、淑妃,任何一位主子,我都不能容忍!
海兰珠哀求道:皇上,“辛者库”很苦的,把惠哥弄回来嘛!好不好?
皇太极面有难色道:后宫的事,皇后已经做了主,我也不好再插手……
海兰珠撒娇道:可是我喜欢惠哥陪着我嘛!
皇太极道:惠哥心眼儿不好,老爱仗势欺人,会带累你的名声。说实在的,那样处置还算便宜了她!要不是玉儿跑来求情,恐怕……
海兰珠打断,怒喊道:不用她卖好!我不要再听见她的名字!
皇太极柔声道:兰儿……
一个嬷嬷突然冲过来跪下,慌道:皇上,娘娘,八阿哥……他发高烧,奴才照料了一上午都没退,非得请御医了!
海兰珠呆住,脸都吓白了。皇太极又急又怒,上前踹倒嬷嬷:混账!怎么不早说!
皇太极一面朝外疾走,一面急喊:快!宣御医!宣御医!
清宁宫暖阁内,李嬷嬷抱着婴儿福临,孝端后逗着他玩,大玉儿、苏茉尔笑着看着。
孝端后道:来,叫皇额娘,皇额娘给酥糖吃!
珍哥领着四五岁的容格格进来,容格格向孝端后行礼道:皇额娘吉祥!
孝端后道:过来,看九阿哥,你的小弟弟!
李嬷嬷抱着婴儿蹲下,婴儿摸摸容格格的衣裳,咧嘴笑了。
容格格道:我喜欢这个小弟弟,他爱笑!不像八阿哥,老是哭个没完!
孝端后道:那你可要爱护小弟弟啊!
容格格道:行!我的木人、木马、布小狗,都送给他玩儿!
众人都笑了。这时远远的外头,隐约传来宫女太监们慌乱的声音。
宫女太监:御医老爷,快呀!走快点儿吧!皇上跟娘娘急坏了!
众人一怔,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孝端后吩咐道:珍哥,你看看去!
珍哥答应着去了。孝端后、大玉儿互看一眼,忧心又有事要发生。
夜晚,关雎宫寝殿内,皇太极搂着海兰珠,两人紧张地盯着围在床边的数名御医的背影。
海兰珠慌张道:皇上,怎么办?他那小身子,怎么熬得住病啊……
皇太极强自镇定道:别怕,别怕,三班御医日夜诊治,没事儿的!
数名御医低声商议了一会儿,其中一名被推出来,面有难色。
皇太极道:八阿哥什么情形?
御医犹豫着,不知如何启齿。
海兰珠怒道:快说啊!
御医道:回皇上、娘娘的话,奴才们正在竭尽心智想法子。不过,八阿哥……原就因为娘娘体弱,故而先天不足,不算很结实,这场惊风又来得突然、来得凶猛,奴才们……奴才们……
皇太极怒道:怎么样?说啊!
御医道:奴才们,只能尽人事,其余就听天命了!
海兰珠一阵晕眩,皇太极连忙搂紧她,脸色铁青,对御医狠狠地道:别跟我找借口!反正八阿哥万一有什么好歹,我先杀了你们陪葬!
御医一惊,忙跪了下来,苦着脸拭汗。
永福宫寝殿内,苏茉尔正铺床,大玉儿在给福临换衣裳、爱怜地逗着他。
寂静的夜里,突然远远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海兰珠喊道:我的儿……我的儿……额娘在叫你!听见了没有?回来啊!
大玉儿、苏茉尔怔住,面面相觑。
关雎宫寝殿内,御医数人跪在地下发抖。
海兰珠瘫倒在床沿继续哭喊,宫女太监也在拭泪。
皇太极面如死灰。半晌,他转头望着一个太监,那太监忙过来低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太极微弱地道:去“辛者库”,传我口谕,把惠哥弄回来,陪着娘娘。
太监道:遵旨。
皇太极转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垂头丧气地走出寝殿。
海兰珠哭喊得昏厥过去,宫女太监们乱着上前又扶又唤。
书房内,一盏如豆的灯光照着皇太极的身影。皇太极极慢地走来走去,突然晕眩,一手扶着书桌,心痛如绞,眼眶中浮现泪光,低下头,另一手掩住脸。
深夜,关雎宫寝殿里,海兰珠躺在床上,握着胸弓着身,仿佛不胜痛楚,昏乱地喃喃自语道:孩子……我的孩子,额娘活生生被摘去了心肝……割碎成一片一片……疼啊……我的孩子……
贵太妃、惠哥站在一旁,沮丧地看着她。
惠哥不满地:从前我在的时候,阿哥好端端的,哪有什么先天不足!真是胡说!
贵太妃别有用心地道:你照料八阿哥倒是真尽心,倘若有你在,八阿哥也许就不会染上什么惊风了。
惠哥愤恨地道:我最气的是……唉!人家终于称心了!
贵太妃道:我听说啊,九阿哥的生辰八字特别硬,会不会……是他克着了八阿哥?
海兰珠听见了,艰涩地转动眼珠,看着两人窃窃低语。
第七卷迁怒多尔衮
孝端后、大玉儿神情凝肃地踏进寂静的关雎宫,宫女太监们行礼。
孝端后关心道:宸妃娘娘还好吧?
一个太监道:回皇后的话,娘娘很不好呢!
大玉儿忍不住拭泪。孝端后叹口气,问道:这会儿谁在陪着?
太监道:昨晚来不及禀告皇后,皇上传了口谕,把惠哥从“辛者库”赦了回来……
孝端后原本不悦,想了想,叹气道:唉!罢了!
孝端后领大玉儿走向寝殿,看见海兰珠散着发,倒在惠哥肩上,眼神空洞。
惠哥看见孝端后、大玉儿,一脸尴尬。
孝端后道:这个关头,你回来也好。用心伺候娘娘,不许再惹是生非!
惠哥怯怯地点头。
孝端后问:娘娘怎么样了?
惠哥道:回皇后的话,娘娘昨晚哭得昏倒,救醒之后,不饮不食、不言不语,甚至也不哭,如今正披着头散着发,倒像失了魂似的。
孝端后叹口气,坐到海兰珠身边,轻拍她手唤道:海兰珠……海兰珠……
海兰珠毫无反应。
惠哥唤道:娘娘,皇后跟庄妃娘娘来看您了!
海兰珠闻言一震,有了知觉。她先看到孝端后,再缓缓转头看见大玉儿,她缓缓站起来,空洞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出强烈的伤痛悲愤,大玉儿大惑不解。
这时,皇太极快步进殿,见海兰珠神情绝望,顾不得别人,忙上前搂住她。海兰珠看见皇太极,突然气哽声咽,紧紧抓住他,却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缓缓伸手指着大玉儿。皇太极不知何意,只知海兰珠嫌恶大玉儿,便对大玉儿粗声粗气地怒喝道:你出去!
大玉儿一怔,忍住眼泪,默默地跪安,低头朝后退走。孝端后见状不忍,正要开口,海兰珠却突然哭出声来,指着大玉儿,哭喊道:她的……福临,克死了八阿哥!克死了我儿子!大玉儿一惊,停步抬头看,正触着海兰珠仇恨的眼神。
海兰珠叫道:福临,他命硬!刚落地满百日,就克死了八阿哥!好狠毒!你们好狠毒!先是弄走惠哥,然后弄死我心爱的孩子,害我一生一世都得忍受痛苦的凌迟!皇上,您要给我做主!您要给我做主!
大玉儿吓得瞠目结舌,孝端后起身正要劝解,却见皇太极冲至案边抓起供着的宝刀,猛然抽刀,红了眼瞪着大玉儿,眼中喷出怒火。
皇太极道:好!我给你做主!福临克死了八阿哥,我就叫他陪着八阿哥去……
一语未了,突然一声惊天霹雳,海兰珠吓得踉跄,皇太极忙去扶。
皇太极叫道:兰儿!兰儿!
暴雷声轰隆不断,压过了皇太极的喊声。
孝端后与大玉儿面面相觑,怔住。
雷声渐隐,半晌,孝端后站起身,长叹一声:唉!逆天不祥,皇上要三思啊!
皇太极咬了咬牙,重重地哐啷一声扔下刀,对大玉儿吼道: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大玉儿神色怔忡绝望,几乎不敢相信。
孝端后携着大玉儿的手,走在回廊上,低语道:玉儿,皇上是心疼得糊涂了!他湖涂,咱们可不糊涂。你有九阿哥,出头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为了福临,你也得放宽心,多保重。
大玉儿道:我不怪皇上,也不怪姐姐。一个心肝似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可怜,我也是命该如此。
孝端后道:眼下呢,皇上是无理可喻,你忍一忍,迟早会苦尽甘来的。
大玉儿微微苦笑。
永福宫暖阁内,苏茉尔在清理地震后的残局,大玉儿怔怔倚窗眺望。
苏茉尔道:格格,皇后说得没错,等皇上那股糊涂劲儿过了,他会明白的,到那时您就苦尽甘来了。
大玉儿道:苦尽甘来?姐姐的脾气我知道,外表柔弱,性子倔强,而且天生认死扣。她一旦相信是福临克死八阿哥,就恨定我们母子,再也不会转寰了。她一日不谅解,皇上一日不会回心转意。
李嬷嬷抱着婴儿,笑着进来。
李嬷嬷道:娘娘,小阿哥一听铃子在唱歌,就咿咿呀呀的,仿佛听懂了似的,好有趣!
大玉儿接过婴儿,欢喜地道:真的?儿子,快长大,唱歌儿给额娘听……她突然警觉,笑意消失,想了想,对李嬷嬷道:李嬷嬷,八阿哥没了,关雎宫里一片愁云惨雾,皇上、宸妃都正伤心。这阵子就……就留点儿神,别让人家触景伤情。
李嬷嬷道:喔,奴才知道了,会特别留意的。
苏茉尔道:李嬷嬷,你没赶上前两年的热闹。如今咱们永福宫,正是遭忌的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日子难过啊!
大玉儿道:是啊李嬷嬷,委屈你了!
李嬷嬷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奴才爹爹受过睿王爷的救命之恩,奴才也感激睿王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皱一下眉头,何况是伺候娘娘跟阿哥。娘娘,俗话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娘这么好的人品性情,放心,老天爷不会亏待您的。
大玉儿凝视着怀中的婴儿,心中难过道:福临,可怜的孩子,也许你皇阿玛不会疼你,不过,你有额娘,有嬷嬷,还有会疼你的人。你快长大,做个男子汉,做个英雄……
大玉儿伤心地拥紧婴儿。
初春时节。草木发芽,檐角开始滴雪水。
清宁宫暖阁内,皇太极读着奏折,不禁拉下脸,皱起眉头。
孝端后见状有点担心,低声问立在一旁的范文程道:范先生,是很紧急的军情吗?
范文程低下头,欲言又止。
突然间,皇太极手抓奏折,一掌重重击在炕桌上,桌上茶盏都被震倒了。孝端后、范文程都吓一跳。皇太极面色铁青,咆哮道:大胆的多尔衮!竟敢拿我的命令当耳边风!谁许他擅自让士卒轮班回家?谁许他在应该围逼锦州的时刻,反而退兵三十里?三十里的大缺口啊!给了明军多大的方便!多尔衮简直是混账!
孝端后一听,脸都吓白了。
范文程道:皇上暂且息怒,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皇太极厉声打断道:传我口谕,命济尔哈朗率兵前往锦州换防,叫多尔衮和同时围城的将领,立刻回师!
范文程道:遵旨。
皇太极严峻地:还有!命多尔衮他们,在舍利塔扎营,不许进城!范章京!
范文程道:臣在。
皇太极吩咐道:你就等在舍利塔,把事情给我问清楚,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范文程点点头:是!
皇太极将奏折重重一摔,怒冲冲大踏步出门去了。
范文程向孝端后行礼,正要走,孝端后忙拉住他道:范先生,你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范文程道:看来,睿王爷真的犯了错误。唉!也难怪皇上会大发雷霆啊!
孝端后道:同时围城的将领还有谁?
范文程道:豪格、硕托、阿巴泰、杜度……
孝端后惊呼:唉呀!不是亲王,就是贝勒!
范文程道:可不是嘛!这下子,恐怕风波不小呢!
孝端后怔怔地:我明白了!……你跪安吧!
范文程道:臣告退。
范文程行礼,摇摇头,缓步退出。孝端后怔怔地拾起奏折,皱眉沉思。
永福宫暖阁内。大玉儿合上奏折,愁上眉梢。孝端后急着问道:玉儿,锦州这地方,真这么要紧啊?
大玉儿道:锦州是咱们梦寐以求的据点,可就是打不下来,皇上想了十几年都没能到手。那个归降过却又反悔的祖大寿,把锦州守得是固若金汤。
皇上长年围困锦州,明摆着是要跟锦州耗上,耗得他们人心涣散,不战而降。
孝端后道:那么,多尔衮为什么要放任手下回家,还退兵三十里,惹得皇上大发雷霆?
大玉儿道:我也不是活神仙,怎么参得透十四爷的用意?可是我想,他会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孝端后愁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第七卷海兰珠背后进谗言
郊野的军帐中,多尔衮恭敬地对范文程拱手道:范师傅!
范文程忧心道:睿王爷啊!你可知道皇上的震怒之情?
多尔衮道:震怒?喔,皇上也许是误会了,等见了皇上,我自有我的解释。
范文程苦笑道:只怕……王爷不把话说清楚,根本就见不着皇上!
多尔衮诧异道:怎么呢?
众将闻言变色。豪格一急,首先发难,激动地道:十四叔,都是你出的主意!这下可好,咱们都要葬送在你手里了!
硕托不悦道:你急个什么劲儿!皇上总要听听缘故、讲讲道理吧?
豪格道:平日就算战败回来,也没有不许进城的,只有阿敏那次。他的下场……
多尔衮打断道:阿敏被禁,余人受罚,也没哪个送了命的。你们放心,就算要脑袋,也打我这儿起!
豪格这才悻悻然地住了口。
多尔衮道:范师傅,皇上给我安的什么罪名?
范文程道:第一,是擅许士兵回家探亲……
多尔衮打断道:不对!士兵回京是轮班修理甲械。公事完了,回家看看,这也是人之常情;外人不明就里,倒像专程回家探望。所以根本没有这回事!
范文程道:还有,王爷为何不遵令向前逼近,反而退兵三十里?
多尔衮道:锦州城内,号称有四五年的存粮。至于咱们,人的粮是有了,不过,马呢?除了我,没人想到马!皇上下令围困锦州这才是头一年,不知道那里的情况。驻防地上的草,从春到秋,早已几乎不剩,倒是驻防地的外围还有牧草……
范文程打断道:那就将马放到外圈牧养啊!
多尔衮失笑道:人在内,马在外,万一明军发兵突围,咱们内圈是“有人无马”,外圈“有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