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聪颖的一个人儿,怎会被那些闲话左右?”
“那我不听闲话,直接问你,你进晋王府,没有一点是为了范颖?”
“……你识得她?”
“她是我姐姐的朋友。”
“绮儿,范颖这个人……”玉无树考虑着最适宜的表达,“范颖对我来说,就像一朵名花,我对她,只有欣赏。”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罗绮讥讽一笑,“如果这朵名花不是二皇子王叔的妾室,二皇子要做的会只有欣赏么?”
“绮儿!”身为皇子,一二再再二三被一个小女人淡讥暗讽,贵矜的面皮怎禁得住?“你一定要如此无理取闹是不是?”
“你为何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范颖不是晋王侍妾,如果她是闺中之女,你会如何?”
罗绮咄咄逼人的质问激起了二皇子的万丈火气,“我自谓问心无愧,你如果一定要如此无理取闹,悉听尊便!”
言罢,拂袖而去。
直待他身形走出视线,罗绮珠泪成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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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争执,使得这对小儿女足足有两个月不曾见面,最终,还是玉无树相思难耐,向佳人主动求和,方博了佳人一笑。
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便再不可能如水过无痕,更何况发生在一段本就不够顺遂的感情之间呢。
在情爱国度里,男人与女人站在天平的两端,一方每作进退,另一方必然不能原地不动。否则,天平会倾,而爱情,会损。
罗绮作为家中的最幼娃儿,长得貌俏,生得心慧,玲珑剔透,又因在幼时受过到一场绑架,自幼所受到的疼爱,除了来自双亲,还有两位姐姐。虽因家教良好没养成骄纵性子,但宝生珍养出来的三小姐,比之大姐罗缜身为罗家长女的坚韧,二姐罗缎与生俱来的泼辣,不免就多了几分娇气。
她与玉无树这段情缘,所受阻扰算不上巨风大浪,但也没有少过急澜流波。那些个**澜澜每每有稍大之势,三小姐都会暗浮却步之念,虽会勉己坚持,怯意却已先意识而生。
玉无树心思缜密,对佳人所动所念体察甚微,如斯少女心事,在追求所爱之初,无疑是激他征服的动力。而一旦两情趋稳,就免不得要因对方的从不争取沮丧,进而失望,并在不自觉中积累心底某处,成为了这对少年情侣间的隐形疾患。一旦有更大浪峰涌来时,隐患便脱颖而出,汇入其内,形成巨浪,冲击到这段不够稳固的情感之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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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凉王郡主终是放弃了。毕竟,再大的来头大不过皇家,再强的运筹强不过一个“不爱”。在国后为媒之下,许给了一位新科进士,开辟了另一段属于自己人生的佳话。
这桩事,一度也为人所津津乐道,又随时光推移,渐归平淡。
而最近时日,盛传于市井茶坊众人口舌之间的,是晋王爱妾骤然香逝的离奇传闻。
稍具文采且怜香惜玉者,摇首叹天妒红颜,给予一腔怜惜。
学识粗鄙且幸灾乐祸者,便道是贪美晋王的夜夜索求无度,要了一条美人性命。
喜看坊间小书且想象力丰富者,猜测是善妒的正妻买了什么江湖密药,逐日逐月地暗施,要了艳丽小妾的一缕芳魂。
更有喜填情诗怨词的文人骚客,喟一声自古多情空余恨,唱一曲一代红颜骤去,风流晋王为情颓萎失志……
那些话起话落,尽是精采绝伦,而曾在杭夏国见过范颖本尊的罗家姐妹,自然是听之掩嘴闻之发噱,还得再次感言自家长姐的远谋长虑,以一位身怀绝技的绝色美人,轻易就化去了有可能成为罗家大患的晋王威胁。
她们一路笑语嬉闹返回府第,客厅之内,却见面色铁青的二皇子赫然在座。
“无树,你来了!”因为他近日忙着接待外使,两人有段时日未见,罗绮欣喜迎上前,脚步却被心上人凌厉射来的眸光给吓住,“……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玉无树冷盯住这张娇俏小脸上的欢快笑靥,“你从外面回来,每个人都在谈论的事情,你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罗绮初怔,转而水眸生寒,“二姐。”
“明白,我消失。”姐妹连心,罗缎自是识趣,退出门去,留那对小儿女面对又一回情路坎坷。
罗绮浅吸口气,施施然落座,“说罢,二皇子此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玉无树凝视来的双眸内,除却浓烈的失望,还是未经掩饰的悲伤,“我来,本来是找你说说话,但是,却见你自外一脸欢然地回来,街面上口耳相传的消息,会使你如此高兴?”
果然呢,她怎能料得如此准确?罗绮冷笑:“二皇子以为,街面上哪条消息足以让罗绮如此高兴?”
“范颖的死!听闻一条人命永远逝去,你竟会是那般心情?你还是那个善良可人的绮儿么?难道女人的嫉妒会使你迷失本性?”
“玉无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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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佳人生泪心已远
玉无树甫一开口,罗绮已知他所言何事。
奇怪了,难道两人之间的默契竟好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是范颖始终是两人间的一根刺,不曾真正祛除,只待着时机来临便生成粗檩亘隔他们之中?
“玉无树,你说够了没有?”罗绮粉靥染怒,糯软声线寒意凛凛,“你凭什么枉断别人的心情?你又凭什么指责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因范颖的死谈笑风生?”
玉无树思及自己方才之言,的确失之武断,略一迟疑,才想示歉,已听罗绮又道:“既然你说了这事,我们不妨把话挑明。你心情郁卒地前来找我叙话,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安慰罢?因你正为范颖的死心痛,你希望我这个未婚妻子可以软语慰解你为其他女人断肠的心情,对是不对?”
这一来,又把二皇子心火激起,“她已经死了,你就不会在谈起她时多些尊重?对一个已经往生的人,你还来计较那些陈年醋事有何意义?”
“她已经往生,但我活着,只要活着,有些事便要计较。还是,你宁愿死的那个是我?”
“绮儿!”玉无树面色青白交加,切齿道,“你说得是些什么混账话?”
混账?由小至大,还不曾被人如此骂过。三小姐当即就起了泪意,却犹逞强地将一对杏眸圆睁,“怎样才算不是混账?为你歌舞娱兴?和你抚琴论诗?”
玉无树越发气急,“你……你……”
“佳人香消玉殒,你心痛难忍,只管找个地方自己痛哭一场,何必找我来撒气?我们罗家的哪个人长得像二皇子的出气筒?”
“你……你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你”了半天,他吼出这一句,但这话接上三小姐的质问,就未免给人的联想太过不当。
罗绮粉脸变色,“莫说我这个未婚妻的名分还未让你皇家承认,就算当真是你的未婚妻,也不是你的出气工具!”
“这……”怎越说越乱?“你能不能讲点理?我们要谈的,是这些么?”
“不是。”罗绮冷笑,断然道,“我们要谈清楚的,是你对范颖的感情。那便请说清楚,她在你心里,到底占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莫要再以她已死为借口,死了的人自是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不是么?”
“好!”玉无树被这小妮子气得委实到了极致,火气绕着脑门挥之不去,“你既然一定要听,我便告诉你,我对她,的确有一丝心动。我很庆幸,人生有她这一样一位惊才绝艳的红颜知己。够了么?”
“受教。”罗绮福了福,引袖相送。“二皇子请。”
“……什么?”
“话既然已经讲得再是清楚不过,恕罗绮不能招待贵客,二皇子可以离开了。”
“你——”玉无树清眸遽睁,“你又是何意?”
“二皇子,不是因为人死了,就可以不去计较。我可以直言,我很在意你心里的那丝游移心动,我也很清楚,如果范颖的身份不是晋王的侍妾,你会有怎样的动作。二皇子和罗绮,到此为止。”
玉无树俊脸上顿时阴霾密布,浓眉紧蹙,“你确定这就是你要说的?”
“万分确定。”
“好,我成全你!”玉无树骤然旋身,但走到正厅门口,见那娇小影儿没有半点缓和松软的行迹,切声道,“你总以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你对感情一味苛刻相求,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话讫,长身阔步,再无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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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就算结束了?”
罗绮颔首。
晁宁摸颌道:“其实,晁某倒觉得你们会纠缠一世。”
这些话,他不想说,但有何办法?
打第一面时对这份娇俏容貌干净气韵的惊艳,到其后对秀颜下那份玉蕴慧质的欣赏,他一步一步让自己深陷情网,奈何佳人心有他属。且那芳心里的形影牢如磐石,任他如何努力进取,佳人只能把他视作知己好友,可推心置腹畅谈心事,却不能携手牵心两情相依。他不能遗憾自己是否太晚出现,因为,如果玉无树注定是绮儿的良人,不管早晚,都轮不到自己。
“在那样的大吵之后,他犹能追你到杭夏,足以说明对你的珍视。屡次低头示好,屡次主动求和,做尽了一位皇子绝难做到的事。如果不是爱你如痴,他何以如此?如果不是那次你掉头离开的背影给了他太大的挫败沮丧,我想,他仍然不会轻言放弃。”
罗绮水眸轻抬,嫣然失笑,“晁公子说这样的话,不怕罗绮自尊受伤?一位前些日子还说对罗绮倾心以许的人,竟然开始力荐罗绮接纳他人,着实让人难过呢。”
晁宁苦脸一叹,“唉,无法啊。如果三小姐的心里有晁某的一丝容身之地,晁某也会趁势扩张,直至把那棵树驱出去为止。可是啊,谁让三小姐没有眼光?”
“对啊,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怎就差到了那边去?”
两人说笑一阵,晁宁饮口香茗,话接前言:“你对玉无树最大的不谅解,无非是他对范颖的那丝心动。你当初说,如果范颖不是别人的侍妾他会如何如何。但你也看了,就算范颖鲜活如昨,就算她是个清白女儿家,他也依然把她当成一位朋友,大不了,是可以共叙心事的知己。”
罗绮但笑不语。她与晁宁确是好友,但也不能口无遮拦地告之范颖是只狐狸,虽算不得不清白,但人妖殊途,玉无树怕难消受罢?
“他与范颖,就似你与我,推杯换盏,畅谈人生,相见恨晚,但无关男女之情。”
罗绮微摇螓首:“不同,还是不同。”
“哪里不同?”
“你不曾见着他谈起范颖时的神情,你不曾见着他眼内的异彩横生……”尽管已确定了放下,尽管已敛尽伤痛,但每忆及那时光景,心仍在隐隐抽拧,“晁宁,不要劝我了,我和他,怕也只能如此。你我聚时不多,兹今一别,相见不知何时,还是对茶当歌罢。”
“也好,这杯茶,就是我对你的送行酒,祝你明日返程一路顺风。”
话虽如此,晁宁仍坚定初衷。绮儿和那棵树,不会就此断了下文。只是,人生苦短,但愿禁得起他们这样的折腾,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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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别经年可入梦?
晁宁,是个好朋友,可谈心事,可论商道,可叙诗文,可鉴古今。
惟独,不能许以情爱。
罗绮登舟离开杭夏时,微回螓首,原来,事情的始与终,总有定理。和玉无树,真正的开始是杭夏,真正的结束仍是杭夏,一个轮回,将两人各送回彼此世界,怕此生,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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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打,就打死人了!”
“说得就是,船老板你也积点德,恁小的孩子,你怎往死里招呼?”
“手底下留情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外面的乱声扰了闭目养息的罗绮,水眸微睁,“缬儿,发生了何事?”
趴在窗口张望的缬儿气道:“这船的老板正在责打一个做工的孩子,船上的客人说话的倒不少,但没有一个上前拉帮,真是可气!”
罗绮弯弯的柳叶细眉一挑,“听你这话,是希望本小姐出面了?”
“嘻~~”缬儿咧开嘴儿,“谁不知道咱们罗府的小姐姐个个都是活菩萨。”
罗绮拉拢罩袍,婷婷起身,“既然如此,就去看看罢。”
船舱外,船客们围拢成一圈,杂声未歇,中间有一高嗓格外醒耳:“各位客官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东西花了咱五十两银子买来,是为了抗活划桨,不是让他没事偷吃!两个馒头转眼就没了,不打死这东西咱不解气!”
随着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卟卟声不绝,船客们面面相觑,有人又道:“你这孩子,好好的偷吃作甚?还不快向老板赔个不是,回头好好地干活恕错去!”
“是啊,快认个错,老板心好,就放了你不是?”
但不管鞭声如何凛人,人声如何嘈杂,骂声如何粗悍,被围在正中蜷缩在船板上的正主儿,始终未发一声。
“贱胚子,打死你个贱胚子,打……”
“这还没完了是不是?”
“打死你个……”
“住手罢。”
“打死……”
“缬儿。”
“打……嗯?”膀宽腰粗的船老板赫见自己的臂膀被一个粉生生的小手捏住,拧眉瞪着小手的主人,一个圆脸圆眸梳着丫环髻的小丫头,“你做啥?”
“我们家小姐请您住手。”
“咱为啥要住手?”
“他偷吃了您多少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们家小姐替他赔就是。”
“你们家小姐替他赔?”船老板两眼狐疑地移到小丫头身后的主子身上,虽然一顶帷帽罩住了面目脸容,但那周身的气派,还有那衣裳的料子质地,一望即知非富即贵,暗喜有冤大头送上门,也别怪他发个小财。“赔两个馒头就能了事?馒头事小,犯错的事大,这次不管,下次偷的就不止两个馒头!”
罗绮示意缬儿放开了手,施施然上前,“那么阁下以为如何才算得当?”
“咱只是想告诉小姐您,要想管闲事做善人,就得明白事情的是是非非不是?”
“是非说明白了,你想要多少银子呢?”
“五十两。”
“五十两?”缬儿惊呼,“你适才一迳地嚷着你买了他才花五十两银子,眼下竟狮子大开口,你那馒头未免忒贵了些!”
船老板抖了抖手中鞭子,咂嘴道:“姑娘嫌贵尽可回到舱内,咱教训咱的人,您坐您的船,请您闪远点,免得血溅了了您的衣裙……”
“你——”缬儿气不过,刚想好生理论,被主子拉住。
罗绮帷纱后的水眸瞟了瞟蜷在船板上的那个瘦小身影,却不意与一对冷亮的眼珠子碰上,当下便是微怔,又扫过他下唇咬出的血花与两个紧攥得青筋浮凸的瘦枯小拳头。“这孩子是个哑巴么?”
“当然不是。”船老板拿脚踢了踢在看来与团死肉没有分别的人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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