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心又扎进娘子怀内,咪咪呜呜道:“之心怕娘子去了……不回来。”
罗缜挑理着他顺滑发丝,享受着指间绝佳触感,信口问着:“我什么不回来?”
“……范畴比之心好看,比之心能干,之心怕娘子想起以前喜欢他,然后不要之心……”
臭呆子!罗缜一气,正在揉着他元宝大耳的指化柔为钢,狠狠捏下。
“痛喔!”之心抬了大眸,见娘子不为所动,又加嚷两声,“娘子,之心痛喔,好痛啦~~”
“活该痛死你!”罗缜玉指点点他额,“我对你说过什么?珍儿不高兴之心不相信珍儿,你不记得了?”
“记得啊记得啊,可是……”娘子美眸好不严厉,之心吓得自动收声,抿紧了薄薄红唇,闪动着汪汪明眸,殷殷望着娘子。
唉,呆子这副模样,让她又怜又爱,哪还生得起气来?“不管这世间有多少比相公聪明比相公俊俏的男子都好,不关珍儿的事。能让珍儿牵肠动念的,从来只有相公一个人。”
“只有之心哦?”
罗缜颔首,柔荑抚上相公脸颊,“当然,珍儿并非不求回报,珍儿要的便是相公也只能有珍儿一个人。而这一点,相公一直做的很好。”
“嗯嗯嗯。”之心捣米似的点头,“之心只要娘子哦。”
“所以,相公不需要担心,你只要等着珍儿,记得如何救珍儿就好。”
“喔。”之心放下忐忑了多日的心,伏在娘子馨香怀里,不免心旌摇摇,心猿意马,心慌意乱,两只手蠢蠢欲动,“娘子,之心想……”
“想都别想!”罗缜秀美娇靥一板,打退了呆子的禄山之爪。
“为什么喔……昨天娘子陪宝儿……之心都没有……之心好可怜……”
纵是为人妇为人母,论及此事罗缜亦是羞染粉颊,“天色还亮着,你就算要……也须到了晚上!”
“哦,那之心去铺床,之心到床上等着娘子,晚上到了,娘子一定要来哦……”
这……这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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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光,算是罗缜自成亲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了罢。每日,没有满目的帐簿待审,没有禀事的管事待理,不必巡视店铺,不必出门洽商,睁了双目,只需将相公、宝儿哄得高兴,即万事大吉,道地的相夫教子,于罗家大小姐来说,委实是段新奇经历。
“纨素,如果有朝一日,我只过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纨素持汤匙向宝儿小嘴里递着蛋羹,大摇其头道:“不可能啦,小姐您不可能过米虫生活,您现在觉得新鲜有趣,那是因为时日尚短,日子一久,您定然是闲不住。您忘了,您是在娘肚子里就要拨算盘的罗家大小姐?”
“咦,原来纨丫头如此了解我。”罗缜支颐悠叹,“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委实妙,以后,我定然设法让自己每年都有这样的日子可过。”
纨素瞥视主子,道:“真要是如此,敢情是要多谢这桩意外了?奴婢要念三声阿弥陀佛才行……”
“啊啊啊~~卟~~宝……哧!”纨素因为与主子说话,一匙蛋羹眼看递到良家小少爷的嘴边,却就此不前,引发了吃不到口里的宝儿吱哇抗议。
纨素赶忙递补上,看宝儿小嘴嚅嚅甚是香甜,忍俊不禁:“好喂好养的小家伙,难怪能长成一个胖小子,可爱得让纨姨姨恨不能咬上一口解恨!”
“啊~~”吃食当前,心无旁骛,宝儿又把嘴儿张大待喂。
“臭宝儿,现在将纨姨姨指使得快活,待纨姨姨走了,你怕是转眼就给忘了。”
“你要走?”
“是啊。”
“去哪里?”
“该去哪里就去哪里……”纨素瞪住眼前之人,“你——”
“你要去哪里?”范程执问。
“你们都来了?”纨素关心的却是另外事宜。
“你不长脑子还是不长耳朵,我问你要去哪里,你答了什么?”
“臭野人,本姑娘也问了你,你怎么不答?”
“咳!”在这一对离别在即的小儿女因言语伤了脸面之前,罗缜出声制止,“纨素家人寻来了,她要随家人回家。范程身边没有旁人,应是一个人来的。如此简单的问题,也值得你们吵成脸红脖粗?”
范程一呆:“回家?你家在哪里?”
“要你……”管!
“纨素。”这丫头,整张脸眉眼鼻唇上都写着想念二字,嘴还这般硬做甚?“你和范程到一旁,平心静气的坐下聊聊,至于聊到什么程度,端看你自己的意愿,但唯独感情,不要隐瞒。”
将这对别扭孩子哄走,罗缜抱过坐在小圈椅上的儿子,将剩下蛋羹尽喂进这张贪吃小嘴,“宝贝,你长大了,遇到心仪女子,要学会坦白诚实哦,就像你的爹爹,喜欢就是喜欢,从不掩饰自己情感,才能打动娘亲……”
“原来,仅仅是坦白,便能打动你。”
罗缜缓缓回首,眉眼淡漠,“原来,范程并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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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O章
良少夫人在上一次被困结界,曾有上世记忆,对范畴所言所谈冷淡到极致,但犹未能使范畴退却。原来不外有二:一,范畴自欺其人,告诉自己罗缜并非藏珍,一旦回到那副躯壳,便恢复成温婉娇妻;二,范畴认为,纵是妻子回魂以后气犹未消,他对着曾对自己依顺乖从的熟悉面孔,总有办法找回昔日情感。如斯的顽固执着,如果不能采取非常之法,不能使他明白往事当真已是往事,他便永远不可能对良少夫人放手。只是,这法子用来,不免有几分凶险……
去恶爷爷你胡子长话也长,你快把法子说出来啦!
……之心,你对去恶爷爷很失礼哦,这样不好……
讨厌老头,你说不说啦?
……咳咳咳,说说说。唯今之计,便是需藏珍亲口告诉范畴已然情尽,使其彻底死心绝望。所以,良少夫人不妨离魂,俯到藏珍躯体之中……
讨厌老头,之心揪你胡子!
唉呀唉呀,之心你放手,良少夫人、良少夫人救命啊……
“卟~~”这个相公啊,不要太可爱,如此招人喜欢,要她怎么办……
“珍儿!”
这是……
“珍儿,你醒了是不是?”
这个声音是……罗缜一栗,倏睁双眸,抬身便要坐起,却又因着周身的沉重跌回床上。
“珍儿不要急,这几百年来你一直躺着,归魂不过三日,还不能如常动作。”
归魂?罗缜想起来了,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的魂魄,已被范畴摄来,如今有实体的醒来,便说明……
“不过不必害怕,我多采几味药草为你调理,不出十日,你定然可以下床行走,一个月后,便能行动自如了。”
“你……”这是什么声音?嘶嘶沙沙,像是撕扯中的劣质棉帛?
“也别急着说话,究竟是沉睡了恁多年,这嗓音一时还不能听你使唤。”
感觉到他的手正放在额上,轻缓移动,罗缜虽然知道这幅躯体并非自己,却仍是无法忍受其他男人的碰触,但如今,纵连一个皱眉的动作亦花了诸多气力,她只得闭上眸暂作不理。
“珍儿,你先服下了这粒丹丸,将嗓子养复了。”
罗缜闭眸未动未语。
“珍儿别闹脾气,不然,为夫不介意以口哺喂……”
这男人,手段如此风流精巧,难怪会成花国情圣。“……我……自己来。”
“好,依你。”
范畴眸内的宠溺,令罗缜不寒而栗。原来,没有爱情,无论怎样会令人愉悦的情绪也只能是负担。无心则无情,无情则心冷,心与情,密不可分。
“爹。”雕刻精致的木扃轻缓双开,范颖袅娜步入,“娘醒过来了么?”
娘?罗缜紧吞下那粒药丸,让自己不被它噎死。
“你的药熬得如何?”
“就快好了,好了我便给娘服下,爹您看护了娘有十几日,去调息一下罢,娘就交给颖儿照顾。”
范畴目注那张苍白未褪的娇靥,美眸紧阖,秀眉轻拢,写满了排拒,心底浅喟一声。虽有不舍不甘,但时日方长,亦不能逼她太急。“也好,你娘最喜欢与你说话,你多陪陪她也好。”
长影高立,跫音浅微,阖门之声传来,片刻后,听范颖低低道:“我爹走了。”
罗缜睁目,对上范颖那更是复杂许多的眼神,尴尬笑道:“能找面镜子来,让我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么?”不知那位狐族第一美人生就何等好颜色?
范颖回之一笑,纤指如兰一挽,手内已多了一面菱花铜镜,另一手抚了罗缜半坐起身,使其正与镜中人面面相对。
……老天爷!这镜中人当真是自己当下的容貌?身边有一张美到惊天动地的脸,镜内竟也有一张美到神哭鬼泣的颜,无怪乎世人皆视狐狸精为女人天敌,在在是大有道理……
“我娘的脸很美罢?比范颖要美是不是?”
“你娘何止是脸美,这声嗓也……呃,我何时能如常说话了?”
“你服了药丸,当然会好。”
罗缜叹息啊。这声嗓,婉转如莺啼燕鸣,不必看容貌,才一张口,便能将男人的骨节酥去三分罢?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不知这株国色天香的牡丹,可以让多少人甘愿做了鬼?
罗缜对着镜内人挤个笑脸,却差点被那突如其来的艳光耀花了眼。“……我当真是奇怪了,如此的美人,怎会留不住男人的心?难道你父亲外面的那些女子,比这张脸还要娇媚?”
范颖一怔一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唉,可惜,这副容貌不宜上街招摇,不然,我倒想体会一番万人空巷、倾国倾城的滋味。”
娘的声音,娘的容貌,甚至是娘的灵魂,谈吐、气质却与娘大相径庭,难道一人的记忆竟是如此重要?“您……您回到这躯体内,难道就没有想起以前的一点事情?”
“想起了一些。”她承认,她到了这副躯体,亦记起了这副躯体内承载过的某些往事。“不过,虽然脑里多了那些事,却像是看了一部戏般,只是别人的事而已。”
罗缜轻拢秀眉,自镜前别开了眸,免得被镜内西子捧心般的美颜给蛊惑了心神,万一到最后,范畴留不住自己,这张脸却让自己留恋难舍,岂不是要可爱的相公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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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娘子,之心要娘子!”
这十几日,去恶两手不再拈着自己最爱的长须炫耀,而改掩双耳避雷,“之心,你能不能换些话来说?”
“珍儿珍儿,之心要珍儿!”
“……”
纨素掩嘴偷笑,“姑爷,奴婢要抱宝儿去喂,您来替小姐擦身子换衣衫?”
“喔,纨纨你走时,把讨厌老头也拿出去。”
“拿”?去恶确定之心小朋友的确是生气了。“之心,你不该镇日守着你家娘子,而应该到那边暖房里看着,看他们是否把那株收魂……”
“风爷爷风伯伯风哥哥答应了之心,就一定会让小黄姐姐开花,他们不像讨厌老头,打不过人家就怕了人家!”
“之心,贫道郑重告诉你,贫道不怕范畴,从来没有怕过!”
之心把头一撇,摆明不信,专心去看榻上娘子。
“之心,你必须相信贫道,不然贫道不授你法术……”
“讨厌老头,快走啦!”
“你要贫道走?贫道还有话没有和你说完,不如你趁你娘子不在的时日,安心向贫道学艺……”
“走啦走啦,之心要给娘子洗澡换衣服,你在要旁边看喔?”
“……”去恶摸着鼻子,退出这个不肖 “徒儿”的房间。唉,找个机会,一定要言传身教尊师重道的意义所在,虽然,这师徒名分目前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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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范畴欲擒走良少夫人时,之心扑上去将良少夫人抱住,使范畴只能取走良少夫人魂魄,让他担定了强索生人魂魄的罪名。贫道会设法护住良少夫人的躯体不受任何损害,而良少夫人必定要以藏珍的面貌告诉范畴,你对他已无爱意,唯如此,才能使他死心……
若他不能死心呢?若他的打算是不管如何都要永远囚禁呢?
硬拘生魂,可是破坏轮回打乱 伦常的大罪,时日稍久,某些衙门听了讯,必然会有麻烦找上他去,他自顾不暇时,便也打扰不了良少夫人了。
有没有可能,道长法术失灵,或是范畴法术太高,我回不来自己的身体呢?
……贫道可以保证,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贫道……
去恶爷爷坏老头,连“微”都不行,之心要娘子!
唉呀唉呀,之心你这坏孩子,怎动辄便对着贫道的胡子下手?……
“唉~~。”这相公……
“在想恩公?”
罗缜仰睫,颔首,“是啊。”本以为,她来此,至少与相公可以心灵呼应,至今耳边却没有一点信息,想来是打错算盘。若非是这具躯壳作阻,便是范畴施了什么法子隔了风神相助。
“放心,恩公福泽无边,有神灵相护,不会有任何事的。”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反而是他身边的人比较让人牵念。他现在,指不定是怎样折腾人呢。乖孩子一旦变成坏孩子,更让人头疼不是?”每忆及他揪扯去恶胡子的场面,罗缜便会莞尔。
去恶老道爱才心切,一心要收之心为关门弟子,殊不料,乖顺小白兔会化身钢猛小刺猬,将几百岁的老头子整得呱呱乱叫……
“你又笑了,每一想起恩公,你便笑得温柔极了。”范颖凝视这张五官形容属于娘亲表情气韵却俨然迥异的美颜,“我明白你为何要随爹回来了,他若看见以娘的容貌对其他男子如此深情,必定……”
罗缜挑眉:“说起你的父亲,这几天怎不见他出现?”
“你醒来,你生魂的气息便会加强,爹在加强这琅環府的四周结界。”范颖掩口娇笑,“爹若知你问起过他的行踪,必然受宠若惊……”
“谁问起过我的行踪?”琼花玉叶中,宛若天人的范畴倏现,一对如敛春江的美眸深情款款,注视向绝美娇靥,“珍儿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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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拘我来,能改变什么?”范颖退下,在范畴浓稠热烈的视线内,罗缜淡问。
范畴不答反问:“珍儿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不少的事。”
对着他蓦然一亮的双目,罗缜徐徐道:“但是,那是别人的事。”
范畴面色微变。
“我看着那个女子为情所苦,为情所伤,尽管也有几分同情,但就如看戏一般,也只能是同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同情。”
范畴冷意袭眸,“如果,我洗去你脑中关于罗缜的所有记忆,你认为如何?”
罗缜心头微突:真若如此,结果便不可预料了罢?
“你以为我没有猜到你与去恶的算计?就算是鬼差索一个阳寿未尽之人的魂魄,若本尊事先有防且意志坚定,亦非易事。而我取你魂时,你并未有多少抵抗!”
原来,是在这一点上疏忽了么?几千年的狐狸果然不是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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