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男仆精神大振:二夫人还是会出手施救的罢?“禀二夫人,那天,有两只恶犬闯进跨院,打翻了几盆珍稀药草,奴才们气不过,拿网收了它们。但两只畜牲犹在挣叫,奴才们怕它们那动静扰了主子们,就想拿棍子稍事教训它们一下,不想这时,大少奶奶便来了……”
另一个利落接嘴:“大少奶奶是主子,说什么奴才们自然是会受着,但此时网里的畜牲犹是不老实,奴才举了棍子才想唬住它们,也不知咋回事,大少奶奶就在那时冲了上来,奴才给吓了一跳,手里棍棒落下,就那样……误伤了大少奶奶……”
“照你们这样说,是大少奶奶自己撞上去的了?”良二夫人问。
“……这……奴才不应该被吓着,奴才应该将棍子握得牢一些,便不会……”男仆嗫嚅,满脸惶恐。
“你们敢说,你们事先没有一丝对主子不敬不恭的想法?”
“没有没有没有!”两男仆嘶扯急喊,“奴才可以发誓,身为奴才,天生就是伺候主子的,怎敢对主子不敬不恭……”
“如此说来……”
“哈。”有人,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高嗤,打断了良二夫人的优雅开脱。
良二夫人自是不悦,凝颜向出声处睬去:“罗二小姐,难道令尊令堂没有告诉你,出此不雅之声甚损教养么?”
“我罗家的教养不劳良二夫人费心。”相比姐姐,罗缎性子要泼辣,嘴下自然多了尖利,“倒是你们这一出主仆情深记唱得甚是让人纳罕呢,可惜本姑娘没有耐心听你们唱到底。良大伯父,良大伯母,如此做作伪劣的演出,您二老也看得下去?”
“你……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丫头!”
“比虚伪歹毒的妇人强上百倍!”
何尝有人这样直白地出言污辱?“你滚出去!滚出我良家的府第!”
“放心,‘老’妇人,若这良家当真是你的府第,你三跪九叩请本姑娘赏光,本姑娘也不会给你面子!”
“你这粗野……”
“好啦!”良大夫人眼看情形愈来愈不像话,“二弟妹,你是良家的二夫人,岂能混同于一般市井妇人,骂起街来?缎儿,你也有不对,有话说话,有事理事,怎能出言不逊?”
罗缎立身欠首:“缎儿失礼了。”
良德摆手:“坐下罢,你须明白,缜儿是你的姐姐,但更是我们良家的长媳,良家定然不会放过敢伤主子的恶奴。”
“缎儿拭目以待。”
“来人,将这两个恶奴押下去,明早送官法办,按我杭夏国律例,奴敢欺主,边疆流放……”
“饶命啊,大老爷,您一向最是仁慈,您网开一面,让奴才们将功恕过,奴才们委实是误伤少奶奶,奴才们不敢欺主啊……”
“不敢欺主?”罗缎柳眉漫挑,“当日,本小姐可是在场呢,你们见了你们的少奶奶,那副阳奉阴违的嘴脸,能瞒得过谁?少奶奶命你们放过那两条狗,你们听而不闻,举了棒就砸,好生的威风呢。”
“冤枉啊小姐,咱们也没想到少奶奶那个时候会冲上来……那两条恶犬,咱们也只想吓唬一下……”
“先莫说那两条恶犬在本小姐看来连你们一半的恶都不及,就算当真是恶犬,少奶奶发话命你们放狗,你们便不能有半个不字!再者说了……”举了靠椅而放的物什,“这根棍棒,有碗口粗细,以你们这膀阔腰圆的膂力,抡下去就有百斤的份量,落下去那两条狗也就成了肉泥,你们那叫吓唬一下?仅仅一个吓唬,便能沾出我姐姐恁多血来?便能将我姐姐的骨头击得碎裂?”
咝~~。厅外仆佣中,响起惊声抽息。他们都知少奶奶被这两个同工所伤,却不知,竟伤得那般重?
“……咱们……奴才等……”两男仆辞穷,齐将求救目光投向主子。
良二夫人暗骂这两人无用,但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今后在这府内的地位,她都有必要稍露锋芒,遂道:“罗二小姐,你莫忘了,这乃是我良家的地面,哪有你说话的份!”
“良二夫人,本小姐想说便说……”
“缎儿,对长辈不可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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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姐姐。”缎儿迎上在之心与纨素搀扶下出现在厅门口的人,“您伤势未愈,您怎来了?”
“缜儿。”良大夫人也迎上,“快来,给大少奶奶铺个软座。”
罗缜坐在铺了几层软垫的圈椅上,推推旁边的人,“相公,你快去那边坐下。”
“不,之心要保护珍儿。”之心一双大眼,牢牢盯住厅下那两上跪地的奴才,“之心讨厌他们,之心……”
“相公。”怕他在众目之下使用异能,罗缜拉了他的手,“快去坐了。”
之心则犹是立在妻子身侧,半步不离。
良德歉望儿媳:“缜儿,你放心,咱们良家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罗缜冁然:“爹,娘,既然缜儿目前是良家的主事,是不是可以将处置此事的权力给缜儿呢?”
“这……”良老爷望向夫人,夫人颔首,遂道,“好,这两个奴才就交由你来发落。”
“这两个奴才不必费心了,缜儿已经把他们赁给了黑金矿的严老板,严老板新近才发现了一处黑金矿源,正需要年轻力壮的人手开采,就让他们去历练一下罢。”
此语一出,众相愕然。
所谓“黑金”,煤也。谁都知道那是怎样辛苦的活计,谁都知道去挖掘煤矿,都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生路,且那生路,太有可能成为死路……
两男仆惶措磕头:“二夫人,救命啊,二夫人,您救救奴才啊……”
魏婵蹙眉向罗缜:“侄媳妇,你说显然是在公报私仇,作为一门的大少奶奶,如此没有度量,未免令人笑话……”
“如果婶婶都不怕别人骂您刁毒,侄媳妇又怎会惧旁人的笑话呢?”
魏婵面色微变,这罗家姐妹轮番明言骂她,当真是可恶!“这两个是我的奴才,纵算是他们犯了过失,也理应由我发落,你凭什么说转就给转了出去?!”
“怎么,婶婶愿意拿钱将他们买过去?”
“你……”
“他们两个,哦,不止他们两个,二院里所有仆役丫头,卖身的契约均在侄媳手内,也就是说,侄媳随时可以将他们转卖给任何人任何地方,哪怕是妓馆、矿窖、石场,要他们去哪里,他们便要去哪里……”巡移着二院仆佣渐凝惊惧的眼神,罗缜一笑,“自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婶婶如果愿意拿钱买了他们,侄媳便不会过问,只是那两个胆敢袭主的奴才,因为有罪过压着,价钱要比平常贵上几倍,但如果是婶婶买,侄媳乐意打个折扣,去了零零碎碎,拢共十万两银子,就将这些奴才全部转给了婶婶,如何?”
“你……”
“还要告诉婶婶,如果您拿钱买过去了,今后此余人等的工钱月钱也便悉由婶婶承担了,也省得他们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你……”魏婵到今日,方知这个嫁了个痴儿的侄媳妇,当真不好对付,那不温不火,较之于其妹的牙尖嘴利更能令人内腔出血,她撇首望向正座两人,“大哥大嫂,我们良家何时这样没了规矩?可以任一个小辈指手划脚?就算是管事,有大哥大嫂在,这府内里诸事也不该都任由一个小辈颐指气使罢?”
良家二老都尚未启声,已听有人道:“婶婶,你对之心不好,之心不讨厌你,可是你对娘子不好,之心讨厌你,很讨厌你!你让人打娘子,你很讨厌!”
连傻子也敢与她呛声了?魏婵怒目一瞪:“我何尝让人打你娘子来着?”
但平日在她厉颜下,由来会噤言骇语的之心,却梗直了颈,对上她狠厉眸子,脆声道:“就是你!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给娘子难看,出了事你替他们挡着!你让他们打死阿黑和阿黄,就是为了让娘子难看,之心讨厌你,讨厌你!”
“你……你当真是傻到透顶,这些话,你可是亲耳听我说来着么?不然你来告诉我,谁在你面前传了小话?”
“是风……”
“是我。”范程站出。
“范范,你记……”错了……咦?手上被娘子紧了一握,连忙俯首,“娘子,怎么了?又疼了喔?”
罗缜嫣笑:“是啊,站近些,让我靠着,便不疼了。”
“喔。”娘子的话是圣旨,哪能违背?之心更近了两步,让娘子的柔颊倚在自己腰际,至于方才要说的,已给抛到爪哇国去。
那厢,良二夫人盯噬着范程:“你这个奴才,你……”
“我不是奴才。”范程盯着这个自私虚劣的妇人,“我不拿你一文工钱,你少对我大呼小叫。”
良二夫人冷笑:“大哥,大嫂,现在,连一个奴才也敢欺负弟妹了是不是?还是大哥有意相授,致使奴才们不知轻重了呢?”
这个女人真是……范程双手抱胸,高挑的眼角满是嘲弄,“我可以高来高去,你们每一个人都清楚是不是?前几日,天气太热,我想找个蔽阳的屋顶吹凉风睡觉,于是便听见了良二夫人对下人的那些话,那些话,我可是一字不落地都记在脑子里呢,要我现在给复述一遍么?”不待旁人作声,他已道,“你们听着,你们要明白谁是你们的主子!现下,那位新少奶奶很不得你们主子的欢喜,你们就该为主子分忧,谁能让那位新少奶奶第一个没了面子,本夫人就升他为这二院的管事!”
也不知怎地,明明是他张口出言,但诸人却似听到了二夫人的声嗓,纵是本尊在场,那声亦足可以假乱真,仿佛确是她才讲出的一般。
二夫人的脸色开始变得好看了起来,青红交错,阴晴不定,目投自个的丈夫和儿子,“二老爷,之行,你就允旁人如此欺负你们的夫人和娘亲是不是?你们倒是说……”
“原来,二夫人会如此想良伯父与伯母,是因为自己是如此做的呢。”罗缎掩袖一笑,“这还真是贼喊捉贼唷。”
“缎儿,不得无礼。”罗缜柔声轻叱,缓转螓首,“婶婶,您到底愿不愿意出钱买下那些仆役呢?或者,您先买了那两个打了主子的奴才救急?如果婶婶愿意花上两万两银子,侄媳便不会计较他们那一棍的罪过,这两人也就不必去黑金矿受强役之苦,莫忘了,他们若不是对您忠心耿耿,也不会犯下那样的大罪不是?他们的是去是留,全在婶婶您一念之间了。”
“良家没有分家,这举府的开支由帐房统一支出又有何不对?至于这姓范奴才的栽赃,本夫人懒予计较,这两个奴才招惹了你,你尽可随意发落,凭什么推到本夫人头上?”
“这样么?”罗缜挑眉,对厅外两人道,“听见了?不是本少夫人不能网开一面,实在是你们忠心拥戴的主子不疼惜你们这两个奴才。明日,严老板就会过来领人,你们乖乖随着去了,这期间若你们表现的好,卖身契我或者就转了严老板,不然,再转赁给其他矿场黑窑,亦无不可。”
“二夫人!”一奴才惧喊,“您救命啊,一万两银子,对您来说,是九牛一毛,求您救了奴才……”
“是啊,二夫人。”另一奴才哭天抹泪,“奴才们的确是听了您的命令行事,到这紧急关头,您不能不顾奴才啊……”
嚓——!
这一声响,是汝窑花瓶被一手推倒在青石凿花地板上的碎裂之声。推倒者,正是酷将瓷器视作珍奇的良大老爷。诸人见得大老爷倏立起身,向来和蔼的面上,已是盛怒下的青黑之色:“缜儿,这府内大小事,你都可说了算,接下来如何处置,你尽管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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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姐姐,您为何那样便宜了那个刁妇?”罗缎噘着小嘴埋怨,手里却没停了喂食,今儿个她的任务便是将这碗人参鸡汤全喂进姐姐的腹内。
罗缜笑睇她,“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哼,剥皮抽筋斩手断脚……”
“哦?你认为有可能?”
“……总之,仅是分了家,太便宜她了啦……”
罗缜强咽下满嘴自己一向不太喜欢的人参味道,推开又递到唇下的汤匙,“莫说她的长辈身份,单因为她是之行的母亲,便不能太过。”
“那个冷面……”
“之行其人,委实难得。虽然说他因小时候受过相公的恩惠以致有今日心肠,但这个世上,恩将仇报的人又何尝少过呢?你看那日,他一个堂堂男儿,对了犯了过的母亲,一句袒护之辞也没有,他不是个懦弱的人,能够如此,完全是出于他的品行。对这样一个人,我们怎可不留余地?”
“……他的医术是不错啦,姐姐恁重的伤,纵是高沿城最出色的大夫来治,怕也得落下残疾,他竟能将姐姐治得这样好,冲了这点,我以后少和他作对就是。”
“卟~~”罗缜笑,这个别扭小丫头喔。既然自己的痊愈能使她对之行稍稍改观,那便不必告诉她,自己可以恢复得恁样完好,是因有个具有异能的相公罢?
“其实,分了家不是结束。”
“咦?”罗缎杏眸一亮,“姐姐还有后招?”
“给了她三家铺子,对于不能用良家名号,她定然是求之不得,但挂了‘魏’记,我这个良家的媳妇,便不必手下留情了不是?”
“啊……”罗缎顿悟,才想欢呼,又在姐姐的眸色下强自忍住,咭咭怪笑道,“她早该听到高沿城人的口谚:惹神惹鬼皆可以,莫惹罗家……”
“众淑女。”罗缜接了话来,姐妹俩相视而笑。
惹神惹鬼皆可以,莫惹罗家众淑女。这句不知何人起行的歌谚,在两个姐妹尚年幼时,是“惹神惹鬼皆可以,莫惹罗家长淑女”,以致后来,缎儿形于外向的泼辣刁钻、绮儿不露声色的机猾狡诡渐成气候,便又改唱成了如今模样。
“可是,姐姐,小妹仍是自愧不如哦。”罗缎眨了眨眸,“我以为你一直躺在病床上,何时将那两个狗奴才给处理了的?”
“不止那两个奴才,二院的多数壮士我都给转出去了,只是日子不同。”罗缜自己勾起旁边几上的淡茶漱口,“我给了二婶日期,若她不能在期限之前出钱买走,他们也只得各由天命了。至于那些丫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今后必然比小猫还要乖巧。”
“咭咭……”罗缎又是怪笑。
纨素正在亭下的树荫内持杓看顾药锅,闻了声抬眉道:“二小姐,您笑得很像一只小老鼠耶,奴婢敢说,被您这笑声吓跑的人,定然比被您这张娇艳面孔吸引的人还要多喔。”
“臭丫头!”罗缎回首一瞪自己的丫头,“缬儿,瞧瞧瞧瞧,有人在挖苦你家小姐,你就站视不理是不是?”
随着三个女儿出落得愈来愈好,罗家老爷便为自己的三个女儿都找了一位会功夫的丫头傍在身边,这缬儿便是罗缎的随行护卫。后者听了小姐的娇叱,当即捋了袖,扠了腰,“好,奴婢替您去撕纨素姐姐的嘴!”
纨素豁然起身,“过来啊,谁怕谁?”
两个丫头纠闹在一起。
这也算是旧别重逢的招呼罢。初见面时,大小姐重伤在榻,不管是谁,都没有一叙别情的心思,现下小姐伤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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