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水壶装水时,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郤,他神情淡然的用双手伸进溪水里捧水来喝,而我看到的溪水里,倒影出来属于他的影子便是他原本的神姿仙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喝水动作,仿佛描述了一个漫长而具有意义的故事,
我想,郤的从前,应该拥有过不少皮囊,但他从未以真正的自己存在过,他用不同的人名,不一样身份,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
他从出生,好像就没有真正活过,但他却比我见过的所有人更像是活着,
他分外珍惜生命的每一刻,对阳光、水、大气,其他动物,都有一种来自灵魂的敬仰,
了解他以后,自己也会受到感染,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意义,
我转过头来,放下水壶,也用手去捧溪水来喝,
这水甘甜,一点都没有泥土的味道,我笑着对郤说:“好喝,”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头来看我,也对着我,浮出一个暖意的微笑,
水面的粼光印在他白皙的脸上,他微笑的容颜,更是如世间珍宝,我感觉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刻,好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也好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的微笑是否说明,他也觉美好,大约,是因为他也从我脸上,看到了相同的善意吧,
可这瞬间,并未维护多久,便被‘嘣’地一声枪响给打破了,
“方向是从我们来的那边,是云繁他们那儿,”我和郤一起惊站起来,我的心跳已快得离谱,
144:百鬼断()
确认那声枪响是从邵云繁他们那个方向传来的,我和郤便急速往回狂奔,
我们出来找水时,邵云繁打算睡个午觉,人都躺下去了,而胖爷是没用枪的,所以这枪声如果不是邵云繁开的,为什么只有一声,
总之肯定是出事了,我俩一口气直奔回那个岩石坡上,
远远看见,邵云繁拿着手枪注意着另一个方向,胖爷站在他旁边,身体还健壮,没有受伤,
那就是说,是邵云繁开的枪,我松下一口气,走近去询问:“怎么了,怎么开枪啊,”
“刚才我在睡觉,听到胖爷突然念起经来,睁开眼,看到一个人戴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面具站在你背包旁边,胖爷先发现他的,过去就打了他头一下,我立刻拔枪出来对准要开枪,哪里晓得胖爷临时把那人给推走了,还让这家伙给跑了,”邵云繁回答的语调颇有一些责怪胖爷的意思,
但胖爷是出家人,他虽然用佛打头打过不少人,但从未伤过谁性命,用佛打别人头,也是一种点悟的境界,应该是不忍看他杀生,所以才把人给推开了,
“戴着面具,”所以他们也没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问:“朝这边跑了吗,”
“嗯,”邵云繁拿着枪,给我指了指,
我和郤不约而同的走到那处岩石口往后面看,这周围都是这样的大岩石,还有好些岩缝,若是刚才有人藏身在里面,我们也很难发现的,
所以有可能是,我们到这里后,那人就藏在那些巨大的岩石后面,看到我和郤要出去找水,他觉得等到了时机,就跑出来预谋做什么,
“你觉得会不会是昨晚那个人,”我问郤,
他目光深沉的望着岩石坡另一边点了点头,那边的是松树,松子掉了好些在地上,足有水杯那么大一个,
他说:“那个人戴着面具,有可能是某种标志,又或者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戴的面具,可以帮他阻断一些危险,使他在这里的身份,不仅仅是个人,”
比如昨晚那个大家伙,要真是凶残无比,一个活人如何与他长时间在一片领域里和平共处呢,
除非谁能比那大家伙更强大,让它畏惧自己,
“云繁说,发现他时,他停留在我的背包旁边……”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立刻转身去拿我的包,
古画钢刀都在我自己身上,因为实在装不下了,荷包我就一直放在背包里的,这一看,还吓了一大跳,内口袋的拉链都拉开了,这绝对不是我做的,而是刚才那个面具人想偷旧荷包拉开的,好在是虚惊一场,旧荷包还在这里,
“这人知道荷包在我身上,”
郤的目光清淡地落到了邵云繁脸上,这家伙立即有些惭愧:“对不起啊,刚才是我说过一句你身上有宝贝的,我估摸着,是让那个人听见了,所以想趁你们不,只有我和胖爷的时候偷走,”
毕竟从表面的战斗力上来看,邵云繁和胖爷比较好攻破,
郤提醒了一句:“不管这个人是否是钱家人,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也对辜官村的事十分感兴趣,”
“还好没事,”真没想到,我们才走这么一会儿就出事,证明那个人,确实是一直跟着我们的,
接着,大家又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东西不见了,才决定继续赶路,
这次没走到两小时,突然下雨了,
大雨瓢泼一一般,击打着头顶的树叶倾倒下来,瞬间就将我们几个人淋成了落汤鸡,
刚开始,我们决定要风雨无阻的,后来郤看情况不对,才从前面调头回来对我说:“这雨太大了,我们再往前走,可能会出问题,”
山里多风雨,特别是月亮这种地理条件独特的,
还好我的狗屎运一向很好,让我给找到了一个天然的石洞,里面空间不算大,可以勉强让我我们停留躲雨,
不过发现这个山洞的时候,郤有些犹豫,他似乎不太想停留在这里,
我和邵云繁是确实被淋得太惨了,雨水打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能有这么个山洞,实在不错了,不然还能去哪找这么个地方躲雨啊,
郤也没多说,跟着我们进了洞,这时,我们几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鞋子里更像在喂鱼一样,本来能见度就太低,没人走过的山林里杂草生长起来有半人多高,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必然是寸步难行,
特别是胖爷,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人也胖,穿的又是布衣,我看着都心疼,还好我包是防水的,里面有干毛巾,赶紧摸出来给他擦擦,
可我递给胖爷时,他却不要,也许对于他这样有大智慧的大师来说,这样的坎坷路不算什么吧,他在山洞里找到一个石头坐下,开始打座,
他打座时,闭着眼睛,十分专注,我不好打扰他,回头去看邵云繁,
“你没事儿吧,”我问他,
这家伙倒是无所谓得很,“我能有什么事,一场雨能把我怎样了,”
“你可仔细着你的伤,”我嘱咐一句,自己用那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雨水,
郤一直站在洞口看外面雨势,要不是看我刚才被淋成那样,他是绝对不会在这停留的,我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就走过去对他说:“这雨我看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不然好好休息一下,等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再继续走,”
郤没看我,只是望着外面雨声最大的地方轻声回答:“这雨有点儿怪,”
这雨有点儿怪,
我不明白,但自己感觉,像这样的山里,雨势来得突然也是正常的,
郤说:“这雨气里夹杂着一股气,恐怕不是来自大自然的……望秋,你留心一点,我感觉有事要发生了,”
他声音刚落,在后面打座的胖爷,突然出声念起经来,
我们一起回头看去,胖爷拿了他的佛珠串在手中,念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平日里他也念经,但那时候念的经,安神养气,现在念的经,让人莫名的心神慌乱,有很强的压迫感,
邵云繁第一个受不了了,他走过去一脸苦逼的对胖爷说:“胖爷,您怎么了呀,怎么一言不合就念经啊,”
我知道,胖爷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念经的,必然是事出有因,加上郤也觉得有事要发生了,我赶紧过去提醒邵云繁说:“你小心点,胖爷念经应该是在驱赶什么东西,”
因为我听到那些经文里有类似,‘邪魔外道绕路走’这样的话,
邵云繁脸色一沉,问我:“该不会是昨晚上那个黑东西,要来对付我们了吧,”
当初很多人,都是在去辜官村的路上不知所踪了,就证明这路上有很多的危险存在,不管是什么要来,我们都显得很被动,
“望秋,你过来一下,”郤在山洞口喊我,
我不敢迟疑,立刻转身过去,他捡了一个碎石,在石壁上一边写一边说:“有东西过来了,还好邹前辈念经在驱散,争取了一些时间,”他画得很快,画完之后对我说:“现在,你得引玉加持这道‘百鬼断’,”
他说的‘百鬼断’是从前的引玉人传下来的一种辟邪方法,他用篆书将辟邪语写在上面,再引用玉力,加持出一条法界来,这可以避免外面的东西过界进来害我们,
写篆为线是第一步,但最重要的还是引玉加持,如果不引玉加持,这条篆界便毫无作用,
加持百给断时也有自己的一套请玉语,我如今已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引动玉力了,所以这对我来说,并不算难事,
当我开始念响引玉语时,从我的玉石中慢慢飞出一道绿光,将那些石壁上的篆字覆盖了起来,可我却顿感觉有些虚弱,双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好在旁边的郤早有准备,一把将我拽住,告诉我:“引玉做百鬼断所消耗的灵力非常多,”
他将我扶到一边,让我休息,
邵云繁看我一下子变得这么虚弱,他全程都在状况外,十分困惑的问郤:“好端端的让望秋引玉做什么,你瞧她这满头的虚汗,”
郤没对他解释什么,他又回到他画百鬼断的那个地方,仔细检查,以确保没有疏漏的地方,
邵云繁瞧他一走,坐都我旁边来,掏出他的汗巾来,体贴的要为我擦汗,
我不好意思的挡住了,“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也没继续,又赶紧给我拿水过来喝,我喝了两口,回头去看胖爷,胖爷还在念经,证明危险并没有解除,
“他一直都这样吗,”邵云繁好奇的问我,目光看向站在洞口的郤,
郤的背影从来都略带几分孤寂,在整个队伍里,他也是话最少的,一直跟我们保持着距离,
其实,没有邵云繁和胖爷,只有我和他,我们两个相处得还是挺融洽的,就是突然多了两人,而这两人的大多数时间都围绕着我,郤便会自觉的躲到一边,
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他不喜欢别人注意他,也不喜欢跟人交流,只闷头做事,不解释也不强求,
此刻,没听到我的回答,邵云繁又问:“他不是也是引玉人吗,怎么他让你来引玉,”
这家伙很不满意,郤明明有能力做的,为啥要我这个菜鸟来做,
我感觉得出来,他不相信郤,觉得郤藏着掖着,必定城府极深随时准备算计谁,
其实是郤根本就没有龙玉,而我也确实需要这些经验来学习,
这山洞就这么大,邵云繁问得小声,但我感觉郤听得见,
即使听得见,他也没回头看一眼,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份泰然,倒是令人欣赏,我是做不到的,甚至内心里希望看到郤能和谁去吵一架,他太淡定了,淡定得让人认为他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
邵云繁在我旁边坐了一会儿,我没什么力气和他唠嗑,他感觉这里面气氛怪怪的,就去翻他的包拿出铁盒烟来,走到洞口去点烟,
他还没点燃,郤突然反应很大的将他一把往后面一拉,
“干什么呀,”邵云繁被他吓了一大跳,嘴里的烟都掉了,
郤给他指了指头顶,我也跟着往上看去,更是一惊,他的头顶竟然有一条五颜六色的蛇,我没见过这种蛇,但看见这眼睛,就知道有毒,
“卧槽,”邵云繁暗骂道,再看郤时,感觉是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叫望秋引玉,是知道这个东西要来,”
郤又给他指了指左边,邵云繁看过去,已经不能淡定的站在洞口了,他退了一步,问:“我去,哪里来这么多这玩意儿啊,”
我这边看不清楚,立刻撑起身体走过去看,洞门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趴着类似蜈蚣一样的毒虫蛇蚁,随便被里面的一只咬一口,在这大山里,都有得受,更何况一下子这么多,
而这些东西像同时被洞里的什么吸引着,全部都爬了过来,但却被挡在了百鬼断外面,
原来百鬼断并不仅仅是挡鬼,这些东西也会被挡在外面,胖爷和郤简直就神了,在我和云繁傻不拉几的以为我们的困难,只是那场大雨的时候,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正在朝我们靠近,
我不禁有些后怕,还好当初不只是我和邵云繁进这山里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郤,这么多毒虫,肯定不是都想进洞里来躲雨吧,”我一手撑着旁边的岩壁,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回头淡看我一眼回答:“这必然是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先招了雨来,然后又招毒虫过来,”
“钱家找的什么人啊,这么厉害,”外面密集着那些么多毒虫,且还在不停的增加,邵云繁也凑过来,想参与我们的谈话,
郤也没回避他,还罕见地回了他一句:“能呼风唤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江湖术士了,”
我没说话,身体有点虚,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一般,
郤又说了一句:“但那人下了这么大场雨之后,应该也消耗了不少,雨很快就会停了,如何退眼前的毒虫是个问题,”
听着这声音,我似乎感觉有个冰凉的东西在我手背上爬,转头去看,便见一条红色细长的虫在我手背上爬,我自来就怕这个东西,吓得一边甩手一边退,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再看手背,那条虫不知道被我甩哪里去了,
邵云繁也看出我在甩什么了,赶紧跑过来问我:“有没有被咬到啊,”
“不痛,应该没有,”我回答完,看到郤本来要第一时间过来扶我的,结果邵云繁过来了,他有点尴尬的退到了旁边,
“但是那些东西不是进不来吗,怎么进来了,”邵云繁这时回头问郤,好像是觉得郤办事不利,把虫给放进来了,
我看郤的神情也阴沉凝重了一分,他说:“那个把这些东西招到这里的人功力好深,外面的虫子数量越来越多了,这百鬼断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145:毒虫之困()
听到这话,我和邵云繁的脸色都跟着一紧,
我以为花了那么多灵力而成的百鬼断坚不可摧,原来当敌人在不断加注时,这百鬼断也有无法支撑的时候,
眼看外面那些毒虫越来越多,它们便重叠在一起,那画面除了令人惶心以外,还恶心,
想来,百鬼断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对郤说:“我可以再一次引玉加持百鬼断,”
“不行,”郤一口否决了,“能加持一次百鬼断对于你来说都是极限了,再来一次,不一定能成功,还可能使你受伤,”
引玉成则好,不成对引玉人本身也或多或少有伤害,而我本身,就才刚刚入门,这样妄加频繁引玉,会造成什么后果,只有郤最清楚,我很感动,他那么关心我,但也很急,
如果我不能引玉加持百鬼断,一旦那些毒虫爬进来,我们估计会被瞬间淹没在虫海里,
邵云繁有点不懂,他出声问郤:“那你不是也可以吗,你来引玉加持啊,”
郤不太想将自己没有玉的事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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