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郁闷她奶奶给我轰出来,她连个态都不表一下,现在想想,估计家里人不允许,她才等到半夜给我打这电话,心头平静了些,回答:“我在镇上的招待所,明天回家,没事儿,你别担心。”
“哦!”她沉沉应了一声,又突然喊出我的名字:“望秋……”
“怎么了呀?”我听她这语气好像还要说什么,又忌讳着什么不好开口。
她小心翼翼的说:“其实今天我奶奶用扫把打你,不是因为你打伤了我肩膀……”
“啊?”我这一听心头老不爽快了,敢情你们家有拿扫把欢迎客人的习俗呀!
“我以前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奶奶是个神婆子,她可以看到那些脏东西,我也是今晚才听她说,她拿扫把打你,是因为你……”说到这里,她好像很害怕,气息都带着抖,最后鼓足了勇气,才一口气讲完:“望秋!你身边跟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后背似乎被冷风刮了一下,听到前方传来点儿声音,抬头看去,走廊的转角处,似乎有半只脚掌露了出来……
003:失踪的女人()
谭小丽的电话在此刻断了,我吞了吞口水,把手机捏在掌心里,没多久就感觉手机壳湿滑,因为手掌上全是冷汗。
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墙脚那脚掌,虚张声势的问道:“谁站在那里,出来!”
那脚掌就往外面跨了一步,是个人,还是个肥头大耳,只穿着一条花裤衩的胖子,有点眼熟,看见我就傻兮兮笑,露出一口大牙板子,对着我说:“你……和她一样……”
我吐出一口气,看这胖大汉,估计也是住在这招待所哪间屋子的住客,但这傻儿样,似乎智力有点问题,这大半夜的跑出来吓人,也是谭小丽那电话打得巧,给我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准备回房,但没想到这胖大汉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我感觉到气风袭背,本能的往下一蹲,手肘大力的攻击了他的腹部,这胖大汉吃痛得大叫一声,翻滚在地上哭闹,跟个几岁小孩差不多。
这走廊里这一通闹腾,已经吵到了旁边的住客,头一间里有中年男人烦躁的骂声:“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啊?再闹老子弄死你!”
坐在地上的那胖大汉哪里听得进这委屈,捂住肚子一个劲儿喊痛,另只手还指着我说:“你凶!你凶!”
楼下守夜的老板娘冲跑上来,一看见坐在地上的胖大汉,一脸心疼地大步过来,“哎哟儿子,你怎么又跑这上面来了?”
原来是招待所老板的儿子,难怪我觉得眼熟呢!
“她打打打我……”那胖大傻向他妈妈告起状来。
我压着心头怒气,面不改色的说:“好好的住个招待所,这大半夜的被你儿子给吓死了,他刚才还想从后面攻击我,老板娘,你儿子好像有点暴力倾向啊,他刚才从我背后来扑我……”
新闻里不经常都报吗,哪些个神经病跑出去乱杀人,不就是这些监护人看管不利,这里还是招待所呢,人来人往,刚才他还好是遇见了我,要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被他那么一扑,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
胖大傻听到我和他妈说话,哭得越厉害了,看得出来老板娘也挺宠她这傻儿子,一边哄他一边将他拉起来,没多久她老公也上来了,把胖大傻带了下去。
“我不都给你说了,夜里别出来乱跑吗?”老板娘明显不开心,黑着脸对我说。
我也懒得和她争,转身就进去房间里了,把门一关,顿时清净了!
屋里开着灯,光线虽暗,但明显少了些什么,我愣了两秒后,好像想起了点儿什么,刚才我出去时,住进来的那位碎花裙姐姐去哪儿了?
难道是刚才我们在外面吵闹的时候,她出去了?
不过要是从走廊里过,我应该看见她才对呀,我发现她的包还放在床上,想着应该去方便了,就把门给她留上,到了早上,看着旁边空空的床和那个蓝色女士真皮挎包,那位姐姐显然是出去了,一夜都没回来,我收拾自己简单的东西装包,下楼去的时候,老板娘还趴在一楼的桌子上打盹。
“老板娘,你上去看看,我要走了!”
老板娘抬起头来,一脸睡意带着不耐烦说:“行了行了,走吧!”
我没想直接走,客气问她:“对了,老板娘,我同屋那个姐姐昨晚出去了,包落在房间里了,这人一晚上没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你有没有看到她出去?”
对方又趴在了桌面上,不怎么想搭理我的回答:“哪有什么同屋的姐姐,昨天你就是招待所最后一个住客……”
我懵了!
没有同屋,那昨晚那个碎花裙女子是谁?
我说:“老板娘你看看,昨晚我起夜时,亲眼见她的,她包还在这里!”
她极不情愿的抬头看了一眼,脸上僵了一下,语气突然提高了,“你哪里去拿的这个?谁让你偷拿我这儿的东西了?”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什么是我偷拿呀?这是昨晚那姐姐留在房间里的,我就拿下来问你,知不知道她人去了哪里?”
没想到老板娘极不客气的一把给我把包抢了过去,很凶的说:“这包是我的,你就是偷,你就是偷我告诉你!”
怎么遇见这么不讲理的泼妇,我跟她争了半天,她始终强调包是她的,是我偷了她的包,我要不赔她钱,就报警抓我去坐班房,话里话外还透露着我是个外地人,只要她一个电话,镇上的派出所就可以关我十天半个月!
这一折腾,把招待所老板争起来了,这老板,也就是我眼前这胖婶儿的老公,倒是长得斯斯文文,清瘦身材,带了副眼镜,叫杨文业,看样子还讲点道理,他劝老板娘别把事儿闹大,胖婶虽在我面前横,但很听她老公的话,也看我不是像外表那样好欺负,退了一步说:“好,这回就不追究你了,不过小妹子,年纪轻轻要学好啊,昨晚还吓坏了我宝贝儿子……”
我也懒得大早上跟她争,就背着自己的包出了招待所。
这叫石桥的镇子不大,就一条街,招待所就在汽车站旁边,汽车站外面堆放着一堆垃圾,今天似乎是赶集日,一大早就好多附近乡里的人到镇上来赶集,我在车站外面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包子,咬了两口,发现一双眼睛盯着我,转过去一看,竟然是昨天招待所里那个叫钧钧的男孩,他站在店外面,脚边放着大大小小的包,他的爷爷奶奶却不在。
我又给他买了两个包子,问他:“你爷爷奶奶呢?”
他指了指街对面,我顺着看过去,发现她奶奶拿着一张纸,低头哈腰的问过往的赶集人什么。
再看看钧钧脚边的行囊,猜测他们一定是没钱付招待所的房钱,所以被老板给赶出来了吧?两个老的带着小的出门在外,这得多不容易啊,无奈我能力有限,身上的钱,还是离开上海时,张秒硬往我兜里塞了一千块,我今天就要回凤霞村了,除掉车费等还有三百块,我把这三百块给了钧钧奶奶,奶奶一看见我给她钱,两眼眶就红了,哭声轻语:“这小丫头心眼真好,与我家巧红一样好,可怜我家巧红现在人在哪里……”
我看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目光无意间扫都了她手里拿的纸上,那纸有些脏旧,但纸上的照片和四个‘寻人启事’的大字很清晰。
我不免双眉一蹙,“奶奶,这寻人启事你给我看看!”
钧钧奶奶递给我,寻的是钧钧的妈,名字叫陈巧红,照片上的她,容貌清秀,穿着一条碎花裙,背了一个蓝色的皮包,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昨晚上进招待所房间那姐姐的脸我没看见,但是看身形还有身上那包,真的很像。
我问:“奶奶,您女儿什么时候拍的这照片啊?”
“她离家的前一天,她带着钧钧去照相馆拍的,丫头,你是见过我女儿巧红吗?”奶奶带着皱纹的双眼里,露出了强烈的期望。
我没多想,就带着奶奶和钧钧回去了招待所,路上钧钧奶奶给我简略讲了她女儿的故事。
陈巧红是他们的独女,十年前,十七岁的她在老家县里上高中,怀孕了被学校开除,回家后,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父亲是谁,后来还把孩子生了下来,为了养孩子,她常年在外面打工,一年前,她就是出去打工后,音讯全无,老两口带着钧钧寻了好久,才寻到了这个小镇。
如他们所说,陈巧红一年前就失踪了!
思索时,一阵凉意从背后升起,昨晚上,我见到的女人,是陈巧红吗?
004:管不了的事儿()
进了招待所的门,老板娘和她傻儿子正在吃面,见我带着钧钧和奶奶回来了,脸色立刻就垮下来了!
“你们欠了那么多房钱不给,要不是我老公好说话,早给你们轰出去了,现在还敢回来?”这话说给钧钧奶奶听的。
我也不打算跟她废话,大步跨进去就问她:“刚才那蓝色的皮包呢?拿出来,那包根本就不是你的!”
老板娘一听,竟没凶我,好像还有点吃瘪,“你说这话啥意思?”
“你们这住了一个叫陈巧红的住客吧?那皮包就是她的,她人呢?人家爹妈带着孩子都来找了,你怎么好意思把她的包占为己有?”
老板娘放下筷子来,口是心非的回答道:“你瞎说什么呢?那女的一年前来住的店,有天她出去了就没再回来,我把包给她收着,就是等她回来拿的,谁晓得她这么久都没回来,还欠了我两天的房费呢!”
她一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就质问她说:“那这位奶奶他们来找自己女儿,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把包给人家?”
我昨天是没注意,这镇上显眼的地方都贴着那寻人启事呢,这老板娘不可能不知道。
对方还很得理的狡辩说:“我之前就告诉他们了,她女儿确实住过这里,但有天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过,当时也没人注意,留在这的不就是个包嘛,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更没身份证明,都过了这么久,我这不是天天太忙,所以给忘了吗?”
钧奶奶一听对方的话,带着绝望的哭腔问:“所以我家巧红的包真的在你这吗?”
“还不把包给人家!”我很凶,只要这婆娘敢耐着包不给,我就揍她!
老板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那包交了出来,钧奶奶接过来时,我看到她布满老茧的手都在颤抖,打开那个包,里面是空的。
“包里面的东西呢?”我又问老板娘。
她一副记忆受损的样子,“应该都在里面吧,没有的话,那就是没有了!”
谁都看出来她就贪图这个包还不错,估计早把里面的东西给丢干净了!
钧奶奶抱着那个包,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放声哭了起来,“我的巧红呀,你到底在哪儿啊,妈妈找你找得好苦啊!”
旁边的钧钧看见奶奶哭起来,也跟着在旁边流泪,用小手使劲拉奶奶的棉布衣服。
看到这一幕,我心头别提多难受了,这一家子可怜人,老的老小的小,估计也没其他人可以帮忙了,这样举家出来寻人,现在连住招待所的钱都没有,孩子那么小,他们怎么办?
还有最最重要的,那个陈巧红,要是活着,人在哪?
要是死了,那我昨晚上——就真见鬼了!
“哎哟大妈,我说你别在这儿哭啊,我还要做生意呢!”老板娘一脸烦躁的嚷着,丝毫没有同情心。
我随即报了警,电话里给当地派出所讲明了情况,那边说会派人过来,不久,一辆警车停在了招待所大门外,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警服,有着当地人的土乡气质,女的就大不一样了,一身便装,很干练,气质出众,别说这闭塞小镇,就是在大上海那种地方,这女人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他们接了警,过来做笔录,过程很短,完了之后就要走。
我忙问那男警:“叔叔,这样就完了吗?”
“对于失踪人口的调查,我们掌握的信息有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叫她的家属回家去吧,有消息我们会打电话通知的。”
说完,他们就出了招待所,不过两人没上车,而是站在街沿上说话,好像是女警在询问男警什么事情,我就靠过去,隐约听到男警说:“三年来,不光石桥,这附近的十几个乡镇的失踪女子都有二十一人了,因为矿山的原因,这里流动人口大,从事第三隐形职业的人也很多,不是我们不管,确实条件有限,而且真的往里面查,水深得很。”
听完我还是有些小震惊的,就这些个偏僻的县城乡镇,三年内竟然高大二十多人被报失踪?
“听王队的话,好像是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女警给男的递了根烟,听口音,确实不是本地人。
“石桥这地方山多路曲,在古时候,好多被官兵讨伐的山贼逃到这里,就可以自立为王,只要进了石桥十八山,就没人能找得到,解放后,这边大力开矿,富了不少人,来这里的外地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年轻妇女,当地有个说法,女人是不能下矿的,女人一旦下了矿,那座山,就产不出东西来了,所以这些女人是来做什么的,不说你也懂,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这个男警说到这又好像忌惮着什么,不敢继续说下去。
“王队,还有就是什么?”女警听说到了终点,突然掐住了,估计心情跟我一样。
王队略显为难,但耐不住女警的追问,回答:“俗话说得好,京城的皇帝管不了边疆的骆驼,这里很多东西,都跟外面不同,小霏啊,市里派你过来查是想把这些案子结了,但有句实在话很难听,你虽然是警察,但总归是个女娃娃家,这地方不适合你,还是回去的好!”
“谢谢提醒,可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您那能给我提供多少帮助都行,最好是能再给我提供点儿线索。”
王队沉默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明面上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我们能派的上用场的机会不多,但是内低里出的那些事儿就多了,不是我们不想管,是我们压根就管不了!”
从我的角度,能看到王队那张黝黑的脸上,多了点类似惶恐的神情,我心里不免有些困惑,他到底在顾忌什么。过了好久,他才说:“你如果真要查,我给你个电话,你找这个人,应该能给你点儿线索。”
“谢了啊!”小霏谢意干脆,没有女人优柔做派,更没我见过的大多数公职人员与同行说话的那种恭维。
中途王队接了电话要回去所里,小霏说想在镇上转转,就留了下来,她正抽着烟,我以为她在想什么事情,却突地听到她问了一句:“你还想偷听什么呢?”
原来她早发现了我,我有点尴尬,慢慢走了过去。
她目光清淡的看了我一眼,问:“就是你报的警吧?失踪的陈巧红和你什么关系?”
“我是路过的,就帮忙打个电话而已。”
“这年头,敢随便管闲事的人不多了!”她面上无笑,很高冷,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看了一眼招待所里伤心的祖孙三人,套话问道:“那这案子,姐姐您还要查下去吗?”
“你刚也听到了,能查的我们当然尽力去查,至于能查到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叹道:“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说完,她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熄了,随意问了我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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