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然不相信,这是他的结局,是我和他的结局,
可是,我怀里猛然空了,除了手上的鲜血外,他就这样,消失了,
“不,”
我猛然惊醒,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包子铺似乎淋雨了,我的手上都被打湿了,
低头看去,刺目的红,沾满了我的衣服,
这不是雨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也是这个声音,像炸雷一样,敲击着我每一根神经,
我知道,郤死了,郤真的死了,
那不是梦,那真是郤在和我道别,这些血,全是郤的,
我见过那么多死亡,却没有一丝力量,来接受此刻这个过程,我蜷缩在角落里无声的哭,这一生,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我仿佛又听到他在对我说:“你不仅爱管闲事,还喜欢乱交朋友,别人稍微对你好点,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人家——”
郤啊,你错了,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知道你是真的好,
……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夜里有其他声音,我强忍着站起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
那是很多人从雨中走近的声音,有谁来了,
依稀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那个女的吃了药,现在就睡在我家厨房里,那药量不到明天中午,是醒不来的……”
我心中一惊,仿如赤身在雪地里行走,突然被人猛泼了一盆冰水,
在我卷缩在屋檐下,接过小男孩递给我的热包子时,我觉得,这是人世间,最善的一面,
当我无处可去,小男孩的妈妈竟愿意收留我在家里时,我告诉自己,不管再灰暗,世界,总有好人存在,
这一刻,我彻底灰心了,凤慑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性之恶,才是这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我永远都猜不到,这种恶,回藏在怎样的皮囊之下,
那些人进了,大婶儿用钥匙开了门,有电筒光照进来,我就木然的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到来,
我不知道,大婶儿给我下药,带来的这些人是谁,想害我的人那么多,我从前还有耐心去探知他们的秘密,现如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加大婶儿一起,来的一共五个人,四个壮年男性,他们一进来,看到我浑身是血的站在灶台旁边,神情阴冷,显然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她吃了药吗,”一个男人惊声问大婶儿,
大婶儿很肯定的强调:“对,吃药了肯定吃药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醒着,”
“她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另个男人揣测道:“估计想自杀,”
大婶儿毫不避讳的说:“哎管她什么,没死能卖钱就好,”
原来,他们不是奉哥的人,我有一刻失望,
还以为,是奉哥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如果是就好了,又不是,
这些人,只是一群,想将我拿去卖钱的坏人而已,
必然是那个大婶儿看我一个年轻姑娘,流落在外面,所以起了将我卖掉的歹心,而且包子里加药这么娴熟的手段,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在我之前,一定有不少女孩,就这样被卖出去了吧,
我就开口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大概是我今天哭得太多了,这声音出来,自己听得有点陌生,低沉得就好像刚从地底下爬起来似的,
这几个人明显也被吓到了,最为胆小的那个人说:“我怎么觉得这女的有点……”
“怕个屁啊,快抓住她,”不怕死的底吼了一句,第一个朝我走过来,
我没动,冷眼看他到了面前,他用电筒照我,我也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被我这样瞪,也有点心虚,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一巴掌就挥到我脸上来了,我没有躲,更忘了痛,就看着他笑了,
“娘的,你笑什么,”
我偏着头打量他,回答:“自然是笑你,”
他气急败坏的问:“笑我什么,”
“我笑你们……全是短命鬼,”
声音落下,任由手腕的阴锁图纹血流不止,我轻轻的念起了引玉咒,
绿色的光刹那间从玉里穿透出来,直接从眼前这男人的五官侵入,我看到他惊恐的张大了嘴巴,属于他的活人气,随着我玉光慢慢吸入了我的身体里,
我仿佛又看到了美好的郤站在我面前,他柔声对我说:望秋,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笑了,痴痴的笑着,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那个人死了,厨房里其他几个人想逃,我在他们夺门那一刻,用玉力将他们抓了回来,
“你们错不该成为我的敌人,”我冷声说,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一个个全部归为所有,
最初那种吸噬活人气的爽快又回来了,我贪恋的闭上眼睛,终于明白,杀戮对于阴玉的意义了,
大雨依旧不停,而我的周围,却安静下来了,
我想就这里离开这里,但却又听到注意到,角落里,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整个过程,他亲眼目睹了,害怕,当然是他唯一的情绪,
我想,面对那张惊恐的小脸时,我应该有所罪恶感才对,
但却没有,完全没有,
我不知道这黑暗中的罪恶,他是否也有心参与,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也是他的命吧,
“孩子,”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他害怕的爬到桌子底下去了,我说:“你还有选择,去做一个好人,”
而我,在背负起引玉人这个身份时,就没有机会,去做一个好人了吧,
从未想过,自来正义有为的自己,会走到这一步,造化弄人啊,
我走近了雨夜中,已不想哭了,我侧脸,对那如何也未被雨淋湿的男子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不说话,平静的看着我,
就此,我转过身,朝前走,前方要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总该要做点什么,
很快,我走出了小镇,镇外的有一片农地,稀泥实在难走,我干脆丢了鞋子,赤脚走在上面,那条连通着西城的河又一次出现了,河水声告诉我,它就在前面,
不久,我终于到了河堤上,在那站了一会儿,脑子里想了很多,从小到大的过往,还好,快乐居多,
转身,我跪了下去,对着西城方向磕了三个头,
爸,对不起,女儿不孝,这条路,也不该是我的,
接着,我起身,大口呼吸了一口雨气,便走到堤坝上,纵身一跃,跳进了急流的河水中……
178:爷爷现身了()
我从未想过,秋天的河水,可以如此寒冷,
但已经决定好要赴死,痛苦是在所难免,
我闭着眼睛,不挣扎不呼喊,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好了,
这条河连着长江,会把我的尸体带到哪里不知道,但如果有人想在大江里找一具尸体,应该很难,
我就希望,永远不会有人找到我,让我带着这块邪恶的玉,埋骨江底,
但我还是在人生的最后几秒内,想着郤,我觉得对不起他,如果我和他都有来世,做一个普通人就好,
河水卷着我的身体翻了几圈,河水冲进的肺部和气管的痛苦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黑暗里,有个男人在说话:“觉得他死了,便要一同去死,倒是真爱,”
“可你的命,从出生那日起,便属于我,”
“我未准你死,你跳江自焚,你都别想死……”
我猛然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死,我被河水冲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河滩上,对岸的山峦连绵起伏,
我伸手摸了脖子上的玉,江水那么急,怎地没将它一起冲走,
他自然是不可能离开我的,我侧目看去,那个他一身白衣,站在江边,
他的灵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并没有那样光耀艳丽,像个平凡的人,面对壮阔波澜的江面,会感伤的追忆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当即就捡了两块脚边的鹅卵石,奋力朝他扔过去,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死就死,姓凤的,你他妈凭什么不让我死,”我用了自己所有力气,鹅卵石一扔过去,毫无意外的从凤慑的灵身上穿了过去,
我没停,又扔了第二个,冲他喊道:“老娘就想死,就他妈的想死,你也不让我死,我他妈的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
这个鹅卵石扔过去,凤慑突然消失了,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他真的不见了,
看来他是怕了我了,其实我这个样子,连自己都怕,
这里没别人,要是有,看到我,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还是个随时就能让人永不超生的疯子,
身后灵风阵阵,我转身,便知自己错了,凤慑才不会怕我,
他可嘚瑟自己将我置于手掌之中玩弄的把戏呢,可他此刻脸上却没有笑容,冷冷回了我几个字:“上辈子,你确实欠我,”
“啊哈哈哈哈,”听到这句话,我神经搭错了般怪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我真特么佩服我的上辈子,”
像凤慑这种妖魔鬼怪,能让他记这么久的上辈子,简直就是帮此时此刻的我,出了一口恶气,
我笑了多久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连死都不怕了,更加不会怕凤慑,
他就站在那,真的是两只腿站在那,
以前,能躺着他绝对不坐着,能飘着,他绝对不站着,
今天他站着,还挺耐心的等着我笑完,
我笑得心脏那里抽得生疼,再坚持会儿,没准我就把自己笑死了,到时候,看凤慑再怎么救我,
“就那样想死,”凤慑是谁,无所不知的凤慑啊,
他看透了我的心思,眼神中流露出对我想死的厌恶和阴薄,
我是发现了,看到我寻死后的凤慑格外不一样,他从前是绝不会因为这点儿破事儿显灵这么久的,
大概是他等了我三百年吧,如果一不留神,真给我死了,我带着阴玉沉了江,我南家也没了后,他就算再等三百年,也等不到下一个引玉人了,
想到这个,我觉得这是我能对他最有力的报复,
但是至于自杀,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仅仅是得知郤的死讯后,又对这个世界的人失去了所有幻想,不知是受了控制杀了那么多人,还是自己心中住魔,总之,我感觉灵魂渴望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没了郤,我无法再独自去承担引玉人的使命,并且我已沦为了凤慑杀人工具,根本就算不得引玉人了,将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凤慑吗,
他一步步将我引上了这条路,恶趣味地看着我身边在乎的人在我面前消失,想用这种方式来刺激我,让我最后成为被他控制的工具,
“既已深知自己不能改变结局,那么便亲手终结它,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他听到我带恨的话脱口而出,恣睢以视,
若非我对他还有用,恐怕不会留我在时间一分一秒了吧,
“甚好,”凤慑拍了拍手掌,继续享受着这个过程,接着问我:“不过,丢弃所有以至你的至亲,是否瞑目呢,”
我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这却也是我死而复生的过程后,唯一牵绊的东西了,
瞧我沉默,他又问我:“有这样一出戏正在上演,你是看或不看,”
说上去是问我,但他已为我做下决定,接着便化烟消失在我眼前,
我懵神站了片刻,突听到远处有人说话,是一男一女,
这里是江边的一个小渔村附近,我能看到,远处竹林浅畔的村房,现在该是傍晚了,出现在这里的只该是近处的村民,
农村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一眼便识,但这两个走在田边小道的男女,却绝非是乡下人,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黑色裤子平底的单鞋,头发披肩,挑染了几缕紫罗兰色,男子像是她的跟班,衬衣陪着牛仔裤,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走路的姿势像个练家子,
“可要盯紧一些,别出了什么乱子,”女人的声音,
男子回答:“自从那老女人病死了,那男的精神头也不行了,估计没几天日子过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不然……”
“你看着办吧,不过那老头得留着,毕竟,是一脉之主,”女人说话时,伸手不自觉的撩了撩耳后的头发,
我躲在草丛里,清楚的注意到,这女人手背上有个别致的纹身,是一只狐狸,
我心中一惊,想到爸爸对我说过,他曾看到郤与一个手上纹着狐狸的女子在一起,
这样具有代表性的纹身,应该不常见,为什么我这么巧,就遇见了一个,
而且,我发现这女子身上有一股橘色的气流在涌动,那应该是某种灵气,不用置疑的是,她绝对是一个玄门高手,
看着两人走远,我多等了片刻,日落西下,才沿着天道,朝他们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个渔村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十来户的样子,村口站着五六个人,像打手那样的,闲散的蹲在几株老树干上抽烟,不时传来笑语说:“喜姐和那个男的估计有戏,”
“哈哈,”
“像喜姐这种女人,爱上谁都要命,要谁真就爱上她了,差不多也没命了,”
“嘘,想死的吗,”
“不开玩笑嘛,”
我不知道喜姐是谁,也不打算在这里多留,我悄悄的从一间房子后面绕过去,路过厨房,有个年轻的村中女子正在里面做饭,我隐在黑暗中瞄了一眼,藏身在旁边的渔具里面,
厨房对面有几间屋子,其中一间门外,站了一个人,像是在守卫什么,
我感觉,房子里面关着什么人,为了一探究竟,我轻手轻脚到了屋侧,被我发现了一个小窗户,我垫着脚朝里面看,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有几个人,
如果是其他人,是断然不可能知道,里面关的都是谁,不过我这一看,心跳却扑通扑通跳动了起来,
爷爷,大伯都在里面,婶儿不见了,
联想到刚才在江边偷听到的话,我意识到,我婶子多半是没了,
绝不是巧合,让我跳江自杀,找到了爷爷他们被关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凤慑带我来的,
我看大伯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整个人都趴在一张破烂的席子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爷爷则坐在他旁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憔悴,
我不敢出声,靠坐在墙上,这里也就那么几个人,也未发现有任何陷阱之内的东西,我没有考虑太多,直接出去杀了他们,便可以把爷爷他们救出来了,
但我还未出去,外面又多了一个人,是个男人,他问看门的男子道:“你家小姐呢,我要见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声音……是郤的,
怎么会是郤呢,
我不知道,只是在强烈的好奇心之下,伸出头去看说话之人,
他就站在对面的屋檐下,属于杜景焱颀长的身体,被清淡月光倒影在了砖铺的地面上,他表情淡漠,并未有一丝一毫约束感,最重要的是,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领口的一颗扣子没扣上,白皙的脖子上,带着一块玉石,我也分外熟悉,
他是郤吗,我心里有个疑问的声音,接着,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肯定这个答案,
对,他是郤,
我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知看着他还占着杜景焱的身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总之,我此刻心情极度复杂,一瞬间波澜四涌,
他没发现我,耐心地站在那边等着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