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杀人才是最好的竞争。”
程宗扬和萧遥逸同时扭过头去,徐君房赶紧摆手,“不是我说的,是鬼谷先生说的。”
程宗扬来了兴趣,“鬼谷先生怎么说的?”
“有次闲聊,鬼谷先生也说到这个。他说人类想要进步,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仗,只有生死关头,才能激发人的潜力。他还说了一句……”徐君房拧眉想了半天,然後一拍脑袋,“人类每次进步,都伴随着战争。”
“瞎说吧。”萧遥逸头一个不乐意,“一仗打下来,东西都打没了,人都死光光了,哪儿还有进步?”
徐君房道:“先生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老实说,先生说的东西,有七八成我都听不明白。”
程宗扬道:“你说鬼谷先生已经羽化仙去了?”
徐君房点头道:“还是我埋的呢。坟就在镇子外边。”
“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有。他写了好多书呢。”
程宗扬刚一兴奋,就听徐君房一脸欣慰地说道:“後来我全烧给他了。”
“幹!”
“喂,先生留下的墨宝,我饿死都没有卖!先生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自己的手迹,该是多欣慰啊。”
“你个人类发展的绊脚石!给我闭嘴!”
头顶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嗓声,“程头儿!你们还活着吗?”
第七章 神经()
第七章
程宗扬叫道:“楼梯断了!给我们扔条绳子下来!”
“两丈来高,你们跳上来不就得了?”
“有伤号!哎哟,你个武二,都这时候还犯懒呢!赶紧把我们拽上去!”
片刻後,头顶垂下绳索。程宗扬一上去就问道:“外边的人呢?”
“出来七八个。别的没看见。”武二伸着头,眼巴巴打量着下面,“你们搞啥玩意儿呢?”
程宗扬道:“没什么东西,别瞧了,人去哪儿了?”
武二郎道:“跑了。有几个烧得都跟烤红薯似的,隔二里地二爷都能闻到人肉味。”
“别说那么恶心!看到那两个妖女了吗?”
“你说那两个露着半截大腿的?早就跑了。”武二郎道:“不过後来出来那些牛鼻子都说是那两个妖女捣得鬼。埋怨那个玉啥子的光顾着抢东西,没有先除掉她们。”
萧遥逸笑道:“这个黑锅背得好。”
武二郎道:“你们是不是捡着啥好东西了?”
萧遥逸把他扯到一边,悄悄掏出一张纸币,“见过吗?”
武二郎使劲摇头。
“见过这么精细的花纹吗?见过这么鲜亮的颜色没有?怎么擦都不掉色!”萧遥逸小心翼翼收起纸币,右眼朝武二郎挤了挤,“值钱着呢。”
武二郎哂道:“少诳二爷,一张纸片值啥钱啊?”
“值不值钱,你自己想去吧。”
程宗扬对左彤芝等人道:“长青宗、瑶池宗和人火拼,让我们赶上了,结果弄得这么狼狈。”
左彤芝看到他们出来,也鬆了口气,“幸好诸位尚无大碍。这位姑娘……”
程宗扬道:“受了点伤。性命倒是无忧。这会儿昏迷过去,多半还是前几日受的惊吓,让她休息休息也好。”
左彤芝道:“这里还有些金创药,我来替她敷上好了。”
“我来!”萧遥逸挽起袖子,解开宁素血迹斑斑的衣衫。
左彤芝抿嘴一笑,“萧弟弟倒是豁达。”
萧遥逸笑道:“心里无鬼,何必怕别人说三道四?”
武二郎凑过来,小声道:“程头儿,钥匙借我使使。”
“幹嘛?”
“我刚才可听小狐狸说了——你们都捞了好处,二爷还空着手呢。”
“什么好处?小狐狸又瞎说什么了?”
武二郎道:“那小子太坏了,二爷还是下去瞅瞅才放心。”
程宗扬笑骂道:“你是生怕少占了便宜是吧?拿着!”
武二郎接过钥匙,兴冲冲跃进地底金库。
程宗扬等左彤芝给宁素裹好伤口,说道:“左护法,我看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一会儿人到齐了咱们就走。”
左彤芝笑道:“虽然没有发什么横财,多少也捡了些小玩意儿,换个地方碰碰运气也好。”
一刻钟後,地下的合金门“篷篷”关上,接着武二猛虎般跃了上来。程宗扬看着他肩後那隻小山般的包裹,愕然道:“二爷,这是什么宝贝?”
武二郎小心揭开包裹一角,露出里面成叠的“纸币”,然後朝他挤了挤眼,“这玩意儿老值钱了……”
那一大包纸钞怕是有三五百斤,饶是武二这厮够牲口,背起来也不轻鬆。但无论程宗扬怎么苦心婆心地劝说,这玩意儿纯粹是废物,他妈的连手纸都不如,二爷就俩儿字:不信。
程宗扬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冲萧遥逸道:“死狐狸,你还有脸笑!瞧你幹得好事!”
萧遥逸道:“圣人兄,你这就不厚道了。二爷的财路你也敢挡?”
武二背着那包“钱”就跟背着宝似的,程宗扬只好不去理他,扭头道:“朱老头呢?怎么还没回来?”
小紫拨弄着臂上的钏子,笑吟吟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程头儿,你想听哪个?”
“怎么都搞这游戏啊?”程宗扬道:“先听坏的!”
“他去给小和尚找草药,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出了口气,“好消息呢?”
“他找到了赤阳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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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头拢着手蹲在一棵大树下,吹着鬍子道:“这东西算啥?大爷以前当饭吃!一顿都得吃好几个!”
旁边一个娇蛮的少女叉着腰道:“你以为是喂猪的吗?看你身上髒的,离本姑娘远一点儿!”
她抬脚欲踢,却被身後的男子拉住,“这赤阳圣果成熟极快,半个时辰之内就会熟透。再耐心等待片刻。”
少女挑起眉梢,“这么多人看着,不如我们先采了。”
男子道:“未成熟的赤阳圣果全无效力,采了也没用。要等它果熟蒂落,才可撷取。”
过了一会儿,少女小声道:“丁师兄,这赤阳圣果真能治我爹爹的伤吗?”
那位丁师兄沉声道:“肯定能。”
少女嘟起小嘴,埋怨道:“爹爹也是。好端端的闭关,偏要出来,惹出这么多事。”
男子忽然拉起她,“快走!是铁马堂的人!”
少女顿时怒道:“左彤芝!那个贱人!我白仙儿……”
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飞身离开。
程宗扬赶到地方,顿时倒抽了口凉气,“这么多人?嘿!别人捡宝都跟作贼似的,怎么我碰上宝物都跟赶集似的?”
眼前一片稀疏的林地,此时聚集了不下百人,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前方。林地边缘隆起一个火山口般的土丘,新翻出来的泥土热腾腾冒着白气。十几丈高的山口处,盘绕着一丛手腕粗的藤条,翠绿的藤身透出一丝血迹般赤红的色泽,藤上一左一右悬着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这会儿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两颗果实,看着它正在阳光下逐渐变红。
徐君房打量着周围,有点纳闷地挠着头,“怎么绕到这儿了?”
“你来过?”
徐君房点了点头,“这是岩洞进来第一个路口,南来北往都要从这儿过,怪不得会聚这么多人。”
程宗扬一听不乐意了,“徐掌柜,进来就有这么大个火山口,你竟然没跟我提过?”
徐君房叫屈道:“公子爷,你不知道,赤阳圣果是至阳之物,根茎平常都在地下,到结果的时候才钻出地面。别看藤条那么细,一夜之间就把整个地面都拱起来。我敢打赌,这土山昨晚上还没有呢。”
“小程子,小程子!”朱老头招手道:“这儿呢!这儿呢!”
程宗扬走过去,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找到的呢,让我白高兴一路。”
朱老头乐呵呵道:“有钱难买高兴,能高兴这一路,你可赚大发了。”
“你不是采药去了吗?怎么溜这儿来了?”
“都是我老人家运气好,正找药呢,听见有人嚷嚷,我一寻思,小萧子不正馋这个吗?就跟来了。”
萧遥逸叫道:“我那是馋的吗!”
程宗扬道:“行了,老头,哪个缺心眼儿的见着赤阳圣果会满世界嚷嚷?你又偷听人家墙角了吧?”
朱老头搓着手,猥琐地嘿嘿笑道:“那哪儿能呢……”
周围人议论不绝,程宗扬也听了两耳朵。那些人从洞窟进来,走了几十里的林路,差不多晚了一日才到地方,结果运气好,正看到赤阳藤从土里钻出,还结了两枚果实。这里是出入太泉古阵的大路,人多眼杂,消息一下传扬开去。前面的纷纷折回,後面的加劲赶来,结果人越聚越多。
林中人声喧哗,似乎在争论这两颗赤阳圣果该怎么分。忽然远处有人说道:“瞧,我说的没错吧?赤阳圣果就在这儿。”
程宗扬眼神一厉,相隔虽远,但他一眼便认出说话的正是宋三,另一边也不陌生,却是刚从金库逃生的玉魄子、沈黄经等人。
玉魄子满脸乌黑,连鬚髯都烧掉一半,他一手缩在袖内,仍不住渗出血来,显然被炸得不轻。沈黄经伤势更重,他胸口被一条铁丝刺穿,这会儿连拔都不敢拔,只能一手按住伤口,勉强止血。相比之下,瑶池宗的朱仙子就幸运得多,除了裙角被爆炸的冲击波带到,有些烟薰火燎的痕迹,整个人都好端端的。
玉魄子恼道:“你说有赤阳圣果的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宋三道:“这位道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几位急着要找赤阳圣果,我也把你们带来了不是?咱们说好的,一条消息一贯,带路另加两贯,按人头算钱。你们八个人,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贯。我再让两成的人情,给二百枚银铢就成。”
玉魄子还要再争,却被沈黄经拦住。朱殷取出荷包,丢了十枚金铢过去。
宋三一把接住,笑道:“多谢几位客官。”说着一边恭敬地低下头,一边朝朱殷纤美的腰臀狠狠盯了几眼,这才离开。
人群里传来一声长笑,“莫不是阳钧宗的沈道兄?”
沈黄经单手施礼,“原来是尹道兄。”
尹思元大步过来,朗笑道:“玉兄和朱仙子居然也在,太好了!今日我四大宗门在此聚首,实在是幸会。哎呀,沈道兄似乎是受了伤?”
沈黄经叹道:“一时不慎,遭了奸人暗算。”
尹思元大惊失色,“何人下此毒手?”
玉魄子道:“两名杀手出身的妖女!道爷擒到她们,必定碎尸万段!”
尹思元道:“原来如此。我四大宗门同气连枝,这两名妖女敢下杀手,便是我乾贞道的死敌!幸好正赶上赤阳圣果出世。待果实成熟,少不得要送沈道兄一颗。哎呀,玉兄的伤势……徒儿,快拿药来!”
尹思元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我道宗四门一向同进同退,既然几位有伤在身,这赤阳圣果,在下说不得要替诸位争上一争。”
朱殷微笑道:“尹道兄说的是,我瑶池宗但凭吩咐。”
玉魄子脸上时红时白,难得遇上赤阳圣果,说他不眼红那是假的,可自己的伤势虽重,终究是皮肉之伤,拿赤阳圣果疗伤只是浪费。沈黄经却有性命之忧,尹思元开口便分了一隻出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有虞氏姊妹背黑锅,但程宗扬也不想招惹那几大宗门,远远避开他们的视线,低声道:“左护法,你们不是也在找赤阳圣果吗?”
左彤芝苦笑道:“哪里争得过?”
尹思元方才的一番话,让林中众人都暗生忿懑,但长青宗、阳钧宗、乾贞道和瑶池宗名列六大宗门,随便拉出来一支,都不是众人能应付的,玉魄子等人虽然形容狼狈,像是吃了大亏,但四宗联手,任谁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程宗扬正冷眼旁观,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梵唱,“阿弥陀佛。”
这声佛唱殊无庄重,反而显得油腔滑调,世俗味十足,程宗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和尚排众而出,笑嘻嘻道:“贫僧乃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我佛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释信永——”他从僧袖里摸出一块尺许的竹板,双手递来,“这是我的名刺。”
尹思元脸颊抽搐了一下,接过那块竹制烫金的名刺,然後又原璧奉还,拱手道:“原来是信永方丈。”
信永笑道:“我汉唐两国十八上院,七十二护法僧众前来太泉,幸会诸位道门的好友,幸会幸会,哈哈哈哈。”
尹思元陪着乾笑两声。
信永热络地说道:“大伙儿都是玄门正宗,如果贫僧没记错,一世大师首倡的《核不扩散条约》,诸位都是缔约方吧?”
尹思元只好点头,“确实如此。”
信永道:“那就是一家人嘛。哎呀!沈道兄这伤势……非我娑梵寺小还丹难以治癒!来人啊,取小还丹来!”
沈黄经推辞道:“小还丹乃贵寺之宝,太贵重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道兄万万不可推辞。若是未能见效,还有赤阳圣果呢。”信永和尚一张肥脸几乎绽出花来,热络地说道:“圣阳圣果乃是世之奇珍,今日有缘让我们佛道两门同时遇上,而且一遇就是二颗,天意!天意!正好我佛道二门一边一颗,沈道兄若是用了小还丹伤势仍然不济,先吃我们佛门那一颗!来来来!十方丛林的徒儿们,见过诸位道长!”
人群中“呼喇”一声,站出来几十个大光头。长青、阳钧、瑶池三宗损失惨重,乾贞道也不过十几名门人,气势上顿时被十方丛林压过一头。
有人忍不住牢骚道:“好大的威风,仗着人多势众硬抢吗?”
信永和尚只当没听见,拉着沈黄经、玉魄子的手寒喧示好。那群和尚里却猛地冲出一个带髪头陀,抢到刚才说话那人面前,两眼怒视着他,然後大喝一声,“还我经来!”
那人愕然道:“什么经?”
“哇呀呀!”那头陀也不答话,叉开棒槌般的五指把他推了个跟头,然後纵身上去,双拳左右开弓,一通猛砸,当场就把那人打得闭过气去。那头陀还不罢休,暴喝一声,一手抓住那人的脖颈,一手抓住那人的大腿,高高举过头顶,接着抬起膝盖,当场就要把他一撅两段。
眼看要闹出人命,信永这边才刚寒喧完,他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住手!”
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冲出来,搂腰的搂腰,抢人的抢人,好不容易救下那人的性命。信永顿足道:“这个癫头陀!唉!敝师弟因丢了寺里的经书,情急伤神,一旦发病,见人就索要经书,惹出不少乱子。幸好这位施主伤得不重,不然贫僧可就百死莫赎了。”
尹思元等人看看那个被打得血葫芦般的汉子,嘴角都抽了抽,乾笑道:“癫头陀嘛,神智不清,伤人也非本意。纵然打杀人命,官府也例不过问。无妨,无妨。”
朱殷道:“心病还得心医,不知癫头陀丢了本什么样经书?”
信永叹道:“还不是敝寺镇寺之宝——一本《神经》。”
众人恍然道:“哦。”
前车之鉴之犹在,再没有人敢作仗马之鸣,不少人都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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