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氏商会除了雲苍峰用一顶油布制成的小帐,军士们用的都是牛皮帐篷。那些皮帐庞大沉重,但制作精良,工艺考究,每顶帐篷能住八人,只用两顶就足够所有人住下,算起来比商馆的还轻便一些。
花苗人更简单,他们砍来几片巨大的芭蕉叶,给新娘搭了一顶帐篷,留了两名汉子守护,其他人便散入树林中。不出所料,那些花苗人都是一男一女相携离开。让程宗扬惊奇的是,小魏竟然也跟刚才同舞的花苗女子一起钻进林子,却没有一个花苗人露出异样的表情。
营地的声息在身後渐渐远去。程宗扬运足目力,在黑暗中辨识着方位。那些高大的松树显示出粗犷的轮廓,夜色像一层深灰的厚纱,笼罩其间。偶而有几隻萤火虫飞过,尾端的萤光忽明忽灭,划出一道隐约的光弧。
这个世界的夜晚静谧非常。经历过前生都市里不夜的灯火,这样的夜晚总在提醒程宗扬自己异乡人的身份。
凝羽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功法并不完整,但对于程宗扬来说已经足够。在凝羽的倾身传授下,他终于开始触摸到修炼的途径。自己就像一条小溪,缓慢的积蓄着力量——虽然在凝羽眼中,程宗扬身上仍然充满许多令人不解的迷团。
“修炼者根据修为的深浅和力量的强弱,大致可以分为九个等级。前三个等级——筑基、内视和生象,普通人经过修炼都可以达到。第五级的坐照,是强者的分界线。大多数修炼者终其一生,也无法进入第五级的境界。”
在凝羽的解说下,程宗扬了解到,在这个世界里,力量并不仅仅是武侠中的内力那样简单。无论羽族、人类还是其他种族,获得力量的方法都是修炼三真——真元、真阳与真气。三者相辅相承,又各成体系。简单来说,真元是元命与神识,真阳是活力与生机,而真气则是能够施展的力量。
真元、真阳与真气被称为修炼者的三宝。按道理来讲,只有真元稳固,真阳才能充盈;真阳充盈,真气才能充沛。但由于修炼者资质的不同,有些人更适于修炼真元,他们力量平平,元命与神识却异常强大,这些人往往由于擅长法术而被称为御法者。至于大多数人,修炼所显示的成效都在于力量与真气,他们多半长于格斗,成为这个世界的武者。三者之中,只有真阳最少有人修炼。它更像人体的血液,虽然必不可少,但拥有比常人多数倍的血液,远不如拥有强大的神识和力量那样实用。
凝羽的困惑就来自于此。程宗扬的真元略有根基,刚刚越过第一级筑基,进入第二级内视的水准;真气只能算是初学者,比商队那些护卫还略有不如;可他的真阳却浓郁异常,远远超过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
面对凝羽的疑问,程宗扬也无法解释。也许这种异状来自于他那个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转化的不是真元或者真气,让他迅速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或是武者,却偏偏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真阳。
不过这些真阳也给程宗扬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补偿。至少,自己没有死在蛇彝人的毒牙之下。只用了两天时间,喉部的伤口就平复如初。其他方面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长途跋涉之下,自己还总有余力与凝羽肉搏一场,没有累得像条死狗。
第七十六章 :子时奇遇()
密不透风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许是雷击引起火灾,方圆数里的巨树被烈火焚毁,只剩下残缺而乌黑的树幹。没有枝叶的遮蔽,大片大片的藤蔓和灌木在空地间疯狂地滋长起来,那些仿佛不会凋谢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拢,变成一个个巨大的花苞。水雾凝成的露珠悬在花尖,闪烁着点点星光。
大概就是这里了。程宗扬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出谢艺温和而又略带狡黠的笑容。
“今夜子时,离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扬并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谢艺这个人。
一个孤独的行者,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走进这片蛮荒之野。那么他是为了什么理由?
谢艺是不是真的会算卦,程宗扬并不知道。但他相信谢艺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那么他说的奇遇又是什么?
程宗扬在一片宽大的蕨叶上躺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飞舞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应该是真的,气息很平静。如果现在再出现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也能分辨出来了吧。
远处的树幹仿佛风化的石林,在夜色中无声的矗立着。身下的蕨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肥厚的叶片贴在地上,宛如绿色的丝绒,躺上去让程宗扬想起自己曾经买过的一条蚕丝被。
那个时候,躺在自己旁边的是紫玫……程宗扬心里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侧的背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随着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六朝商人,自己与以前那个世界也仿佛越来越远。他常常害怕自己会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来时,心里只有酸涩。那个世界在记忆中依然清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只能回味,无法触摸。
现在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只剩下这隻乾瘪的背包。情趣衣、按摩棒、安全套、摇/头丸……想起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扬只能苦笑了。
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下。她双手抱着身体,惊惶地看着四周,小声唤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队伍里两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惊奇的是,她身体是**的,除了颈中那串红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没有任何衣物。她用双手掩住**的乳/房,长髪**贴在肩上,玉体曲线动人,白嫩的肌肤刚刚洗浴过,还有未乾的水迹。
“阿夕……”她声音微微战慄着,带着一丝哭腔。
程宗扬屏住呼吸,同时睁大眼睛。这会儿显然不是助人为乐的好时候。如果这个时候站出去,对方会不会领情不说,其他花苗人闻讯赶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当成淫贼。
花苗女子本来就美貌迷人,何况阿葭还是从族中精心挑选取出来送给巫王的礼物。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没膝的蕨叶间,光洁的身体仿佛一尊玉像,白净细腻,曲线玲珑。
花苗人是天蝎的後代,不会是长着蝎子的尾钩吧?程宗扬悄悄抬起头。
阿葭惶然地四处张望,她转过身,姣好的背影显露出来。她的身体与人类少女并没有太多区别,臀/後也没有可怖的蝎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围覆盖隐隐有一片薄薄的甲壳,就像一条银白色的丁字裤,从臀缘没入臀/沟。
忽然,阿葭脚下绊住什么东西,一跤跌倒,整个人都伏在碧绿的蕨叶中,只露出雪白的肩背。阿葭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短促的惊叫一声,身子颤抖起来。
程宗扬立即跳起来冲了过去,“怎么了?”
听到程宗扬的声音,她不顾一切地转身抱住程宗扬的双腿,把脸埋在他大腿上,浑身颤抖不已。
被这样一个**的美少女紧紧抱住,感觉很香艳。但程宗扬来不及享受,就硬生生停住脚步。
阿葭绊倒的地方立着一棵烧残的松树,树下爬满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其中一些蕨叶明显被利刃砍过,断枝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机四伏,程宗扬一直随身带着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蕨叶。
蕨叶下,一双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着自己。一具女尸肢体僵硬地跪在地上,背後靠着烧黑的树炭。她年龄很小,娇美的脸颊两侧各有一道细细的蛇鳞,似乎还不到十六岁,小腹却像临产的孕妇一样又圆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皙的肌肤被撑胀得变成薄薄一层,几乎透明。
程宗扬已经见过许多类似的尸体,一眼就认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能来自于他们路过的蛇彝村寨。因为在她圆滚滚的腹球上,用血迹绘着一个鬼王峒的笑脸图案,血迹已经凝成紫黑的颜色。
这里距离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个受伤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这么远。很明显,那些凶手在村中大肆姦杀之後,又把这蛇彝少女掳走,然後把尸体丢弃在林间。
从尸体的血迹判断,蛇彝少女被遗弃在丛林里的时间,是在两天以前。想到那些凶手曾经在附近住过,程宗扬背後就一阵冷嗖嗖的发寒。
阿葭抱着他的腿,飞快地说着什么。可程宗扬一个字都听不懂。
程宗扬扶起阿葭颤抖的肩膀,“别怕。她已经死了。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越说越急,一边说一边摇头。
程宗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已经死了,不要再害怕。我们赶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蛮语依依哩哩说着。她像是被那具尸体吓呆一样,无论程宗扬怎么说,都不放手。
程宗扬着急起来,谢艺说的奇遇就是这倒霉事?还不如让那家伙自己来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体搂着是不错,可旁边还有具尸体睁眼看着,那感觉也太诡异了!
程宗扬半拖半抱地搂着阿葭退了几步,直到那具尸体被蕨叶遮蔽,看不到她的视线,才道:“我们回去再说!”
阿葭还依依哩哩说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们两个谁也谁听不懂谁的话,打手势也表达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扬越听越是头大,“我听不懂,别再说了!”
阿葭急切地说着,已经急得哭了出来。
程宗扬也急得浑身出汗,早知道应该把祁远带来,好歹他能听懂这丫头说的什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喝道:“闭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说着。
程宗扬一阵光火,抬手朝阿葭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花苗少女的声音立即中断。阿葭睁着圆圆的眼睛,有些错愕地望着程宗扬。
程宗扬也有些尴尬,讪讪地收回手。
身後不远处,那具蛇彝少女的尸体掩在茂密的蕨叶间,睁开双眼空洞地望着天际。
忽然她腹上那个由圆形和三角组成的鬼脸抖动了一下,接着,那隻白皙的腹球微微滚动起来。腹上的鬼脸也随之变形,仿佛在妖异而又诡秘地哈哈大笑。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余悸未消的程宗扬猛地回头,却见身後茂密的灌丛、藤蔓、蕨叶……一片平静,枝叶参差,看不出丝毫异状。
程宗扬心头掠过一片阴影。他抱了抱阿葭凉滑的身体,低声道:“我去那边看看,马上回来。”
程宗扬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後的树丛走去。蕨叶间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势,仰起脸,默默看着天际。
程宗扬鬆了口气,刚想回去,心头微微一震。他立刻抽刀劈开蕨叶,只见蛇彝少女圆滚滚的腹球仿佛被人切开般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的胎儿已经消失了。
程宗扬颈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己和阿葭做的地方离这里不到五米,可这女尸的胎儿就在自己背後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伤口平整得犹如刀切,如果是野兽,伤口不会这样整齐。可如果是人,谁会来偷了一具女尸的胎儿?
也许只有问问祁远他们。南荒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像是怕惊动了那具女尸一样,程宗扬慢慢向後退去,然後又停了下来。
蛇彝少女所有的伤口都看不到一滴鲜血,肌肤苍白得到仿佛透明一般。而且她的年龄未免太小,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已经怀孕待产?
程宗扬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几滴未乾的黏液。那些液体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边的藤蔓、蕨叶、草丛……零乱地沾着同样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後。
程宗扬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
远处,阿葭赤身坐在蕨叶上。
“阿葭……”程宗扬低声唤道。
花苗少女抬起脸,朝程宗扬甜甜一笑。
在她身後,一个妖异的黑影缓缓昂起头,伸出细长的尖肢。
第七十七章 :花苗神女()
阿葭雪白的胴/体忽然一动,她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锥状物体穿透蕨叶,像一根粗大的针头,笔直刺进少女身体。毒素一瞬间麻痹了阿葭的**,她茫然坐在蕨叶上,看着那根腹针在自己体内越进越深。
那黑影从阿葭身後探出头来,它碟形的额头上并排生着四隻眼睛,中间两隻大,旁边两隻略小,黑亮的眼珠有着玻璃般的光泽。它昂起头,伸出两隻尖长的前肢,勾住阿葭肩头一推,少女僵硬的身体缓缓向前倒去。
妖物纵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洁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样生着八条尖腿,身上布满黑色的绒毛。黏液顺着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洁白的**上,留下闪亮的湿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长针状的物体。
阿葭柔美的胴/体迅速变得苍白,肌肤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样,变得几乎透明。
“铛”的一声,精钢打制的弯刀砍在妖物身上,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妖物绒毛上的黏液湿滑无比,刀锋劈在妖物背上,随即滑开。
程宗扬沉着脸,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微微闪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过身双手持刀同时劈出,砍在妖物细长的尖肢上。
这一刀程宗扬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声怪叫,前肢冒出几点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溅出几点似血非血的液体。
妖物有八条尖肢,一条受伤,另外七条同时放开身下的女体,向後一弹,没入浓密的蕨叶。程宗扬跨前一步,弯刀劈开蕨叶,只来得及在妖物後肢留下一道刀痕,砍下一片茸毛。
那妖物看起来有半人大小,其实体积并不大,细长的弯肢一蜷,就缩成皮球大小一团,滚进蕨丛。
藤蔓的叶片一阵摇动,忽然一条细丝从蕨叶间射出,黏在松树的横枝上。那妖物从蕨丛间疾射而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阿葭静静伏在蕨叶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白皙的**已经变得僵硬。
程宗扬提刀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
“是阴蛛。”祁远额头汗津津的,脸色青得发黑。
“这东西靠吸血为生,白天躲在洞穴里,只在晚上出来。说是蜘蛛,其实又跟蜘蛛不一样。南荒人说,阴蛛是死物的怨气所化,体内有大毒。这种蜘蛛只有雄性,繁殖的时候就把卵下到别的动物身上。那卵就会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时候破腹出来。”
花苗人用蕉叶包住阿葭的尸体,然後拣来乾柴,堆在一起。
程宗扬沙哑着嗓子道:“他们在做什么?”
“烧尸。”祁远小声道:“她体内如果被阴蛛产卵,就成了祸患,还是烧了乾净。阴蛛肢体的外壳比铁还硬,刀砍水淹都没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阴蛛出没的地方,家家户户都要点火把。”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苏荔更是双眉紧锁,阿夕也一改平常的顽劣,抱住阿葭的尸体凄声哭泣。
“怎么能抓到那隻阴蛛?”
祁远摇了摇头,“没法子。那鬼东西能吐丝,能钻洞,在林子里一荡就是十几丈远,朝哪片叶子下一钻就找不到了。”
程宗扬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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