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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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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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槐费力地咳嗽着,喉咙像风箱一样嘶哑地说道:“哪里去?”

    “本官管你往哪里去!”小臣喝斥道:“你已经被打发出宫了!这皇陵是你待的地方吗?还不快走!”

    郭槐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他重伤之余,半边身子都几乎废了,几次使力都未能撑起身体。

    忽然旁边伸来一双手臂,稳稳把他扶起来。

    程宗扬微笑道:“我来接公公回家。”

    金兀朮像抱一捆枯柴一样把老太监抱上马车,厚厚地盖了条狐裘。封德明退後一步,趴下来向程宗扬磕了个头,“老奴替郭公公谢过公子。”

    程宗扬扶着马鞍道:“不敢当。郭公公服侍姨娘多年,如今年纪大了,我这个作外甥的给他养老也是应当。”

    封德明不再多言,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默默起身离开。

    程宗扬在风中立了片刻,然後翻身上马,“送郭公公回翠微园,我去城里一趟!”

    …………………………………………………………………………………

    程宗扬耐心地等了半个时辰,换作便服的苏佳朴终于出现。

    高俅喝了口蛇麻酒,“怎么不叫桂儿和娇儿过来服侍?”

    程宗扬一边拿着铁皮壶给他添满,一边道:“事情有点大条,我连自己的手下都没敢说。”

    高俅从容拿起雪茄,“说来听听。”

    “陛下没奶妈。”程宗扬道:“宫里丢的是长公主。”

    房间里一阵沉默。程宗扬喝着微苦的啤酒,一边看着对面的高俅。按他的说法,梦娘是宋主的奶妈,因为宋主至今未曾娶亲,高俅怀疑宋主与奶妈有私,自作主张只要能找到梦娘,生死勿论,以免醜闻泄漏。但程宗扬现在知道梦娘真实身份是宋国的长公主,宋主的姑母,高俅借机除掉她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

    程宗扬曾想过不揭破此事,给高俅留点秘密。但陆谦临死前那句话让他警惕起来——梦娘身上有着关系宋国存亡的大秘密!

    程宗扬不得不想到,这个秘密也许才是剑玉姬退出宋国的真正理由。随着股东大会日期临近,自己马上要离开宋国,赶往苍澜的太泉古阵,留下这个炸弹,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高俅慢慢喝着蛇麻酒,然後喷了口雪茄,淡淡道:“御史台有人上书要弹劾你。”

    程宗扬道:“我已经见到了。写札子那人真是疯了,没影儿的事都往我身上乱扯。”

    “那札子是我写的。”

    程宗扬怔了半晌,苦笑道:“算我没说。”

    “是陛下让老夫写的。”

    程宗扬这下真愣住了。

    高俅道:“你在朝中倒还本份,只是钱庄风头太盛,引得无数人眼红。若是有人想从你身上捞功名,找出几桩不大不小的实事弹劾,不仅让你灰头土脸,也让陛下难作。如今有人抢先上书,陛下又表明态度保你,再有人眼红,也知道掂量掂量其中的分寸。”

    “陛下让你上书弹劾我,是为了保我?”

    “陛下向来‘以德治国’。”高俅重重吐出最後四个字,然後道:“真要有人抓到你的把柄,陛下也不好一味偏袒。如今先借此作好文章,那些御史也都是有眼力的,往後多少也能少些是非。”

    程宗扬闭上眼思索半晌,终于想明白高俅为什么扯出这些不相幹的话题。

    “对长公主的格杀令,是陛下的意思?”

    高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而说起另一件不相幹的事,“当年先帝驾崩,遗命传位于陛下。王禹玉是翰林学士,却不肯草诏。”

    程宗扬喉头发乾,意识到自己正在揭开宋国最深的秘密。

    可高俅只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程宗扬只好道:“陛下生母是谁?”

    “韦太后。”

    “陛下是哪一年继位的?”

    “陛下继位时年满周岁,如今二十有二。”

    “他父亲是谁?”

    高俅沉声道:“当然是先帝!”

    “那王禹玉为什么不肯草诏?”

    高俅将半杯蛇麻酒一饮而尽,“先帝连生数子,均未满半岁夭折,传言宫中不利小儿,因此陛下自幼长在宫外,先帝驾崩前数日方才被太后召引入宫。”

    “难道没有人怀疑吗?”

    “内有皇后、皇太后,外有武穆王、贾太师。又有先帝口传遗诏,哪里有半点可疑?”

    程宗扬皱起眉头,高俅虽然什么结论都没给,但吐露的内情已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如果宋主是水货,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岳鸟人,可岳鸟人明明只能生女儿,哪里有儿子来冒充?

    而且这件事贾师宪居然也有份,难怪他能独揽大权这么多年。可宋主的亲爹究竟是谁?这个秘密为什么会在梦娘身上?除掉梦娘的命令,真是宋主下的吗?这一连串的疑问让程宗扬如堕雾中。

    “今朝有酒今朝醉!”高俅举起酒杯,“哪管明天喝凉水!来!”

    …………………………………………………………………………………

    回到翠微园,耳边便传来一声大叫:“师傅!”

    听到这声殷勤的招呼,就知道是高衙内来了。

    程宗扬跳下马,“几天不见,又去哪儿风流了?”

    高衙内眉飞色舞,“城里的商户新贩来一批衣物,叫霓龙丝衣!说是拿极北之地采来的霓龙丝织成,红白蓝黑都有!又薄又透!穿在身上就跟画的一样!刚运来各处勾栏的粉头就抢疯了,没几日工夫便抢购一空。如今哪个粉头要是没件霓龙丝衣,都没脸说自己是勾栏的红牌!”

    商人的嗅觉和反应果然是最快的,战事刚一结束,就有人把霓龙丝衣贩至临安。这东西对男人女人的杀伤力都是一流,那些商人少不得大赚一笔。

    程宗扬随手把马鞭丢给高衙内,边走边道:“看件衣服用不了几天吧?”

    “师傅你不知道!那霓龙丝衣是贴身穿的,单是一条长筒丝袜,粉头翘着白生生的腿,穿上是一美,卷着一点一点脱下,又是一美!若是掏够了钱,让粉头穿着丝袜舞弄,两条又白又滑的美腿夹在身上,更是美到骨子里!更别说被粉头两隻软绵绵的小脚夹住小弟弟,那个舒服……”

    高衙内两手放在胸口,眯着眼如痴如醉。

    “得了吧,这会儿还念着呢。”

    “我还没说奶罩呢!还有内裤!以前的小衣是扒开内裤看屁股,这霓龙丝衣非得扒开屁股才能见着!”

    忽然高衙内闭上嘴,露出色授魂予的表情。

    李师师握着一卷诗册,满面绯红,显然是正在庭中论诗,却听到高衙内这番露骨的言语。

    王蕙笑吟吟看了程宗扬一眼,挽着李师师离开。

    程宗扬没好气地对高衙内说道:“把你的涎水擦擦!师师姑娘都进我的门里了,你还打什么主意呢!”

    高衙内叫起撞天屈来,“徒儿要是对师师姑娘有半点歪心思,立马跳进湖里变王八!”他压低声音,“师傅,旁边那小娘子是谁?好像刚开脸啊。”

    “我说小崽子,你是专攻人妻熟女的吧?”

    高衙内理直气壮地说道:“女人就跟桃一样,要熟的才好吃!上次我勾上手的那个,真和熟透的水蜜桃一样,一掰开就汁水淋漓……”

    “停!越说你还越起劲了!”

    两人进到厅中,高衙内殷勤地把马鞭挂到壁上,然後道:“师傅,徒儿刚听说一桩好事,赶紧就来寻师傅。”

    “什么好事?”

    “城北有家木料行,原本生意不小,但年里沉了两条船,远洋贩来的木料都打了水漂,店里囤积的木料又在火灾前被人抢购一空,白丢了一樁大生意。前天好不容易卖了几根上等木料,谁知昨晚几个没良心的伙计卷了钱财跑了。眼看生意做不下去,掌柜的无奈之下,只好转让。如今店里还有些上等的木料,加起来大概有七八万贯,作价五万贯出手。”

    “五万贯也不算太多嘛。衙内难道还拿不起?”

    高衙内道:“我花钱图个乐那是高兴,赚钱的事我可没兴趣。我老爸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

    “没兴趣你还来找我?”

    高衙内赔笑道:“说实话,我是看上旁边庵里的一个尼姑。师傅不是喜欢买地吗?接下木料行,顺便把旁边的尼姑庵也给买了。庵里的尼姑没了落脚处,正好我接回家还俗。”

    程宗扬心头一动,“什么庵?”

    “好像叫佛心庵吧。”

    程宗扬眯起眼,“你看上那个尼姑不会是杨柳吧?”

    “不是。”高衙内道:“是她师傅。”

    程宗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方才还以为这小崽子换了口味呢,原来好的还是这一口。

    高衙内道:“小梁子倒是看上那个小尼姑了。听说那小尼姑名声不好,好像和哪个庙里的和尚有一腿,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小梁子去搭讪,结果反被她骂了一通,好生没趣。”

    挨骂?换我你们就该挨打了!

    程宗扬道:“这生意我没兴趣,谁爱做谁做。”

    “师傅!师傅!本钱我来出,你就露个脸行不行?”

    程宗扬听着奇怪,“你本钱都愿意出了,随便找个人难道找不来?”

    “实话告诉你吧师傅,”高衙内苦着脸道:“那庵里的尼姑有几下子,我们打不过……”

    程宗扬恍然大悟,“小崽子,你是让我帮你抢人啊。”

    高衙内嘿嘿笑道:“陆谦那狗杀才不知道跑哪儿了,富安又没二两力气,我手下连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师傅手下那几个兽蛮人看着很能打,借来我使使?师傅,徒儿也不让你白幹,你出人,我出钱!事成之後,我从小梁子那儿把南苑一枝花要来,让师傅乐几天。”

    程宗扬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道:“好说。只不过为师这几日太忙,过几天你一个人来,我给你安排。”

    “明天成不成?”

    “没空!”程宗扬道:“等我抽时间,让人去通知你。记住,你一个人来,谁都别带!只要带人来,这事儿就算黄了。”

    “是!师傅!”

    高衙内兴高采烈地走了。

    程宗扬唤道:“会之!”

    秦桧闪身进来。

    “老敖什么时候到?”

    “他接到消息便快马回来,按路程还有十几天,只怕赶不上大会。”

    程宗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刚才高衙内说的你听到了吗?”

    秦桧点了点头。

    “这事我听着有些蹊跷。”程宗扬道:“查查跑路的伙计什么底细。”

    “不用查。”秦桧道:“那家木料行是陆谦以前常去的。”

    程宗扬冷笑道:“巫宗已经开始撤人了吗?”

    “属下从皇城司的档案里找到五处疑点,如今有四处已经人去楼空。正想问公子,是不是要趁机把那些生意接过来,免得便宜外人。”

    程宗扬沉吟片刻,“不要接。远远盯着,就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巫宗回来,重新启用这些暗樁最好。”

    “属下明白。”秦桧道:“可惜皇城司只盯着临安,外路消息极少,即便有也大多是主政的官员。”

    “外地的咱们暂时管不着,也不用管,只要保证临安的太平就成。”程宗扬道:“这几日股东们陆续都该到了。住宿、接待的事,你和清浦来安排,越热闹越好,不用怕花钱。”

    秦桧拱手道:“遵命!”

    “清浦!你想办法给老敖传讯,让他不用来临安,直接改路去汉国。”

    林清浦道:“是。”

    回到水榭,程宗扬先看了看阁外贴的字条。上面是秦桧的手笔:“各位叵密贵宾,程某会客时间:每日辰时至酉时。地点:外院迎宾厅。敲门可入。其他时间、地点恕不接待。”

    “还没有动静吗?”

    “奴婢等了一天,一直没有见叵密的人来呢。”卓雲君蜷着身子依在主人怀中,一双白软的纤足银鱼般在他掌心游动。

    卓雲君已经恢复全盛时的修为,自己身边的武力有了保证,程宗扬便把水榭的暗椿去掉,免得被人见到太乙真宗的教御在自己房里。

    “老贼秃居然这么好耐性?不会是迷路了吧?”

    程宗扬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静,索性搂着卓美人儿往内室走去。

    忽然“轰”的一声,临湖两扇镂花的格子门被人踹开,接着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哈哈哈哈!”

第三章 风流临安() 
第三章

    卓雲君悄无声息地掠入内室,程宗扬空抬着两隻手,心头一阵火大,“你个贼秃!没看到门上的字条吗?”

    “哦?”已死老僧连忙去看,过了一会儿拿着字条进来,拧眉看了半晌,然後一丢,大咧咧道:“谁看那玩意儿啊!老衲又不识字。上面写的啥?”

    程宗扬无奈地挥挥手,“写的啥都和你没关系了。”

    已死老僧一点儿都不见外,不管谁的茶杯,拿起来就一饮而尽,“渴死老衲了!这是什么茶?还挺香的。”

    程宗扬笑眯眯道:“什么茶啊?那是我小妾的洗脚水。”

    “在茶碗里洗脚?”已死老僧哼了一声,“你是欺负老衲没见过女人吗?”

    “喝都喝了,打听那么清楚幹吗?落到心里都是病!”程宗扬打开折扇,慢悠悠扇着,“说吧,你们开出什么条件了?”

    “金丝!”已死老僧张开一隻手,然後屈起三根手指,“二钱!”

    “袈裟!”又屈起一根手指,“一件。”

    已死老僧五指猛然张开,“布鞋!五双!”

    接着两手全部摊开,“布袜!十隻!”

    “出去!”

    “小施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五双鞋袜,一件破袈裟,就想换十方丛林的传世法衣?”

    已死老僧急道:“还有金丝!”

    “二钱你也拿得出手?加起来值一吊钱吗?我给你翻一倍!两吊钱!有多少我买多少!”

    “阿弥陀佛,”已死老僧愁眉苦脸地说道:“施主就念在老衲是出家人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程宗扬露出一副懒得跟你扯淡的神情,扬起脸“哗哗”摇着扇子。

    已死老僧絮絮说了半晌,无非是出家人日子清苦,手里没钱,五双鞋袜,一件袈裟也不算很少了。

    程宗扬忽然道:“你们叵密怎么和龙宸勾搭到一处呢?”

    已死老僧长叹一声,“此事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当日大孚灵鹫寺的一世不拾大师缔造十方丛林,佛门诸宗原本是乐见其成,但随後十方丛林对佛经本义的解释,却引起轩然大波。不拾大师一手厘定的经义中,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解释为三位一体;把极乐世界解释为天堂,认为凡信奉佛经本义的,都会成佛进入天堂,得到永生,不信奉佛经本义者,都会堕入地狱;又把割肉饲虎解释为佛祖以肉身和鲜血为人类赎罪,甚至更进一步提出原罪。

    这些改动还都在佛门经义的争论之内,可紧接着一世不拾大师又把佛门戒律修改为十诫。第一诫以“佛祖之外再无真理”来解释“不二法门”还好说;第二诫“不立佛像”,佛门诸宗大多不以为然,不过有禅宗的不立文字在先,佛门又不拘泥于身外之物,对此只是皱眉而已。到了第三诫“不可妄称佛祖之名”,就连最宽容的佛门宗派也无法接受,要知道念诵佛祖之名本就是佛家修行法门,那句“阿弥陀佛”,世间任何一个僧人都整日挂在嘴边。

    第三条诫律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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