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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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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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雲苍峰寒喧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雲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雲氏商会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雲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来。”雲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後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雲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雲氏商会不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轻易不给人面子。程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大紧,这绳结割断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後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了舌头,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祁远颠颠儿地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祁远赔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後半截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後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敢跟他争。

    两支队伍收拾停止当,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当先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份量十足的钢盾。河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第六十二章 :自己人()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雲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雲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雲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是第一次走。”

    “哦?”雲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乾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雲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乾柴,骨头却很硬。

    雲苍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迹,叹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往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说自己老过?”

    雲苍峰呛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侧面的河水虽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雲苍峰过了一个旋涡,然後放开手,“雲老哥,怎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雲苍峰笑道:“雲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雲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隻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传说里有的东西。”

    程宗扬咂了咂舌头,“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道,北边的骏马运到内陆要花费多少?”不等程宗扬回答,雲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雲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外,“是吗?”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雲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雲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雲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仿佛越来越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鸡蛋,还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雲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开,树枝却重重划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抛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咴咴”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然後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匹後额。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朝一边倒去。雲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後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比易彪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一边扯住他身後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现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他也真是好功夫,脚下一沉,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旋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身後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却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轻鬆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是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说着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头两个的停住,後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雲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道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雲苍峰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雲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第六十三章 :蛇彝村寨() 
一行人趟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髪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真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冷漠。

    程宗扬住雲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雲氏商会的执事,雲老哥。这位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雲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过髪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雲苍峰走到一边,两人劫後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雲老哥见谅。”

    雲苍峰一怔,然後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和雲氏商会不是一起的。这个自称叫谢艺的男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雲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乾脆结伴同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汉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真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後没事做,才跟着雲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後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他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淡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雲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遇上的,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荒,却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雲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南荒有什么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後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雲苍峰的脾胃。他感叹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雲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雲氏商会占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诉过程宗扬雲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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