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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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3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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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程宗扬并没有把宋国朝廷的纷争放在心上,但有些事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次日是程宗扬抵达临安的第十一天,廖群玉天一亮就赶到梵天寺,「陛下有旨——宣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入宫觐见。钦此!」

    程宗扬正在漱口,愣了半晌才一口咽下,「我不用摆香案,跪下接旨?」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廖群玉路上才解释,宋主昨晚召贾师宪入对,询问纸币的始末。贾师宪细陈原委,半夜才出来。

    谁知宋主当晚便派内侍召见程员外。程宗扬在城中的住处早已人去屋空,内侍找到天亮,没办法才找到太师府。廖群玉接到消息就赶紧来了。

    「陛下召见我,是为了钞法?」

    「我也不知道。」廖群玉又补充了一句,「贾相爷也不知道。」

    程宗扬左思右想,总不会是自己漏了底细,宋主听说自己和岳鸟人旧部有联系,召自己入宫开刀问斩……或者是因为自己吃了梦娘的豆腐,宋主要为他的奶妈报仇?

    廖群玉见他脸色微变,以为他心下紧张,劝慰道:「不必拘紧,到了陛下面前,有一说一便是。」

    真让我有一说一,别说我今天出不了大内,就是你们贾太师也要倒大霉。

    「多谢廖兄,」程宗扬哈哈一笑,「我这会儿好多了。」

    临安内城向南一直扩展到凤凰岭,城中是各部官署,太尉府也在其中。再往里才是宋主所居的大内。从梵天寺下山,经内城进入大内,反而比城中更方便一些。

    临安大内比起建康晋宫也不遑多让,城墙上,成群的禁军标枪般挺立著,衣甲鲜明,气势威严。宫中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边际。

    廖群玉未奉诏,无法入内,在宫门前就停下脚步。一名小黄门领著程宗扬穿过重重门禁,朝内宫走去。

    那小黄门开始就和锯嘴葫芦一样,埋头带路,一言不发。程宗扬瞧著周围无人,几枚金铢悄悄塞过去,小黄门立刻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连宋主亲手在白屏风上写下「江州群寇」的事都说了出来。

    不愧是宋主身边的耳目,这情报比高俅还来得真切。程宗扬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接著打下去了?」

    「这个咱家……咳咳……」

    程宗扬又塞了几枚金铢,悄声道:「我是工部的官,一会儿陛下召见,万一问起这事,我心里先有个谱。」

    小黄门笑逐颜开,「你可问对人了。这事还真就我童贯清楚呢!」

    程宗扬耳朵「嗡」的一声。童……贯……你在这儿等我呢!

    贾师宪、高俅、梁师成、童贯、夏用和,再加上秦会之——宋国此时朝野算得上是群。奸毕集了。一等一的国力,却在六朝混得最惨,倾国之力打不下小小一个江州,也不是没原因的。

    这一走神,後面几句没听清,等程宗扬定下神来,只听还幼。齿的童贯说道:「……可贾相爷非要打。陛下争不过相爷,只好答应了。再後来吧,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这一连串的败仗下来,陛下就急了,虎翼军什么的,都是陛下亲自下诏,调往江州的。咱家瞧著,陛下现在是主战的……」

    听来宋主开始不同意出兵,打急了才发狠,倒也符合他年轻人的性格。不过程宗扬总觉得有些蹊跷,联想到宋主和梦娘的关系,会不会是黑魔海放出梦娘在江州的风声,也被宋主听到了呢?

    程宗扬试探道:「听说陛下的奶妈……」

    童贯一愕,「没听说陛下有奶妈啊?」

    程宗扬心头剧震,难道高俅在撒谎?

    他还想再问,但小黄门已经领著自己来到一座大殿前。程宗扬只好匆匆道:「在下姓程,改日请公公喝茶,一定请童公公赏脸!」

    童贯现在只是宫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见程宗扬这样客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程员外请。」说著他附在程宗扬耳边道:「御座前正数第九块金砖——下面掏空了的,磕头梆梆响!」

    程宗扬小心翼翼踏进大殿,好在廖群玉在路上匆忙教他了些宫廷规矩,什么多磕头少说话;眼睛就盯著脚尖,别抬头看陛下;告退的时候别转身拿後背冲著陛下,老老实实倒退著出殿门……一套礼仪照作下来,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尤其是童贯指点的那块金砖,果然是梆梆的响。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是现任的客卿,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

    听声音,这位宋主年纪并不大。岳鸟人十五年前出事的时候,宋主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儿,再加上宋国习俗的虚岁,宋主的实足年龄恐怕比自己还小五六岁,也就是二十上下。

    不过宋主问完,程宗扬才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报官职姓名,宋主似乎等了半夜,心里正急,不等自己开口就先问了出来。

    「臣正是。」

    「纸币是你的主意?」

    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都会往贾师宪身上推,免得出事没个垫背的。但程宗扬巴不得把功劳都抢过来,当下也不客气,「正是臣的主意。」

    「且仔细说说。」

    程宗扬打起精神,将纸币的发行、使用、兑换仔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是拿出自家财产,先垫付三百万金铢的赋税,由户部支取使用?」

    「陛下英明!」

    宋主站起身来,在御座前走了几步。

    程宗扬按规矩没法抬头,只能悄悄瞧著他的靴子尖,琢磨这位宋主会是宋朝哪位帝王?

    绣著龙纹的靴子停下来,宋主道:「除去本金,你自出家产,垫付二百六十万金铢,有什么好处吗?」

    程宗扬一怔,这位宋主还真直接啊。要说君子喻义,小人喻利,他会不会当场翻脸呢?

    「臣不敢欺瞒陛下,好处自然是有的。」程宗扬道:「臣身为商人,本不是在职官员,蒙滕知州青眼有加,荐为客卿,但臣骨子里终究是个生意人。作生意携带大笔钱铢奔走各地,本就不便,这五家分号一旦开张,至少臣在各处的生意往来,可以用纸币支付,单是押镖的支出,也节省不少。」

    「那才几个钱?你要付的可是二百六十万金铢。」

    「禀陛下,其实是一百六十万,另外一百万,是武穆王府的购地费用,将来好拆迁重建。」

    殿中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程宗扬能听到宋主剧烈的呼吸声,过一会儿,宋主重重吐了口气,冷冷道:「拆了也好。」

    「臣本非大宋人士,不知内情,如有失言,还请陛下降罪。」

    宋主冷冷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好降罪的。贾太师也已经禀奏过。你便把那王府全部拆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别留下来!」

    「臣遵旨。」程宗扬又加了把柴,「敢问陛下,王府拆迁时是否有什么要留意的?」

    宋主没有立即回答,只听见他呼吸声越来越急,片刻後他终於忍不住怒道:「有!你拆迁时记住掘地三尺——」

    「呃?」程宗扬一下没反应过来,掘地三尺?难道是要刨岳鸟人的尸骨?

    宋主咬牙切齿地说道:「——找找有没有一人高的金牌!」

    「金牌?」程宗扬都蒙了,「什么金牌?」

    「十二面!一共十二面!」

    宋主几乎用咆哮的声音道:「岳贼当年要朕连发十二面金牌,才肯解散星月湖大营!」

    「每面金牌都与岳贼等重!这么多年朕仍记得清清楚楚!那斯专门穿了一身最重的甲胄!连人带甲净重二百二十七斤九两六钱五分!朕掏空内府所有积蓄,才铸成十二面金牌,一共是两千七百三十五斤五两八钱!岳鹏举那狗贼在风波亭被雷劈得尸骨无存,还能把这些金牌都带到阴间去不成?」

第三章 秦蔡双雄会() 
第三章

    宋主的咆哮声在殿内久久回汤,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

    岳鸟人,你可真够有创意的,十二面金牌竟然还能这么用?

    我明白了,你是特意来给岳飞报仇的吧?岳飞上辈子是被冤死的,到这儿你是要让宋国这位陛下冤死啊。

    老岳你够狠,宋主当年还是个娃娃,你就这样勒索他?两千七百多斤黄金,你就是打一具金棺材也用不完啊。作人这么嚣张,难怪会被雷劈!

    哎哟……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是被雷劈死的——难怪孟老大他们都不肯说呢,原来是被老天爷用雷给劈了。这种鸟事你都能碰上,怪不得是鸟人呢。说起来,你这人品可真够呛,要不老天爷怎么不劈我呢?

    程宗扬正在肚子里腹诽,忽然想到自己和段强的遭遇。雷劈这种事,自己也不是没挨过,还是不拿这事儿笑话他了。不过岳鸟人挨雷劈,这事怎么透著一股蹊跷味?

    宋主显然是气急了,咆哮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稳了稳情绪,为冲淡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宋主放缓口气,温言道:「那王府未必值一百万金铢。何况还有一百六十万——即使朕富有天下,也知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卿家一个商人,如何能拿出来?」

    程宗扬慷慨激昂地说道:「臣既然身为大宋客卿,为国尽力,为吾主解忧!乃是份内之事!」

    宋主并没有被他的激昂慷慨打动,言语间对纸币仍不能释怀,「以纸充金,可谓骇人听闻,若商人不肯接受,为之奈何?」宋主忧心忡忡地说道:「纸币无法推行倒也罢了,若伤了朝廷的体面,可不是几百万金铢的事了。」

    这位宋主倒不是昏庸之辈,心地也不坏,是仁宗还是孝宗?

    程宗扬心里嘀咕著,口中道:「臣准备在临安盘下一家粮行,待户部官员召集众商,以纸币购粮时,便由臣指使自家的粮行先行接受纸币,作出表率。若能激起我宋国商家的爱国之心,接纳纸币,为国分忧,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好把钱币回笼,以免生出波澜。」

    程宗扬苦笑道:「这本是商人的小伎俩,不敢有辱圣听,只是解陛下之忧而已。」

    宋主道:「如此说来,若纸币难以推行,便由卿家全部接下?」

    程宗扬道:「必不会累及朝廷声望。」

    宋主久久没有作声,半晌才道:「朕今日方知,我宋国还有卿家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商家。」

    程宗扬暗叫不妙,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竟然充得比宋主面子都大,万一这位宋主是朱元璋,自己不就成沈万三了吗?

    「回陛下,臣不过是盘江土著,论起家产,宋国富户车载斗量,臣的产业只是中等。不过论起资金的运作,臣却颇有几分心得。因此才敢用两分的本金,运作十分的纸币。臣也知道其中的风险,但宋国富户思不及此,而我大宋有燃眉之急,臣为国事,倾家荡产亦不足惜。」

    宋主感叹道:「若人人都如程卿,何愁我大宋不兴!卿家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来。」

    程宗扬暗松一口气,连忙道:「臣不敢惊动圣驾。只是这些纸币实为官府所用,恳请陛下恩准,这些纸币必须能用来支付赋税。」

    「自当如此!」宋主一口应下,又道:「朕听贾相有言,所有纸币均由卿家的钱庄印制,交付户部使用——此举颇有不妥。」

    程宗扬心头微凛,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恭敬敬道:「请陛下明示。」

    「这些纸币既然可以支付税赋,便是由我大宋朝廷认可的法定钱钞。」宋主徐徐道:「此程氏钱庄可谓半官半商,所印制的纸币必须由官府支用,不得私下发行。若卿有意另行印制纸币供民间使用,朝廷也不会阻拦,但不得以程氏钱庄的名义,更不可支付税赋。」

    程宗扬心惊肉跳之际,又听见那位宋主说道:「至於程氏钱庄发行的官用纸币,朕已下诏,著户部在背面加盖印章。往後官用纸币,必须由程氏钱庄和户部一同监制。每年发行额度,也必须呈报,由朕御览。」

    程宗扬心里哀叹,这位宋主比贾师宪可用心多了,一道诏书,就断了自己混水摸鱼的念头。

    宋主道:「卿家放心,有朕和贾太师在,朝廷断不会做那杀鸡取卵之事。」

    「谢主隆恩!」

    「还有吗?」

    程宗扬心一横,「有!」

    程宗扬不好抬头去看宋主的表情,只能盯著他的靴尖,用沉重的口气说道:「臣从筠州来,如今筠州的粮价是往年一倍,超过临安近两成。眼下已经开春,田中却无人耕作,只因丁壮都服了徭役……」

    宋主的靴子停在程宗扬面前,接著打断他,「军务非你所能议论。」

    「臣是工部屯田司员外郎,论的只是农事。」程宗扬道:「现在正是播种时节,一旦误了农时,只怕今年秋收更少於去年。今年粮价已是每石十五银铢,如果今年歉收,明年此时的粮价,臣不敢猜测。只怕届时再发行十倍的纸币,也难以弥补亏空。」

    宋主快速走了几步,然後冷冷道:「朕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你那不存在的奶妈究竟怎么回事。妈的,我也够蠢的,梦娘琴棋书画,诗辞歌赋,曲舞弹唱,刺绣焚香无一不精,怎么可能会是奶妈?九成九是宫里的妃子!高俅你个白脸奸臣,敢骗我!

    「只要今年不误农耕,臣更无他求。」

    宋主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勉励道:「好好做。钱币之事,切莫出了岔子。」

    「臣遵旨。」

    「告退吧。」

    程宗扬一直退到大殿边,才飞快地瞟了宋主一眼。金碧辉煌的御座旁垂著一道珠廉,前面站著一位身穿便服龙袍的年轻人。果然是人如其声,那位宋主长得好一张小白脸,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看上去倒挺俊俏,和小狐狸很有一比,只不过多了两撇清秀的小胡子,颇有英主之气。

    不像徽宗、钦宗、理宗那些昏君,长相也比太祖、太宗来得英俊,难道是神宗?不至於那么短命吧?

    程宗扬只瞟了一眼就离开大殿,没有看到等他走後,宋主挽起笔,在身後的白屏风一角写下「程宗扬」三字,然後沉吟许久,在旁注了「工、户」二字。

    程宗扬出来时,童贯已经不在殿外,只好另找时间约他出来,打听内情了。

    程宗扬很想当面质问高俅,梦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儿找上门,肯定问不出什么。高俅对岳鸟人忠心没有丝毫可疑,有些事情,他可能是不方便多说。

    比如高衙内竟然是岳鸟人托他养育的,高俅就只字未提,不一定是信不过自己,只是事情实在太大条,就像自己明知道高俅的身份,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一样。

    这种事一泄漏出去就血雨腥风,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

    不过高智商和岳鸟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岳鸟人的娃?

    不会吧?这要让死丫头碰见,知道自己哥哥就这德性,还不立即把这个便宜哥哥弄死,免得丢她的脸?

    敖润和俞子元在外面等候,见他安然出来都松了口气。

    俞子元迎上来道:「如何?」

    程宗扬道:「老子这辈子都没给活人磕过头,往坏处说呢,人格受到污辱,往好处说呢,这下我的人生算也完整了。」

    俞子元不禁为之失笑。

    敖润道:「程头儿,高衙内刚才派人来,请你去翠微园。」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两天没见公子,高衙内说想师傅了。」

    「不去。」

    程宗扬一口回绝,自己和高衙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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