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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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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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胖大和尚一步落下,都踏出半尺深浅一个土坑。女尼如同穿花蝴蝶,身法极好,却无法攻破和尚的双拳,只一味绕著大和尚游斗。

    小尼姑一脸的气恨,边打边道:「坏和尚!你赔我花花!」

    「兀那尼姑,休得胡言!洒家哪里见过你的花花!」

    大和尚叫的虽响,但脸上一层朱砂色,透著十二分的心虚。

    明心一手掩住嘴巴,满脸不屑地在程宗扬耳边道:「出家人不坐禅念经,偏要舞拳弄棒,活该他到菜园来堆肥浇粪。」

    场中两人蓦然分开,胖大和尚半幅僧袖被那女尼撕了下来,却是输了半招。

    「再来!」和尚大喝一声,拿起旁边儿臂粗细的禅杖,然後扯下上衣,卷在腰间,露出满是刺青花纹的上身。

    那和尚体格粗壮,身上的刺青却精细之极,刺的图案更是别具一格,从胸前到背後,一朵朵尽是枝缠叶绕,含芳吐艳的鲜花,犹如遍体锦绣。

    秦会之脱口道:「好一个花和尚!」

    俞子元却露出怪异的表情,「这……难道是……太巧了……」

    程宗扬紧紧盯著那个大和尚,下意识地问道:「他是谁?」

    「看他身上的刺青,和臧上尉说的有八分相似,应该是臧连长的师兄,花和尚!」

    鲁智深?臧修的师兄?这是什么世道!

    「那尼姑呢?你跟我说清楚,这会儿本来是该倒拔垂杨柳的,为什么会蹦出来一个小尼姑?」

    明心「哎呀」一声,「小僧认出来了,那不是佛心庵的小师太杨柳吗?」

    程宗扬一脸乌黑,「你们家尼姑起个法号叫杨柳?」

    「公子有所不知——」明心一边说一边陪著笑摊开手掌。

    程宗扬冷著脸道:「说清楚再给钱!」

    明心痛快地说道:「佛心庵的规矩,尼姑要到十六岁才正式剃度,在佛前占取法号。这位小师太还没有剃发,只有个小名叫杨柳。」

    明心买一送一,又多提供了一条情报,「那和尚俗家姓鲁,法号智深,著实是个浑人。因他身上刺著青,人都叫他花和尚,喜酒好肉,好勇斗狠,一喝醉就耍酒疯,在庙里待不住,才赶到菜园来……哎哟我的佛祖爷爷!佛门净地,是谁煮的这锅肉汤!」

    「梆」的一声,明心光秃秃的脑门被人凿了个栗子。一名泼皮扯著他的衣领嚷道:「睁开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是萝卜,这是豆腐,哪儿的肉汤?」

    明心连忙点头。

    「来,这块豆腐赏你了!」

    泼皮夹了一块狗肉塞到明心嘴里,明心苦著脸咬住。这块肉下肚,自己想去告状也不成了。

    程宗扬笑呵呵在旁看著,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

    「花花!」小尼姑尖叫一声,飞身掠来,却是看到锅边一张狗皮。

    鲁智深刚才还一口咬定没见过,这会儿被人捉贼捉赃,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双腿分开,两手握住禅杖,双臂一振,儿臂粗细的杖身「嗡」的发出一声震响,然後大吼一声,气吞山河,顺势把尴尬掩了过去。

    小尼姑眼圈顿时红了,抬手拔出长剑,带著哭腔道:「坏和尚!拿命来!」

    鲁智深的禅杖一使出来,立刻占了上风。那小尼姑方才交手只是占了轻巧的便宜,真实修为比鲁智深差出一大截。交手不过十余招,便被逼得在场中立足不住,她纤腰一折,跃到一株柳树上,剑光犹如无数繁星,朝鲁智深洒去。

    周围的泼皮大声叫好,纷纷道:「大师傅!给这小尼姑一点颜色瞧瞧!」

    「大师傅吃你庵里的狗肉,是看得起你!」

    「出家人养什么狗?活该被吃!」

    鲁智深双肩一连中了数剑,却连一点伤痕都没留下。程宗扬看的清楚,剑锋击在他身上,如中金石,果然是如假包换的金钟罩。只是鲁智深遍身刺青,不像臧修那样一运功就金光外露,倒是身上数十朵花瓣逐渐浮现金色,宛如遍体鲜花怒放。

    鲁智深的禅杖越使越顺,周身丈许都笼罩在杖柄的乌金色暗影中,忽然禅杖霹雳一声挥出,像拍苍蝇一样砸在小尼姑的一点剑光上。小尼姑娇躯剧颤,长剑寸寸碎裂。

    「好!」墙外传来一声喝彩。

    程宗扬抬头看时,却是刚才那个一直盯著自己的汉子,不知怎么听到动静,也过来观看。他立在墙外,看著鲁智深施出的招术,就像酒徒看到美酒,武疑遇到知己一般眉飞色舞,喜动於色。

    小尼姑长剑被毁,身形也迟缓下来,无法再在柳树间穿梭。她退到一株一人合抱的柳树上,咬著牙把断剑、树枝当作暗器,一件件丢下来。

    「坏和尚!坏和尚!坏和尚!」

    她手上力道不足,准头却极好,不一会儿鲁智深的光头就挨了几下,脑门被打得「呯呯」作响。

    鲁智深气得哇哇大叫:「小尼姑!输便输了,还要撒赖不成!」

    「你吃了我的花花,我打死你!」

    鲁智深厚著脸皮道:「兀那尼姑!有道是男不养猫,女不养狗!洒家结果了那条花狗,正好让你们安心修行。再不停手,洒家便上去拿你下来!」

    鲁智深轻身功夫平常得紧,连跃几次,都没能抓到小尼姑,反而被小尼姑近距离砸了几下狠的。他有心爬上去,但那棵柳树刚刚泛青,枝条披靡犹如烟雾,小尼姑立在树上,堪堪能够站稳,想再加个鲁智深是万万不成了。

    一番折腾之後,鲁智深除了头上多挨了几下,连小尼姑的衣角都没摸到。鲁智深绕树喝骂,小尼姑也跟他对著吵。

    程宗扬叫道:「我说你这个大胖和尚,咋这么死心眼儿呢?你把树拔了不就结了?」

    鲁智深一拍脑门,「好计!」

    周围的泼皮嘴巴都张圆了,树上的小尼姑也有些傻眼。只见那鲁智深腰身一弓,张臂抱住那株垂杨柳,接著肩膀一扛,顶住树干。他双肩肌肉鼓胀,镔铁般高高鼓起,接著大喝一声,树根周围的土地猛地隆起,泥土中传来根须断裂的声音。

    周围的泼皮都忘了喝彩,一直神情悠然的秦会之表情也变得凝重。明心含著那块狗肉,吐不敢吐,咽不敢咽,这会儿看得出神,喉头一动,一大块肥狗肉顿时滑到肚里。

    小尼姑花容失色,来不及脱身身下的垂杨柳就被整个拔起,她不由得脚下一滑,从树上跌了下来。

    花和尚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逮到这小尼姑,当即一把搂住,哈哈笑道:「洒家连地上生的杨柳也拔了,何况你这个没几斤重的小杨柳!」然後大喝道:「服不服!」

    那小尼姑被他搂住,无法脱身,忽然小嘴一扁,「呜」的哭出声来。

    这下轮到花和尚傻眼了,他手忙脚乱,赶紧撒开手,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连连赔罪道歉。

    「五台山来的很了不起吗?」小尼姑哭哭啼啼道:「你赔我的花花!你赔我的剑!」

    鲁智深怫然道:「江湖比武,生死由命,哪里还要剑呢?」

    「呜呜……」

    「明白告诉你!洒家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呜呜……」

    「你哭也没用!洒家真没钱!」

    「呜呜……」

    「哎呀,别哭了!别哭了!洒家赔你剑便是——小的们!把钱拿来给洒家使著!」

    周围的泼皮虽然不情愿,但和尚师傅下不来台,只好各自掏衣摸袖,你三文我五文凑了一把铢钱,赔给杨柳。小尼姑含泪收拾了狗皮,然後才拿著光秃秃的剑柄,哭哭啼啼地走了。

    「大和尚好神力!」墙外观战的汉子跃过矮墙,快步走来,一边抱拳说道:「某家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方才见大和尚使得好脚拳器械,特来拜会!」

    鲁智深眼睛一亮,叫道:「好汉子!洒家花和尚鲁智深!」

    两人一见如故,把臂言欢,倒把程宗扬等人晾在一边。程宗扬也不生气,若有所思地看著两人。秦会之以为家主有心结识,整了整衣服正待开口,却被程宗扬拉住。

    「不到时候,走吧。」

    众人回到庙里,程宗扬不再上香,去祈福榜看了一圈,然後打赏了明心,便返回宅院。

第七章 雷峰夕照() 
第七章

    程宗扬慢慢拂平一张寸许宽的红纸条,这是从明庆寺祈福榜上取来的字条,上面写著:「君子福履,东方有庆」,落款是「便门瓦张官人二月十九申」。

    那个线人的文字内容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来接头的才能从近千张祈福字条中分辨出来。重点在落款:接头的地点是「便门瓦」,时间是「二月十九申时」,线索是「张官人」。

    程宗扬放下字条,用铜箸拨著灯蕊,半晌才道:「薛团长想见我?」

    冯源点了点头,「分舵的兄弟说,薛团长半个月前到的临安,他背上中了一掌,经脉重创。仇家还在追,不敢待在城里,现在躲在西湖旁边一处农居。敖队长跟他见了面,说了江州的事。薛团长听完,说想见你一面。」

    「什么时间?」

    「公子明天要去吏部,下午如果有时间,就在西湖见面。」

    「好。」

    冯源走後,秦会之开口道:「某有一言……」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薛延山这个仇家来头不小,我要代星月湖替他出头,恐怕会惹出大麻烦。但这个面,不能不见。」

    雪隼佣兵团实力不弱,虽然江州之战伤了元气,但经过这一战,留下的都是精锐。无论是从星月湖扩张的角度,还是从自己培植势力的角度来说,都必须将这股人马纳入自己羽翼之下。薛延山重伤之余,无力支撑雪隼团,但自己要想顺理成章地接过来,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这是一笔交易,毕竟世上没有白捡的午餐。

    「属下的意思是……」秦会之压低声音,比了一个手势。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死奸臣果然比自己黑得多。

    秦会之神情从容地抹拭著手指,「属下有七成把握。」

    「十成也不行!」程宗扬一口回绝。这死奸臣心太黑,自己得时常敲打著,免得他彻底没了底线。不过死奸臣这主意恐怕还真是最优选择,以他的惊魔指,要干掉一个受伤的薛延山,费不了多少手脚,既能顺顺利利接过雪隼团,也不用替薛延山顶雷,去招惹他的仇家,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程宗扬甩开这个诱人的主意,「大不了不要雪隼团,这种事绝不能做。奸臣兄,我要说大道理,你肯定不服,我就说个小道理:这次杀了薛延山,把雪隼团拿过来,下次是不是要杀了云三爷,把云家抢过来?」

    秦会之沉吟半晌,似乎认为也未尝不可。

    程宗扬苦笑起来,「那你下下次乾脆把我杀了,把我的生意都拿走得了。」

    秦会之一惊,「属下不敢。」

    程宗扬道:「那我是不是该你敢之前先把你杀了呢?」

    秦会之揖手道:「属下明白了。」

    「我的底线也不高,但底线再低,也不能没有底线。有些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做的。」程宗扬摇了摇手指,「我不会把你们当炮灰,你们也不要把我当成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有些事,一旦做过,就不好回头了。」

    炮灰的比喻程宗扬曾对他说起过,秦会之长揖一礼,「公子今日之言,属下定当牢记在心。」

    程宗扬笑道:「行了,明天还要去吏部,早点休息吧。喂,老秦,你这么乾挺著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找个妞?」

    秦会之笑道:「他日公子寻花问柳,莫忘了秦某便是。」

    …………………………………………………………………………………

    去吏部挂名完全是走过场,六朝争相招揽各国人才,都设有客卿。有的客卿位高权重,比如唐国的李林甫就曾在宋国担任枢密副使,与名相寇准并称於世。

    而出身汉国的飞将军李广,更是在秦国当到大庶长的高位,受封为长信侯。但一般客卿的官职只是荣衔,并没有具体职事。

    程宗扬的工部屯田司员外郎也是如此,好处是有了一身官袍,见到官员不必跪拜,得了一份一般人家可以养家糊口的俸禄,可以向朝廷上书,有时还能用用官方的驿站,其他就没什么了。没有公事,也就没有办公室,没有上司,也不用上班——这曾经是程宗扬作梦都想要的工作,但现在真落到自己头上,却成了无可无不可的选择。

    归根结底,客卿是各国纳材养士的一种手段。发放一两千份不高的俸禄,对六朝来说算不得什么。而一旦从中选出人才,所有的投资就都值得了。

    但这个过场却走出一场意想不到的麻烦,程宗扬填完籍贯,验明正身,正彬彬有礼地说几句闲话,等著领官袍,却遇到从禁军调入皇城司,此时到吏部调阅卷宗的林冲。

    虽然双方只打了个照面,程宗扬立时感应到这个正宗的豹子头起了疑心——昨日自己在明庆寺演得太过火,天知道会在这里撞见,忘了掩饰,也怪不得他生疑。

    程宗扬领完告身,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名书吏,暗中递了几枚金铢过去,果然,那书吏悄悄告诉他,皇城司的林教头刚才来取卷宗,把他刚填的籍贯、出身等档案一并调走。

    程宗扬心里直打鼓,自己在筠州做粮食生意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虽然六朝信息交流远不如自己的时代发达,但如果有人下决心一路追查下去,不难发现自己在晋国出风头的事,而且跟自己一起出风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少陵侯府的小侯爷,如今的江州刺史萧遥逸。

    程宗扬一阵头大,两次走露行藏,固然是自己这个特工不够专业,但皇城司的手也著实伸得太长了。这趟临安之行,自己不会真栽到皇城司手里吧?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林冲……

    程宗扬心头杀机一闪,又否决了这个念头。如果林冲突然死於非命,皇城司只用把他这两天所办的公事拿出来一对比,自己就无所遁形。那才真是把自己往皇城司的刀锋上送。

    「不能杀之,何妨用之?」秦会之从容道:「金铢动人心。」

    「拿钱收买林冲?嘿,这主意我都不敢想。」

    「何妨一试?」

    程宗扬摇了摇头,「奸臣兄,以你的思维方式,很难理解林教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宗扬抚着膝盖,片刻後说道:「静观其变。林教头即使生疑,要到建康调查也没那么容易,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到时我们早走了。」

    秦会之几次建议都被程宗扬否决,仍然神情自若,显示出第一奸臣极佳的心理素质。

    「便依公子吩咐。」

    马车辘辘行往西湖,敖润背著铁弓,策马在前引路,虎目警惕地看著四周。

    在西湖畔上的一户农家,程宗扬见到了雪隼佣兵团的团长薛延山。敖润曾经说过,他们团长是个威风的壮汉,一手太平刀打遍天下无敌手。这话当然有吹嘘的成分,但见到薛延山,程宗扬还是无法把眼前的人和脑中的印象联系起来。

    敖润口里那个威风的壮汉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薛延山卧在榻上,浑身的精血都彷佛被人抽走,血管从枯瘦的皮肤下一道道突起。

    「坐。」薛延山一开口,便吐出一团淡淡的白气。

    程宗扬脸色大变,一把扣住薛延山的脉门。旁边两名雪隼团的汉子抢过来,却被薛延山喝退。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房内静得针落可闻。程宗扬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盏茶时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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