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兵的屠杀,使荆溪人失去了所有男丁,若想延续自己的种族,只能挑选族外的男子。而作为荆溪人的恩人和庇护者,程宗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比起花苗女子的热情和大胆,荆溪女子要含蓄很多。荆溪女子的容貌本来就高於一般水准,而经过屠杀,老弱都被除去,剩下的都是妙龄少女和年轻少妇。
程宗扬开始还有点半推半就,後来乾脆来者不拒,他算是理解岳鸟人为什么那么无耻了——不是岳鸟人品质不佳,作风下流,实在是因为男人本来就是种经不起诱惑的生物。当然,干完之後拔吊不认账这种鸟事,自己还作不出来。
程宗扬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他不怀疑相雅的贞洁和起码的两性道德,但为了种族的延续,她们可以把一切都抛到一边。毕竟生存与繁衍是生物最基础的本能,假如生命的存在有其意义,这也是唯一的意义。
这些天来,荆溪女子娇小的身体,白皙的肌肤,还有温柔而体贴的动作,都带给程宗扬很多乐趣。但程宗扬并没有因此把她们当成自己的禁脔,即使肌肤相亲,那种感觉也更近似於朋友之间的交流。
只有相雅是个例外,首先大家以前就算朋友,其次他对麻黩和相雅还钱的行为很有几分敬意。相雅没得选择而选择了自己,但自己怎么也不愿见到相雅为了繁衍後代,而不得不与其他陌生男人结合。程宗扬觉得这不算是占有欲,更多的是一种保护欲。
程宗扬站起身,把相雅抱到旁边的长凳上。荆溪人连床都没有,平常都直接睡在地板上,这些椅子还是程宗扬从山外买来的。秦奸臣很体贴地给他买了一张春凳——当然,死奸臣自己也有。作为风度翩翩的老男人,秦会之在荆溪受到的欢迎仅次於自己。
程宗扬抬起手指,在她眉心轻轻揉著,将她眉宇间那一抹哀痛揉开,一边安慰道:「不要再伤心了。」
相雅点了点头。主人已经为自己的部族报了仇,又作出庇护的承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程宗扬忽然道:「我是不是比麻黩还厉害?」
「是呀!」相雅下意识地回答道,接著身体一僵。
「主人……」
相雅浑身一抖,无力地摇了摇头。
「所以啊,」程宗扬在她耳边道:「你现在生活有我庇护,麻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相雅终於抬起头,一边流著泪水,一边笑了起来,「程商人,你是个好心肠的大坏蛋。」
「你放心,我会让你的部族延续下去。」程宗扬抬起身,拿出匕首,在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溅出,「以此为誓,有我在,你们的部族绝不会消亡。」
荆溪人以血为誓,程宗扬入乡随俗的举动使相雅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意,她顺从地伏下身,充满信任地说道:「我相信你,尊敬的主人。」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一个身影进来,相雅露出厌恶的眼神,看著那位王团练的夫人。
曾经的团练夫人如今拔去簪钗,换上猛玛长毛编织的粗糙长衣,鼻孔中间被穿上一根草绳,就像一只被豢养的雌兽。
程宗扬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把腿放在媚猪肩上,对相雅道:「你们还不准备杀掉她吗?」
「我们杀掉了王团练的儿子,但不会杀死她。因为那些乡兵没有屠杀我们荆溪的女人,」相雅道:「我们同样不去杀死王团练的女人。」
程宗扬道:「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派人打听过,这些年她作的孽,死十次都不够。」
相雅道:「那些凶手留下我们的性命,是准备把我们卖作奴隶和妓女,我们留下她性命,也没打算让她轻松度日。她现在是我们荆溪人的象奴。」
程宗扬遗憾地说道:「那可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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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猪到底怀著什么样的心情在荆溪村寨中生活,程宗扬并不关心,他关心是自己要当官了。
滕甫的举荐已经得到朝廷的正式回应,财政捉襟见肘的宋国朝廷很希望能多涌现几个像程记粮铺少东家这样有良知有担当的商人,急朝廷之所急。因此正七品员外郎的举荐虽然有些过分,但看在千金买马骨的影响上,更看在滕甫的面子上,宋主还是准了滕甫的札子。终究是个客卿的虚职,比起贾太师筹划中公然卖爵的荒唐举动,已经很顾及朝廷的体面了。
程宗扬对在宋国当官没什么兴趣,但被荐举得官,本人要到吏部去报个名,验明正身,运气好还能拿份俸禄,从今往後就是有身份的人了,自己正好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离开筠州,赶赴临安。
和祁远猜的一样,官府用霹雳手段处置了盘踞筠州多年的团练王天德,州中官吏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火烧身,孙益轩无惊无险,照样在城中当他那个不起眼的布商。
解除了後顾之忧,程宗扬开始著手准备行程。首先出发的是易彪,他昨日已经启程返回江州,负责与吴战威一道构建自己直属营的班底,同时与筠州车马行的弟兄一起把那些暂时用不出去的银铢分批运往江州。祁远留在筠州坐镇,继续作他的粮食生意。这两个月下来,他与筠州的粮商算是仇深似海,身边不能没有人照应,於是吴三桂也留下来。一方面协助祁远,保护他的安全,一方面继续追查慈音师太的线索。
秦会之肯定是要随行的,自己身边人才虽然不少,但论起作官的天分,死奸臣以外不作第二人想。林清浦也是不可或缺,自己还指望他与各地联络。除了他们两个,敖润和冯源也提出想去临安一趟。雪隼团在临安有个分舵,他们想去与团里弟兄接头,打听团长薛延山的下落。
出行的车马自然用的是筠州车马行,由俞子元领头,带了三名星月湖的老弟兄。这三人都是在战场上负过伤,无法再上阵杀敌,但身手都在,算是鹏翼社的骨干。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金兀术、青面兽和豹子头。这哥仨认定了跟著程宗扬有羊吃,一声令下,跑得比谁都快,程宗扬索性把他们也一并带上。
行李减了又减,还是用了四辆马车。秦会之、林清浦、敖润、冯源和自己分乘三辆,中间一辆则装满了金铢。金兀术等人跑得比马快,吃得比马多,要不是太骇人听闻,程宗扬都有心让他们这三个大牲口拉车,估计加头羊就搞定了。
临行前,程宗扬向滕甫辞行,滕甫避而不见,只让人传出话来,要他多行善事,多读经义,不枉费了他这番为朝廷举贤的心意。至於他送的礼金,滕甫分文不取地退了回来。
程宗扬心里五味杂陈,苦笑之余,只好送了一件拉链皮包,可以很方便地放下笔墨纸砚和一些卷宗,算是一点心意。
昭南人的木筏破开浮凌江水,一条接一条融入月色。申婉盈靠在树後,静静看著他,忽然踮起脚尖,在程宗扬颈侧啄了一口。
一直保持著矜持的程宗扬笑了起来,张臂将申婉盈在怀中,吻住她的小嘴。
作为卓贱人白送的赠品,起初程宗扬并没有把这个昭南女子当成回事。但这几次的相处,程宗扬渐渐发现她可爱的一面。
申婉盈对自己的尊敬和信任,甚至超过了对她的师傅。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任何决定,即使在欢好中,她也像一个听话的女学生,认认真真完成自己教给她的每一个动作。出於尊敬,她从来没有主动流露过任何亲匿的举动,对自己总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和顺从。正是如此,让程宗扬对她多了一分怜惜。
唇舌分开,申婉盈粉颊微微发烫,她退後一步,屈膝跪下,轻声道:「多谢掌教教诲,弟子告辞,请掌教保重。」
「路上小心,过些日子,我去沐羽城看你。」
「弟子在沐羽城恭候掌教玉趾降临。」
第六章 临安()
第六章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这里的钱塘便是临安了。」
秦会之道:「临安城东依钱塘江,西面便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昔日纵横天下的蛇仙白素贞与太乙真宗的大长老许仙决战於断桥,十方丛林的金山寺大师法海出面调停,白素贞与其妹小青被大师风采所感,皈依金山寺门下,引出无数佳话……公子可是著凉了?」
程宗扬咳嗽著说道:「白素贞和青蛇皈依金山寺?接下来是不是该水漫金山了?妈的!法海老和尚还真行啊!」
秦会之露出暧昧的笑容,「世人尽道法海大师佛法无边,有此想者,唯公子与会之耳……」
「奸臣兄,你也觉得法海和白素贞有一腿?」
秦会之神情怡然地反问道:「莫须有?」
程宗扬挑起拇指,「奸臣兄,你行。有种你在风波亭再说一遍。」
「拾人牙慧耳。」秦会之道:「我这句『莫须有』,怎及得上贾太师一言的血雨腥风?」
「秦兄太谦了,我怎么觉得贾太师是跟你学的呢?」
秦会之笑道:「贾太师竟然也想出卖爵的主意,可见宋国是真穷了。」
整个临安城依据钱塘江和西湖的地势,形成一个北宽南窄的长方形。南面紧邻钱塘江的是宫城,北面是民居。钱塘江在临安城东,钱塘门却在城西,面向西湖。车马沿著湖岸行来,一路看到的是凤林寺、大佛寺、昭庆寺……
程宗扬纳闷地说道:「听说太乙真宗是宋国第一大宗门,怎么一路这么多寺庙,没看到一座道观呢?」
「道观大都在临安城内,」秦会之如数家珍地说道:「有景灵宫、万寿观、太一宫、鹤林宫、龙翔宫、上清宫、宗阳宫、冲天观……大小十余处,其中宗阳宫属阳钧宗,万寿观属长青宗,龙翔宫属乾贞道,景灵宫是宋主祭祖的家观,由神霄宗主持,其余太一、鹤林、冲天、上清诸观都属於太乙真宗。」
这么多道观寺庙,看来十方丛林和道家宗门争得很厉害啊。程宗扬忽然想起在晴州遇到那两个临安文士,其中一个姓廖的,还特意邀请自己到临安找他。
「悦生堂在什么地方?」
饶是俞子元在临安待过多年,一下也被问住了。倒是秦会之笑道:「悦生堂是临安有名的藏书楼,刊印的书籍更是号称六朝最精。这等书蠹才知晓的所在,俞兄多半未曾听过。」
俞子元半是自嘲地笑道:「这可让你说中了。书上那些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说笑间,秦会之抬手一指,「前面便是钱塘门了。」
由钱塘门进城,首先看到的就是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即使引车卖浆的小商小贩,也穿绸衣,著丝履,一片富足盛世的景象。可宋国百姓虽富,国势却积贫积弱,对宋国百姓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俞子元忽然在车外低声道:「公子,风波亭到了。」
程宗扬一怔,他听说岳鹏举在风波亭遇刺,一直以为是在城外,没想到会在城内,而且离钱塘门不远。也难怪杜元胜为了给岳鹏举守衣冠冢,在城门边卖了十五年的鱼。
对於岳鸟人的空坟,自己打个呵欠也就过去了,但另外一座坟,自己却不能不拜。
程宗扬跳下车,朝风波亭看了一眼,便朝亭後走去。风波亭虽然位於城内,但人迹罕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几年前那场祸事的缘故,虽然紧邻著熙熙攘攘的大街,亭子周围却杂草丛生,倍觉荒凉。
亭後立著两座没有立碑的坟,与风波亭的遍地枯草不同,这两座坟却乾乾净净,周边的杂草都被仔细地拔除过。
程宗扬没有理会正对著亭子的那座大坟,假如死丫头在,自己还有兴趣给岳鸟人的坟施点水肥,但这会儿身边的是俞子元,自己真要朝岳鸟人坟上撒尿,恐怕他第一个跟自己拚命。
俞子元虽然有些奇怪程宗扬为什么不拜岳帅的坟,但看到他走近旁边那一座暮霭,神情也郑重起来。
程宗扬点了三炷香,插在坟前,然後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头,「谢三哥,我来看你来了。」
「小紫很好,我们都挺好。她现在在江州,和孟老大他们在一起……」
「他们几个都入了股,星月湖大营也有一份……咱们盘江程氏公司刚赚了一点钱,我还没有来得及花……」
「我们在晴州拔了黑魔海一个窝点,先给你报了一点仇……星月湖大营重新集合了,孟老大、侯二哥、斯四哥、卢五哥、崔六哥、王七哥,还有小狐狸他们都在……」
「我们在江州和宋军打得不可开交,一场都没输过……」
「还有,我把你的刀给了谢幼度,艺哥,你不会怪我吧……」
程宗扬越说越久,鼻中的酸意也越来越浓。如果谢艺能活到现在,以他的身份,很可能替代谢幼度掌控北府兵,即使没有北府兵,以他的修为和军事素养,这场江州之战也将会是另一番面貌。
俞子元是一营旧部,与谢艺感情极深。他默默摆好祭品,然後向前任长官的坟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接著几名赶车的军士也过来一一行礼。
秦会之与谢艺有过一面之缘,躬腰作了个长揖,曼声吟道:「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林清浦也在南荒与谢艺见过面,对这个温和的男子很有好感,和秦会之一道揖了一礼。当然林清浦不知道谢艺曾暗中取走过他保管的灵飞镜。
敖润和冯源听说八骏之一的龙骥就埋在这里,一是敬谢艺的身份,二是自己跟了程头儿,也算是星月湖的人,乾脆和赶车的星月湖弟兄一道磕了个头。
程宗扬揉了揉眼睛,对俞子元道:「这坟好像重新添过土?」
「去年十月,斯中校在晴州得了山岳金尊,把它葬在谢中校的坟里。」俞子元道:「那天卢中校也来了,我头一次见他们两个哭得那么伤心。」
谢艺临终前仍对山岳正赛念念不忘,现在斯明信和卢景拿到了山岳金尊,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程宗扬抓了一把泥土,添在谢艺坟上,慢慢抹平。
「艺哥,我在临安还要待一段时间,改日再来看你。」
俞子元想说什么,最後没有开口,敖润却是耐不性子,小声道:「程头儿,那个大坟听说是岳帅的?」
程宗扬收起眼泪,面无表情地说道:「空的。一个大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空坟磕头有什么意思?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在哪儿快活呢。」
俞子元苦笑起来,为著岳帅的生死,八位长官分成两派,看来这位新加入的程少校是不相信岳帅已死的那一派了。
离开风波亭,众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俞子元已经安排好住处,一行车马在城中东绕西拐,赶往住处。
「落脚处在保和坊。宅子不大,但位置很好。斯中校和卢中校作生意时挣钱买的,与岳帅没有任何瓜葛。」俞子元道:「保和坊东面有两条河,俗称大河、小河。西面就是明庆寺,往南一直通向宫城的朝天门。」
秦会之笑著插口,「沿著小河的大路便是临安最繁华的御街,两侧不仅商贾云集,而且有各色瓦子。里面的勾栏成百上千,角抵、相扑、吞刀、吐火、走绳、幻术、侏儒、优伶……歌舞百戏,应有尽有。」
程宗扬知道死奸臣是在宽自己的心,勉强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忽然「咦」了一声,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紧紧盯著刚才路过的一辆的马车。
假如自己没有看错,刚才车上的女子竟然是李师师!自己在筠州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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