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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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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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浮江,荆溪县衙。

    申婉盈拉开布廉,数十只盛满钱铢的木箱出现在眼前。其中超过二百万枚是银铢,只有小部分是金铢。同样体积的银铢比金铢轻了几乎一半,但一箱五万枚下来,份量足有六百斤,全部重量足有十几吨,昭南人用了十几条船才运回来。

    程宗扬苦恼地说道:「还是金铢方便啊。这么一大堆银铢,想带走都够头痛的。」

    祁远道:「粮铺大额生意一直用金铢结账,突然多了一大笔银铢,恐怕让人生疑。」

    程宗扬叹了口气,「看来这笔钱在筠州用不成了。」

    程宗扬随手指了一箱银铢,对申婉盈道:「这是你的。」

    申婉盈躬下腰,恭顺地说道:「为教尊效力,是弟子的本份,不敢受赐。」

    「也没让你白拿。」程宗扬道:「我明天就要离开筠州,那些荆溪人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几个孩子,留在这里恐怕熬不过冬天就会灭族。这点钱,你给她们买些物品,好维持生活。」

    「弟子明白了。」

    程宗扬坐下来揉了揉眉心,「账本呢?」

    祁远递上账本,一边道:「我们通过孙老板的关系买通了六名验粮的吏员,每人给了两百银铢的好处。」

    「两百换两百万,这生意做得。」程宗扬笑道:「这次多亏了孙老板。会之还在那边吗?」

    「老吴、老秦都在。程头儿,你放心吧,孙老板那边出不了事。那帮拿了钱的看到王天德的下场,保命还来不及呢,谁敢多说一个字?」

    程宗扬笑了起来,「也是。我是怕孙老板出事,对不起云老哥,才疑神疑鬼的。」

    程宗扬本来打算把三十万石存粮全卖给筠州,然後一把火烧掉,让宋国落个空欢喜。但那些粮食是秦会之和祁远好不容易收来的,就这样烧掉未免心痛。两人商量了个主意,由孙益轩这个云家安排在筠州的暗桩出面,运用自己的关系买通几名验粮的官吏。除了开始几十条船装得全部是粮食,其他泊在江中来不及入库的都是表面一层。实际入库不到十万石,然後大火一烧,木筏一沉,死无对证。

    至於王天德,完全是自寻死路。程宗扬先用五千石粮食引他上钩,再由孙益轩暗中提点,引诱他换粮入库。王天德果然胆大,转手将五千石粮食换成劣粮,掺上杂物,然後买通吏员,从库中换出新粮。他原本想把黑锅背在昭南人身上,却不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把大火烧出了他的原形。

    现在王天德已经是死狗一条,自己又没有半点把柄在他手上,他在牢中乱说也不怕。但王天德毕竟在筠州经营多年,孙益轩的唆使虽然不足以成为官府采用的证据,王天德的报复却不能不防。万一王天德有一两个不死心的手下盯住孙益轩,或者有人攀咬出自己买通吏员,虚报入库的事来,自己就後悔莫及了。因此程宗扬不惜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秦会之和吴三桂都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孙益轩的安全。

    程宗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理清账目。目前自己手头的粮食一共七万石,其中六万石是宏升与日昌行订购过的。之所以有十来万石的差额,是自己刚降粮价时,筠州各大粮行深恐粮价一泄千里,联手从他手中买走了十万石低价粮,希望能控制价格。可惜江州和谈的消息愈演愈烈,短短几日内,程记粮铺的价格由每石八百铜铢降到六百、五百,最後到四百铜铢,已经几乎与平常粮价持平。

    程宗扬估计,出现眼下这种局面,筠州的粮商对自己想恨都恨不起来,谁能想到两边打得如火如荼,突然议和呢?粮商们有怨气也只能对宋国官府撒。但接下来,他们就该恨自己入骨了……

    支出一栏中,一个多月来收粮,一共用去九万三千金铢,加上贿赂官吏和零星支出也不到九万四千金铢。其中最大一笔单项支出,竟然是被慈音敲诈的几十金铢。

    而自己的收入,除去筠州官府支付的二百三十万银铢和两万金铢,还有日昌行和宏升粮铺订购六万石粮食的三万金铢,秦会之在高峰时出货两万石的一万两千金铢,筠州粮商联手购买十万石粮食支付的八十万银铢,另外一万多石卖了五六万银铢,折合金铢共计二十二万有余。

    眼下自己手里还有一万石的粮食,即使计入施粥等全部支出,自己这一笔也净赚了超过十二万金铢。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这生意——简直是抢钱啊。

    祁远看得眼花缭乱,半晌才道:「程头儿,咱们筠州一个铺就赚了这么多,那整个宋国的生意该多少啊?」

    「别净想好事了。」程宗扬指了指账本,「这是抢的!要不是从筠州官府抢了一笔,能挣三万就烧高香了。」

    「三万金铢啊!」祁远道:「这可是六万贯铜铢,整整六千万!亲娘哎,你这一两个月工夫,把老四几辈子的钱都挣了……」

    程宗扬在纸上写下「祁远、吴战威」,然後在後面缀了个数字:六千。

    祁远一头雾水,「程头儿,这是什么?」

    「你和吴大刀的一成股份。」

    「程头儿,你当真的?」

    「这还有假?」程宗扬道:「粮食生意云家出钱,盘江程氏运作,利润大家各得一半。这是你的一万。」

    祁远连连摆手,「这钱我祁老四可不能拿。前後都是程头儿你出的力,哪儿有我们白拿钱的。」

    「你出的力就不算钱了?」程宗扬笑道:「这钱你现在还拿不到,就是个数字。等开完股东大会,定下分成的比例才好给大家分。对了,老四,我还没跟你说,咱们盘江程氏又添了几个股东,现在已经是二十股了。」

    程宗扬把自己的扩股方案细细给祁远说了一遍,祁远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不合适?」程宗扬检讨道:「这事儿本来该开股东大会,大家一起决定的,但时间太紧,只好我自己作主了。你要觉得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不是……」祁远拽著胡髭,「我这跟作梦似的……你说我一个跑腿的,怎么就成了股东,和星月湖那些好汉,还有建康那帮公子爷平起平坐了呢?」

    「你就当自己在作梦吧。到股东大会,你就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头儿,我多一句嘴,星月湖的爷儿们、云三爷、还有建康的少爷都不是一路人,捏到一块儿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这么扩完股,你占的可没多少了。」

    「老四行啊,说到根子上了。」程宗扬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打算把盘江程氏变成集团,下设几个公司,各干各的。老四,有没有兴趣独挡一面?」

    「我?」祁远搓着手,讪讪道:「恐怕不成吧?」

    「我看你比一般的掌柜强得多了。」程宗扬笑著拍了拍祁远的肩膀,「该干活儿了。去!把粮铺的售价降到三百铜铢。」

    祁远回过神来,「三百铜铢!好嘛,筠州那些粮老板活吃了我的心都有。」

    「你要送上门让他们吃。」程宗扬笑道:「从现在开始,收购价四百铜铢。无限量收购。」

    一边贱价卖,一边高价收,祁远对这位头儿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痛快地答应下来。

    …………………………………………………………………………………

    山间的葡萄藤依然青翠,但残破的村寨似乎已经失去所有生气,只有当日荆溪人凄然的号哭还彷佛在群山间回汤。

    村中广场的图腾柱上,被屠杀的村民首级已经全部取走,取而代之的是凶手们几乎面目全非的头颅。除了那些乡兵以外,王闻龙的头颅被挂在最高处,一根麻绳从他两眼之间穿过,悬挂在柱顶,绳上的血迹早已变得乌黑。

    程宗扬并没有觉得这些荆溪女子的报复手段过於残忍,易地而处,自己碎剐了这个狗崽子也不在话下。

    这一刻,所有幸存的荆溪女子在相雅的带领下聚集在广场中,她们抛弃了锺爱的白衣,换上了武士的皮甲。失去了所有的丈夫、兄弟和父亲,她们不得不亲手拿起弓箭和长矛,作为族中最後的勇士,守卫自己的家园。

    「尊敬的程商人,是你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使我们能够把仇人的头颅悬挂在神柱上,让我们死去的族人灵魂得以安息。」相雅说:「从今往後,你就是我们族人崇拜的神明、全心信赖的庇护者和永远的主人。」

    程宗扬摆手道:「别误会,我就是个商人,不是神,更不是你们的主人。」

    相雅屈下右膝,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口,深深俯下身去。在她身後,所有幸存的荆溪女子都用同样的动作,向这个异乡的商人表达自己最深切的敬意。

    「在我们荆溪,如果一个男人被敌人杀死,谁杀死他的仇人,就可以获得他生前的财产。」相雅道:「你不但替我们报了仇,还救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当你把仇人交给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拥有的一切都属於你。」

    程宗扬嘴巴张成圆形,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又背了这么多包袱,难道以後我得把她们都养起来吗?

    程宗扬很想回绝,但接触到相雅希冀的目光,还有申婉盈充满崇拜的眼神,只好把拒绝的话都咽回去。反正只有不到一百个人,还都是女人,吃的不多,自己真要养的话,还能养得起吧……

    「包在我身上!」程宗扬拍著胸口道:「我让人给你们采购一些物品,先把这个冬天过去!」

第五章 猛犸() 
第五章

    接下来几天,食盐、粮食、种子、布匹、铁器……源源不绝地运抵荆溪的村寨。其他物品数量不大,粮食却足有十万石之多。荆溪人驯养的猛玛派上了大用场,那些巨大的生物毫不费力就能背起数吨重的货物,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程宗扬为之头痛的乱石滩,那些巨兽走来轻松无比。

    後来程宗扬才知道,这些被荆溪人称为长毛象的猛玛巨兽,已经与荆溪人共同生活了无数世代。猛玛喜寒畏热,平常都生活在高寒区域,听到号角才从山上下来,若非如此,失去戒心的村民也不可能毫无反抗地被乡兵屠杀。

    易彪对这些猛玛大为倾倒,他曾经提醒家主,如果把这些猛玛带到江州,立刻就是一支无敌的奇兵。但程宗扬否决了这个主意,这些荆溪女子刚刚失去丈夫和父兄,他不想再让她们背井离乡。

    江州和谈的消息在正月底达到最高峰,如果仅仅是粮价波动,筠州粮商还能拿著粮食硬撑下去,但令他们雪上加霜的是,藉著王团练一案,筠州官府查出不少商家在向常平仓售粮时以次充好,牟取暴利的暗盘交易。滕大尹铁面无私,断然向各商家开出巨额罚单——程宗扬心里明白,滕大尹还背著挪用军费的亏空,不拿这些奸商开刀拿谁开刀?

    这一记重拳打在粮商的命根上,前期粮价飞涨,各家都下了重注,大量囤积粮食。日昌行的周铭业更是把全副身家都换成粮食,准备大赚一笔。眼下粮价暴跌,各家粮商手中现钱所剩无几,连罚单的一半也未必能交上。众人有心拖延,各色说情人等流水般出入州衙,只求能宽限几日。但滕大尹是朝廷高官外放,根本不给这些土财主面子,一道命令下来,几名大粮商被官府抓走,狠狠打了顿板子,丢进牢中。

    这下除了本钱雄厚的宏升粮行还在咬牙硬撑,其他粮商和囤粮大户纷纷加入抛售的行列,套取现金,粮价一度跌至每石三百铜铢以下。日昌行用每石一千铜铢订购的三万石粮食,还没有出库就按每石四百铜铢的价格卖回给程记粮铺,周铭业从程宗扬身上赚的数千金铢,一下赔得乾乾净净。

    程记粮铺已经告磬的库存在祁远的操纵下飞速上涨,程宗扬估计,包括筠州在内,周围十几个州县可供交易的粮食,已经有一半落到自己手中。

    於是就在荆溪县衙的存粮全部挪至荆溪村寨的当天,程宗扬接到了和谈破裂的消息。

    「刚才谈判,夏老狗亲自出面,要我赶走星月湖余孽,宋国愿意赔偿江州所有损失,数额不低於两万金铢。六哥也没跟他客气,当场掀了桌子。」萧遥逸在水镜中笑嘻嘻道:「上四军剩下两支,贾师宪吃了虎胆也不敢调动,现在调来了几支厢军,差不多有一两万人。估计夏夜眼的粮草也接济上了。」

    「贾师宪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嘛。」程宗扬啧啧道:「又从後方调来粮食,难道想把宋国的常平仓都折腾乾净?他就不怕宋国破产?」

    「宋国破不破产我不知道,」萧遥逸抱怨道:「我可是精穷了!程哥,你那边再不快点,这仗打完,我得沿街要饭去。」

    程宗扬笑道:「找你老爹要嘛。」

    萧遥逸一脸大便的表情,「我老爸说了,要钱好说,我什么时候娶媳妇,什么时候给。」

    「你还用为娶媳妇发愁?我看你就算去要饭,也有大把愿意倒贴的。」

    萧遥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喃喃道:「我想娶紫姑娘……」

    程宗扬喝道:「死狐狸!你再说一遍!」

    萧遥逸拍著手哈哈大笑,「一试就试出来了!程哥对我们紫姑娘这份心意天地可表,小弟我也就放心了!」

    被小狐狸诈了一道,程宗扬只好摸了摸鼻子,「喂,死丫头这些天没弄出什么事吧?」

    「事是没有,紫姑娘天天在客栈待著,」萧遥逸情不自禁地摸摸颈後,「可我这几天总觉得脖子後面发凉,心惊肉跳的……」

    「她没有去找殇侯?」

    「没有。只不过殇侯府里有个跑腿的老头,经常往客栈去。有时候还能看到客栈冒出奇怪的光线,五哥和七哥嘀咕过,说那架式好像在搞什么巫术……」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要论玩毒,死老头是当无之愧的大行家,可他一个毒宗出身的专业人士,却偏偏对巫术、星象这些巫宗的传承充满非同一般而又不切实际的狂热兴趣。

    一个热情的外行能搞什么东西,自己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倒是死丫头似乎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著特别的天分,只希望她能看著死老头,别一个不小心真搞出生化危机里的丧尸来,把江州弄成一座死城。

    水镜消散,林清浦收起铜盆,向程宗扬告辞。程宗扬每日都要通过他与晴州的云秀峰和建康的云苍峰联络,盘点各地的粮价。一日数次施法,林清浦法力消耗极大,每天都需要静养多时。

    程宗扬最担心晴州的粮商向宋国大举输粮,对粮价造成冲击,虽然自己抢先拿到一百万石的订单,但另外一百万石的订单引起晴州粮商的警觉,一直没有交割,尽管有运输成本的限制,晴州运来的粮食对几千里外的筠州暂时不会有太大影响,可如果晴州粮商敞开向宋国低价倾销,云氏高价囤积的粮食可都要砸在手里。

    光影西斜,一个苗条的身影从肩头横过。程宗扬扭过头,神情间浮现出一丝尴尬,「是你?」

    相雅单膝跪地,俯身向他行了一礼。这种郑重其事的礼仪程宗扬已经纠正过很多次,但每个荆溪人都坚持如此,程宗扬只好顺其自然。

    与此同时,荆溪人坚持给他提供每天十二个时辰的贴身护卫,包括更衣和侍寝。荆溪人这份好意,以程宗扬的道德观念,本来有点不大好接受。但这些荆溪女子作的并不仅仅是报恩,还有十分现实的需求。

    乡兵的屠杀,使荆溪人失去了所有男丁,若想延续自己的种族,只能挑选族外的男子。而作为荆溪人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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