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外迎候。谢无奕熟络地过去拥住兰姑,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笑道:「我说这么些天没见过兰姑,原来也来了江州。」
兰姑在建康时间不长,与这些世家子弟却已经斯混熟了,来的这些倒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笑著推了谢无奕一记,引众人入内。楼内已经安排了席面,虽然不及建康丰盛,但也别具风味,张少煌吩咐把带来的酒摆上,一行人便入席欢饮起来。
萧遥逸刚才还半个死人一样,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不管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又换了大觥与众人对饮,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伤。
程宗扬看了都觉著不安,趁著斟酒的工夫低声道:「怎么样?不如你装醉,我替你挡了吧。」
萧遥逸低笑道:「死不了。」说著他举起酒觞,「张侯爷!我敬你一杯!」
张少煌等人根本看不出萧遥逸的异样,当即举觞饮尽,换来一片喝彩声。
程宗扬让人把萧五叫来,然後起身道:「各位兄弟远来是客,小弟忝为半个东道主,敬各位兄弟一杯!谢兄,请!」
谢无奕当日被泉玉姬打掉两颗门牙,这会儿还没镶上,照样谈笑自若,举止洒脱,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名士派头。
谢无奕先与程宗扬对饮一杯,然後才笑道:「咱们来江州,萧哥儿是东道主没错。小子你怎么也变了半个东道主?」
兰姑在他怀中笑道:「谢爷不知,这水香楼可是程爷的产业。」
谢无奕大笑道:「难怪!难怪!我自罚一杯!」说著斟了洒,爽快地一口饮乾。
桓歆叫道:「程兄!咱们饮一个!」
程宗扬有心替小狐狸挡酒,当下酒到杯乾,与诸人一一饮过。众人数月没有与萧遥逸聚过,兴致极高,五斤一坛的玉泉酿不多时便饮了四五坛,众人多少都有了些酒意。
萧遥逸接的酒一半都由程宗扬挡了,另外一半萧五在他身後不动声色地替他喝了大半,虽然受了伤,还能撑得住。他摇著折扇笑道:「江州地方小,没什么好玩的。眼下又是冬天,猎物都掉了膘,射猎也没什么意思。算来还是张侯爷带的玉泉酿不错,这几天咱们就把它喝完得了。张侯爷,来一杯?」
张少煌一手覆住杯口,笑道:「行了,萧哥儿,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瞒我们。这会儿城外还有十万宋军吧?」
萧遥逸笑嘻嘻道:「真让你猜著了。」
桓歆道:「来的时候我们哥儿几个还说,就江州这破城,指不定早就被踩平了,没想到还能撑到现在。」说著他挑起眉,「王茂弘那老糊涂,看著宋军来我们晋国撒野,也不吱声。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兄弟的手段!」
程宗扬仔细看去,张少煌多半心里有数,石超是纯粹来凑热闹的。桓歆等人则是在建康横行惯了,一向好勇斗狠,这次来江州,一半是兄弟交情,一半也是想建功立业。至於谢无奕和阮家兄弟,倒也不想建功立业,只不过把打仗看得和射猎差不多,左右是带著家仆来江州玩一趟,死几个人也无所谓。总之,这些世家公子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鸟,视打仗如儿戏。
这些公子爷虽然派不上用场,他们带来的护卫、部曲却是雪中送炭。星月湖与宋军连番恶战,虽然打的都是胜仗,但杀敌一万,自伤八千,算上受伤暂时不能重上战场的,星月湖大营减员将近一半,加上昨晚与选锋营的一场遭遇战,出城的五百多名雇佣兵,回城的不到百人。宋军一旦大举攻城,剩下的兵力免不了捉襟见肘。多了这一千五百人,守住城池的希望就大了一分。
「今天不谈打仗的事!兄弟们先喝个痛快!」萧遥逸持杯长吟道:「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喝!」
「说得好!」众人欢呼痛饮,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论起豪饮之辈,萧遥逸、张少煌等人都比不上阮家兄弟。两人喝到酣处,索性让人取来铜盆,将酒倒入盆中,埋头痛饮。虽然玉泉酿算不上烈酒,但这种喝法,还是让程宗扬看得咂舌,不知道云家大小姐云丹琉跟他们比谁厉害。
石超酒量不宏,被桓歆扯著耳朵硬灌了几觥,便喝得眼花耳热。谢无奕去了冠巾,披头散发,张著腿箕坐席间,兰姑偎在他怀中,拿口,含了酒,嘴对嘴地喂他喝。另外几名世家子弟各自抱著美婢和水香楼的妓女粉头,调笑取乐。
水香楼的娼妓平常都是与佣兵作生意,论起歌舞丝竹,远不及建康的名妓,有人怂恿道:「石胖子!让你的家妓来唱一个。」
石超道:「正好我新……新得了几件衣裳,让……让程哥看看!」说著他醉醺醺摆了摆手。
石超身後四名穿著狐裘的美貌姬妾款款走到席间,皓腕轻舒,分开狐裘,然後各自从衣间伸出一条美腿。厅中的歌舞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几名美姬腿上。
那四名美姬大腿白皙圆润,丰农合度,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腿,但奇特的是,她们腿上都裹著一层浅白色的织物。那织物轻薄透明,紧紧贴著肌肤,整条美腿愈发光滑细腻,就像艺术品一样精美绝伦,此时微微抬起,在灯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泽,更显得修长如玉,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宗扬还没开口,就有人叫道:「霓龙丝衣!石胖子,你从哪儿买来的?」
「这就是霓龙丝衣?传言十个金铢一双的?」
「果然是巧夺天工!」
「十个金铢也未必能买得到!」谢无奕放开兰姑,打量著那几名美姬,「如今建康顶尖的名妓,哪个没有一件霓龙丝衣,就不敢称红牌!石胖子,难得你一买就是四双。」
在场的男人啧啧赞叹,女人则露出嫉羡的眼神。石超大觉脸上有光,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得意,「我花重金才买了这么几双。去,让大夥儿看仔细些!」
程宗扬禁不住想大笑,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自家织的霓龙丝袜,没想到数月不见,柳翠烟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一双袜子竟然卖出十个金铢的高价,还供不应求。他笑嘻嘻朝兰姑看了一眼,从青楼名妓入手,打下霓龙丝衣名头,多半是她的主意。
几名美姬裸著美腿俏生生走过来,让在座的公子观赏她们穿著霓龙丝衣的美态。那些丝袜又薄又透,充满弹性的菲薄细丝紧贴著**,光洁无比,将肌肤的白嫩和腿部柔美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在黄嬷嬷的指点下,成品的霓龙丝袜更加精美,如果不是腿後那条细细的袜线,几乎与自己带来的丝袜一模一样。
石超沾沾自喜地说道:「程哥,还看得过去吧?花了我足足一百金铢。」
程宗扬笑骂道:「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你可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这样的好东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萧遥逸也啧啧称奇,笑道:「石胖子,给小爷也买一双,穿过我可不要!」
石超立刻苦起脸来,「小侯爷,这霓龙丝是雌龙出水时霓霞所化,本来就没有多少,我好不容易买了这几双,再买可得碰运气了。」
程宗扬捅了捅萧遥逸,「你买这干嘛?」
萧遥逸低声道:「月姑娘腿那么长,穿上这种霓龙丝衣是不是很好看?」
程宗扬唇角抽搐了一下,让月霜穿丝袜?真是个好主意。虽然觉得石胖子花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的举动豪奢的过分,但能给自家东西作广告,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一百金铢一双,给我也订一件!」
桓歆道:「程哥儿好豪情!一百金铢,足够买个美姬了。石胖子,给我也来一双!」
四名石府姬妾的丝袜美腿令众人大开眼界,众人情绪愈发高涨。颇有几个人向石超打听在哪儿买的霓龙丝衣,一番酒喝下来,石超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忽然旁边一阵大笑,却是阮家的老二阮宣子喝得大醉,扯著桓歆要和他拼酒。
桓歆道:「石胖子号称酒量第一,你找他去!」
阮宣子拽住石超,「胖子!我……我跟你拼酒!」
张少煌在旁边起哄,拿了两只大觥斟满,「一人一杯!喝不完算输!」
阮宣子叫道:「好!胖子!我跟你喝!」
桓歆道:「乾喝有什么意思?不如赌个彩头,石胖子,你要输了,就把身边的美姬送给阮老二,成不成!」
石超道:「我……我输了……不能再喝了……」
「真没用!哥哥帮你一把!」
桓歆捏住石超的鼻子,把酒灌到他嘴里。阮宣子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捧起大觥,就跟酒虫一样一口气喝完,然後「光」的扔在案上。这边石超「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桓歆一松手,他就像烂泥一样歪到一边。
桓歆大笑著扯住石超身边一名美姬,推到阮宣子怀里。阮宣子喝得烂醉,一见到那美姬的霓龙丝衣却**勃发,抱著她一双美腿贴在脸上。那美婢惊叫著去拽自己的主人,石超却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几名恶少嘻笑著将那美姬按在席间,阮宣子拿出一只玉盏,将里面细砂般的药物和著冷酒服了,然後敞开衣服压在那美姬背上,周围一群人连声叫好。
萧遥逸微笑道:「五石散。阮老二一会儿干完,还要裸奔行散。」
「这就是五石散?怎么看著跟春药似的?」
萧遥逸大笑道:「正是!看吧,那几个也该服散了。」
程宗扬一脸苦笑,阮家兄弟一喝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倒不是欺负石胖子,他们自家的姬妾,拿出来宴客也是常事。在他们眼中,这些婢女和工具差不多,干了也便干了,就是石超也不见得真会介意。何况豪饮服散,都是这些世家子弟的风雅事。
萧遥逸与几个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说笑。程宗扬看了看,谢无奕正搂著楼里一个粉头亲热,兰姑则和柳介之缠绵,於是向萧五使了个眼色,让他照看好萧遥逸,自己悄悄起身,去了楼下一个房间。
第三章 (520) 生意()
第三章
吴战威正在房内等候,见到程宗扬立刻站了起来,「程头儿。」
程宗扬喝了口茶水,压下酒意,然後拂衣坐下,「先说船上的货物。」
吴战威道:「云氏的船上都是弓箭和盾牌。清单上一共有盾八百张,弓两百张,箭矢两万枝,都是上好的点钢箭。因为都是违禁的兵器,怕路上被查到,才随著这批船一同运来。」
程宗扬听得极认真,「龙鳞盾?」
吴战威道:「没错。是龙鳞盾。一共作出来不到九百张,龙雕弓数量更少,云三爷让都送来了。」
程宗扬呼了口气,八百张龙鳞盾,两百龙雕弓,数量虽然不多,但对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来说犹如猛虎添翼,即使面对宋军的神臂弓,也有了一搏之力。
张少煌等人的笑闹嘈杂声不断传来,吴战威道:「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万金铢。」
「一万金铢?你不会把家底都带来了吧?」
在建康时,自己与萧遥逸合演连环计,从苏妲己手里敲了一万五千金铢的现款,但当初买秦淮河畔的土地,从云家借了两万金铢,算来一直都是负债经营。
「账上的事我说不清楚,」吴战威嘿嘿一乐,从怀里摸出一卷册子,「我婆娘抄了份账本,让我捎来。」
还是柳翠烟细心。程宗扬接过账本,大致浏览了一下。家中的开销并不大,除了临江楼盖房子和盛银织坊工匠的工钱,其他并没有多少开支。当初的三个作坊,铜器坊转给云家,石灰坊的水泥本来是摇钱树,但由於江州战事,城防用量极大,并没有多少可以贩卖。
「一百多件霓龙丝衣就卖了两千金铢?」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数额,程宗扬还是大吃一惊,半晌才道:「嫂子比我还黑啊!」
「可不是嘛。一枚金铢两贯铜铢呢,足够平常人家几个月的开销。偏就有人肯买。」吴战威纳闷地说道:「那东西挡不得寒,又遮不住羞,穿著除了光溜一点儿,有啥好的。」
程宗扬笑咪咪道:「吴大刀,是嫂子穿给你看了吧?」
吴战威黑脸顿时一红,吭哧几声道:「我就是看个新鲜……」
程宗扬大笑道:「你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嫂子这叫俏媚眼作给瞎子看了。」
吴战威抓了抓脑袋,「我觉著不穿也怪好看的……」
程宗扬又是一阵大笑。
吴战威忽然一拍脑袋,「我婆娘还让我带了一些,都是刚作出来的样品,说没敢多卖,只是放些货出去打打名头,等公子回去再作商量。」
「好,先收著。顶多两三个月,我就回去。」程宗扬继续看著帐本,「珍宝阁三千金铢?珍宝阁已经开张了吗?」
「云三爷替我们找了处门面,又拉关系作了几笔生意,咱们带的湖珠是抢手货,加上狗头金,一共换三千金铢。」
殇侯的货物里单是狗头金就有几百两,换成金铢也不算多,但下一笔收入让程宗扬莫名其妙,「还有五千金铢是怎么回事?」
「这是作拉链的分成,」吴战威道:「云家和晴州作了一笔大生意,临走时云三爷送来的。」
「不是吧?云三哥一笔生意就挣了五万多金铢?」
程宗扬与云苍峰约定,把拉链坊转让给云氏,自己只留一成股份。云家这笔拉链生意竟然有五万金铢的利润,实在是太奸商了一点。记得自己当初与云苍峰约定,拉链每尺收购价最多才三十铜铢。云家卖往晴州的拉链水靠,一套就卖一百银铢。即使用足三尺,拉链的成本也不到一枚银铢,再加上水靠的皮料成本,也不到十枚银铢,翻手卖出十倍的价钱,等於是坐地收钱。没想到自己这几门生意里,居然是拉链生意最好。
「云三爷给的是一成的收入。」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後笑道:「云老哥够意思。」
一成收入和一成利润之间的差别就太大了。按每套水靠一百银铢的价格算,这笔交易一共是一万套拉链水靠,这样大的手笔,八成是晴州的水军采购。
吴战威道:「我和云三爷聊过,拉链的成本比原来设想的高得多,主要是废品太多。作出一批链牙,最多有一半可用,其他都得回炉重炼。一来二去,成本就上去了。」
这就是手工生产的弊端了。拉链工艺虽然简单,但对精度要求极高,一颗链牙误差过大,整条拉链都无法使用。难怪自己当时看到石之隼拿水靠就感觉有些别扭,那些拉链比自己当初设想的要大得多,看来还是工艺精度不好解决。
程宗扬收起账本,「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
吴战威嘿嘿笑道:「我就知道有我的事!程头儿,你尽管吩咐。」
程宗扬道:「我要组建一个直属营,定额是三百人。我已经通知会之,让彪子也赶回来,到时候你们两个搭伙,把直属营建起来。你先挑人,尽量要年轻的可塑之材。宁愿招不够,也不能滥选。」
听到与易彪搭档办事,又是打打杀杀的老本行,吴战威顿时兴奋起来,拍著胸膛道:「是不是汉子,带不带种,我吴大刀一眼就能看出来!」
「打仗和江湖斯杀可不是一回事。明天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你跟他们好好学学。」
程宗扬站起来,边走边道:「我先给说说明天要见的几个人吧,臧修、杜元胜、苏骁,这几个是星月湖大营的。以前跟岳帅混过。另外还有敖润,是个雇佣兵的队长……」
自己的一团包括原来的一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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