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程宗扬心里也有点没底,秦会之都变了副模样,谁能保证金蜜谪就一定忠诚?也许是他死得早,没有被霍光扣上反贼的帽子。
程宗扬道:「洛阳掌权的是哪位?」
「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
这位八成就是霍光了,霍去病的弟弟,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权臣,执掌汉朝权柄二十年。
孟非卿沉默片刻,「公子猜得没错。洛阳已经有匈奴入侵的传言。」
程宗扬叫道:「这也太巧了吧?设下这个计策的人心肠够歹毒的,算准了这件事金蜜谪无法自辨,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我要是金蜜谪,唯一免祸的手段,只有避嫌引退。」
「所以绝不会是金蜜谪。」孟非卿提声道:「郭盛!」
刚才点名的男子转过身,脚跟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个礼,「到!」
「通知洛阳,让他们查出金蜜谪告病後,是谁接管了左丞相的权力。」
「是!」
说著他递上花名册,朗声道:「六营第四批回营人员点名完毕,应到四十七人,实到三十九人。请团长下命令!」
孟非卿走到阶前,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简短说道:「诸君。星月湖大营的战旗在江州上空飘扬,岳帅未完成的心愿,将由我们达成。」他抬起手臂,放在胸前,沉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阶下那群汉子都抬起手臂,齐声应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出发!」
已经点过名的众人各自分成队伍,以不同的身份汇入外面的人群。一个月之後,他们将以星月湖将士的身份,在江州重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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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非卿目送著众人离开,然後领著程宗扬进入内堂,「请坐。」
「我自己来吧。」程宗扬拿过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随手给孟非卿也倒了一杯。
孟非卿接过茶杯,「你倒不客气,反客为主了。」
程宗扬笑道:「我昨天听了段书,把你们八兄弟都编进去了。」
孟非卿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小狐狸在江州闹的声势太大,那帮说书的打听出一鳞半爪,再加上一通编排,我们兄弟在他们嘴里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妖怪。」
程宗扬笑道:「孟老大这几天不会真是忙著斩蛟杀虎,取宝藏吧?」
孟非卿双手握住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一个多月,我只做了一件事。借钱。」
程宗扬一愣,「社里资金周转不过来?」
「比那个多。」孟非卿道:「二十万金铢,每月四分息,一年还清。」
「二十万金铢?月息四分?」程宗扬怪叫道:「老大!你借谁的高利贷啊!这可是四百万银铢!一年利息就将近本钱的一半!」
孟非卿道:「拿到手的只有十万多点。四成八的利息已经先扣掉了。」
「孟老大,你借这么多钱干吗?」
「还不是为了江州。」孟非卿道:「五万石粮食,够五千人装备的兵甲,已经用掉了三万金铢。」
「那还有七万呢?」
孟非卿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两千兄弟就能跟十万宋军死磕吧?五万金铢用来雇佣一千名佣兵,剩下的还要招募五千名守城的壮丁,两万金铢已经很吃紧了。」
四百四十九章 特训()
程宗扬稳住情绪,「这么说,江州一战打下来,你们要花费二十万金铢?江州和宁州加起来,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江、宁二州每年岁入六万金铢,与支出持平。如果风调雨顺,没有灾荒,最好的年景可节余三千金铢左右。」
「三千金铢,连半成利息都不够。」程宗扬道:「这生意也太不划算了吧?我倒是奇怪了,谁肯借出来这么大一笔钱呢?」
「能拿出二十万金铢的,当然是陶氏钱庄了。」
「他们就不怕赔本吗?」
「当然怕。所以才谈了这么久。」孟非卿道:「钱庄方面一直在犹豫,现在只给了一半。」
程宗扬摸著下巴,仗还没打,就先背上近十万金铢的债务,孟老大这是破釜沉舟了。他抬起头,「孟老大这么笃定,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谈不上。」孟非卿道:「不过我们不好过,贾师宪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宋国今年财政已经超支一成,如今再出动十万大军,每个月少说也得花费一百万金铢。现在是十月,两个月後宋军才能投入战场,只要我们能把战事拖到明年,就该轮到贾师宪头痛了。」
程宗扬道:「难怪宋国同时出动捧日军和龙卫军,贾师宪打的主意就是速战速决吧。」
「他想速战速决,我偏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孟非卿道:「我们能集中在江州的兄弟在一千八百人左右,虽然未必能大破宋国的上四军,但在烈山拖他们半个月,不在话下。」
孟非卿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尤其是你送到江州的水泥,老五传过话来,在城上试用了一些,效果奇佳。」
「是吗?」程宗扬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孟非卿捧著茶杯,露出奇怪的目光。
程宗扬莫名其妙,「喂,孟老大,你怎么这么看著我?」
孟非卿慢慢道:「水泥这东西我听岳帅提起过。岳帅说,那东西细如灰尘,遇水就会凝固,比岩石还要坚硬。可惜岳帅尝试多次也没有做成。」
岳鸟人还真是什么都想做,程宗扬正犹豫怎么措词,孟非卿却放开此事,一声大笑,豪气干云地说道:「天幸有程兄相助!此番江州之战,大事必成!」
程宗扬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以前和小狐狸合夥做过一笔生意,赚了点钱。这样吧,我给你们凑一万金铢出来。」
孟非卿叫道:「这如何使得!」
「行了,咱们就别客气了。何况那一万金铢本来就是小狐狸的。」
孟非卿嘿嘿一笑,「我是说,你拿一万金铢出来就想跑?」
程宗扬坐直身体,「老大,什么意思?」
「星月湖所有产业都是岳帅的遗物,我们兄弟只是代理。包括星月湖大营也有紫姑娘一份。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六个营,分成三份。谢兄弟的一营和小狐狸的六营交给紫姑娘,一营目前没有营长,便由程兄弟代为掌管。」
「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上战场吧?打仗这事我可一点都不在行!」
孟非卿好整以暇地说道:「所以才叫你来。从今天起,我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给你讲军事课。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先上第一课,军事的目的和意义……」
程宗扬叫道:「孟老大,你不会来真的吧?我来找你,是有件大事……」
「天大的事也上完课再说!」孟非卿虎著脸道:「小狐狸没跟你说过,他当年怎么听课的吗?」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小狐狸说过,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孟非卿,因为上课不用心,孟老大打过他不止一次,都快打出心理障碍了。
「讲课还有逼著人来听的吗?」
「有!」孟非卿说著,手一张朝程宗扬肩上抓来。
「孟老大,你玩真的?」程宗扬大叫著以掌为刀,斩向他的手腕。
孟非卿铁骊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筋骨犹如镔铁,毫不在意地接了自己一记手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反而将自己手掌震得隐隐发麻。
程宗扬出手时留了两分余力,见状连忙撤招,足尖一点向後跃去。学兵法,上战场,太扯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宗扬飞身掠出丈许,还没站稳,孟非卿的铁掌便如影随形地跟来,切在自己肘上。
「我靠!」程宗扬大叫一声,眼泪险些下来。
孟非卿道:「你的武技也该补习了。实力还过得去,技巧太差。这样吧,每天再抽出一个时辰,加强军事技能的锻炼。」
程宗扬抱著手臂叫道:「姓孟的!你这是体罚!」
「可不是嘛。」孟非卿轻松地说道:「小狐狸也这么说。不过他说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还满地打滚,你想不想试试?」
程宗扬忽然跃起身,抬腿朝孟非卿胸口踹去。孟非卿双臂微屈,胸膛肌肉隆起,浑若无事地挨了程宗扬一记飞腿,然後伸手一捞,抓住程宗扬的脚踝,把他甩在地上。
程宗扬背脊著地,摔得筋骨欲断,喘著气叫道:「老大,没这个必要吧!你要是缺军官,臧修,还有那个苏骁,都够资格当校官了!」
「往後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兵,你总不想让他们在背後耻笑你这个长官什么都不会吧?」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们兄弟介意!」孟非卿虬髯怒张,恶狠狠道:「除非你跟紫姑娘一刀两断,我们再给她找个文武双全的夫婿!」
程宗扬爬起来,「孟老大,算你狠!来吧!」
「坐下听讲。」
「少废话!先上武技课!」程宗扬从挂满兵刃的墙上抢下一对双刀,「孟老大,有多少斤两,都拿出来吧!」
孟非卿背负双手,傲然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天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程宗扬双刀一磕,发出一声响彻大厅的震响,接著挺身直纵,「看我的虎视鹰扬!」
暴喝中,程宗扬双刀犹如猛虎脱柙,洒下一片凌厉的刀光,朝孟非卿攻去。
四百五十章 身背骂名与万世之利()
「来得好!」孟非卿双手伸到背後,接著肩膀一翻,手中挥出两道蛟龙般墨黑的乌光,将程宗扬密不透风的双刀硬生生砸开。
程宗扬双手一阵剧痛,他死死握住刀柄,精钢打制的刀身已经被砸得弯曲,咬牙道:「我干!你那是什么!」
孟非卿掌中握著一对手戟,每一支都长近三尺,沉甸甸份量十足。戟身虬屈犹如飞龙,两枝戟牙如同弯月。双戟通体墨黑,质地非金非玉,散发出暗黑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物。
「天龙霸戟!」孟非卿手握双戟,双手一碰,双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雄壮的身躯犹如天神,威风凛凛。
程宗扬看看他那对霸气毕露的天龙霸戟,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两把不成模样的钢刀,然後抬起脸,悲愤地说:「孟老大,你耍赖!上教学课,还用你的天龙戟打我的破刀!」
孟非卿轻描淡写地说道:「少废话!接我一招!」
「我干……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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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那辆摘去鹏翼社标记的马车才回到宅中,秦会之上前打开车门,顿时一怔,「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程宗扬眼眶青了一块,手臂缠著绷带,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黑著脸道:「听孟老大讲课去了。干!我算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就怕孟老大了。下手真狠!你是没看到,跟他的天龙霸戟一比……哎哟,别动!」
秦会之试了试他的手臂,「还好还好,筋骨没事,都是皮外伤。」
程宗扬呲牙咧嘴地晃了晃手臂,「不行,我得弄一对好刀。要不跟他的家伙一比,什么刀都成了烧火棍。」
秦会之正容道:「神兵利器虽然锋锐,却非武者之福。夫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真正的武者应该从……」
程宗扬打断他,「你是不是说用神兵利器的不是好汉,飞花摘叶即可伤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歇歇吧!你个死奸臣!咱们两个都练到飞花摘叶,让你拿根狗尾巴草,我拿把屠龙刀,看我不砍死你!」
「唔,」秦会之沉思道:「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废话!打赢才是王道!」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当你的奸臣吧,别没事儿就给我上谏,有空多想想怎么对付别人。」
秦会之道:「属下明白。」
程宗扬看了看院子,「死丫头呢?为了她的嫁妆,我可遭了大罪了。」
秦会之道:「紫姑娘去了雪隼佣兵团。」
「怎么不早说!」程宗扬爬上车,「老臧!知道雪隼佣兵团在哪儿吗?」
「知道!在城北,离这儿有二十多里。」
「找个兄弟跟我去。」
臧修道:「是。」
秦会之跃上马车,「我陪公子去吧。」
第三章
晴州除了密布的水道网,城中的道路也便利之极,主道宽达十余丈,这还是因为两旁的商户太多,无法扩建才保留这样的规模。道路两侧供行人通行,中间是马车行驶的车道,虽然车水马龙,来往繁忙,却秩序井然。
死丫头昨晚刚偷了人家东西,今天又跑过去,到底搞什么鬼?程宗扬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活动著受伤的部位说道:「孟老大今天说,他们向晴州的陶氏钱庄借了不少钱。」
「这不奇怪。未央宫的天子昔日北征匈奴,也向商人借贷。」
「难怪晴州的商家富可敌国。喂,昨天你跟那个老头说的三策,为什么没提上策呢?」
「我说的上策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做就是了。」
程宗扬道:「你的上策不会是抢晴州吧?」
秦会之微笑道:「正是。」
程宗扬道:「晴州的雇佣兵再多能有多少?六朝都有几十万的常备军,多的上百万,我就纳闷为什么大家不瓜分晴州呢?再怎么说,晴州也是一班商人,只靠几个雇佣兵,能撑到现在吗?」
秦会之道:「公子以为呢?」
「我问过俞子元和老敖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秦会之道:「在晴州接生意的雇佣兵大体在五万左右,纯以军事而论,要攻下晴州并不难,无论谁攻下晴州,获利之丰都是旷古未有。所以我才说这是上策。
之所以没有人做,是因为六朝有英主而无雄主,有权臣而无强臣。」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捡明白的说。」
「先说晴州。晴州的五万雇佣兵是那些商人仔细算过的。」秦会之道:「雇佣兵虽然是拿钱卖命的亡命之徒,但挣了钱铢也得有命去花。因此雇佣兵只能打胜仗,必败的仗无人肯打。那些商人明白这一点,才把数量控制在五万左右。」
「要对付这五万雇佣兵,六朝任何一方都需要动员二十万左右的精兵。六朝虽然有带甲之士百万,但挑出二十万精兵也不容易,必须以倾国之力方能必胜。
如果有人能调集二十万精兵,全力攻打晴州。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晴州必定失陷。但不罪而征,无论是谁,都必定受千夫所指。」
程宗扬点点头,「没错。攻打晴州,说白了就是公然抢钱。被人臭骂那是一定的。」
「而且这种指责不仅来自民间,也来自朝廷,毕竟许多官吏都有晴州游学的经历,与晴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非有人敢於一意孤行,置万民唾骂於不顾,朝中谁不同意,便罢谁的职,将领谁不同意,便斩谁的首,强行出兵征伐。这样一言九鼎的人物,在君王是雄主,在臣子则是强臣。」
程宗扬摸著下巴道:「这是跟整个天下对著干啊。这算什么上策?下下策还差不多。」
秦会之正容道:「此举虽然不免世人讥讽,却有万世之利。於己是下下策,於国是上上之策,就看谁敢於身背骂名了。」
死奸臣说得这么嘴响,难道他在另一个时空中冤杀岳飞,也是抱著同样的想法?程宗扬道:「如果让你去游说贾师宪,说不定他还真让你说动了,愿意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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