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已经想过了,这次让你遇险,都是我的错……听到了吧?我已经认错了……我早知道自己应该变得很强,才能保护你,却一直不用功。我保证,」程宗扬举起右手,「往後你抢我的女人,我再也不生气了。还有!我要变成王哲那样的高手!那妖妇再出来,我就拧断她的狐狸尾巴给你出气!还有姓卓的!那贱人差点儿害死你,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就闯进龙池把她揪出来!妈的!我的人她都敢欺负!」
程宗扬怒火中烧,心神波动下,受创的经脉顿时一阵剧痛。他放缓口气,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睡一觉吧。我也要抓紧时间用功了。等我变成绝世高手,你就可以在六朝横著走啦。」
伴著淙淙的河水,程宗扬慢慢调理气息。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随著气轮的运转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越过怡神守形和养形炼精,直接从积精化气开始,将积蓄在丹田内的真阳转化为真气。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小腹升起,沿著受创的经络缓慢运行,逐一打通封闭的穴道。程宗扬已经习惯了太一经和九阳神功这两种不同的功法一起练习,每次先按太一经的心法,真气行走六大阴经,再转为九阳神功,改走六处阳经。气息在体内像呼吸一样此消彼涨,先阴後阳,往来相济。
第三百九十三章 雪隼佣兵团()
红日西沉,暮色四合。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鹿从林中蹿出来,看到河滩上的人影,立刻折身沿著河滩奔开。
程宗扬吐了口气,睁开眼睛。调息了两三个时辰,受创的经络已恢复大半,看来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接著肚子不客气地叫了一声,告诉他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程宗扬坐起身,四野无人,夜色渐深,远处的山林一片幽暗,看不到半点灯火。天知道这里离建康有多远,这会儿祁远应该已经发现石灰坊的情形……他猛地握住拳头,心头像刀割般一痛。
良久,程宗扬安慰自己,有秦会之和吴三桂在,那妖妇未必敢出手对付祁远和吴战威。他扭头看了看,这里荒郊野外,如果要找吃的,恐怕要走出十几里。万一小紫回来,没有见到自己,肯定会很生气。
算了,程宗扬嘀咕道,再撑两天也饿不死,还是在这儿等著吧。如果小紫回来,自己就摆出奄奄一息的样子,她不让自己亲一口,就装死给她看。
程宗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愁眉苦脸地捂住肚子。这才一天,往後两天真不容易捱过去。
忽然一阵铃声沿著小径传来,程宗扬精神一振,手脚并用地爬上河岸。只要有人就好,讨口饭吃应该没问题吧。真不行硬抢也行啊,以自己现在的水准,怎么也算个江湖好手吧?
看清铃声来处,程宗扬打劫的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客气地往旁边让了让,一边示意对方先走。
一匹枣红色的健马出现在薄雾中,马蹄踏破夜色。马背上的汉子背著一张铁脊雕弓,岩石般的下巴透出根根胡须,头上系著一条藏青色的额带,臂上戴著一只鹰隼的标记,握著缰绳的手掌又厚又硬,拇指套著一只青铜扳指,目光桀骜不驯。看到有人拦在路上,他扬起手,後面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那汉子挺起胸,沉声道:「前面是哪位朋友,报上名来!」
程宗扬堆笑道:「这位大哥,你看我像劫道的吗?就算是劫道的,你们好几十号人呢,我敢自己出来吗?」
那汉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足下艺业惊人,敢一个人拦我们雪隼佣兵团的队伍呢。这位兄弟是哪里人?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佣兵团?哪儿来的佣兵团?程宗扬心里嘀咕著,嘴上道:「我是建康来的,船只昨晚遇雨沉了,一船人就剩我一个,好不容易游到这里。」
那汉子打量了他几眼,「你水性不错啊。」说著他跳下马,「前面有十来里的山路,今晚不走了,在这儿宿营!老张!你往前面瞧瞧,接应的队副怎么还不来?」
老张答应一声,打马往前去了。队伍中一个穿著脏兮兮青袍的瘦子从马上站起来,大声道:「各位兄弟!到了我们雪隼佣兵团,就要听队长的命令!上午给你们发的装备呢?每人一套铺盖!五个人一顶帐篷!都拿出来!咱们当佣兵的,活要干得利落,让人挑不出刺来——哎哟!」
话没说完,瘦子身下的坐骑低头吃草,向前一动,那瘦子顿时从马上跌了下来,引起一片哄笑。
为首的汉子笑骂道:「冯大,法!你就消停一会儿吧!」
姓冯的瘦子讪讪爬起来,朝马屁股上拍了一把,臊眉搭眼地说道:「这不听话的畜牲……」
那些汉子都是野外宿惯的,一起动手,一会儿工夫就结好帐篷。这些帐篷比起易彪用的北府兵军帐更小巧,白色的帐身上绘著雪隼的图案,看来是佣兵团的标记。
「我姓敖,敖润,不过跟海龙王没什么关系。」为首的汉子拿出一只铜制的酒壶,先抿了一口,然後递过来,「喝一口,祛祛寒气!」
程宗扬喝了一口,一股火线顿时从喉咙直烧下去,烈得喉咙都彷佛烧掉,喘著气道:「好酒!」
敖润大笑道:「喝我的烧刀子没咳出来,你是头一个!再来一口!」
程宗扬见他豪爽,也不客气,举起来又灌了一大口。这酒比自己喝过的酒都烈,喝到肚里浑身都热热的发烫。
敖润打量著他,「小兄弟这只背包有点意思,什么料子的?」
「在建康买的,我也弄不清。」程宗扬放下酒壶,道:「敖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敖润也不在意,往前面一指,「这里是广阳地界,前面就是广阳城。」
广阳?准备开渠那个广阳?程宗扬记得云苍峰那张地图上,广阳离建康有好几百里远,「不会弄错了吧?前面难道不是京口?」
「兄弟你不会是在京口沉的船吧?」敖润道:「你瞧这地上,哪儿下过雨?昨晚京口下过雨没错。从京口到这儿足有二百多里,你这下可冲得够远的,没撞上礁石算你运气。」
程宗扬听得发怔,从建康到京口还有一百多里,一个晚上自己在江中被冲出三四百里,难怪能甩脱那妖妇。
敖润道:「沉船这种倒霉事,我遇到的多了。看小兄弟的穿著,也是殷实人家,沉了船不大紧,能保住命就好。」
自己实打实在水里泡了一夜,这种走江湖的汉子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他身上落水的痕迹,虽然觉得他运气好得出奇,倒没有起什么疑心。
三四百里,自己要走回去,可得几天。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跟祁远他们联系。程宗扬道:「敖兄的佣兵团,是雇佣兵吗?」
「没错!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意。」
敖润摘下铁脊雕弓。为了保持弓弦的弹性,弓弦平常都是松开的,这会儿他把弓弦拧紧,用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扣著拉了拉,放在手边,防备夜里突然出事。
程宗扬满脑子都是疑问,六朝也有佣兵?晋国兵力算少的,常备兵也有几十万,还要佣兵作什么?难道有人要对付小狐狸,请的佣兵?程宗扬想起那个古怪的梦,心里顿时一紧,试探道:「晋国要打仗吗?」
第三百九十四章 副队长()
敖润大笑道:「晋国哪儿用的上咱们?我是听说建康解散了一批老兵,专门来挑人的。可惜晚了一步,已经被人挑走过一批,好不容易才找来这些。」
原来後面那些汉子是晋军,不知道是禁军还是水师的军士。程宗扬往外看了一眼,笑道:「你们消息挺灵通啊,才半个月的事,就赶到建康来招人了。」
敖润是个豪爽汉子,说道:「我们雪隼佣兵团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大团,本来人手足够用了。日他娘的!前些天出了件怪事,徐老三和赵老七这两个队长连个话都没留就突然跑了,还带走了十几个得力兄弟!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程宗扬道:「不会是跳槽到别的佣兵团了吧?」
敖润大摇其头,「徐老三和赵老七我信的过,不是这种人!」
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几名新加入佣兵团的军士掘了土灶,拣了乾柴正准备生火做饭,姓冯的瘦子挤过来,要给大伙露出一手隔空点火的神术。大伙听著好奇,都在旁边看热闹。
程宗扬道:「那位冯兄是法师?」
「可不是嘛。」敖润道:「按我们佣兵团的规矩,每一队都要配一名懂法术的,免得遇到对手有法师不好应付。」
姓冯的瘦子盘膝坐在灶前,两手在脏兮兮的袍子上擦了擦,然後闭目凝神,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辞,他手掌对搓片刻,大喝一声,往前推出,袖中风声大作,气势惊人。几个离土灶近的赶紧跳到一边,生怕被他施出的火焰带到。
疾风拂过,那堆乾柴呼的一声……连股烟都没冒起来。
正在擦汗的冯大,法顿时傻了眼,旁边几名汉子瞧瞧柴堆,再瞧瞧冯大。法,又互相看了几眼,然後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笑声未落,後面忽然有人叫道:「娘哎!帐篷怎么烧起来了!」
众人顿时一阵大乱,赶紧冲过去灭火,冯大;法左看右看,然後一勾头,就想开溜。
「冯大。法!」敖润笑骂道:「看你干的好事,那顶帐篷还是新的,就让你给点了!这账咱们记下,回头在你工钱里扣!」
冯大。法也不敢还嘴,灰头土脸地嘟囔道:「我就说风向不对……应该背过来施法才是。」
敖润呲牙一乐,对程宗扬道:「冯源是平山宗的,一个小宗派,可能你没听说过。平时好吹个牛什么的,整天说自己早晚要成大。法师,大伙都顺著叫他冯大。法。人还行,就是法术蹩脚了点。」
他抿了口酒,嘿嘿笑了两声:「御法师可不好找,蹩脚点的我们也认了。反正队伍里有个懂法术的,说出去也有面子。」
程宗扬看著冯源脱了长袍,手忙脚乱的救火,旁边还有人揶揄,「冯大。法,你施个引水的法术过来,一下就把火给灭了!」
冯源严肃地说:「你这就外行了,我们平山宗是火法!我要施出法术,水引不过来,弄不好把这条河都烧乾了!」
众人见他还死要面子,都哄堂大笑,「那也行啊,今晚的鱼汤就靠你了。」
总算火势不大,几个人扑打一会儿灭了火,笑闹著开始埋锅作饭。
程宗扬与敖润攀谈几句,得知六朝佣兵团数量不少,护送货物、保镖、甚至上阵作战,只要有人出钱,什么都好商量。佣兵团大都集中在晴州,原因是晴州名义上依付宋国,实际由晴州几家大商会共管。无论城市防务还是出海作战,都要从佣兵团雇佣人手。佣兵团除了招募时的安家费用,平时不发工钱,只管饭管住,哪家商会要请人,拿出的钱一半归佣兵团,另一半归佣兵。如果出事,佣兵团要对所属的佣兵负责,因此上规模的佣兵团都极重信誉。
雪隼佣兵团在晴州算是排行前十的大团,里里外外有一两千人。由於出海的生意多,团里一多半都是惯於海上斯杀的水手。敖润这个队长管著百十号人,算是少有的陆战队伍。
前些天晴州几家大商会通知各团,要招募一批打过仗的步卒。团里正忙碌著抽调人手,谁知突然少了两名队长和十几名好手。敖润当时正和副队长带领几名兄弟护送一家商号的货物到广阳,得到消息,只好临时赶到建康招募。总算来得够快,挑选了二十多个打过仗的。因为团里催得紧,招够人便乘船从建康出发。
他们一行二三十人,在江边下船已经是傍晚,本来说好副队长过来接应,却迟迟没有见到人,索性在路上住宿一夜。
敖润道:「广阳离这儿只有十多里,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这会儿天晚不好赶路。小兄弟,不如明天跟我们一起走,到了广阳你再想办法回去。」
程宗扬还要等小紫,推托道:「我就不劳烦各位了,明天去江边碰碰运气,能遇到回建康的船只,好搭船回去。」
敖润也不勉强。不多时饭菜煮熟,程宗扬早已饥肠辘辘,佣兵团的汉子拿来饭菜,他也不客气,捧起来就吃。只有冯源告诉大伙,他这位未来的大。法师正在辟谷,喝口清水就足够了。
刚吃了一半,两匹快马疾驰过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敖队长!」
程宗扬背脊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口饭含在口中,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听著那个副队长说:「原本说要来接应大家,但因为劫匪……」
敖润「腾」的站起身,「咱们的货被劫了?」
「是另一家商号。」副队长简短地解释道:「劫匪下手狠辣,广阳城没有驻军,官府人手不够,听说咱们雪隼团正好在城里,前来请咱们帮忙。」
敖润放下心,摸著下巴道:「出价多少?」
那位副队长微含怒意,「敖队长!劫匪作乱,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还要官府出钱?别忘了,雪隼佣兵团的宗旨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
敖润头痛地摸著後脑勺,「你说的没错,可我总得为兄弟们考虑吧?咱们二三十号人,一天的饭钱就得十几个银铢……」
副队长截口道:「把货送到广阳,我们不是得了钱?难道还不够用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月霜()
「护送费用是八百银铢!团里拿一半,剩的四百银铢是咱们五个的。辛苦一个月,每人八十银铢已经够薄的。」
「我那一份算给大家的好了。」
「你那一份够个屁啊!」敖润道:「我这还招募了这二十多号兄弟!每人三十个银铢,护送的钱用完,我还倒贴一百多!从广阳回晴州,坐船得多半个月,剩的钱勉强够用。日他娘的,我一个大老爷儿们天天数著钱过日子,我容易吗?路上多耽误一天就多一天的开销,我总不能让兄弟们要著饭回晴州吧?再说了,官府请咱们帮忙,又不给个说法,如果兄弟们伤了残了怎么办?」
敖润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那个副队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後道:「六扇门也没有多少钱。」
「六扇门?」敖润稀奇地说道:「六扇门的人在广阳?」
老张插口道:「没错。我在路上碰见了,确实是长安六扇门。」
敖润拍著脑袋沉吟道:「既然是六扇门的人,这个忙咱们得帮啊……」
老张不乐意地说道:「队长,咱们还饿肚子呢,干嘛给他们这个面子?」
敖润眼一瞪,「行走江湖少不得跟六扇门打交道,咱们雪隼佣兵团出手帮六扇门办案,卖的是交情!再则六扇门还得请咱们帮忙,说出去也光彩啊。」
副队长赌气地小声道:「市侩!」
敖润没理会,叫道:「冯大。法!你兜里的钱呢?」
冯源警觉地捂住口袋,「没有!」
「少罗嗦!你一天数八遍,我能不知道?都给我拿出来!」
敖润逼著冯源要钱,这边老张盛了饭,叫道:「副队长,赶紧吃吧!」
程宗扬背对著两人,心里猛打算盘,早知道会撞上她,自己就是在河里泡一晚上,也不混这口饭吃。可她不是去了长安吗?怎么会跑来当佣兵呢?
那位副队长快步走过去,到程宗扬身边忽然停住脚步。
一只手掌搭在自己肩上,程宗扬冷汗直冒,低著头,两手捧著黑陶大碗扣在脸上,一副饿死鬼的模样猛扒筷子。
那位副队长犹豫了一下,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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