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坐在我手上好不好?别动,听凝羽说话。」程宗扬道:「叶老太的身份你知道了?」
「她没有瞒我。」
「她和朱老头两个装神弄鬼,打的什么主意……嘿嘿,她和朱老头的关系不简单啊。说不定有一腿。」
凝羽一笑,蹲下身子,解开他的衣带。
程宗扬低声道:「你的伤势,不是不能和我做那个吗?」
「不妨的。」
空山新雨,空气分外清新。
程宗扬掀帘出来,只觉浑身精气十足,就是来两只老虎也能打死,还不耽误吃早餐。
「老四,这么早?」
祁远叼着一根柳木细枝,正在漱口。这里没有牙膏牙刷,人们用来洁齿的工具什么都有,富贵人家用苦参洁齿,平常还要含鸡舌香,谈吐时浓香馥郁。平常人用青盐擦牙,还有人用一种马尾制成的小刷,配合穷人一般用剥了皮柳枝,或者嚼甘草洁齿。程宗扬试过几次,发现效果并不差。
程宗扬也折了根柳枝,叼在嘴里低声道:「你鼻子最灵,瞧出这儿的不一样了吗?嘿嘿,那个朱老头……」
程宗扬还没说完,就看祁远朝自己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他回过头,只见那个叶媪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程宗扬一点都不脸红,直起腰道:「喂,昨天你话说了半截,让我一夜都没睡好--你说我过几天就不用来了,是什么意思?」
叶媪神态从容地说道:「你把真气运行到手太阴、手少阴、手厥阴三经,阴维、阴跷二脉。」
人体十二正经有六条阳经和六条阴经,分别为手三阳、手三阴和足三阳、足三阴。阴维和阴跷属奇经八脉中的两脉,王哲传授给自己的九阳神功侧重于六条阳经和阳维、阳跷二脉,很少运至阴经。而凝羽的功法则侧重于阴经,程宗扬对此并不陌生,当即催动丹田中的气轮,在这五条经脉中运行一遍。
「这有什么啊。哈哈……」
程宗扬笑声未落,叶媪衣袖飞起,一掌玉蝶般拍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左手一张,抓向她的手腕,右手已经抓住匕首。叶媪击来的力道并不强劲,程宗扬有十成把握能拧住她的手腕,给她一个好看。谁知她掌风袭来,自己真气只运行一半,胸口就如受雷殛,几条阴经同时一震,潜伏在其中的阴寒气息汹涌而出。一招都没递出,胸口就结结实实被叶媪拍了一掌。
劈开龙神头颅时它力量反噬的一幕再次出现,程宗扬丹田剧震,蛰伏在经脉中多时的阴寒气流像毒蛇一样蹿出,四处涌动,仿佛要将经脉撕得粉碎。
祁远没想到两人说动手就动手,愣了一下才跳起来,去抢自己的刀。没等他出手,叶媪随手一拂,他就像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一边。
程宗扬狼狈地弓着腰,嘴巴大张着,却一口气也吸不进来。
「明白了么?」叶媪抬手在他腰侧一撞,程宗扬才透出一口气,经脉中纷乱的气息逐渐收拢。
叶媪扬起下巴,冷冰冰道:「像你俩这样手拉手往死路上走的傻瓜,着实少有。去见殇侯吧。」
程宗扬喘了几口气,先把祁远拉起来,然后连忙跟在叶媪后面,阳光不断从走廊两侧透入,在叶媪衣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叶媪双手平握胸前,步伐从容优雅,虽然此时年纪已经不轻,仍能看得出她年轻时绝美的风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宗扬先奉上一顶高帽,「叶姨走路时的姿态真是有气质,就像宫里的贵人。」
叶媪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叫『喂、喂』了么?」
程宗扬干笑两声,「叶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们小辈一般见识的。哈哈,我看殇侯也有点怕你呢。那次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那老家伙差点拉死在路上。」
叶媪昂起头,一言不发。
程宗扬旁敲侧击道:「殇侯在南荒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是吧?听说他在六朝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殇振羽……这名字不大像真名啊?」
叶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让程宗扬讨了个没趣。不过程宗扬心态倒很坦然,笑嘻嘻道:「凝羽说这里的温泉对她伤势有好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等她伤好了再走。到时候就得多麻烦叶姨你了。」
叶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程宗扬,皱眉道:「凝羽没有和你说吗?」
程宗扬愕然道:「说什么?」
叶媪神情冷峻,「她经脉阴气过盛,早已积重难返,又累次受创,已经命悬一线。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一年,细加调理,才有可能复原。」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叫道:「怎么可能!她昨晚还好端端的,怎么让你一说就命悬一线了!」
「蠢材。」叶媪冷冰冰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别人给她下了个圈套,她就跳进去,居然能支撑到现在,也是一桩奇事。如果不是饮了殇侯的碧阳茶,你此时已经是死人了。」
程宗扬想起凝羽昨晚的举动,心里越来越惊慌,「不行,我要找她去!」
「你去有什么用?也要在此地留一年?」叶媪寒声道:「有你在,凝羽还怎么疗伤?」
程宗扬叫道:「她是我的女人,难道我不在这里陪着?」
叶媪瞥了他一眼,「你能一年内不去找她么?」
程宗扬哑口无言。
堂内传来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何人在堂外喧哗?」
程宗扬瞪了叶媪半晌,然后一掀帘子,踏进堂内,没好气地说道:「你们都商量好了,合起伙来蒙我是吧?」说着拿起案上的茶盏,一口气喝干,呲牙咧嘴地说道:「喝这么烫的茶,小心以后得食道癌!」
殇侯看看叶媪已经离开,这才把板起脸放下,嗔怪道:「小程子,你心里有火也不能对本侯撒吧?凝羽那姑娘,本侯瞧着挺好,留在这里养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殇侯话风一转,傲然道:「她的伤势,除了我这里以外,天下无人能治!」
程宗扬把茶盏一丢,不客气地说道:「你找天命之人,不会是找着好玩吧?还把凝羽留在这里当人质,以为我是傻子啊?」
殇侯怫然道:「我要留下你,就是一伸手指的事,还用抓个女子当人质?小程子,你这也太小看本侯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着急吗?好了老头儿,我知道你对我不错。不管我是不是天命之人,只要你觉得是,那就是好了。要我帮你做什么,说句话出来。能做到我就做,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殇侯饮了口茶,慢悠悠道:「本侯想开一家商号,让你帮我打理。」
程宗扬讪笑道:「就这么简单?小心我疑神疑鬼。」
殇侯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这家商号,能把宫廷的生意接过来。」
「六朝呢,你说的是哪家宫廷?」
「既然云氏总号在建康,就从晋国的建康宫开始。」殇侯淡淡道:「最后是洛阳城的未央宫。」
「未央宫不是在长安吗?」程宗扬一拍脑袋,「哦,现在长安城里是唐室的大明宫。你的目标就是汉室吧?侯爷大概不缺钱,那你想赚什么呢?」
「当然是天子之位!」殇侯停顿了一下,「还有吕氏一族的性命。」
「当皇帝?」程宗扬讶道:「你年纪不小了吧?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谁来做天子,本侯并不在意。但不能由窃国者来做。」殇侯沉声道:「你若想做天子,本侯可以帮你。」
「免了。」程宗扬一口回绝,「你让我接管天子的后宫吧,这事还可以考虑考虑。当天子还要治国呢,我才没这份闲心。侯爷,你可要想好了,这种事成功率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到时候做不成,可别怪我拿你的钱打水漂。」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太一经()
殇侯一直神色冷峻,这时忽然露出一个熟悉的笑脸,亲切地称呼道:「小程子啊,你打一开始,就没成心去做吧?」
程宗扬嘿嘿一笑,「让你猜着了。我胆小,这种谋逆造反的事,真的吓住我了。」
「小程子,我给你解了冰蛊,还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没有。这会儿还拿了我的钱不干事--欠本侯的人情就不用还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大恩不言谢嘛。侯爷运筹帷幄,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殇侯毫不介意地说道:「无妨无妨,你随意去做就行。」
程宗扬却怀疑起来,「侯爷,你有这么大方?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殇侯捋了捋胡须,「此诚天机,不可泄露。」
程宗扬摆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但也不再追问,转头道:「咱们该说太一经的事了吧?」
「天地混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是为太一。」殇侯道:「黑魔海自混沌初开,鸿蒙未明,便以太一经为群经之首。此功法融合阴阳,探寻万物本源,寻找天地间最初的力量,化为己用。」
程宗扬皱起眉头,「这段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凝羽!是凝羽的功法!」程宗扬拍案道:「她说自己不知道名字,原来叫太一经!」
殇侯点了点头,「太一经涉及阴阳,历代修习者多用双修之法--这中间的差别,你可知道了?」
程宗扬想着另外一件要紧事,一时没有听清,「哦?」
殇侯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蠢材!凝羽所习的功法,不过是作为鼎炉的末技!」
「什么鼎炉?喂,你别瞪我,这玩意儿我真不懂。」
殇侯重重哼了一声,「男子以双修法修习太一经,必用一女子为侣。此女就如同一只炼丹的器具,供其养炼真阳,渲泄杂气,故称为鼎炉。」
程宗扬想起凝羽体内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混蛋竟然把凝羽当成练功的鼎炉,还随意把有害的杂气留在她身体里面。
「西门庆!」程宗扬咬牙道:「他是黑魔海的人!我当初怎么没一刀干掉这家伙!」
「黑魔海的弟子?」殇侯饶有兴味地说道:「有机会,本侯倒要会会这位后辈了。」
「你去五原城找最大的生药铺就行……生药铺!」程宗扬突然大叫一声。
「便是药材铺,因售卖药材不作焙制,故称生药铺。有何不妥?」
「谢艺来南荒,就是从一间生药铺得到的消息。世间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妈的!」程宗扬爆了句粗口,「黑魔海这帮家伙真毒!」
黑魔海的人有意把谢艺引到南荒,不用说,是准备对星月湖下手。而小紫是岳帅的后裔,黑魔海的人如果还在南荒,肯定不会放过她。现在鬼王峒没了,碧鲮族她也回不去,那死丫头一个人在南荒,周围都是敌人,可有她好受的。
程宗扬定了定神,「你说的差别是什么意思?」
殇侯道:「凝羽所学的功法,不过是用来配合对方修炼太一经,真气所行经脉,与寻常不同。」
程宗扬点点头,凝羽的功法确实很古怪,只不过那会儿除了自己不大明白的九阳神功,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
「所以,正如凤凰宝典只能传于女子,真正的太一经也只能由男子修习。」
程宗扬这时才想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我跟着她练的太一经,全都练错了?」
「何止是练错了!幸好你修习时间不过月余,若再练数日,必会被体内积蓄的阴气反噬,非残即死。」殇侯傲然道:「若非遇到本侯,你就是变成鬼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程宗扬却挂念着那个沉默的女子,「凝羽呢?她会怎么样?」
「她修习时日已久,积重难返,若想复原,除非废去武功。不过本侯传她疏导之法,可保她性命无忧。至于修为……终身无望练至六级以上。」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听殇侯的口气,凝羽还有复原的可能。凝羽很少吐露自己的身世,但她一个羽族孤女,十几岁就被族人送给苏妲己当奴仆,又被苏妲己转手送给西门庆当鼎炉。现在她是自己的女人,再让她受一点委屈,自己的程字就可以倒着写了。
「你意思是说,就让她按着鼎炉那样练下去?这可不行!」
殇侯耐心地说道:「鼎炉之术虽是太一经末技,自有其不凡之处。以凝羽的资质,有生之年能否练至第六级,还在两可之间。她修习太一经末技,有望晋身高手之阶,又可以与你双修,让你晋身更高的境界,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让我把太一经练下去?」
「正是!」
「你别忘了,我还练过王哲传我的九阳神功,这两门功夫一正一邪,你就不怕我练出什么毛病?」
「旁人自然不可。」殇侯抬指轻轻一点,「但你身上有生死根的异术。只需本侯传你太一经真正的修行之法,往后能修炼到何等境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日色偏西,程宗扬长长吐了口气,从冥想中脱离。
自己现在才了解到殇侯说的名师有多重要。凝羽和武二郎虽然没有对自己藏私,但他们两个对内功修行都不怎么高明,许多地方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
殇侯不愧是宗师级的人物,这方面的造诣比他的星象学高明百倍。在他的指点下,自己身上每一条经络都变得清晰无比。此时灵台一片清明,丹田中的气轮也愈发鲜明,那些组成气轮的细小星芒,每一颗都是旋转的细小光点,里面蕴藏的力量远比自己能够体会的更强大。经脉中运行的气息更加圆转如意,自己心念一动,真气便沿着经络瞬息而至,迅捷得令人难以相信。
一缕微风从窗棂透入,银壶升起的蒸汽随之飘摇。程宗扬目光落在变幻的汽流上,忽然一掌拍出。
白色的汽流飞出一片刀锋般的微痕,掠向殇侯胡须下的那样颗珍珠。殇侯低垂的目光微微抬起,那缕白汽随即分成三缕细丝,在空中螺旋状绞成一股,闪电般反射回来,精妙之极。
程宗扬一掌劈出,那缕白汽来势顿时一挫,然后弹起,仿佛一条灵敏的小蛇缠向他腕间。
程宗扬双掌齐出,将银壶的蒸汽全推了过去,试图把它模糊掉,却见那团白汽在空中一翻,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幻化成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鹤。白鹤盘旋而起,一直升到屋顶,然后从头部开始,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接着一根雪白的长羽从它舒展的翅翼间飘下,摇曳着落在案上,羽根纤软的细绒清晰可见,片刻后才轻烟般散开。
程宗扬看得瞠目结舌,良久才抬起眼,佩服地说:「老头,你有这手功夫,就是要饭也饿不死啊。」
殇侯得意地捋捋胡须,「可不是嘛。本侯当年在街头玩的杂耍,现在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呢。」
程宗扬啧啧道:「你和尚当过,饭要过,杂耍也卖过,做过王侯,还想做皇帝,这辈子可真没白活。」
殇侯笑道:「怎比了你两世为人?」
说着殇侯手掌一翻,亮出掌中一红一绿两枚药片。
「你居然没吃?」程宗扬认出这两片药,叫道:「装得真够像的,还能尝出味儿来!」
「此药效力之强,在本侯所知药物中可列前三。」殇侯说着皱起眉头,「奇怪的是此药非金非石,非烧非炼。服之令人异念丛生,又不至疯魔不醒。而且一服之后,便梦寐难忘,究竟是怎么炼出来的?」
程宗扬老实答道:「是我捡来的。」
「那你可知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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