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别人的?”
“是我一位朋友的事儿。”为了加强语气,季宛宁又补了一句,“非常好的朋
友。我很担心她会出事儿。”
朱杰沉吟片刻,说:“行。我尽力而为吧。你把情况简单给我说一下。”
季宛宁便把事情大致给朱杰讲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当事人的具体情况,只说
双方都是比较有社会地位的人,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意味着以后他们都将面临身败
名裂的结局。
听完季宛宁的讲述,朱杰干脆地告诉季宛宁:“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老实说,
帮忙归帮忙,最后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我可不敢打包票。”
季宛宁忙说:“那当然,只要你肯帮助就好,哪儿能要求那么多?不过我想,
以你的工作经验和聪明才智,这件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了调动朱杰的工作热情,季宛宁不惜厚着脸皮吹捧了朱杰两句。因为平时不
太习惯来这一招,话说得不太顺溜。
阅历丰富的朱杰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大笑起来。
“哈哈,给我戴高帽也没用。谁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朱杰真是个坦率的男人,
连面子都没给季宛宁留,接着说,“我是说认真的,并不是要给自己留退路。我跟
你说,如果这种事情正式立案侦查,一般来说,难度不会太大。当然那样一来,事
情肯定要公开化。如果要做到完全保密,而且就靠我一个人做工作,那就很难说了。
你也知道,我还有自己的工作,忙得够呛,没办法整天泡在这件事儿。这一点儿,
我当你是好朋友,跟你直说,你也得体谅体谅。”
朱杰的话入情入理,季宛宁只能表示感谢了:“那当然,你答应帮忙我就感激
不尽了。反正我们都是尽力而为吧。”
朱杰笑着说:“小季总是很通情达理的,挺难得啊。好啦,你把那个账户告诉
我,我先去银行把这个情况查一下。哦,还有特快专递寄件人的姓名地址也说一下,
估计没什么用,但我也查查看吧。”
季宛宁便把朱杰提到的资料一一告诉了他,然后说:“要是凭这些情况就能查
出那人是谁,就太好了,免得其他的麻烦。”
永杰不置可否,只说:“但愿吧。那行,我有了结果就通知你,先这样?”
季宛宁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哎,朱杰,你可别忘了,就算查到什么,也别
闹出动静来,记得先保密哦。”
朱杰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小季,你不放心我的为人呢,还是不放心我的能力?”
季宛宁不好意思了:“别别别,我没这个意思。好了好了,算我多嘴好吧?”
挂了电话,季宛宁多少松了口气。想想范丽华的处境,她有些担心,便给范丽
华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和朱杰联系的情况告诉范丽华,稍稍给范丽华一点儿安慰。
接下来,她忍不住又给苏阳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苏阳接的,虽然说第一句
话时他并不知道是季宛宁的电话,但声音里仍是那种明朗的感觉。等他听出是季宛
宁的声音,语气便多了一种微妙的缠绵和温柔。
“是你……你好么?”苏阳低声问。
他的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显然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季
宛宁温柔的态度。这使得季宛宁心里不由泛起温暖的感觉。苏阳那种发自天性的温
柔,从开始便深深吸引了季宛宁,而现在这种吸引变得愈发深入了。
“我拿不准你是不是去上班了,早上那么累……”季宛宁说着,脑海里迅速闪
现昨夜的情景,脸不由热了,“我现在真想好好睡一觉。”
苏阳沉默了一下,显然这是他不太方便在办公室里谈论的话题。不过很快,他
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你应该睡睡的,实在太辛苦你了。”
季宛宁笑起来:“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来慰问你的吧?你……你真称得上精力
旺盛了。”
苏阳笑着,用模糊的方式回答:“那是你教导有方。”
“我想你。”季宛宁忽然说,“不知怎么,脑子里全是你。”
苏阳沉默片刻,说:“我也是,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季宛宁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儿,转问道:“早上送儿子去幼儿园
了?”
这个问题是苏阳可以大大方方回答的,他的音量变高了一些:“本来我想去送
的,但我母亲说不用我跑一趟了,他们替我送了。”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问季宛宁,“哎,明天是周末,儿子闹着要去公园玩……”
季宛宁马上接口:“好啊,我们一起带他去?”
“真的?你……你有空儿?”苏阳显然对此感到高兴,“我昨天想说,但没好
意思开口。我儿子太调皮,一般人受不了。”
季宛宁见过几次苏阳的儿子沫沫,是个长相酷似苏阳的三岁男孩儿。据苏阳介
绍,沫沫通常对陌生人很戒备,拒绝和陌生人交谈亲近。但事实上,季宛宁初见沫
沫,两人就建立了颇为良好的关系。沫沫很快允许季宛宁牵着他的小手四处走动了。
这一点儿,当时还让苏阳感到几分吃惊。
“小男孩儿嘛,调皮是正常的,太乖才反常。”季宛宁回想起小沫沫的模样,
忍不住笑,“而且沫沫跟我好像挺有缘,我们挺亲近的。”
“是呀,”苏阳说,“我都觉得挺怪的,他平常跟陌生人很夹生,懒得搭理。
可跟你在一起,有说有笑,还肯让你牵着手到处走。”
季宛宁笑着说:“我从小喜欢孩子。我想大概小孩子们心里其实都有数,谁真
的喜欢他们,他们也就会喜欢谁。”
苏阳说了一句意外深长的话:“这我就放心了。”
季宛宁有点儿腼腆,停了停,说:“哎,下星期我准备做一个专题,是个比较
敏感的话题,回头你帮我参谋参谋?”
“什么话题?”
“关于女人的性体验。”季宛宁笑着问,“没把你吓着吧?”
苏阳笑道:“我倒是没吓着,就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准备现身说法?”
他们的对话中充满了隐秘的、温暖的意味。这种通过电话线与一个男人分享秘
密的感觉,让季宛宁觉得很新鲜。想到苏阳毕竟是在办公室,旁边还一直有人在讲
话,不能做得太过分,季宛宁便没再和苏阳继续聊下去。后来,他们约好了晚上见
面的时间,季宛宁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白天,季宛宁没有从朱杰那儿得到什么消息。
第六章
下午范丽华参加了一个大型会议,会后是招待与会代表的晚宴,她推说身体不
舒服,提前离开了。可她又不想马上回家,便先回到公司的办公室,想把几份没处
理完的文件处理一下。
然而一进办公室的门,一个新的打击便迎面扑了过来。
一封艳蓝色信封的特快专递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
范丽华腿一软,背靠在门上,好几秒钟都挪不动步子。
她远远地盯着桌上那片鲜艳的蓝色,视线忽而清晰忽而模糊,随着头脑中血管
的膨胀变化着。因为过了下班时间,外间的助理小赵已经走了,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范丽华听见自己的耳朵深处发出“嗡嗡”的鸣叫,像盛夏里联躁的蝉鸣一样,令人
烦躁不堪。她背靠门站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慢慢走到办公桌前。
特快专递上用一个小夹子夹了张纸条,上面是小赵的留言:范总,您的一封特
快专递,我帮您收下了。
范丽华无力地拿起那个大信封。上面的寄件人还是“王阿福”,同样莫明其妙
的地址,同样歪歪扭扭的字体。范丽华把信封拿在手里好一会儿,才找出剪刀剪开
信封,习惯性地往桌面上一倒。然而这次,倒出来的并不是轻飘飘的照片了。
一张圆圆的、沉甸甸的碟片“啪”地落在桌面上,沿着桌面滚动了一段距离才
倒下来。另外,一张纸片也忽忽悠悠地从信封里飘出来。范丽华一眼看见,纸片上
是和以前几次完全一样的内容。
到了这个程度,范丽华虽然还不知道碟片里的内容,但已经能够猜测出结果了。
她的情绪变得自己都琢磨不清,似乎前些天那种最强烈的慌乱已经减轻,多了一点
儿无可奈何的漠然,还有荒唐可笑的、仿佛在等待最后判决的焦灼。办公室里就有
电脑,范丽华将电脑启动后,塞入碟片,电脑吱吱叫着读出了碟片。
果然不出范丽华所料。碟片里是范丽华和高山做爱的场面。画面的清晰度虽然
不算上佳,但其中的人物、声音却足以刺激范丽华的神经了。范丽华颓然坐倒在椅
子上,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脸上的漠然表情,仿佛她是在看着毫不相干的人的表
演。
看了一会儿,范丽华忽然发现以前那些照片和这张碟片的关系了。原来,那些
照片里的画面,都取自于这张碟片。
范丽华被一种奇怪的力量鼓舞了,振作起精神仔细查看。她明白了,这张碟片
里一共分三段,分别拍下了范丽华和高山三次性爱的场面。现在想来,那些照片都
是从这张碟片里翻拍来的。
原来那人并非偷拍了他们做爱的照片,而是偷拍了他们的录像!
这一来,范丽华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词:针孔摄像机。
本来,范丽华无论如何想像不出,那个人究竟从哪儿入手,才能偷拍到他们做
爱的照片。床头顶着没有窗户的墙,像那张两人的脸几乎正对床头的照片,怎么样
才能不被发觉地拍下来呢?而如果有人在床头某个位置安装一个针孔摄像机,事情
就好理解了。
据范丽华所知,有一种新型的针孔摄像机,镜头真的像针尖那么小。如果安装
在合适的地方,就算你盯着它望,也难以发现它的存在。前不久台湾政坛某位成功
女士,正是因为被人用安装在家中的针孔摄像机输拍下其与不同男人性爱的录像,
并且广泛地散发出去,而在全台湾掀起了一个真正的滔天巨浪。这事弄得那个女人
一段时间无脸见人。虽然凭着在政界摔打多年的阅历,不久后她又鼓起勇气站了出
来,后来甚至以此为契机大肆宣扬,使得自己的知名度急速攀升,并且又是上电视
又是出书又是开演唱会,很赚了一笔钱。可那种天方夜谭般的事情毕竟发生在台湾,
如果同样的情形出现在大陆呢?
范丽华不敢想下去了。她闭上眼睛,拼命回忆在那个卧室里,什么地方可能被
安装了针孔摄像机。越想越觉得,床头附近很多位置都有可疑迹象。想到后来,范
丽华实在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必须给高山打个电话。
拨电话时,范丽华不由自主有些紧张。自从他们在外面租了那套房子,每周固
定见面后,两人平时就不太通电话了。
就算有事要联系,也都是在白天上班时间,而从不在晚上下班以后打。因为那
种时候,两人都有可能在各自的家里,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手机,但很难保证一定
不被别人发现异样。
最近以来,由于那个敲诈事件的出现,他们更是不敢随便联系,从而尽可能减
少不必要的危险。虽然对他们来说,现在这种看似平静的等待过程,只是在酝酿着
一个面目不清的危险结局。
高山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通。
范丽华嗓子有些干,一听到电话里传来高山熟悉的声音,急忙压低声音说:
“是我。”
高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将声音拉长,仿佛在和一个关系熟稔的老朋友漫
不经心地打着哈哈:“哦,你呀。怎么听不出来?你老兄的声音,我想忘也忘不了
啊。”
范丽华马上明白,高山一定是在家里,而且很可能他妻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这
样一来,范丽华不得不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有急事儿,必须见你。你随便编个
理由出来一趟。我开车到你家小区门口接你。”
范丽华说完,听见电话里高山在继续作戏:“啊?这会儿还喝?不行不行,我
正在家吃着呢,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下次吧下次吧……唉呀,你这家伙,老来
这套……非来不可啊……先说好,我这几天胃不好,酒是不能沾的……行行行,听
你的,我马上来。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范丽华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电脑里取出碟片,关了电脑,准
备开车去接高山。正要离开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在这种安静的时刻,
范丽华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念头,都是和碟片有关的事
情。
犹豫了一下,范丽华还是接起了电话,结果却是丈夫杨建国打来的。范丽华不
由松了口气。
“你在办公室啊?”杨建国问,“也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问问你。”
范丽华随口撒谎:“哦,我在外面吃饭呢。”
话一出口,范丽华立刻意识到,自己心不在焉地说错了话。她的下意识里,认
为丈夫打的是她的手机,那样自己说在外吃饭尚合情理。可实际上丈夫打的是她办
公室的电话,这个谎撒得真不高明。
为了补漏,范丽华连忙解释道:“我在外面吃饭,想起办公室有个重要文件得
处理,所以中间溜出来一趟,待会儿还得回去。真巧,就这么一会儿,还接到你一
个电话。”
虽然对丈夫说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一次,因为编得不圆满,范丽华还是
不由有点儿心慌。等她解释完,才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容易让人觉得心虚。可话已
出口,也没办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应对了。
杨建国倒好像没在意,只说:“哦,是挺巧。行,即然你不回来吃饭,我跟春
春就不等你了。”
说完,杨建国就挂了电话。有几秒钟的时间,范丽华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她忽然想到,自从自己升到了领导岗位,家里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丈夫负责了。虽
然范丽华只要有空儿,还是会主动做些家务,但她的空闲实在太少。而这种原本就
不多的空闲时间,自半年前她和高山认识以后,就不知不觉变得少之又少了。
平时的晚饭,范丽华经常不在家吃。丈夫和女儿的吃饭问题,她已经习惯了交
给丈夫应付。只是如果不回去吃饭的话,她会尽量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开始的
时候,杨建国还抱怨过几次,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杨建国似乎也就习惯了,
很少再发表意见。这两个星期以来,由于心情不好,范丽华尽量推掉应酬,差不多
天天回家吃晚饭,而今天却忘了打电话告诉杨建国不回家。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建国才打电话来问的。
范丽华恍惚地想,她和杨建国之间的关系虽然略嫌平淡,可凭良心说,杨建国
对她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他作为一个男人,在事业上比不上妻子的发展,但也尽
了力量把家庭照顾得很好。这对范丽华来说,至少是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吧。
可是,自己却在外面有了这样的事情……
范丽华心里一酸,忽然觉得非常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女儿,对不起那个小家。
一时间她想,要是半年前她没认识高山,没有和高山发生过性关系,该多好啊;退
一步说,就算他们一时冲动,有过几次男女之欢,可却没有祖那套房子用来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