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范丽华和高山才算认识。之后,季宛宁便再也没有和高山见过面,倒是有一
两次,听范丽华在电话里说和高山一起喝过茶,但季宛宁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季宛宁神思恍格,她记起来,高山只有三十五六岁的年龄,比范丽华小六七岁。
而且在季宛宁的印象中,高山无论、是外貌还是谈吐,都没有什么令她感到特别的
地方。而范丽华呢,和丈夫杨建国结婚将近二十年,女儿杨春已经十七岁。
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似乎一直称得上和睦,范丽华也从未在季宛宁面前流露过
对家庭的不满。并且范丽华的为人,季宛宁也颇多了解,知道范丽华从来都是自重
自爱的女人,有些观念甚至算得上陈腐保守。她在事业上能够发展到这一步,既要
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之躯,又要赢得所需的利益,实在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正是因此,季宛宁的头脑总有些转不过弯来,想像不出范丽华竟然会和高山在
一起,而且被人偷拍了录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怔了半天,季宛宁问道:“那他现在知道么?”
范丽华垂下头,无力地点了点。
季宛宁又问:“他怎么说?”
范丽华没有马上回答,头深深低着,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很快季宛宁听到压抑
的吸泣声,隐约猜到了答案。
“他不同意报警是吗?”季宛宁轻声问。
范丽华点头,声音仿佛从很深的地方传上来:“一旦报警,我们都是身败名裂。”
是的。这个结果,季宛宁也能预料。以前她在报社曾跑过政法口子,对公安系
统的情况稍有了解,也有几个公安部门的朋友。她知道以现在公安的侦破能力,想
认真查破一桩敲诈勒索案的话,并非什么难事。可正像范丽华所说,一旦报了警,
公安机关真的侦破了案件,追查出犯罪嫌疑人,对范丽华和高山来说,面临的必然
是家庭事业的双重毁灭。
季宛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是在哪儿被拍到的?”
范丽华抬起头,却无法直接面对季宛宁,而是将脸转向公园的黑暗角落:“看
来是在……看来是在我们租的房子里。”
季宛宁已经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尽可能平静地问:“范姐,这是什么
时候开始的?”
范丽华沉默片刻,轻声回答:“已经快半年了。”
半年……他们两人认识也不过才半年吧。季宛宁暗想叹了口气,轻声说:“高
山……他值得你这样做么?”
这回,范丽华转过头来看着季宛宁,脸上有种肃穆庄重的表情。她一字一字地
回答季宛宁:“宛宁,你可能不明白我的感受。但我得告诉你,我这么做是值得的。
因为他让我真正体验到身为女人的快乐。”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季宛宁的某根神经。她的脑海中刷地闪现出头一天自己和
苏阳在一起的场面,以及那种令她几乎失去理智的快感。虽然季宛宁还不清楚范丽
华所说的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突然间就对眼前这个憔悴焦虑的大姐产生了同情。
季宛宁叹了口气,说:“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还是想想办法,
看看怎么解决麻烦吧。”
范丽华沉默着,凝视着黑暗的远处。秋虫在草丛里寂寂地鸣叫着,这声音使得
两个女人都陷入一种孤单无助之中。
范丽华忽然说:“其实如果这件事只关系到我个人,最多我落个身败名裂的结
果,大不了回到家庭妇女的位置上吧?但现在……”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颤
抖,“高山……他是男人,对事业、对名誉,不像我们女人这样,如果真的失去了
那些,他……只要想到这个,我……我真的很怕……”
季宛宁看着范丽华,心里的同情愈发重了。她安慰范丽华:“范姐,先别太难
过了。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范丽华的眼神充满感激,轻声问:“宛宁,你……真谢谢你没有轻视我……这
种事儿,我本来不想……但我心里实在太憋了……”
季宛宁握住范丽华的一只手,那手冰冷冰冷,显示出主人的心情。季宛宁虽然
很想再安慰范丽华几句,但又觉得那些话太没分量,还是把情况了解透了再说。
“范姐,这事儿现在除了高山,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范丽华摇摇头:“应该没有。敲诈信是直接寄到我办公室的,这些天,我在公
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看起来周围好像没什么异常。”
季宛宁犹豫了一下,问:“你丈夫……也不知道吧?”
范丽华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老杨那个人,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简直不
敢想像后果。”
“为什么?”季宛宁不理解,在她印象中,杨建国是个比较稳重的男人,平时
话不多,看起来对范丽华也不错。“虽然这种事情有点儿……不过你们毕竟快二十
年的夫妻了,就算他知道了,会不会……原谅你的行为呢?”
范丽华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很保守。”
季宛宁不使细问,只好转而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把钱交给那个人的?”
“第一封敲诈信上,就写了一个银行账户,让我把钱存到那里去。我就这么做
了。”范丽华面无表情地回答。
季宛宁记得范丽华刚才说过,她已经收到过三封敲诈信,共付出了十二万元。
想了想,问:“三次都是这样?”
范丽华点点头。
季宛宁思索着,自言自语:“能不能到银行去查查那个账户的情况呢?可是普
通人去查,银行肯定不允许,要是公安……又不能报警……”
季宛宁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说:“范姐,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以前跑过政法口
子,也认识几个公安系统的人,咱们也不正式报警,我去找个可靠点儿的朋友,看
看他能不能帮帮忙,私下帮咱们查一查。”
范丽华忧心冲忡地看着季宛宁:“得是非常可靠的关系才行。”
季宛宁马上回答:“这个我能保证。我已经想到一个人了。要是你同意,明天
我就跟他联系。这人绝对守信用,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范丽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张地说:“不会节外生枝吧?”
季宛宁叹了口气,轻声说:“看看运气吧。你总不能没完没了地给那人敲诈下
去。”
这话说到了范丽华的痛处,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现在我已经没能力
再应付下去了。差不多山穷水尽,就等着任人宰割了。”说到这儿,她像是忽然明
白了自己的处境,甩甩头,一副豁出去的语气,“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不想办法
的话,迟早也是个死。宛宁,一切就拜托你了。”
这句话,让季宛宁一下子感到心里沉甸甸的。还从没有一个人将如此沉重的使
命交到她手里过,何况还是一位事业有成、青春已逝的女人,更是与她友谊颇深的
好友。季宛宁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然后对范丽华说:“范姐,你
这么信任我,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的。”
范丽华眼泪汪汪地看着季宛宁,仿佛她们两人之间的年龄发生了倒错,她变成
了一个小妹妹,在等待季宛宁这个大姐姐的帮助似的。好一会儿,她声音硬咽地说
:“要是这次你帮我渡过难关,我……我一辈子都感谢你。”
季宛宁微笑了一下,安慰范丽华:“范姐,你一向把我当妹妹照顾,怎么现在
还跟我说这种活呢?这件事,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有一点我得事先说清。”
范丽华忙说:“你说好了。”
“这种事情,当事人可能会觉得很隐私……”季宛宁婉转地说。
范丽华十分聪明,马上领悟了季宛宁的意思:“你放心,这事儿就算再丢人,
既然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完全信任你。你需要知道的情况,我……我不会有任何
隐瞒。”
季宛宁避开范丽华的眼睛,心里不觉为范丽华感到一丝悲哀。她很清楚,范丽
华如果不是已经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仍然不会来找她的。一个阅历丰富的成
功女人,对任何人的信赖都应当有限度,要不是遵从这一个原则,这个女人就很难
获得真正的成功。这件事情发生在两个星期前,其间范丽华共收到三次敲诈信,总
计付出十二万元,却一直硬撑着,直到现在才来找她。完全可以想像,对一个像范
丽华这样的女人来说,将这样一件事告诉外人哪怕关系再好,毕竟是外人),而且
保证毫无隐瞒,只能说明范丽华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
季宛宁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平静地说:“范姐,你真这样决定的话,我们就
得讨论讨论细节了。”
范丽华默默地看了季宛宁一会儿,有些凄凉地微笑起来:“好吧,我把所有的
情况都讲给你听。”
第四章
范丽华告诉季宛宁,她之所以在认识高山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和高山悄悄在外
租了房子用来约会,是因为她被高山的幽默、热情和体贴所吸引。其实,即使范丽
华已经答应季宛宁,要对季宛宁做到毫无隐瞒,实际上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最真实
的原因。
范丽华怎么有勇气对季宛宁说“我没办法抗拒从高山那里获得的性的快感”呢?
不,四十二岁的范丽华,国有大型企业的副总范丽华,与丈夫维持了近二十年平静
婚姻的范丽华,有一个十七岁女儿的范丽华,无论如何没有勇气对年轻的季宛宁说
出这句话。
然而,范丽华心里对此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和高山在一起时,能够从中体
验到无穷无尽的性高潮,向来具备保守家庭观念、凡事谨慎小心的她,又怎么可能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和一个比她年轻七岁的男人租下一套房子,固定地、长期地避
开所有人的耳目,保持着隐秘的情人关系呢?
当范丽华在公司里难得闲下来时,当她回到家中,面对着再熟悉不过的丈夫、
女儿时,她的心里曾无数次地涌起恐惧和侮意。真的,范丽华曾无数次地警告自己,
这样的行为是对家庭最残酷的背叛,是对自己事业最可怕的威胁,是对过去数十年
付出的所有努力的玷污。她命令自己,立即停止这可怕的行为吧,立即中止与高山
之间这种令人羞耻的关系吧,立即忘却那些难以言述的快乐、回到丈夫和女儿身边,
回到生活的正轨上吧!
范丽华甚至也确实开始把这些决心付诸于实践了。她将高山的到他们租住的房
子里,严肃地、毫不含糊地告诉高山,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做对不起双
方家庭的事,不能再把两人的事业都悬系于这种危险的关系之上了。甚至高山也和
她有着相似的想法,同意她的建议,答应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私下见面,从此不再有
任何个人来往……
可是,接下来,当他们发誓的话音还没落时,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里,便
又燃烧起了熊熊火焰,欲望顷刻间便控制住他们所有的神经,使得他们像是饥渴了
很久的情侣一样,猛地扑上前,紧紧地拥抱对方,紧得他们都透不过气来。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决心,在这拥抱的瞬间,一下子飞得不知踪影。
然后,他们又陷入到彼此的身体中去了。如同初次从性爱中获得快感的青年男
女,他们对彼此的渴求似乎永远是新鲜的、狂热的、无法克服也无法解释的。他们
拼命地占有着对方的身体,也拼命给予着对方自己的身体,在肉体与肉体的厮磨中,
所有的理性都灰飞烟灭,只剩下那些脆弱的敏感的神经,在尽情地体验着每一个动
作所带来的快感……
范丽华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她和高山的感觉神经会如此特别呢?为什么他们会
对彼此的身体如此需要如此渴求,以至于他们可以抛却他们一向并不缺乏的理性呢?
为什么他们可以与各自的配偶相安无事、偶尔有一次乏味的性爱,而在他们两人做
爱时,却有那样强烈的不可舍弃的感觉呢?
这是多么难以解释的世界啊……
范丽华一次次的努力,都在和高山新的一次性爱中失败了。直至后来,她已经
丧失了这种努力的信心,转而开始寄希望于他们行为的谨慎,不让这种关系在彼此
的日常生活中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虽然两人见面时总是处于极度的非理性状态,但
当他们一先一后离开那套房子时,他们已经恢复了平日人前的冷静和理智,变得镇
定自若,不动声色,仅仅在内心深处还回味着刚才体验过的美妙感觉。日子一天天
过去,范丽华的生活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去公司,回家,处理工作,应付家务,平
静而忙碌,优越而充实,渐渐地,侥幸心理日益壮大,最终不可避免地取代了内心
的警惕,直到两星期前的那个上午。
当时,范丽华正在和公司几位下属讨论某项工程计划,她像平时一样稳重、端
庄,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妆,身上是得体的着装,巧妙地遮掩了她的真实年龄,使
她在身为公司领导的同时,并没有失去成熟女人的魁力。下属们很尊重地向她陈述
了自己的建议,然后等待着她从容自如地发表她的意见……就是在那时,她的助理
小赵给她送来了那封信。那封信夹在很多日常信件中,被小赵细致地放在了最上面。
“范总,有您一封特快专递。”
小赵把所有信件轻轻摆放在范丽华桌上,便退出了办公室。那封特快专递是鲜
艳的蓝色封皮,安静地、不引人注目地躺在所有信件的最上端。范丽华嘴里继续和
下属们说着话,眼睛随意地在特快专递的信封上扫了一眼。寄信地址是本市一个陌
生的地址,寄信人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范丽华的目光滑了过去,准备等工作忙完
再拆看那些信件。
可是忽然间,说不清为什么,范丽华的心怦怦紧跳了两下。她的目光再次扫向
那封鲜蓝色信封的特快专递。陌生的本市地址和陌生的姓名。范丽华对自己的业务
范围很熟悉,只是一眼便可确定,这不是与自己有公务关系的信件。
那么会是谁呢?范丽华莫明其妙地走了神,把话停下来,扭头看那封信。
下属们都安静地看着范丽华,范丽华心里隐隐出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她转回
头,想继续和下属们的讨论,但有一位下属十分善解人意,笑着请范总先看看她的
特快专递。范丽华犹豫了一下,努力克制住内心那种无名的不安情绪,坚决地把头
转回来,接着对下属们谈起自己的想法。
直到大家都离开办公室,范丽华才拆开那封信。在拆信过程中,她的呼吸难以
解释地急促起来。大信封贴得很结实,撕来撕去撕不开,最后范丽华用剪刀将它剪
开,倒过来在桌子上磕了几下,两张薄薄的纸片从里面飘出来,落到桌上。
有一张上只有一行电脑打印出来的字:请于一天内把五万元人民币存进这个账
户。后面是一串数字。范丽华心里那种不安更强烈了,她伸手拿起另一张背面向上
的纸,翻过来一看,立刻呆住了。
这是一张电脑打印出来的照片。画面不是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