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暗暗抽气,皇后是要当场与副统帅翻脸了么?
现在真不是闹内哄的时候哪!
“皇上何处?圣旨在何处?”燕如一心里有些慌乱,因为慌乱而更加显得强硬,“皇后的口头之言岂能代替圣旨?战事紧急,本副帅没有闲功夫与皇后多言,还请皇后切勿误了战事。”
说罢他看向众将士,再度挥了挥手:“走——”
他不想知道凤惊华是如何离开冰山群的,也不想知道皇上下落如何,他现在只想赶紧和费国大军开战,而后想办法诱导费国人杀掉凤惊华或万一还活着的皇上。
“朕在这里,谁敢不听命令?”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威严的声音,在人群身后响起来。
这个声音并不高,若是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到,但在副统帅与皇后强硬对峙的时候,现场十分安静,这个声音就被训练有素、身手过人的将士们给听到了。
朕?难道是皇上来了?
众将士转头,就看到数名大内侍卫抬着一副担架过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被包裹得像小山一样厚实,只露出一张脸。
那张脸苍白,消瘦,极度的虚弱,看得出来身体状况很不好,但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皇上。
“末将参见皇上——”立刻有将士翻下马来,跪在地上。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和下跪。
燕如一再度震惊的盯着担架上的人,心里抱着一丝“皇上不可能还活着,这是假货”之类的希望,然而,仔细看了几眼后,他心里升起绝望,真的是皇上啊。
被困在呵气成霜的冰山群里一个多月,皇上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还被这么快的就找到了?
听起来就像是神迹降临一般……
神迹降临?他一辈子小心谨慎,兢兢业业,出生入死,就没有享受过“奇迹”“幸运”的滋味,难道皇上真的是天之子,有天庇佑,这样都死不了?
皇上这样都死不了,他还有什么前程与未来?
此时,这个白天于他都是黑夜。
“你们起来。”虚弱到了极点的秋骨寒艰难的说着,“朕已经把朕的意思告诉了皇后,接下来全军听从皇后的指挥,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说了这么挺长的一句后,他就剧烈的喘息,而这种喘息又令他的身体负担加重,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这次能熬到被发现为止,多亏了他在前期考察冰山群里的时候,虽然他在所制订的诱敌计划里只会在冰山群里转一圈,不会停留太久,但他看着看着就从这样的环境里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危险,总觉得这个地方会给他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和意外,于是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找到一个隐蔽的冰窟,并暗中往冰窟里存放了一些木柴、被毡、食材、药品等应急物资。
他当时的想法是这个地方太危险,以防万一总是好的,正是这种对于危险的敏感与警惕,以及做好最坏的打算、未雨绸缪的习惯,救了他这一次。
当他发现救援的将领没有及时出现而追兵已经堵住他所有的退路时,他带着十几名手下躲进那个几乎被积雪覆盖出入口的冰窟里,纷扬大雪迅速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和马迹,也阻止了费国大军的进一步搜索,让他们得以在冰窟里躲藏起来。
冰窟里虽然事先存有物资,但气温实在太低,不足以让他们撑太久,他们忍痛杀掉和吃掉了所有的战马,木柴用完以后,他们连生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靠着这几匹战马,他们倒是能勉强裹腹,但极度的寒冷却令他们无法抵抗。
在绝境之中,是这些亲兵将最暖的袍子留给他,并用身体将他包围起来,用体温温暖他,他就这样一天天的撑下来,而那些亲兵却一个个的活活冻死,最后只剩下两人。
直到今日上午,眼看他就要不行了,一名亲兵才冒死出去求援,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名亲兵倒下的时候听到了救援小队的呼叫声,用尽力气扯掉帽子、腰带、旗帜等物,让寒风将这些东西吹走,最终引来救援小队的注意,从而获救。
他虽然获救了,但身体非常虚弱,身上多处严重的冻伤,连说话都非常痛苦,需要当场急救,所以没能马上露面,只能暂时让皇后传达他的命令和处理战事。
皇后原本让他好好休息,但他担心皇后受挫,觉得有必要露个脸,便强行让亲兵带他到前头来,及时阻止了燕如一的举动。
燕如一听到皇上还能说话,便知道他等不到皇上驾崩了,绝望之余还是问:“皇上,大敌来临,我们为何要不战而退?”
凤惊华道:“两军主力若是正面开战,必定两败俱伤,而费国还在往怒河北岸调集兵力,战局对我方更显不利,皇上要求我方保存主力,与敌军打游击战,重点是阻止费**队继续渡河,撑到怒河冰面融化即可。”
众将士一听,恍然大悟:离开春不过一个月余了,开春时冰层会慢慢融化,不足以支撑费国大军渡过冰面和运送大量物资,到时费国大军将面临被怒河划分在两岸的困境,如果他们选择不退兵,那么已经踏上南岸的费**队将被彻底断后,很可能有来无回。
到了那时,费国大军从全局出发,必定只能选择全部撤回怒河北岸,这比现在就要杀得两败俱伤要对尚国有利得多。
想想,费国最繁华富庶的都城离怒河很近,这虽然有利于费**队迅速往怒河集结大军和物资,却不方便从比较贫乏的远地调集兵力和物资,而尚国正好相反,尚国的都城和最繁华富庶的地方离怒河很远,短期内调动兵力和物资虽然不那么方便,但长期来说,却是后勤和物资更有保障,一旦费**队被怒河隔开,尚国的胜机就大了。
1247 春天就要来了
燕如一原本还想阻碍分散撤兵的计划,但听到凤惊华搬出这样的依据,也再无话可说了。
散就散吧,他可以暗中跟自己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故意露出线索和挑衅费**队,务必引发两军大战……正想着呢,就听到凤惊华道:“敌军已经逼近,所有人立刻烧掉帐篷,即刻撤退,至于燕副元帅,就跟本宫和皇上一起离开。”
咦,皇后竟然让他与他们一起离开?难道就不担心他动手脚?
但他随即又叹息了,皇上和皇后的身边守备重重,而且全是高手、亲信和心腹,怎么可能会给他动手脚的机会?
皇上和皇后将他带在身边,根本就是将他牵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以防他暗中玩花样,他若是真的被抓到了把柄,正好给了皇上和皇后处置他的理由和机会,他想保住目前的地位,就绝对不能冒险。
想到种种,他全蔫了。
“燕副元帅,走吧。”他正在叹息着,就又听到凤惊华叫他。
他抬头,就看到众人已经抬着皇上的担架迅速离开,而皇后正在盯着他,一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她视线的模样,他想跟他的人打声招呼什么的,看来没有可能了。
他无奈跟上:“是。”
他边走边回头,看到余下的将士迅速点火燃烧费**队留下来的帐篷,而后分头散开。
他倒是想在路上留下一点线索,让费**队可以找到皇上离开的方向或路线,然而,他才上路就被皇上和皇后的人给包围住了,那些人甚至还在有意识的掩饰马蹄,他还能怎么着?
他可能真的要完了……
他们离开不久,费**队终于杀到,面对快要燃尽的帐篷和空荡荡的现场,他们很犹豫。
火还在燃烧着,说明尚国人离开还没有太久,地面上隐隐也有凌乱分散的脚印和马蹄印,可以看出他们的去向,只是这些脚印通向四面八方,他们该往哪个方向追?
为了留下一部分人保护受伤的主帅,他们本就已经兵分两路了,如果此时再分兵追敌,兵力和战力将会分散,很难对尚国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但他们若是不分兵,继续集中力量追击一个方向,除非他们运气好到选择的方向正是尚国眼下最高指挥者逃走的方向,否则他们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怎么办?
他们真的为难了,也知道尚国人的目的了。
还有,尚国皇帝到底被救出来没有?
“将军,咱们要不要进冰山追杀尚国的皇后?”他们觉得也就这一天多的时间,尚国的皇后不可能找到尚国的皇帝,此时应该还在冰山群里。
费国眼下的最高将领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很可能又要下雪了,咱们此时进山,可能只是自讨苦吃。”
搜索冰山群哪是轻松和容易的事情?
一个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或者是一个雪崩,就足以将所有进山的人困死在山里,要不然一个多月来他们怎么会选择围山而不是搜山?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最高将领又观察了四周一阵后,下令:“留两千人在此处守着,堵死尚国皇帝和尚国皇后的退路,同时注意搜索敌人,收集情敌,其他人先退回去。”
既然尚**队化整为零,要跟他们玩游击战,他们也只能玩同样的战术。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尚国的地盘,比起对环境的熟悉,尚国方面更胜一筹。
还有,这种时节天黑得快,他们若是盲目追击,一旦天黑并遇到埋伏,那就麻烦了,与其冒险,不如回去保护主帅,看主帅怎么说。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双方主力都没有正面交战。
几天以后,费**队这边终于收到消息,尚国皇帝已经被皇后成功营救出来,目前被尚**队秘密隐藏起来疗伤,不知行踪。
巴信受伤不轻,暂时不能骑马打仗,但这不影响他运筹帷幄。
他收到这些情报后,仔细琢磨,便明白了尚国的计划:分兵散开打游击,回避己方主力,一方面争取时间等到怒河冰面融化,一方面为秋骨寒的治疗创造比较安稳的条件。
对此,他下令:“全力寻找尚国皇帝的行踪,务必及时将其除掉!”
凤惊华竟然真的找到了秋骨寒,而且找到的这么快,实在令他佩服,但秋骨寒在冰山里被困了那么久,不可能毫发无伤,恐怕秋骨寒连出面指挥战事的能力都没有了,才逼得尚国方面处处回避。
如果他能找到秋骨寒的行踪,全力追击,秋骨寒应该是难以抵抗。
如此,在接下来的多天时间里,费**队也派出无数支侦探小队,在数百里方圆里追寻秋骨寒的行踪。
一方隐,一方追,谁能成功谁便能主导战局。
这场争抢时间的拉据战持续了很久。
而昏迷了多天的秋骨寒,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仍然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能看得清楚,也能说得清楚了。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皇后,就是问:“皇后在哪里?”
“我在哪里。”一直守在病榻边的凤惊华握住他的手,低低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秋骨寒定定的看着她一会儿后,抬手,轻抚她的脸:“又辛苦你了。”
凤惊华微微的笑:“没有你辛苦。”
“最后一次了,”秋骨寒轻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凤惊华低声道:“嗯,我们再也不分开。”
如果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就让她陪着他,不管去多远的地方,不管做多危险的事情,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共进退,共生死。
四目凝噎,久久无语。
终于,秋骨寒撑着身体坐起来:“陪我出去走走吧。”
凤惊华点了点头,扶着他下榻,再扶着他慢慢往外面走去。
不知下了多久的风雪已经停了,阳光微微露出来,光芒虽然谈不上温暖,却能令人心变暖。
两人慢慢的走在雪地里,一群将士正在努力铲雪。
忽然,秋骨寒停下来,盯着地面,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怎么了?”凤惊华问。
“看,长草了。”秋骨寒说。
凤惊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脚边发现了几粒刚刚钻出地面一丁点儿的草芽。
于是她也笑了:“嗯,春天就要来了。”
当春天到来,冰雪便会融化,战争便会结束,而她和她的丈夫,便可以回家了。
1248 终篇1
四月艳阳天。
刚下马车的阴小九摇着一把描绘江南烟雨图的折扇,慢吞吞的走在天洲的街道上,不紧不慢的打量四周。
“喔,天洲真的长这样啊,跟姑妈说的一样,看起来还行。”他用一双漂亮清澈、睫毛长长的琥珀色单眼皮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不时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来天洲,而且是一个人自己来,他对自己的聪明和独立感到很是满意。
说起来他打从出生起就是尚国的随意侯了,身上始终佩戴着随意侯的玉牌呢,却还是第一次踏上尚国的土地,哦,错了,听说他还是个奶娃的时候,曾经被爹娘带到南疆给尚国的皇后见过,他当然对这么小的时期的经历没有记忆,严格说来不算数。
跟在他左边的小灰赶紧道:“少爷,江南真的很美很美的,而天洲更是江南最美最繁华的地方,你一定会非常喜欢这里的,我看您以后就住在天洲吧。”
虽然他家王爷已经当锦国皇室的女婿很多年,他也在锦国住了很多年,但他心里还是认同尚国才是他的故国,他此生都是尚国人,所以他心里很是希望少爷在天洲定居,最好住一辈子。
“灰灰,”阴小九用漂亮的丹凤眼的眼角瞟他,“你这种推销手段很滥哦,小心适得其反。”
没错,他从小在锦城长大,虽然很喜欢大海、海鲜、鲜花和水果啦,但锦城太小,锦国也太小,日子实在太平静,而且女人多了点,他是有点呆腻了,早就想上陆地瞅瞅啦,但是,这些人老是想诱骗他去当尚国的女婿,他可不喜欢这种被人影响人生的感觉哦。
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灰立刻束手,乖乖的道:“我说错话了,少爷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阴小九哼哼两声:“我都听到啦,不过我是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的,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好骗。”
小灰立刻垮起脸,在心里道,谁能骗得了您啊?
阴小九这样的小孩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非常惹眼的,这不,他才一露面就引来无数行人注目,人人眼里都是惊艳的眼神,所到之处都是焦点。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总会有一些反应,或不安,或得意,或厌恶,或窃喜,或寡闻扭捏什么的,但他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只管自顾自的边走边看,悠然得就像在游山玩水一般。
走了一段路,他站一个豆花铺子前,盯着那一碗碗豆花。
锦城当然也有豆花的,但姑妈总是说江南的豆花磨得特别细特别香特别浓,害他听多了以后就觉得原本很喜欢的豆花没那么好喝了,老是想着江南的豆花是怎么滋味。
这回,终于可以尝到了。
大概是因为想得太久,期望太高的缘故,他没有马上就品尝,而是站在豆花缸前,细细的观察着。
他一出现,豆花铺子的小老板就看到他了,心里一直在赞叹着: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啊,长得比他家祖传的手磨豆花还细嫩滑腻,真是不得了啊!
他正想着呢,就看到小公子站在他的铺子前,盯着他的豆花缸不放,半天不说话。
小公子这是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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