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秋夜弦从上方刺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握紧了宝剑,微微侧身,朝秋夜弦握剑的手掌划去。
两人的剑都是从侍卫那里拿来的,长度一致,但秋夜弦的手臂与手中的剑成直角,并不能“增加”剑的长度,而他是伸臂往上挥剑,手臂与手中的剑成直线,这就相当于他手中的剑变长了,长剑与短剑正面相刺,当然是他先刺到秋夜弦。
——这样的做法非常冒险,容不得哪怕半秒的延误和半寸的偏移。
偏偏,他向来很懂得抓住机会,哪怕千钧一发,间不容发,他也没有分心和惊慌,而是快准狠的划出最后一剑,险险的划过秋夜弦的双手手掌。
秋夜弦双目赤红的盯着他,半晌才道:“朕、朕不相信,你一定是作弊!结果不公,朕不服……”
“呵,困兽犹斗。”秋骨寒淡笑着,环视四周,“静亲王,姬太傅,夏国公,你们三人乃是裁判,你们说,朕有没有作弊?赢得公不公正?”
秋雾轻很认真的大声道:“本王以性命保证,皇上没有作弊,这场比赛很公平。”
夏物生也赶紧大声道:“确实很公平!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一目了然的事,三殿下何必反咬一口?”
姬恒沉默了一下后,也缓缓的道:“这场比赛,没有人作弊。”
现场至少有几百只眼睛,其中不乏高手,有没有作弊,瞒不过这么多人的眼光。
秋骨寒又看向秋夜弦,淡淡道:“三皇兄,愿赌服输,如果你输不起,朕可以再陪你杀一场,打到你心服为止。”
“你、你、你……”秋夜弦的眼里几乎滴下血来,嗓子哑得就像被割伤了一般,半晌才道,“这是生死决斗,你杀了朕!赶紧杀了朕!朕不死,你就没赢!”
他竟然输了?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还当着凤惊华的面?
这种屈辱他承受不起!他但愿他在刚才的决斗中死去,也不想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被踢下龙椅的失败者,口口声声自称朕,你不觉得很可笑么?”秋骨寒突然就没有了笑意,眼神和口气异常冷酷,“真输不起的话,你大可自尽,朕绝不拦你。”
秋夜弦瞪着他:“……”
自尽?弱者才会自尽!
当着这么多的人,像个输不起的可怜虫一样悲惨的、真的自尽,他做不出来!
半晌,他用手肘撑着地面,先坐起来,而后站起来,盯着秋骨寒:“你为什么不杀我?”
秋骨寒收起剑,微笑:“因为没必要。”
秋夜弦冷笑:“难道你也犯自以为是,放虎归山的错误吗?”
“虎?”秋骨寒低笑,“就算你真的是虎,也不过是被拔掉虎牙、斩掉虎牙的老虎,朕是天子,是九命真龙,难道还怕了这样一只废掉的老虎不成?”
“你,如果真的放过朕,一定会后悔的。”秋夜弦阴森森的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秋骨寒是无知,还是自大?
但不管是无知,还是自大,都是致命的弱点,迟早会追悔莫及。
1168 原来,他已一无所有
“朕后不后悔,你绝对不会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秋骨寒微笑,目光却是森寒诡谲,“你若是死性不改,再次试图挑战朕,一定会后悔!朕很乐意一次次的看着你后悔,直到你后悔至死!”
众人彻底无语:“……”
听皇上的意思,似乎留秋夜弦一命,就像是猫在逗弄老鼠一样,抓了不吃,还故意放走再去抓。
堂堂的秋夜弦,竟然被当成小老鼠,这就是皇上对秋夜弦的羞辱与折磨吗?
秋夜弦红着眼睛,阴阴的盯着秋骨寒半晌后:“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秋骨寒道:“朕要你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呵呵,”秋夜弦笑了两声,“很好,我这就走了。”
秋骨寒道:“来人,给三皇兄疗伤,还有,即刻请三皇兄的妻妾与儿女出宫,他们若是愿与三皇兄离开,任何人不得阻拦。”
两名太医应了一声,迅速上前,拿出金创药和纱布给秋夜弦包扎伤口。
两位“皇上”决斗,必定会有人受伤,所以从一开始就有人跑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秋夜弦盯着秋骨寒:“朕……我是个合格的帝王,我若为帝,定然不会负了这江山社稷。”
众臣皆默,撇人私人恩怨不论,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帝王,在位这数年,他不曾犯下任何大错,口碑算是不错。
“朕知道,这也是朕放过你的原因之一。”秋骨寒话锋一转,“但是,朕会比你更优秀,更有作为!”
他说得如此自信,如此从容,纵是锐气十足,却不会令人觉得他是在夸夸其谈。
秋夜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后,抿紧了唇,再不说一句话。
成王败寇,他再说这些,只会显得他输不起罢了。
一刻多钟后,太医终于给秋夜弦包扎完毕,秋骨寒挽着凤惊华的手,对侍卫长道:“你们送三皇兄出宫,朕允许三皇兄在京城停歇三日。”
秋夜弦看着手上的纱布,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走到凤惊华的面前,盯着她:“你呢,也打算这样放过我?真的不怕我会卷土重来,毁了你们的好日子?”
凤惊华微笑:“没关系,你来多少次,我们就败你多少次,你的企图,永远不会得逞。”
为什么要放过秋夜弦?因为她与她的丈夫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秋夜弦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
既是如此,何必当着臣子们和宗亲们的面弑兄,寒了众人的心?
而且,杀掉对手并不能显示一个人有多强大,令对手再也成为不了对手,才是真正的强者。
秋夜弦垂下眼眸,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往皇宫大门走去,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只是,走到拐弯处之后,他还是停下脚步,转头,寻找凤惊华的身影。
他马上就看到了凤惊华的背影,她站在凤辇边,与秋骨寒说着话,而后秋骨寒扶她上辇,看着她离开。
他不会再有机会,哪怕只是离她近一点,都不会有机会了。
他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如果他曾经做错过任何事情,那一定是放弃了她,不,准确的说,是他曾经下了抛弃她甚至除掉她的决心——因为他生了这样的心,所以她才会离开他吧?
假如,假如当年他不是那般糊涂,那么,现在还有秋骨寒的机会么?
他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金鸾殿里,秋骨寒让宫人送凤惊华回后宫后,当即坐在龙椅上,接手和处理国事。
当然,秋夜弦之前准备签批的官员定罪、任免名单,也被他否决了。
姬恒和敬亲王站在堂下,心中一片灰暗,他们知道他们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而这份名单,还暴露了他们暗中扶持和培养的亲信,这些亲信以后也很难在官场上呆下去了,他们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是这样,眼看胜利在即,偏偏在关键时刻被逆转,他们只能自认技不如人,运不如人了。
皇宫大门边的小门口,秋夜弦沉默的看着空荡荡的皇宫广场,只觉得自己竟是一无所有。
他费尽心机二十多载,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孤独?
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隐隐还夹着女子的哭声和孩子的话声。
他动都不动。
“父皇——”秋梦真的声音伴随着脚步,从身后传来,十分的急促,又十分的担心。
而后,他的怀里扑进了一个孩童,孩童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哭。
“真儿不要哭,成王败寇,父皇只是输了而已。”他抚摸着长子的头,柔声道。
“可是、可是,这对父皇太不公平了……”秋梦真抽抽噎噎的道,“孩儿替父皇不甘,替父皇难过。”
秋夜弦往旁边扫了几眼,见侍卫们离自己还挺远,便低声对秋梦真道:“如果你真这么想,以后就好好努力,成为最强的男人,为父皇争口气。”
“呜呜呜,真儿一定会努力,绝不让父皇被人欺负……”秋梦真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边哭边说,很是含糊。
“皇上,臣妾们、臣妾们该怎么办啊?”这时,其他女人都赶到了,一个个泪水涟涟的问他。
他看着她们那副如丧考妣的脸庞,心里就升起厌烦,却还是口气平静的道:“我如今已是平民,你们莫要再自称臣妾了。”
女人们面面相觑,接着又痛哭起来:“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要么跟我走,要么就留在京城继续过日子。”秋夜弦淡淡的道,“皇上许我在京城停留三日,而后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回京。至于你们,若是不跟我走,可以保持之前的身份与俸禄,继续住在京城的宅子里。”
女人们听后,都略为放心了一些,却又觉得不宜在皇……他的面前表现出这种心思,便继续揩着眼泪,道:“夫君,您就不能求求皇上,让皇上封您为亲王什么的,留在京城与咱们团聚么?”
秋夜弦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肯定不会跟自己走,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叹气:“皇上肯饶我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哪里还敢厚颜无耻的去求这些?我如今既无官职和爵位在身,又没有家产傍身,孩子们又还小着,我实在是无法照顾你们,你们就原谅我的自私,留在京城好好过日子,务必把咱们的孩子养大,如此,我这个父亲也才能安心。”
与其听她们找各种漂亮的理由不跟他走,不如他主动拒绝带她们走,如此,还能最后再感动她们和孩子们一把。
1169 父皇之死
几个女人的脸上还有泪,神情却都轻松了许多,却还是装作很不舍的样子:“夫君,咱们是夫君,岂有你独自离开,咱们与孩子留下来的道理?”
虽然在宫外的生活比不得在宫里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自由自在,而且她们的孩子都是公主或者王爷,她们就是靠着孩子,也能一辈子过着舒适的生活,怎么可能跟着一无所有的前皇上离京受苦?
这些女人,还真是廉价啊!
秋夜弦在心里嘲弄着,嘴上却感动的道:“既然你们如此舍不得我,那就赶紧收拾,随我离京吧,想来皇上如此大方,也不会不许你们带细软离开。”
几个女人愣了,她们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还真想带她们离开?
不要!她们才不要放弃孩子所获得的爵位以及她们现在所拥有的财产,也坚决不要离开繁华的京城!
只是,她们该怎么说才好?
月妃眼珠子转了一下,悄悄捏了女儿一把,待女儿哭起来的时候,她蹲下来,柔声道:“月儿,你爹爹想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很多的糖果和点心可以吃,没有很热闹的集市可以逛,咱们也不能带小狗小猫小鱼过去,但娘亲会一直很疼你,你要不要跟爹娘一起离开?”
欢月爱吃,爱逛街,爱小猫小狗,一听说要搬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哭得更大声了:“不要,月儿不要搬家,月儿喜欢这里,月儿不要走……”
月妃一边劝慰她,一边暗中掐她,惹得她哇哇大哭,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月妃佯装劝了好一会儿以后,才站起来,难过的看向秋夜弦:“夫君,月儿年纪小,好不容易才习惯了宫外的宅子,如果现在带她离京,她估计会水土不服而病倒。您不知道,我与月儿刚搬出宫的时候,她就病了好久,我真担心带她离开的话,她的身体会受不了……”
青荷这会儿郁闷得要命,听到这话,也赶紧道:“庆儿身体也虚弱,经常生病,我怕他受不得长途劳顿,不如夫君先离京,安顿好了以后咱们娘俩才过去如何?”
她好不容易拿回儿子的生母的身份,正等着当贵妃呢,结果,就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她真是怨极了上天对她的不公。
不过她的儿子好歹有机会封王,她以后还有依靠,让她放弃一切离京,这绝对不可能!
她一说完,云妃也道:“云儿才一岁,年纪太小了,我想等云儿再长大一点再过去陪夫君……”
……
秋夜弦忍下想爆笑的冲动,摸了摸庆儿和月儿的头,心疼的道:“他们年纪确实太小了,实在不宜长途跋涉,还是等我在外头安顿下来,再派人来接你们吧,你们就委屈一些,暂且在京城忍个一两年。”
众女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装:“咱们不委屈,就是夫君辛苦了。”
这时,秋梦真抬起头来,大声道:“孩儿要跟父……亲走!不管父亲去哪里,孩儿都绝对不会离开父亲!”
秋夜弦摸了摸他的头:“父亲受了伤,眼下又累了,这事咱们以后再说,父亲先送你回府吧。”
说罢他看向众女:“你们也先回去吧,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到时会去看望你们。”
几个女人恨不得赶紧跟他撇清关系,纷纷道:“咱们先回去收拾收拾,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还望夫君早些过来。”
最好别过来了,免得到时他要走她们走。
秋夜弦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都上车吧。”
侍卫们准备得很周到,架了几辆马车过来,各人纷纷上车,回各自的府上去了。
这一天,离开皇宫以后的秋夜弦一直陪着长子,晚上也是与长子共眠,睡之前还给长子讲了故事。
次日五更,双手受伤的他仍然坚持早起,指导儿子练功,而后又教儿子念书,如此忙到日上三竿后他才出府,分别去看望其他三个孩子。
傍晚的时候,他在青荷的住处吃了晚饭,又陪幼子玩了很晚,方才返回长子的住处。
秋梦真一直站在门口,等着父亲归来。
已经临近年底,晚上已经相当冷了,但他说什么都不肯进门,非要等到父亲回来不可,下人们无奈,只得陪他站在门口等人。
终于,父亲的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往大门行来。
“父亲——”他惊喜的大叫,朝马车跑去,迫不及待的想马上看到父亲。
然而,眼看马车已经近在咫尺,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可怕的一幕却噩梦一般发生了。
一群蒙面人突然从道路两边、还有大树上的黑暗中窜出来,挥舞着大刀,疯狂的劈向马车。
幽幽的灯光中,鲜血四溅,拉车的刀匹瞬间毙命,连一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
驾车的车夫,还有几名侍卫也是迅速被击杀,马车还被砍裂了。
他的父皇从马车里跳出来,挥着剑,与这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他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想喊喊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
“真儿快回去,这里危险——”秋夜弦一边还手,一边冲他叫着,“你们快送王爷进府!”
一名下人眼疾手快,抱起秋梦真跑进大门,其他下人则冲上去,与黑衣人厮杀在一处。
“父皇——”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秋梦真终于回过神来,凄厉的哭叫起来,“你们快去救父皇,快——”
“我要去救父皇,你们快放我下来,谁都不准阻拦我……”
“呜呜呜,父皇,快救父皇……”
……
他的哭声在夜色中回荡,听起来令人心碎,但他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只能被下人强行抱回房间。
他不停的哭,不停的挣扎,想去救父皇,但下人们紧紧的摁住他,不让他去救父皇。
他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