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们的话!”姬临风说着,身体一转就往外面冲,嘴里高声叫着,“梨梨——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我要当面向你问个清楚!”
他绝对不相信梨梨会这样对他!
夏氏一族与姬氏一族已成死敌,但他为了娶梨梨,可以说是豁出去了,气病了父母,打掉了骨肉,还毁了自己的名声,如果梨梨抛弃他,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拦住他!”管家立刻下令侍卫和家丁们动手,“别让他在侯府里闹事!”
众侍卫和众家丁早就盯着姬临风,管家命令一下,他们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抓住姬临风的手脚,不让他乱跑。
姬临风带来的随从一看少爷受欺,也立刻扑上去抢人。
双方于是纠缠和厮打成一团。
这里毕竟是夏家的地盘,姬临风带来的人,如何打得过这么多夏家的人?
没过多久,姬临风的人全都被制住了,当然,原本就已经有伤在身的姬临风也是一样。
姬临风不甘心的大叫:“梨梨——我要见你!梨梨,我是临风,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么,我要见你一面——”
他的嘴被堵住了。
管家不耐烦的道:“你们赶紧请姬少爷出去。”
受到夏沐泽的影响,夏家的下人们也都是同样的德性,谁得势就巴结谁,谁失势就冷落谁,所以这会儿,一群夏家下人押着姬临风及其随从走出会客厅,往大门行去。
姬临风一路上不断挣扎,嘴里“唔唔嗯嗯”的说着什么,但无人理会。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一个人影。
那是个女子,躲在梅花树后,焦急的看着他。
她是梨梨的贴身丫环之一,也是他的爱慕者,最是恨不得他娶了梨梨而让她陪嫁的。
她一定会帮他!
他心里不由一喜,不断冲她眨眼睛,并望梨梨所住的阁楼望去。
丫环愣了一下后,点点头,表示听懂了,而后转身就跑。
姬临风很想坚持到梨梨到来为止,然而他还是很快就被架到侯府大门外,被丢进马车里。
再然后,夏家下人将他的随从推到地上,转身进府,把大门关上。
终于获得自由的姬临风扯掉嘴里的毛巾,从马车里跳下来,跑过去擂门,大叫:“梨梨——你出来,我要见你!”
然而,侯府的大门再也没有打开。
他在风雪中喊得嗓子都哑了,大门与围墙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随从们实在看不过眼,强行将他架进马车,在无数围观者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中,离开了侯府。
姬临风回去以后就发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断喊着“梨梨”“梨梨”,全府上下皆摇头,叹他走火入魔,失了理智。
次日,静亲王准备于三日之后迎娶夏梨梨的消息传遍了全城,轰动了全城。
原本,姬翰林府上上下下想瞒着姬临风的,然而昏迷的姬临风突然醒过来,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慢慢的朝外面走去,想去见他的梨梨。
而此时,他的贴身小厮正在外室边吃边说话:“夏梨梨三日后就要嫁给静亲王的消息若是让少爷知道了,少爷只怕要疯掉的……”
“嘘——”另一名小厮道,“知道还说?这事千万不能说,不能提,就算少爷不在也不能提……”
咚——好的声音传过来。
他们转身一看,大惊失色,原本昏睡的少爷竟然面无血色的倒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1107 宠她,但绝不纵她
莫非,少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白着脸冲过去,扶起姬临风,嘴里喊着:“少爷,您怎么了?”
但姬临风这天再没有醒过来。
大夫说他原本就身体有伤,加上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身体承受不住,故而陷入昏迷之中,唯有耐心静养和等待了。
姬翰林与夫人坐在床边,看着面容苍白、昏迷不醒的儿子,一个愤怒得脸色全青了,一个哭得眼睛都肿了。
而他们的心里,既怨儿子不争气,被一个女人迷惑和欺骗得不成人样,又恨透了夏沐泽全家。
夏沐泽全家不仅害惨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也把他们家和姬氏一族给狠狠的羞辱了。
想到今天下午,儿子被夏家人堵住嘴架出来,任凭儿子如何敲门和叫门都不理睬,导致全京城都笑话姬家的场面,他们就恨不得灭了夏家。
无论如何,姬氏一族都是百年名门,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敬,地位更是远在桃李侯和夏氏一族之上,夏沐泽却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实在是欺人太甚!
何况,儿子本没有错,矛盾又源于儿女之情,并无大过,夏沐泽一家却做得这么绝,实在是孰不可忍!
夏沐泽分明就是觉得姬氏一族已经没落,便狗仗人势,肆意欺凌姬家,当众打夏氏一族的脸,这等狗杂碎,该死!
今日之后,原就对立的姬氏一族与夏氏一族将结下深仇大恨,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老爷——”姬夫人哭倒在姬翰林的怀里,泪水涟涟,“咱们家的临风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啊……”
短短几日,她就失去了一个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生的孙儿,还得面对面对病倒的宝贝独子以及全京城的笑柄。
姬翰林保养得白白净净的面皮上,浮出斯文人少见的阴狠之色:“夫人放心,这笔帐,我一定会跟夏家算个清清楚楚,绝不让咱们的儿子和孙儿白白牺牲!”
“老爷,”姬夫人又哭,“可夏家有权有势,还有皇上撑腰,咱们如何为风儿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姬翰林咬着牙,吐着气,有种恨不得将夏家剥皮吃髓的痛意,“咱们一定要忍!总有一天,咱们姬氏一族必定卷土重来,将夏家灭个干净!夫人,你一定要顶住,要忍住,千万莫要这时候与夏家起冲突。”
皇上和夏氏一族确实厉害,但姬氏一族人丁兴旺,在京城的人脉无处不在,势力更是根深蒂固,绝非皇上和夏氏一族能够连根拔起。
只要姬氏一族忍辱负重,谨言慎行,不给他人抓到把柄,就一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得忍着。
“嗯,妾身明白了……”姬夫人说罢又看向儿子,哭道,“我的儿啊,你如此聪明,怎么就这么色迷心窍,糊涂至此呢……”
两人在责怪儿子的时候,祥国公也在责怪刚去姬府下聘礼和庚帖回来的雾公子。
“不说夏沐泽其人自私,势利,不成大器,”他皱着眉道,“只说那个夏梨梨,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论是性情或才能,皆算不得良配,你怎生就看上了她?再者,婚姻大事,理应与长辈商议,并求得皇上恩准,方才符合礼仪,你擅自与桃李侯府定亲且仓促成亲,实在是太冲动,太鲁莽,太对不起皇上和许家对你的器重了。”
雾公子这会儿也冷静下来,脸上发红,很是惭愧:“外公教训得是,雾轻知道错了。只是事发突然,雾轻没有时间好好思考和与外公商量,就这么莽撞的决定成亲,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但是,”他随即又坚定的道,“雾轻的心意和决定不会改变。婚事也已经定下了,断不能再更改,就请外公和皇上惩罚雾轻,雾轻绝无怨言。只是,还请外公接纳和善待梨梨,莫让她受了委屈。”
“你……你这个傻孩子!”祥国公叹气,“梨梨到底有什么好?你娶了她,只怕日后会后悔啊。”
这个外孙虽然身负血仇,也吃了不少苦,但从小在佛门长大,心还是软了点。
这样的性情,若是当个普通人或普通的官员、贵族,倒是完美,但掌管兵权,就显得权威不足了。
在对待所谓的弱者和平民上,这个外孙更是显得慈悲,只怕会被人利用欺瞒,令他有些担心和遗憾。
就比如这门亲事,在他看来,这个外孙只怕是带着“救人”的心情去办的,毫不考虑利益与得失,唉,头疼啊。
“我不会后悔。”雾公子摇头,“雾轻决定要做的事情,从不后悔。”
祥国公长长的叹气,目露愁色。
固执、倔强,一旦决定就不更改,也是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外孙令他头疼的另一个因素。
“外公你莫叹气。”雾公子赶紧劝他,“虽然雾轻不争气,但雾轻相信梨梨是个好女子,她只是被宠坏了,再因为感情和婚事失意才会如此失态,做下许多傻事和错事。只要她以后过得好好的,自然会明白很多道理,那时,她一定不会再闹再犯错,还请外公相信雾轻的眼光。”
不管梨梨做过多少傻事和错事,但她的眼神总是清澈的,即使她在颠狂和失控的时候,眼底深处也有浓浓的悲伤与绝望。
可以说,她是一个被痛苦、绝望折磨和击溃的女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抗和击败这种深深的、长久的痛苦与绝望,便采取了混乱的、糟糕的、自虐的方式去处理,导致差点害人又害己。
如果有人了解和感受到她的痛苦与绝望,陪着她、引导她、帮助她去面对和打败这些痛苦与绝望,她便能恢复心灵的清明与健康。
而他呢,看到的不仅仅是她过人的美貌,也看到了她心里的痛苦,他心疼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孩。
他想帮她走出那个围困她太久的深渊。
“唉,你心意已决,外公再说也阻止不了。”祥国公叹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是,娶了梨梨之后,你可以宠着她,但绝对不能纵容她和桃李侯逾矩,坏了你和许家、皇上的名声。”
雾轻拥有免罪和免死金牌,又手握大权,如果他不能管好自己的妻子和岳父一家,必定招来大祸。
“外公你放心!”雾公子一脸严肃和郑重,“雾轻虽然在婚事上很冲动很鲁莽,但绝非不知轻重,没有原则!”
说着,他面对龛台上的佛像,双手合拾,郑重起誓:“我在此向佛祖起誓,待我娶了梨梨之后,一定会善待梨梨,也一定不会纵容梨梨和桃李侯府犯下任何犯法乱纪、伤害无辜之事!”
他从小在佛门长大,是敬佛的,他对佛祖起誓,就一定不会违背誓言。
1108 吐血魂亡
祥国公看他这般举动,这才暗暗点了点头,在心里道,皇上敢把“免死”及“免罪”金牌赐给雾轻,一定是看出了雾轻骨子里纯良的一面和强烈的原则性。
因为纯良的那一面,雾轻绝对不会去伤害无辜,绝对不会知法犯法。
因为强烈的原则性,雾轻绝对不会因为权势太大而得意忘形,失去底限和自我。
可以说,皇上根本不必担心雾轻去“犯罪”,就算真的犯了,也会自我惩戒,自我改进。
“外公相信你说到就一定做到。”待雾公子起完誓后,祥国公微笑,“既然你清楚夏梨梨和夏沐泽的为人,也已经明白了如何对待夏沐泽一家,外公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外公也会派人帮你筹备婚事,绝不让这门婚事太寒碜了。”
他只是看不上夏沐泽这家子,并没有怕过这家子。
如果夏梨梨嫁过来后不知珍惜,给雾轻招来祸端,他有的是法子让夏梨梨毫无破绽的“意外”死亡。
至于夏沐泽,同样不足为惧,收拾起来毫无难度。
当然,他已经这把年纪了,不会轻易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一切就看夏沐泽这家子的表现了。
“外公,你对雾轻真好,雾轻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外公了。”雾公子看着外公,感动得眼睛有些发红。
他这一次真的做得很任性,很不合理,外公居然只是责备了他几句就全力支持他,这样的疼爱与包容,他此生无以回报,也孙复何求。
“只要你这一生过得平安和乐,外公什么都支持你。”祥国公微笑。
他已经这个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了,对人生也已经没有追求,唯一的心愿就是保护好这个外孙。
这段时间来,他将毕生所积累的为将经验都传授给了雾轻,也在暗中用各种方法为雾轻培养亲信,铲除害虫。
“外公放心,这么多人疼我,我一定会过得好好的。”雾公子又向佛祖起誓。
屋里的气氛轻松和愉悦起来。
祖孙俩而后讨论起婚事的筹备来。
时间,迅速的流逝着。
一直陷在迷雾梦境里的姬临风猛然睁开眼睛,大叫:“梨梨呢?梨梨在哪里?”
他做了很长很长、很真实很真实的一个梦。
梦里全是迷雾。
望不到头的迷雾,他迷失在迷雾里,不管怎么走,怎么喊,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都没有看到任何影子,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而他呢,居然也知道这是梦,他不喜欢这个梦境,极力想逃脱,却徒劳无功。
他恐惧着,担心自己会死在这片迷雾里,连家人和梨梨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是的,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清楚的记得梨梨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得赶去阻止。
所以,他好不容易突然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梨梨的事。
守在床边的小厮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紧张和沮丧起来,偷偷的互瞄着,不敢吭声。
姬临风看着他们那样,心头猛然升起一股近乎窒息的焦灼感,咽喉都被烤哑了:“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名小厮怯怯的道:“腊月二十六……”
“腊月二十六?”姬临风哑着声音大叫起来,“那、那不是梨梨成亲的日子吗?”
小厮们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姬临风的脸白煞煞的,眼红通通的,嗓干哑哑的:“快、快扶我下床,备备马,我要去侯府,我要去阻止梨梨……”
他说着就掀开被子,想下床。
然而他太虚弱,又突然用力过猛,一下了就从床上滚下来,跌在地上。
小厮们急忙去扶他:“少爷,您还病着,不能激动,不能乱动啊……”
姬临风撑着虚弱的身体,想爬起来:“我要去见梨梨,你们快带我去,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厮们怎么敢扶他去做这种事情?
他们扶起他,往床上带。
姬临风怒了,但又没有力气挣脱和骂人,情急之下便朝他们咬去。
一口气狠咬了好几口后,两个小厮痛得放开手,他趁机朝外面奔去。
外面下着细雪,风很冷,如刀刮一般。
他一冲出门,脚下就是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虚弱得爬不起来。
但他不管。他就往外面爬。
众小厮和侍卫看他这样,难受得慌,迅速把他扶起来,强行往屋里带。
“你们放开我……”姬临风挣脱不了,竟然大哭起来,“我要去见梨梨,我要去见梨梨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静亲王是何等身份?
一旦梨梨嫁过去,他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唯有在梨梨嫁去之前阻止,他才有一丝希望,即使这“一丝”就跟没有一样。
众人都惊呆了。
少爷竟然哭了?
清高,自负,有才有貌,京城四少之首的少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
哭得像个失去最爱的东西的孩子,凄惨得很。
众人听得都有些不忍。
“你们快带我去……”姬临风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忘了什么是形象和名声,嚎啕大哭,“再晚就来不及了……”
众人沉默:“……”
谁忍心告诉他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