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会拥有他当年逆转绝境,击败秋露霜那样的奇迹。
不用等到秋流雪杀到他的面前,现在就是他生死一线的时候。
他若是撑不过现在这个打击,就会彻底倒下,连爬都爬不动了,只能等死。
亲兵们围在他的身边,想说些什么,但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向来都是不说话、只办事,所以,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只能守着皇上,等着皇上叫他们去死,还是叫他们护他逃走。
皇上若是不想死,也只能逃走了吧?
但是,皇上会逃吗?或者会有其它打算?
兵败在即,皇宫里却还是很安静,除了皇上和皇上的亲兵,没有人知道这皇宫已经岌岌可危。
皇宫正门的城墙上,谢魈咬了咬牙,掏出信号弹,拉开塞子。
“嗖——”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烟雾尾巴,冲上高空,而后在高空盘旋,不断发出尖锐的声音,响彻天空。
这是撤兵回宫的信号。
这是皇上为了以防万一,让黑家研制的信号弹,一旦将领们听到这样的信号,便知道皇宫有难,必须即刻撤兵回宫,保护皇宫。
虽然皇上没有明说皇宫要有怎么样的“难”才需要释放这种信号,但将领们心里清楚,若是到了那种程度,恐怕就是叛军攻打皇宫的时候了。
说穿了,这便是撤兵认输的信号。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愿意释放这样的信号弹。
这种信号弹很难研制,也仅只一个,一直由和远保管,用完了就完了。
信号弹可以响好一会儿,足够皇宫附近的将领听到,而后再将撤兵回宫的命令再传得更远了。
很快,站在皇城墙上的谢魈看到一批又一批的禁军、大内侍卫、杀手们从四面八方往皇宫汇聚。
而天色,也开始暗了,该到幸亲王反扑的时候了。
他心里黯然,但愿今夜他们能守得住皇宫。
与皇宫很远的井字老街区,谢魈的人死的死,撤的撤,令秋骨寒重新控制了老街区。
秋骨寒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们实在太疲惫了,需要歇息,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如今全城百姓都不敢在夜间点灯,他们若是没有准备就贸然在晚上行动,绝对是自讨苦吃。
因为战乱的缘故,城里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加上百姓们提前抢购和贮备了大量食物,城外的人又不敢进城做生意,导致他们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食物了,这会儿将士们都在搜索早就空荡的民宅,想找点吃的补充体力。
好在凤若星带来的人都自带干粮,干粮尚未用尽,还能分一点给他们。
“吃吧。”凤若星终于走到因为伤势和疲惫、坐在墙脚里一动不动的凤惊华身边,蹲下来,把一个面包和一小袋水递给她。
兄妹们虽然在上午的时候就见到面了,却一直打到现在才得以说话。
1042 哥哥不会再让你受苦
凤惊华抬手接过面饼,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眼睛却看着凤若星:“大哥,你、你怎么来的……”
她一直想问这句话。
她当然很高兴哥哥的出现,但哥哥出现得太过神奇,令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凤若星微微一笑,用嘴把水袋的塞子拔开,将袋口递给她的唇边,轻声道:“上次受伤之后,我突然想起了我以前在南疆的一些事情,只是记得不太清楚,便想亲自去现场看看,希望能寻回一些记忆和重要的东西。”
凤惊华就着袋口喝了几口水,继续啃面饼:“哥哥寻到了想要的东西么?”
凤若星道:“我还是没能想起全部的事情,不过,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晃了晃。
就着刚刚燃起来的火把,凤惊华惊呼:“少年营的兵符?”
哥哥被封为追星将军时才十三岁。
那时的哥哥组建了一支由七岁至十三岁孩童组成的少年营。
当年的南疆,部落林立,拉帮结派,一面内斗,一面又合力对付朝廷,导致局势动荡,战火不断,以至于出现了大量流离失所、走投无路的孩童,少年营的成员就来自这些孩童。
这些孩童虽然年少,却意志顽强,志向高远,机动善变,常常利用他们身为孩童的优势从事收集情报、充当奸细、传递消息、暗杀偷袭等特殊活儿,立下了不少战功。
同时,这支少年营因为成员的特别性,视营为家,视哥哥为唯一的头目,只对哥哥效忠,外人根本指挥不动,在某种程度上也令军队头疼不已。
先皇很是欣赏哥哥的才能和哥哥组建的这支少年营,便给了哥哥一块特制的兵符,由他全权统领这支少年兵。
这支少年营在哥哥的精心训练下,成为南疆赫赫有名的一支奇兵,可谓是前途无量。
遗憾的是,哥哥出事以后,这支少年兵拒绝接受军队的管制,甚至集体出逃,在深山里成立了一个独立的部落,通过充当雇佣兵、打猎采药、抢劫其它部落与盗匪等方式谋生。
父亲一直想将这支少年军收编入军,然而少年营并不认他。
除了哥哥,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指挥少年营——就是那块兵符,然而父亲派人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这事便不了不之。
好在这些孩子并不与朝廷为难,又拥有相当厉害的身手和立过战功,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块兵符现在又出现在了哥哥的手里。
凤若星将兵符收起来,道:“很多事情我大概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但我记起了我的身份,也记起了当年那些与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们,我想去看看他们。还有,我记起了这块兵符的事情……”
他已经记不得他当年出事的整个过程,就记得他看到妹妹被拖走,便去追,结果被对方用绳索套住脖子拖行在荒山里。
他一只手抓住绳套,不让自己的脖子被勒得断气,一只手往怀里摸去。
他的少年营有一千多人,这些人都是他非常重要、忠诚的伙伴,这些伙伴发誓绝对服从于他和那块兵符,而那块兵符一直放在他的身上,如果这块兵符落入流寇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当时想的事情除了保护妹妹,就是保护这块兵符。
在无奈之中,他将那块兵符扔进了被拖行而过的一个树洞里。
树洞不小,杂草丛生,那块兵符就只有巴掌那么大,落进树洞后就无影无踪了,别人想找出来,简直就是池塘捞针。
因为那块兵符太重要,他对那个树根呈红褐色、形状像鸡爪的树洞印象就比较深刻。
他这次回南疆,就努力根据模糊的记忆,以及这么久以来他所听到、看到的事发现场,耐心的寻找那个树洞,居然让他真的找到了那块兵符。
而后,他又一路打听,找到了少年营当时自建的部落。
虽然离当时已经过了十多年,物是人非,当年的少年已成青年或壮年,但他的面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些人很快就认出了他,完全不怀疑他的身份。
就在他与昔日同伴叙旧和寻找记忆的时候,江南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先皇留有遗诏,要立四子、六子、七子中的一人为帝,导致幸亲王与现在的皇上水火不容,恐怕要有一战了。
同时,江南那边也有不少人举家南下,弄得人心惶惶的。
他早就知道秋骨寒与秋夜弦面和心不和,而且还势不两立,心里便意识到,这两个人看来都忍到头了。
加上他又听说了阴九杀带领一万名禁军精锐前往莽山剿匪的消息,心里便知,这是秋夜弦有意调虎离山,以此削弱秋骨寒的力量,根据他对京城局势的判断,觉得秋骨寒在整体实力上还是差了秋夜弦不少。
凤家是一定要帮秋骨寒的,而秋骨寒若败了,凤家也完了。
——这点,他非常清楚。
在这种形势下,他当机立断,请昔日的伙伴们助他一臂之力。
曾经的少年营成员已经脱军十几年,但他们仍然血性未改,加上干的仍然是在刀头上舐血的买卖,听了他的请求,二话不说,立刻收拾行装,随他进京。
当年的少年营成员约莫一千人,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扩张至数千人,除去幼弱病残和看家的,足足有三千人随他进京。
因为京城兵变,朝廷无暇顾及京外之事,民间难免有宵小之徒趁火打劫,加上南疆历来局势复杂,强盗土匪不少,他们这支看起来有些匪气的队伍出现后,倒也不显得突兀,加上京城封锁,里外不通,他们一路赶往京城,也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就这样,他们就一路冲到了京城的西边,而后稍作歇息,准备物资,又打听了城里的情报,才杀进城来。
凤惊华听着凤若星的叙述,眼睛红了:“哥哥,辛苦你了……”
凤若星摸了摸她的头:“你更辛苦。”
凤惊华微微哽咽起来:“看到哥哥,我便不觉得辛苦了。”
凤若星笑了笑:“虽然你这么说,但哥哥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不过,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凤惊华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就传来秋骨寒笑眯眯的声音:“凤将军说的是,从今夜开始,朕不会再让凤大小姐吃苦。”
1043 皇上不见了
凤惊华闻言立刻英眉倒竖,抓起地面上的石头朝他砸过去。
秋骨寒也很疲惫了,一时间没能闪开,就生生挨了这石头,“呀”了一声。
众人都看过来,一时间汗颜,王爷已经自立为“帝”了,大小姐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面对众人的目光,秋骨寒轻咳了两声,道:“换了别人拿石头砸朕,朕一定不饶,但大小姐例外。只要大小姐喜欢,请尽管砸,砸到满意为止。”
凤惊华抽了抽嘴角,就地操起一把刀子,准备再砸过去。
“小华,不可无理。”凤若星皱眉,抓住她的手腕,“接下来还有战事,勿闹。”
他知道凤家对秋骨寒有大恩,也知道秋骨寒对妹妹不一样,但是,皇上就是皇上,再怎么样也不能没有上下之分。
凤惊华冷哼一声,丢掉手中的刀子,继续啃面饼。
待她啃了两个面饼和一块糯米干粮,又喝了半壶水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天色已经暗了,将士们都已经用过简单的干粮,恢复了一些力气。
连横走过来,问秋骨寒:“要继续休息,还是要出发?”
秋骨寒将手臂上的伤口扎得更紧了一些,撑着身体站起来:“出发。”
出发去哪里?
皇宫。
只有攻下皇宫,占领皇宫,才算是获得了胜利。
而且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秋夜弦已经发出信号,撤回散布于全城的兵力,全力守护皇城。
这说明,秋夜弦已经由攻转守,而他们,必须要转守为攻,不能给秋夜弦逃走和喘息的时间。
这会儿,他们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力气,也准备了足够的火把,非出击不可了。
连横得了讯息,立刻令人吹起反攻的号角。
此时,全城一片死寂,雄浑悠长的号角声齐声响起来,便传得很远很远,震憾着这座繁华而庞大的城市。
在号角声中,将士们纷纷点起手中的火把,将整个老城区映照得亮如白昼。
秋骨寒跃上马背,没有急着冲出老城区,而是先沿着老城区的十几条主道狂奔了一圈,鼓舞众将士的志气。
而后,他才如蛟龙破空一般冲出老城区,奔上朱雀大街,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他的身后,数千名将士或骑马或奔跑,或手持火把或手持兵器,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宛如一条燃烧的火龙,朝皇宫发出最后的冲刺。
慢慢的,沿街的宅子和楼宇亮起灯火,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点过灯、开过窗的百姓们纷纷将门窗打开一条缝,偷窥外面的动静。
他们虽然害怕战乱,躲避战乱,但他们一直关注着战乱。
经历过多次皇权之战的他们,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今晚就会分出一个最终的结果。
他们无法入眠,他们必须亲眼看到这个结果。
无论谁当皇帝都好,只要不波及无辜百姓,只要让他们快些恢复平静的生活就好。
黑暗了太久的京城,终于在这个夜里醒来,睁着冰冷的眼睛,看着皇宫的那场厮杀。
皇宫里,还是黑暗的,但皇宫的城墙上却插满了无数的火把。
城墙上,全是密密匝匝的弓箭手。
城墙下,无数战士全副武装,死守每一个入口,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当秋骨寒率领将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呼喝着,也在号角声中冲过去。
这是最后的决战了。
或生或死,或胜或败,不会再有其它结果。
也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赌上一切。
杀声震天。
血光似乎比火光更耀眼更浓烈。
秋风吹过,挟带着血腥之气,席卷全城。
全城无眠。皇宫里更是无眠。
后宫里,被封锁的各个宫殿里,幸存的嫔妃、皇子公主和宫女太监们都被各个城门传来的厮杀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给惊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们,她们也无法与外头的人接触,但她们从数天前自己被突然封锁在住处的事情里就已经嗅出了不寻常的、危险的气味。
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她们露面和知道的事情!
再想想她们被关起来的那天,正是姬贵妃召集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嫔妃去仙霞宫的当天,再联想到京城眼下的局势……她们便在这个夜晚察觉到了凶多吉少的预感。
她们全都惊了,慌了,迅速收拾东西,挤到门边和墙下,想看看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看之下,她们又喜又惊。
喜的是,外头居然没有任何大内侍卫看守,惊的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人看守了?
有人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或者从墙头上翻出去,结果,真的没有见到半个大内侍卫。
甚至,整个皇宫就像空了一样。
而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咱们怎么办?”有人慌张的问主子。
主子们定了定神:“咱们去找皇上。”
虽然皇上已经忽视她们已久,但皇上仍然是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天,她们此生唯一的依靠,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们除了去找皇上,还能去找谁?
于是,数名嫔妃带着所有的宫人,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往上神宫行去。
一路上,虽然不至于没有半点灯火,但绝大部分地方都陷在黑暗之中,放眼望去,几乎没见到什么侍卫和其他人影,偶尔只见影影绰绰的影子闪过。
这个皇宫,平静得令她们心惊肉跳。
她们好不容易行到上神宫,上神宫里透出灯光,令她们松了一口气。
然而,上神宫的大门却是紧闭的,也没有侍卫或太监把守。
这令她们又惶然起来。
嫔妃们斗胆敲门,用颤抖的声音喊:“皇上,臣妾求见——”
没有人理会她们。
就像上神宫里没有人一般。
几名嫔妃慌慌张张的讨论起来:“姐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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