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的都呆住了,心里有千万头野马狂奔而过,将他们的脑子轰得“嗡嗡”作响,无法进行清晰的、理智的思考。
而大厅里不断传出兵器交接的声音,四周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些声音,汇成一个乱轰轰的世界。
甚至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片混乱之中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很多有一个声音从弥漫着烟气的吊唁大厅里传出来:“刺客已经被擒,各位大人请进来——”
刺客被抓了?
真的被抓了?
不过也不奇怪哈,刺客好像就一个,这么多侍卫和奴才在场,还能抓不住一个刺客?
他们、他们也忒反应过大了……但不能怪他们,连皇上都被杀了啊……
众人擦着汗,战战兢兢的走进大厅。
为了保持低温,大厅的窗子原本都是紧闭的,这会儿为了驱散烟雾,窗子已经全部打开。
烟雾因此迅速消散,大厅里的视线清晰了许多。
众人看清大厅里的情形之后,又是一阵惊呼。
一名面容极其清秀的男子将一柄剑架在“刺客”,也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警亲王”的脖子上,在两人的四周,已经围了一群高度警戒的侍卫,同时,皇上已经血流满地的倒在地上,另一群侍卫正在手忙脚乱的想给他处理伤势。
“快,快叫大夫和御医来,快——”
客人中地位比较高的皇亲和官员这才记得补充一句:“立刻派人通知宫里,还有大理寺,京兆府,还有、还有宰相、太傅……”
随着一连串必须要通知的名单报出来,众人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一个人——幸亲王秋流雪。
虽然所有人都是一副“赶紧救治皇上”的反应,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皇上应该已经没救了,现在他们所有的行为不过是徒劳和做样子罢了。
皇上一死,接下来立刻就是谁当皇帝的问题了。
还能有谁?
当然就是这位幸亲王了!
虽然皇上已经有四名皇子,但这四名皇子这般年幼,母族又不够强大,根本不可能称帝!
至于警亲王……众人把目光投向脖子被剑抵住的“刺客”,这人到底是谁?
967 秋露霜的末路
看容貌,看个头,看那副阴狠凶残的表情,还有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分明就是警亲王无疑。
但警亲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们都亲眼看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是怎么回事,警亲王就算还活着,也轮不到他来当皇帝!
转念之间,已经开始有人在想着如何去巴结幸亲王了。
——官员,贵族,朝臣们,就是这么的现实。
而被众人瞩目的秋骨寒,很是平静的站在死而复生的秋露霜面前,盯着他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还活着?”
所有人都凝神摒气,盯着这一幕。
秋露霜都被制住了,性命随时不保,脸上却不见惧色。
面对秋骨寒的问询,他仰头大笑,笑声里充满嘲讽:“说我死的,是那边地上的那个死鬼吧?他说我死了,你们便都当我死了不成?哈哈哈,我命由我命不由天,我不肯死,谁能要我死?”
秋夜弦那个混帐,以为找个替死鬼冒充他的尸体,他就再也无法露面,终生当丧家之犬吗?
是啊,他的身边已经没有炸药侍卫了,也没有秘密据点了,连私藏了十几年的炸药也在几天前的客栈爆炸中用光了——那间客栈可是他最后的、最隐密的据点,他为了保住那间客栈的秘密,十几年来都没有接触过那里,若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牺牲那间为他带来滚滚财源的黑店。
但他还有一个亲信可以用,那就是——幽冥大师!
军机处并不知道幽冥大师的存在和本事,所以那天晚上,幽冥大师没有入住客栈,而是住在附近观察形势,并没有被那场爆炸波及。
他与幽冥大师汇合后本想立刻高调现身,让自己身边权贵簇拥,令秋夜弦不便下手,而后再图打算,只是他在逃走时受了一点伤,需要时间治疗,就此晚了一步,被秋夜弦弄出自己病亡的事情。
他怒极,恨极,非要报这个仇不可!
于是他利用幽冥大师的迷幻术和迷幻药,于夜间潜进守备不算特别森严的王府——秋夜弦哪里想得到他竟敢潜回去呢,而后继续用迷幻药弄晕吊唁厅里的下人,自己则换上死人的衣物,躺在灵柩里,等着秋夜弦上门。
他赌秋夜弦一定会上门送他一程——这人就爱沽名钓誉、不来才怪了,到时他再伺机杀掉秋夜弦。
在他的计划里,他杀掉秋夜弦后就施放幽冥大师为他制造的迷雾,然后趁乱逃走。
警亲王府里有不少只有他知道的小型、隐蔽秘室与秘道,加上王府守备不够强和幽冥大师在外头的接应,他还是有把握逃走的,没料到……秋流雪及其随从竟然没有中计逃出大厅,而是第一时间就冲上来与他打斗。
他一拳难敌四手,就这样被擒住了,逃走大计就此破灭。
秋骨寒冷笑:“死到临头了,你还是一样嚣张,不过我可不会手软。”
他的目光很冷静,下巴抽得很紧很刚毅,显然意志十分坚定。
“哈哈哈——”秋露霜开怀大笑,环视众人,“不就是一死吗?本王杀了秋雾轻,逼死了秋烟散,差一点就弄死了你,现在又杀掉了秋夜弦这个皇帝,一条命换这么多人的命,值!值了!哈哈哈哈!”
众人听得无不悚然,这个人……竟然以杀害和迫害这么多兄弟为荣,简直不是人!
“这么说来,二哥死了也不会化成厉鬼了。”秋骨寒淡淡的笑着,“我就恭敬二哥上路了。”
说罢他看向雾公子,道:“杀了他。”
“你敢!”秋露霜看向雾公子,目光狠厉的道,“我乃堂堂亲王,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动的?”
说罢他看向秋骨寒,狞笑:“要杀的话你就自己动手!这里的人除了那个死鬼,只有你有资格杀本王!否则,就凭本王堂堂一个亲王,不管犯了什么罪,都只有天子可以审问和定罪,此外任何人都无权惩处!”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说得确实在理。
皇室子嗣犯法,别人可以抓,但绝对不能审和判——只有更高级别的人可以审判,否则就是蔑视皇室。
现场的人,只有现在与他同级、但马上就能比他高级的幸亲王可以处置了。
但是,幸亲王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弑兄吗?
他们都觉得不能。
那么,只能先将警亲王押下,待日后再审?
想到警亲王这么多年来的手段与“成绩”,众人都觉得心里发怵,谁知道现在放过了警亲王一条命,警亲王是不是又暗中藏有什么阴谋和诡计呢?
警亲王,可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就把神武的皇上给干掉了啊……
秋骨寒的目光冰冷:“所有人都看到你当众弑君,你若是不想死得太难看,本王劝你还是自行了断的好。”
他非杀秋露霜不可,但是,他不能在秋露霜毫无还手的情况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弑兄。
否则,这将成为他一生的污点和恶名。
他若想走得更高更远,就不能这么早的就落下这样的把柄。
“了断?本王才没有那么懦弱!”秋露霜冷笑,“你没有胆子杀了本王,就乖乖的放了本王,让本王吃好喝好,留着你当了皇……啊!”
他猛然一声惨叫,捂着右臂,痛苦得脸色苍白如纸。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臂上,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竟然被砍掉了右手——被那个挟制住他的清秀男子砍的!
区区一介平民,也敢砍掉亲王的一只手臂?
好大的胆子!
但有人很快就认出来,这人是幸亲王的随从,似乎是叫什么雾公子的,莫非他是得到了幸亲王的暗示才动手的?
秋骨寒的目光一凝,盯着雾公子:他想干什么?
他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但他绝对没有暗示雾公子做任何事情,包括雾公子非要来出席秋露霜的丧礼、在第一时间就扑向秋露霜和制住秋露霜等等,皆是出于雾公子的个人行动,与他无关。
雾公子砍掉了秋露霜的一条手臂以后,也不管秋露霜如何流血和怒骂,面容都一派平静,甚至还缓缓的开口,以宛如薄烟轻雾一般的声音道:“你谋害了这么多兄弟,如今我就替这些兄弟报仇,在你的葬礼上杀了你,以你的人头告慰这些兄弟的在天之灵!”
众人皆惊,这人怎么这般说话?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很有深意哪。
还有人吃惊,是因为他们知道雾公子是哑巴。
哑巴居然说话了?好吧,警亲王都能复生,皇上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杀了,一个会说话的人冒充哑巴又算得了什么?
968 雾公子的复仇
秋骨寒也就是微微诧异过后,继续神色如常。
只是一个哑巴突然说话罢了,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这个哑巴就算不说话,也像会说话一样,所以他经常忘记这个哑巴是哑巴,只当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罢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假哑巴到底想做什么?
而这个假哑巴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秋露霜并不知道这是雾公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话,心里只对雾公子的说辞感到窝火,骂道:“本王杀多少兄弟都是秋家的家事,与你何关?你这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管起皇家的事情来?你说,是不是秋流雪要装好人,要你杀了我?”
“当然与我有关。”雾公子微微的笑了,眉目之间流露出一股挟带杀意的清贵之气来,“因为我也姓秋,也是你的兄弟,当然有资格为其他被你谋害的兄弟报仇!”
此话一出,石破惊天。
除了秋骨寒,所有人都震惊得眼珠子与下巴都要掉了。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一出接着一出,每一出都这么惊人和吓人?
他们该不会是在做噩梦吧?毕竟,他们参加的可是恶魔的葬礼,恶魔死不瞑目,于是布下这样的噩梦折腾他们?
秋露霜也惊了惊,而后桀桀的笑了起来:“这年头的假货可真多!秋夜弦这厮拿了一个假货冒充本王的尸体,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现在你又冒充秋家的皇子,真是好样的!来,把你的证据拿出来,让本王和所有人看看你要如何逃过假冒皇族的死罪!”
他的一只手臂被砍掉,自然鲜血狂流,但他身上带了最好的金创药,刚才他已经把那些药全往伤口上撒,撒了整整几瓶。
虽然这些药不足以彻底止血,但出血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
“二哥,”雾公子平静的道,“你看好了,我会让你死不瞑目的。”
说罢他收起宝剑,抬起右脚,架在桌面上,而后将靴子脱下来,再扯掉袜子,将脚板亮出来:“这是我的皇子印记。”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脚底纹的龙形印记。
“你们都看好了。”他淡淡道,“我乃是大尚皇朝尚圣宗的三子秋烟散,八年前被二皇兄逼迫自尽……”
“不可能!”秋露霜激动的大吼起来,“秋烟散明明是当着我的面自尽的,我亲眼检验过他的尸体,不可能有错……”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显得又粗嘎又沙哑,身体状况看来很不好。
所以,没有人担心他能逃走,雾公子也不担心他还有余力反击。
“不可能?”雾公子微笑,“当年,那么多人看着你燃薪自尽,化成骨灰,你不也还好好的活着?这几天来,那么多人亲眼见过了你的尸体,可你今天晚上还不是复活了?所以,你怎么知道当年被迫自尽的秋烟散不是替身,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秋烟散?”
秋露霜瞪着红色的眼睛:“……”
众人:“……”
是啊,万事皆有可能。
警亲王一次次的死而复生,连幸亲王都能死里逃生,现在活得好好的,曾经的三皇子秋烟散其实没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想着,一些年纪大的官员和皇亲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像先皇和其他皇子。
“你、你……”秋露霜“你你你”了几声后,嘶声道,“你才是替身!当年死的一定是真身,你这个替身妄想混入皇家,成为真正的龙子,才借这个机会冒充三弟……”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这是我的皇子腰牌!”雾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系着金丝线穗的白玉腰牌,在众人的面前慢慢的晃,“这块腰牌和我脚板的印记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还有,我随时可以接受血脉检验,结果会证明我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众人中的长者和高位者,脸色都隐隐的变了。
因为,他们几乎可以确定,那是真正的皇子身份腰牌无疑。
皇上死了,警亲王一定也活不成了,眼下又形成了“双皇”之局面,今天晚上、日后,这天洲、尚国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那块玉牌,刻着“秋”字和龙形浮雕的正面面对众人,背面对着秋露霜。
秋露霜看到玉牌后面的字时,震惊得叫起来:“你、你不是秋烟散,你是、你是……”
啪——
雾公子倏然收起玉佩,猛然的、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这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脑子“嗡嗡”作响,脸颊都肿了一大块,痛得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是谁?”雾公子微笑,“我是来向你索命的复仇者!”
“当年,”他慢慢的道,“你以我母亲和陈氏一族的性命要胁,逼我助你成皇。为了铲除所有的竞争者,你还逼我前去育恩寺杀了六弟。我永远记得,我亲自砍下六弟头颅的那一刻的心情……”
“我杀了六弟以后,你又不放心,怕我与你争夺皇位,又逼我自尽,然而苍天有眼,我的好友愿意代我去死。”
“二皇兄,秋露霜,”他又微笑,“我隐姓埋名,默默的熬到今天,就是为了亲自取下你的首级。”
他的眼神与声音这般平静,然而,平静之下是蕴藏无数杀机的暗流与岩浆。
秋露霜目眦尽裂,恶狠狠的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你、你根本不、不是……”
“我是你的兄弟。”雾公子凑近他,在他耳边微笑,“被杀的人,也是你的兄弟,现在,你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你竟敢弑、弑兄……”秋露霜感受到了他平静的杀意,眼里第一次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你、你不是我,你不能像我一样杀掉自己的兄弟!何况这里还还还有这么多人看看看着!”
“你若是杀了我,你就永远背负弑兄的罪恶,永远被世人谴责,永远被载入史书,你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谋害了这么多兄弟,但在即将被兄弟杀掉之前,他却要去谴责对方。
“我是亲王,是你的亲哥哥!我该被杀被剐,也该由皇上和皇定来定,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对我……”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能多活一天,都显得如此珍贵和渺茫。
雾公子微笑:“你觉得你说这样的话有用吗?”
“不过,”他顿了顿,“我喜欢看到你这么说,这么做,因为,你看起来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啊,比当年的我们还要可怜,还要悲惨。你就继续叫着,喊吧,挣扎吧,求饶吧,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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