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她还是知道,秋骨寒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食言。
真是不甘啊。
不甘心再度去支持秋家的皇子去争霸。
不甘心再度被秋家的男人所用。
不甘心被捡回来的小狗所看透。
不甘心牺牲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然而,该去做的,还是要去做。
深夜,她缓缓的站起来,披起斗篷,吹熄蜡烛,无声无息的走出书房。
今晚是元宵,父亲去看花灯,估计才刚回来,还没入睡,她应该可以跟父亲说说话。
凤翔空确实刚刚回来,正准备入睡,突然看到女儿来见他,很是惊讶:“华儿可是有什么紧事?”
“父亲,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与您商量,听取您的意见。”凤惊华跪在父亲面前,“不管您什么意见,女儿都请您切勿动怒,切勿焦虑。”
凤翔空坐下来,平静的道:“起来说话。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想吓到我,没有可能。”
房间里,只有父女俩。
凤惊华跟父亲谈了很久。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凤惊华离开以后,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独自往后门走去。
悄然出了凤府,也不骑马,也不带任何人,就潜在黑暗之中,绕来绕去,往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奔去。
在那个地方,她对秘密藏身于此的黑无涯道:“无涯,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屋里没有暖炉,却很温暖,这也是黑无涯的杰作。
黑无涯正在埋头弄他的宝贝机器,抬眼扫了她两眼后,继续低头:“你先说。”
凤惊华说完她的请求以后,道:“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大忙,日后你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若非事关重大,非黑无涯不可,否则,她一定不会把黑无涯牵扯进来。
黑无涯抬头,瞅了瞅她,漫不经心的道:“好吧,就这么办吧,你准备好以后来接我。”
凤惊华之前也觉得他大概不会拒绝,但听到他这么干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就这么答应了?不要好好想想吗?”
黑无涯道:“反正都是弄机关,去哪里弄都一样。”
他顿了顿:“我以后弄机关没钱没人了,你得帮我,不可以推托和敷衍。”
他虽然没有与黑家公然翻脸,但他严重违反了黑家的规矩,这辈子大概很难再回到黑家了。
回不回黑家倒无所谓的,但没有黑家的力量支持,他以后想研发机关,就没那么好办了。
所以,他还是比较需要凤惊华的支持。
“绝对没有问题!”凤惊华斩钉截铁的道,“只要我活着,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我相信你。”黑无涯又埋头,“我现在很忙,你没事的放可以走了。”
凤惊华很了解他的脾气,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一夜又将过去了,天色已经朦胧。
她也很疲惫了,但是,她必须得习惯这样的疲惫。
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顺着最难走的那条道,一直走到底。
892 对付遗诏的办法
元宵一过,国事和公务就异常繁忙。
秋夜弦白天上朝,晚上批阅折奏,几乎没有休憩和放松的时间。
而在他最忙碌的时候,解庸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堪称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探子看到了祥国公手中那份先皇遗诏的内容……”解庸仍旧用平缓的声音,言简意赅的报告这个重大消息。
但他才开了个头,秋夜弦就已经罕见的打断他的话,追问:“遗诏里写了什么?”
解庸道:“先皇说,他驾崩以后,若太子薨,则由六名大臣共同商议,从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中择一人继位……”
他亲自带领军机处最高明的探子,用尽一切办法接触祥国公身边的人,暗中打听那份遗诏的事情。
然而,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手段,都没能打听到任何消息。
直到昨天深夜,一名好不容易才潜进祥国公书房的老探子在横梁上趴了整整三天三夜后,终于看到祥国公走进书房,从秘门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就着火光细看上面的内容。
祥国公也许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将烛火点得很亮,正上方的探子基本看清了遗诏上的内容。
这名探子知道事关重大,连夜潜出许府,直接向解庸报告这个惊人的消息。
解庸当然也不敢怠慢,直接来御书房等皇上过来。
“这消息可准确?”秋夜弦震惊得脸色大变,连连追问,“探子可确定都看清楚了?没有错漏之处?那份遗诏是真是假?祥国公有没有说过什么?那份遗诏藏在何处?”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父皇从来没有在乎过他,关心过他,在意过他。
而他明明表现得那么好,那么孝顺,那么关心兄弟!但父皇就算是死了,还要摆他一道!
可恶,太可恶了!
解庸道:“这样的事情,非得拿到那份遗诏,亲眼确认才可判断真伪。但那名探子确实是看清了上面的文字,除了有一名大臣的名字被祥国公的手指压住没看清楚,另有一名大臣的名字写得有点潦草也没能看清楚外,其它的都看清楚了。”
“至于那份遗诏的藏处,祥国公拿出那份遗诏后,离开书房里也一并带走了,探子不便追上去,因此不知现在何处。”
“祥国公在细看那份遗诏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断叹气和思索,似乎很是为难。”
“我已经派了最有经验的探子暗中观察祥国公的一举一动,若有消息,定会立刻告知皇上。”
“那六个人是谁?”秋夜弦紧张的听完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除了看清姓名的四位,还有另外两个大概能猜到是谁?”
解庸道:“姬恒,凤翔空,阴九杀,秋绵绵,这四人的名字看得清楚,另外两人不好猜。”
秋夜弦:“……”
虽然另外两人不便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猜测,但已知的这四人,确实都是举足轻重,甚至可以影响尚国的大人物,先皇生前对这四人是极其器重的。
现在,这四人之中,姬恒和秋绵绵必定会全力支持他,但阴九杀和凤翔空,一定不会支持他。
也就是说,一旦这份遗诏是真的且公开,除非凤翔空和阴九杀拒不执行,否则,这两个人只能支持先皇指定的、唯一幸存的人选——秋流雪!
偏偏这两个人还是手握重兵的。哦,凤翔空已经没有兵权了,但他绝对可以靠他的影响力引发兵变。
姬恒和秋绵绵能够对抗凤翔空和阴九杀吗?不可能!
至于另外两名“裁判”,虽然不能确定,但祥国公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人,父皇在年纪较小的三个儿子中可能也稍微偏向六皇子,要不然,父皇为何要把遗诏交给祥国公?
祥国公会站在他这一边吗?
他沉思良久后,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秋流雪,祥国公也许会在他和秋露霜之间选择他,但有了秋流雪后,祥国公很可能不会——否则,祥国公为何会在这么久以后还拿出那份遗诏?
祥国公若真的站在他这一边,暗中将这份遗诏毁了便是,或者可以拿这份遗诏跟他邀功,而不是陷入为难之中。
再想想,祥国公刚回到天洲的时候,不是还想招秋流雪为孙女婿吗?
综合种种,祥国公倾向于秋流雪的可能性更高。
凤翔空、阴九杀、许祥三个人的势力和影响力,足以动摇他的根基哪,他要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才好?
他沉思着,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差点撞上一个人。
他被惊得呼吸就是一顿,这书房里竟然还有别人在场?
定睛一看,原来是解庸,这才想起解庸一直在这里,他并没有让解庸退下。
他居然被这份尚未确定真伪的遗诏弄得失了神……
思至此,他摆了摆手,道:“你亲自跟着这件事,一有消息,立刻报我。”
这时候,真没有比这事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甚至还要做好打一场战争的心理准备。
解庸下去了,秋夜弦无力处理公务,陷入更加复杂和漫长的思索中。
他现在最需要决定的一件事情是,要不要亲自去找许祥,跟他谈遗诏的事情?
只要遗诏被毁,不曾公开于世,那么,他就无需担心皇位会受到威胁,就算秋流雪有野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想了足足一夜,还是摇头。
祥国公若是肯效忠于他,自然会主动销毁遗诏或者主动将遗诏献上,他主动去找祥国公谈这事,只会让祥国公明白一件可怕的事情——皇上不信任他并在暗中调查他,如此,祥国公只会感受到压力和危险,从而投靠秋流雪,或者拿这份遗诏来威胁他,用以保命。
因此,他去找祥国公绝非明智之举。
那么,他最需要处理的,就是凤翔空与阴九杀这两个人。
于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两个人,但是,偏偏这是最难的,或者是眼下不可能办得到的——他若是办得到,早就办了,何苦拖到现在?
既然不能杀,就只能关,只能压制,只能拉拢。
关,不太可能。
拉拢,也不太可能。
压制呢?凤氏父女都是硬骨头,又与他敌对,不好压制。
但是,阴九杀就不一定了!
他手上不是拥有一张可以压制阴九杀的王牌吗?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泛起冷酷的笑意:只要能压制阴九杀,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893 兵符与自由
元宵过后不久,第一抹绿意虽然很淡很淡,却开始染上了萧瑟的枝头。
阴九杀又进宫去看望阴太妃。
基本上,他每隔三五日就进宫看望姐姐,而这次,凤惊华也随他一起进宫。
凤惊华想用她的举动告诉阴太妃,她一定不会再让阴九杀卷进纷争和危险之中。
两个人在阴太妃处呆了一个多时辰后离开。
阴九杀是想呆久一些,再久一些,但阴太妃的身体却撑不住,要去歇息了,阴九杀也只能沉默的离开。
凤惊华陪着他,慢慢走过望不到尽头的重檐回廊和曲径弯道。
她离阴九杀是这么的近,却感觉离他很远,宛如黑与白的不可相融。
就在这时候,秋夜弦突然就出现在前面的台阶上,对他们微笑。
“狩王来得正好,朕正好有事想与你谈谈。”他说。
凤惊华下意识的皱眉,眼里闪过警惕之色,秋夜弦想做什么?
阴九杀道:“皇上请说。”
秋夜弦上前几步,微笑:“朕想与你谈的,是一些重要的私事,请狩王随朕进厅。”
旁边就有一间花厅,里面暖和得很,还有这个时节见不到的鲜花。
凤惊华下意识的就抓住阴九杀的手腕,不想他与秋夜弦单独在一起。
阴九杀却偏头,对她淡淡一笑,脸上写着“无妨,无事”,而后就拿开她的手,慢慢的走向花厅。
秋夜弦给了凤惊华一个莫测的微笑,大步进厅。
两人一进花厅,太监就机灵的把门关上,将两人的身影与对话彻底锁起来。
凤惊华站在走廊下,盯着花厅的门:秋夜弦到底想做什么?
花厅里,秋夜弦优雅的坐在小桌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狩王请坐。”
阴九杀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
秋夜弦甚至亲自给阴九杀倒茶。
然后道:“阴太妃身体欠佳,朕也着急得紧。朕问过太医了,太医说阴太妃得的乃是心病,只能用心药医治,而这心药,朕以为只能是王爷了。”
阴九杀注视着茶杯里慢慢舒展开来的,形状十分漂亮的茶叶,淡淡的“哦”了一声。
随便秋夜弦说什么或做什么,他都没有什么感觉。
秋夜弦当然也很了解他的性格,没期待他会有反应,继续慢悠悠又诚恳的道:“为了治好阴太妃的病,朕也想了很多。朕以为,只有你远离战场,成亲生子,过上安定的生活,阴太妃的心病才能慢慢痊愈。”
阴九杀还是盯着茶杯里的茶叶,不说话,也不看秋夜弦一眼。
秋夜弦知道他还是听得到自己在说什么的,又道:“如何才能让你远离战场,成亲生子,过上安定的生活呢?朕也认真想过了,还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他微笑:“朕听说锦国女王玉梵香对你十分钟情,甚至曾经有意想与你结亲,只是你另有所爱,没有接受女王的心意。但朕想,时过境迁,你的心境应该也有所不同了罢?你若是接受女王的心意,去锦国当王夫,不就能彻底离开战场,再不用流血流汗,再不用担心安危了么?如此,阴太妃不是就能安心,解决心病了么?”
阴九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秋夜弦顿了顿,“朕也知道你与阴太妃姐弟情深,相依为命,你们的平生所愿,不过是全家团聚,其乐融融罢了。朕也有心成全你们的心意,然而,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和世俗的常理,岂是朕能公然破坏和违背的?”
他叹气:“就算朕想私下处理,可这里是天洲,朕也罢,王爷也罢,阴太妃也罢,都被无数人盯着,根本瞒不了天下,所以,朕即使是帝王,也是有心无力啊。”
阴九杀还是没有反应。
秋夜弦啜了几口茶,又道:“就算朕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放阴太妃出宫,让她隐姓埋名,与你团聚,阴太妃可又承受得住流言的压力?除非你们远走他乡,再不过问国事和世事,否则,悠悠众口,无人可堵啊。既是如此,你还不如去当锦国的王夫,给阴太妃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
阴九杀没说话。
“王爷,”秋夜弦的口气蓦然就变得郑重起来,“朕保证,只要你肯去当锦国的王夫,朕就想办法让阴太妃出宫,随你去锦国安度晚年,如何?”
他这是他开给阴九杀的条件。
——阴九杀放弃地位与兵权,他给阴太妃自由。
阴九杀终于抬头,面容很平静:“如果皇上做得到,那确实是皇上对臣的大恩。”
拿他的兵权换取姐姐的自由,其实很划算。
但是,秋夜弦为什么突然对他提出这样的交易?
秋夜弦到底在谋划什么和算计什么?
“朕当然做得到。”秋夜弦相信他一定动了心,道,“你与锦国女王定下亲事后,朕就宣布阴太妃病逝,暗中派人送阴太妃去锦国都城,锦国确认阴太妃安全后,你便主动辞去军职,前去锦国定居,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还有,你与锦国女王定亲或成亲以后,但是锦国的王夫,朕还能弃两国大局于不顾,破坏你的好事不成?”
不管他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想不出阴九杀还有什么理由拒绝,除非——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升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除非阴九杀舍不得凤惊华!
但是,阴九杀不至于吧?
阴九杀看着他,目光平静,却让秋夜弦觉得自己深到海底的心思被探测到了。
“臣谢皇上的好意。”阴九杀平静的道,“只是,臣不敢让皇上为臣冒天下之大不讳,臣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过与恩情。”
他会拒绝秋夜弦的提议,只有一个理由——他不相信秋夜弦。
秋夜弦提出这样的提议,一定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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